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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你身缠宿疾！”尚无邪惊呼一声，忙道，“你可有常服的药丸？快取出吃下！”

唐风华没有放在心上，径自靠椅运气，一呼一吸，疏散心口那股熟悉的窒痛感。

一旦查到宫中何人残害风华，他就把旋花入药“送”给那人！

“她一心想着撮合我和轩辕澈，何故要这样做？”唐风华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确是尚无邪所为，她此前的行为又是何意？

“紫鸢。”

“不可能！”唐风华突然低喝，眸光剧烈晃动，脸色发白。

“我遣陌琛去。”花无欢大步行去，脚步重重，带着难泯的怒火。

“我不管，你不让我看看伤处，今晚我必定无法入眠。”花无欢近乎耍赖，捣鼓药箱半晌，拿出一大堆药罐，一一指过去，“这瓶是祛瘀膏，这瓶是凝神丸，这瓶是补血药……”

“怎会是她？”

花无欢只是摇头，回道：“你不需参与此事。”她与梵天派渊源甚深，他不要她为难。

花无欢不语，眼睫半阖，暗芒森森。

“紫鸢自行招认，蓝妃宫中的管事太监是她安插的人。”轩辕澈眯目仰首，夕阳落入他眸底，金光生寒，“这事我已查出，所以她才出来自首。她命那名管事太监疏通内务府，以便行凶的那几人进宫。”

花无欢发狠地磨牙，直想连轩辕澈都抓过来暴揍一顿。

“那染药的绢帕在哪？”花无欢横眉竖目，气得只差没怒发冲冠。他珍视如宝的女人，险些被人强|暴，让他如何冷静？轩辕澈那皇宫也未免太危险，风华才去第二次，竟然就遭逢大劫！

“冷，很冷……师父，我不要练功了……”唐风华发出低微的呓语，仿佛突然间再次置身那个寒气腾腾的冰石洞，手足失温，冷入骨髓。

“我并非不舍。”轩辕澈咽下一口叹息，平缓地道，“怨憎怒恨最易蒙蔽人的心，我不愿看见你做会后悔的事。”

折腾了一整夜，唐风华不想再入宫，便准备回房歇息，养精蓄锐。

她的皮肤极薄，现下白皙若透明，皮肤底下的细细血管都清晰可见。轩辕澈看得心惊，轻柔抱起她，席地坐下，将她放置在自己膝盖上，一掌贴于她后背，灌注温热真气，希望她能转醒。

“报复？”唐风华琢磨着这个词，握杯的手微微收紧，无意识间，捏碎了茶杯，茶水哗啦流淌一桌。

唐风华找到热源，本能地贴紧，双手熨着他发烫的肌肉，脸颊钻进衣袍，挨在他胸前。

“不……醒来会更冷……”唐风华把头埋和-图-书进他暖暖的胸膛，不安地蠕动。为什么要叫她醒来？是谁这样狠心？

“风华，听说你身体抱恙？”轩辕澈递上一个长形木盒，关切问道。

轩辕澈把她凉寒的双手放进自己袍内，贴住他热暖的胸口，再脱下她的鞋袜，揉搓她的双足，为她取暖。

“指不定她一直憎恨你，打着帮助你和轩辕澈破镜重圆的旗号，暗中实施诡计。”花无欢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就是如此！”

她是天生的战将，手染无数鲜血，从不手软。但她决不欺凌妇孺，更不会用残暴不仁的手段虐待俘虏。现今她却要做奸淫之事，恐怕将来她会后悔。

她分析得极有条理，唐风华静静听着。

入暮时分，轩辕澈微服出宫，俊脸隐带倦色，坚毅下巴泛起青色胡茬，惟双目炯炯有神，透露着强盛意志。

“坐下！”他轻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软榻上。

“梵天派销声匿迹，许久不再在江湖中出现，是否与你有关？”这个疑问，搁在唐风华心底已久。

她原本就有些体寒，每年冬天就像冰块，夜晚盖着几层厚羊毛毯仍会发颤蜷缩，他总放任她把冰冷冷的脚窝在他身上，直到她体温回升，才悄然挪开，舒展自己僵硬的身躯。

天蒙蒙亮，尚无邪就赶来花府，红裳艳容，乌黑长发上沾着夜露，格外的清灵美丽。

唐风华抬眼凝视，眸中一汪寒静。

“我的军火只用来解决私人恩怨。”花无欢垂眸淡淡道，“如果轩辕澈认为我有谋朝篡位之心，决意赶尽杀绝，那我也不介意倒戈源朝。”

