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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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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婆娑世界梦一场

第二十四章 婆娑世界梦一场

万福自然不会对桃夭手下留情,他将她当敲门砖丢出,下手极狠,暗运巧劲,使得桃夭直到撞上墙根才昏死了过去。而当万福见到令狐团圆的样子,他还觉着便宜了桃夭。雍帝早就该结果了桃夭,留下这个祸患贻害无穷。
绞心般的疼痛终止了潘微之无意识的举动,他赫然发现他扳断了自己左手的食指指甲,指头已血肉模糊。
淡蓝色衣裳的仙子拔剑起舞,层层叠叠的云袖翻开一片又一片霓裳花海,不知蓝天白云哪个是她的衣裳,哪个是她的裙摆,不知明晃晃的艳阳和轻悠悠的微风哪个是她的容光,哪个是她的颜色。
万福率先步入,其后紧随的正是雍帝和潘太医。原来桃夭前往太医院搬救兵,撞见了雍帝,她知瞒不过去,便交代了令狐团圆中毒之事。雍帝当即变了脸色,他命万福提着桃夭,自己则带上潘怡和直奔九华宫。
目送白衣御医翩然而去,潘妃突然觉着自己很蠢。她往年拿任何男子与他相比,一心想的就是来日找一个比他强的夫婿,可事到如今她才明了。她的这位兄长真的强过世间无数男子。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喜欢你!”说完,桃夭夺门而出。
西日雍龙颜大怒,只因无缺一句话——他轻飘飘地道:“我也是第一次。”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如此而已。”令狐团圆感叹了一声,她丝毫不察桃夭的情绪。在令狐团圆心里,卧病于榻是件寂寞的事儿,她以为此刻的桃夭与当日太医府的她一样,闲得发慌想找个人说话。她全然忘了,她病住太医府的时候,也曾觉得无法与府里的侍人闲聊,眼下,桃夭也是如此。
她曾不信她是雍帝的骨血,她也曾嫉妒她的命好,她甚至还挑唆潘亦心以幽欢害她。那时她是真的想她死,可现在她不想她死,她却吃了幽欢,还是一整盒的幽欢。
令狐团圆沉静地躺着,凌乱的头发四散枕被,略白的面容既无优伤也无凄楚。她躺在那里,就像躺了很多年一般,仿佛世间的千般纷扰万种迷离,都与她无关了。
潘怡和诊断,“暂无性命之忧。”
在往后的岁月里,西日雍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了景帝之心。他看着他的四子西日玄浩一日日成长,容貌身形越来越像自己,确切地说越来越接近昌帝,西日雍的那一颗帝皇之心就无法不敬畏。这是昌帝隔世的相望,他注视着他的后代,如何发扬壮大大杲的江山,如何延续西日皇族不败的强盛。
一缕烟隐约飘过,这时候的房间只有烟是活的。烟轻悠冉冉又扑朔无形,它燎绕至房粱,最后酥化无影。
蓝色的剑光惊世骇俗,超越了剑技、剑艺、剑境,不容于世间任何剑道,光蓝蓝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贵,云海奔涌,霓裳花绽,卷起的无数片虹光下,露出半张似曾相识的脸。令狐团圆的心跳加速,这是剑心,这是她的娘亲半张没有恐惧,狰狞和血腥的面容。
潘怡和没有说下去,也不好说下去了。
万福从来不是个轻易动的人,也一向将宦官特有阴沉气质伪饰于或平静或调侃的面容下,但今晚的万福却叫所有宫人恐惧。
房内的三人只静默了片刻,而后便各行其是。一个往令狐团圆走去,一个踢上了房门,还有一个瘫坐于椅上。
潘怡和叹了一声,道:“毒化血脉,流走周身,能侥幸不死已是大幸。只是……只怕她醒来后承受不起。”
房间内骤然压抑,空气仿佛被凝固被压缩,修为最弱的潘微之首先感到了透不过气来。
不轻易婚娶,这才是他的本心。不知他在等谁,更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能确定的是,他一旦决意了,就永不会悔改。
令狐团圆知晓她必是使了密术,短时内提神,过后却后患无穷。
西日玄浩没有抬头,他的目光只在他手中的衣裳上。
雍帝依然没有反应。
无缺转身往储秀宫方向走,小包子欲跟随,被他喝住,“你候着,这儿少不得人主持。”
桃夭奔向太医院的时候,潘微之正与潘妃辞别。潘妃的不孕症他与潘太医研究多时,己出了药方,只是他不知晓即便医好了,潘妃有孕又会如何?雍帝若不想要,她能生养下来吗?潘微之没有将话说白了,只道先养身子才是正理,以后的事以后再论。
无缺还未踏入阆夕宫,便看见小包子伫立殿前昂首期盼。
天地无穷,人命有时。人命无时,天地消停。
潘妃没有追问下去,她深知她哥这个人,只是外表温顺恭谦,实际却是个硬骨头,他不想说的话死也不会说,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
人都死绝了,世间是干净了,却又有何意味?再深她也想不出来,只觉没什么可恨。在她十七年的生命里,她被很多人疼爱,被无数人瞩目,即便到死,还有个男子不顾世俗枷锁,拥吻了她。她为什么要恨?倘若什么都要记恨,什么都要清楚明白,那就真的浑了。
万福开始解说嫌疑何在。
话不投机半句多,桃夭恹恹地看了她一眼后,甩手砸杯。杯子甩出去后,桃夭心中陡然一空,她怎么会被令狐团圆说恼,一个将死之入怎么还会恼怒?
“公公,我到了。”他说了一句废话。
“郡主呢?”
令狐团圆微皱眉头,但见桃夭拔下发簪,对着自已的神庭、眉心、紫宫、檀中、神阙和气海一路点刺,喷出一口鲜血后,桃夭面色泛红,仿似精神焕发。
“她是你的亲妹妹!”
这不是幻觉,令狐团圆残余的知觉感到了热力和压迫感,她被一人抱了起来揽入臂弯,彼此紧贴。她被呼唤