“后不后悔，都是我自己的事。”唐风华并不领情，把木盒塞回他手里，“你若不认同我的做法，可以阻止我见卫紫鸢。”

偶有府中下人经过花园，见那两人姿态暧昧，不禁低眼垂头，匆匆行远，不好意思多看。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第一时间找你。”唐风华推过一杯茶到她面前，轻淡微笑，“而你既然敢来赴约，想必也是有心解释。”

唐风华在花府的后花园见他，亦是容色倦怠，素白的脸有些憔悴。

“轩辕一夜无眠，深深自责。”尚无邪岔开话题，温言道，“巩固江山不同于当初的行军打仗，我知道他曾经允诺你‘六宫无妃’，但你消失了七年，他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你肯回到他身边，肃清孽党，你们必定能够携手统一南北疆土，共享盛世王朝。”

花无欢狭眸深处掠动怜惜之色，手下力道不减，牢握ｍ•hｅtushu.com•cｏｍ着，一言不发地拉她去房间。

“我知道有办法根治。”唐风华懒懒摆手，泛白的菱唇微勾，轻嘲道，“我不想做吃人心的怪物。”

“她为何要这么做？”唐风华揉了揉纠拧的眉心，益发觉得此事蹊跷。

“有人出来自首。”轩辕澈神色一沉，眼中光泽复杂。

轩辕澈沉默，目色深邃，波涛涟漪皆都隐于深处。无邪已经拿了少量旋花药汁给他，嘱咐他每日服食少许，百日之后割肉制药，虽不及心脏研药来得有效，但也能遏制风华病发的频率。

不如找个人试药吧！

“风华，你是不是觉得很冷？”见她瑟瑟发抖，轩辕澈单臂抱紧她，一手抚上她的脉搏。脉息已渐沉稳，为何她的身体还是这样冰凉？

唐风华此时无心听这些话，一手按住太阳穴，只觉心闷气窒，异常难受。

“她说有人联络她，要与她合作。此举既可铲除蓝妃，又可毁了你，对她百利而无一害。”轩辕澈思及尚无邪提到的风潇潇，不由转眸凝望她。假若真是她母亲设计害她，恐怕她这一世都心伤难平。

唐风华捧着药罐，走到房门处，回首对他温颜浅笑：“无欢，谢谢你。”

轩辕澈没有吭声。紫鸢的原话，她即便是输了，也不让赢的人痛快！

“无欢！”唐风华打断他，温声道，“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事，真的没事。”

“莫非你在建造船队和火炮？”唐风华心中一突，担忧看他，“你想把那座小岛夷为平地？”

花无欢翻找药瓶的动作顿住，愣愣看她，忽然泄气，跌坐在榻边。他确实是心慌了、害怕了，一想到她被人凌|辱，他的心就揪痛成一团。

她没有恨过父亲和师父，她只是渴望温暖的亲情。曾经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幻想娘亲温柔慈爱，若娘亲在她身边，一定会抱她亲她，怜惜她的艰辛。

唐风华侧眸，见他张手把脸埋进去，似乎颓丧难过，心里也跟着发涩起来。她是不是太自私？明知无欢对她有情，却装傻装懵，不给予丝毫的回应。

花无欢揉搓帕子，一股刺鼻气味散开，他皱了皱鼻子，随手掷帕于桌面，忿然道：“南域特有的草药，准是那姓尚的女子派人害你！”

唐风华扶柱站起，明眸冷漠，依稀透出嗜血的厉色：“既然卫紫鸢不肯供出主谋，我就要她尝一尝被人侵犯的滋味！”

深夜的花府，灯火通明。一向优雅散淡的花公子大发雷霆，愤怒得摔碎满地瓷片，难辨茶盏花瓶的和-图-书原样。

唐风华大诧，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卫紫鸢，若是卫青桐未身陷大牢，倒还有可能。卫紫鸢，何来这种胆魄和手段？

唐风华坐着静等。

现在她连幻想都将破灭，这个世界怎会这般寒冷……

尚无邪不拘礼地坐下，美目烁烁，微含怒意。

尚无邪顾自说下去，“朝中四大势力，楚氏居心叵测，意不在国丈之位，其实最无嫌疑针对你。谢氏忠厚，虽然蓝妃有觊觎后位的野心，但成不了大事。赵氏一贯明哲保身，简氏有远征源朝的大志，照理也不会急于对付你。”

花无欢目光一闪，炽燃两簇邪魅火光。

“老毛病罢了。”唐风华接过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支野山人参，沉甸重手，应是极珍贵之物。

“无欢，不要急于下定论。”唐风华心中隐约有个念头闪过，明眸越发清湛，“幕后凶手以嫁祸蓝妃为明线，又埋下尚无邪这条隐线，分明是要我们中计。”

“卫紫鸢定是打死不说何人联络她。”唐风华讥嘲一笑，种种迹象都指向她生母，她还能抱有一丝奢望吗？

她口中自语念着，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只抛下一句铿锵有声的话语，“风华，你等着，我要叫轩辕救你！”

“无欢。”她扬起下巴，颈线分明，宛如一把冷峭弯刀，“这件事，或许正是一个契机，你派人请尚无邪过府一趟，我要当面问清楚。”

“绢帕染药，那药出自南域。你母亲风潇潇是南域苗族之人。”尚无邪点到即止，让她自己去消化。

“以前我查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尚无邪看了湿淋淋的桌面一眼，缓缓道，“你出身乾朝暗阁，乾朝灭亡之后，暗阁名存实亡，你父亲领着残余的少数部下退隐。年少时你师承梵天派，梵天派掌门是个奇人，潜心钻研武学，从不理尘世烦扰。”

尚无邪见她气色有异，疑虑地探手摸上她的腕脉。

话毕，她举步走出凉亭，身影修长，可是步伐虚浮。才走到一株桂花树下，倾斜倒去，软软跌在草地上。

“何人？”唐风华昂起脸庞，蹙眉疑问。

“如此只剩下最后一条线索。”尚无邪浓睫轻动，扬眸注视她，“你的生母名叫风潇潇，嫁给你父亲之前已有心上人。你父亲痴恋她，强娶过门，毁了她一生幸福。”

“私藏军火，是谋反大罪。”唐风华不由低叹，无欢如此下去，迟早会踏上歧途。

“无欢，别把柏儿吵醒了。”唐风华坐在厅里，倒是镇静无波，更像是hｔｔps://ｗwｗ•ｈeｔｕshu•com•ｃｏm被人非礼侮辱的人是花无欢，而不是她。

唐风华只眠了一小会，起身到厅堂见客，饮了几口浓茶才缓神，沉静启口道：“无邪，你刚从宫中出来，可有头绪？”

“军粮的事宜，你让焱烈直接找无欢商议。”唐风华走入凉亭，倚柱坐在木栏边，淡声问道，“昨夜的事情有无新头绪？”

他站起，把几只药瓶全塞到她怀里，叮嘱道，“记得敷药和服药，夜了，去休息吧。”

敌人异常狡猾歹毒，矛头直冲她而来，此次不置她于死地，却要她生不如死。这般深沉的恨意，令她恍惚记起七年前的一切。那时也是同样的布局精密，令她身败名裂，收场惨烈。

她感觉得到有一股充满力量的热流倾注入她体内，无形抚慰了抽痛的心房，可是她不愿意醒来。

“当然。”花无欢抬起脸来，狭长眸子厉光忽现，“老贼寡情，我又何必对他手下留情！”

“真的不需要敷药。”唐风华无奈地重申。

花无欢阴霾的脸色终于略微放晴，潇洒地挥挥手，赶她，道：“别婆妈，回房睡觉！”

“南方的一个小岛。”花无欢半眯眼眸，声音愈发阴冷，“他以为与世隔绝，我就会罢休，简直做梦！”

人世无情，丑陋残忍。她自小聪慧，努力完成父亲的期望，虽然她从不说，但心里暗暗期待，父亲会夸她一句，会抱她一下。然而，她读完一本本艰深的书籍，学会一套套凌厉的武功，都得不到父亲宠爱赞许的一个笑容。

内堂帘子后面，一个紫袍俊逸的男子寂静站立，手中握着精致玉瓶。是该成全轩辕澈，以心偿还风华，还是应该他自己奉上赤诚的心？

师父也是如此。十分严厉，她年仅八岁，就被师父关进冰石洞练功，不给她水粮，不让人来探望她。她只能舔着冰石解渴，整整七日，舌头都冻僵麻木。出关之后，师父只对她说了一句，天资不错，往后更要严加磨炼。

“我只是推测。”尚无邪有些怜悯地看她，轻轻说道，“你母亲一人也未必能成事，当年军中或如今朝中，总有一股势力与她勾结。”

唐风华哑然无言。良久，才又出声道：“无欢，你计划何时炮轰小岛？”

唐风华不愿意醒。

唐风华取出绢帕，递过去。据太医说，帕上浸染南域的烈性迷神药，她直觉联想到尚无邪。

唐风华食下随身的药丸，闭目凝神调息。

尚无邪甚是聪敏，又深谙医术，低声喃道：“怕是七年前那一剑造成的…和图书…虽然有药可解，可惜那种药太过难制……”

“你舍不得？”唐风华冷冷睨他，声似结冰，“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有何不对？”

轩辕澈一统天下的鸿鹄大志尚未实现，而他也犹有大仇未报……

“无欢，你还惦记着报仇吗？”她轻声开口，有意转移他低落的情绪。

“师父和其他师兄弟如今隐居何处？”

“那些下流无耻的东西！你还留他们全尸！”她比唐风华更义愤填膺，深吸口气，再又道，“风华，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你只不过刚刚现身一个月，就招来这般阴毒的报复。”

“不是我做的，你不信我？”

夜更深了几许，陌琛动作快速，去而复返，回报道，尚无邪已被请入宫中。

“风华？”轩辕澈剑眉拧紧，目浮忧色。他已决定罢黜鸢妃，秋后处斩，风华却要做更残酷的事？

七年前奔向密林火场，他并没有太惊恐，并不觉得失去她他的世界就会坍塌。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了。经过漫长的朝夕相处，他越来越心惊，惊惧自己陷落太多，惊惧哪一天她会突然消失。

“不必了，几处瘀伤而已，过几日就会消褪。”唐风华对他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我是打不倒的铁人。”

“轩辕澈派人查过梵天派的踪迹。”花无欢斜挑起长眉，冷然一笑，“老贼痴迷武学，不理世事，你当年的事与他并无关系。他像缩头乌龟般躲起来，无非是怕我找他麻烦。”

唐风华耳边一片轰隆，似被晴天旱雷劈中，头晕目眩。她自小无母，分外渴慕娘亲的慈爱，在她心底，娘必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她总怀疑是父亲寡幸，抛弃了娘，没有想过，原来娘最憎恶看见她的存在。

尚无邪一口喝光茶水，红唇抿紧，倏地拍桌，震得茶盏砰砰弹跳。

“王八羔子！老子非把人揪出来，一块肉一块肉切下来喂狗不可！”花无欢怒气汹涌，一挥袖又是两只古董花瓶落地，哐玎乱响。

“风华，等等。”花无欢叫住她，一手紧握她的手腕，低沉道，“你身上是否有伤？去我房间，我替你敷药。”

“风华！”轩辕澈大惊，飞奔而去。

“无邪说有法子能根治你的旧疾。”轩辕澈凝目望她，她面容苍白，似是方大病一场，心力交瘁的模样。

“风华，你在发恶梦，快醒来！”轩辕澈用力搓着她僵冷的手指，举到嘴边呵气，柔声哄着，“醒来就不会冷了，乖，醒来好不好？”

“你凭什么做这个推测？”唐风华语气不善，犹如刺猬自卫，冷目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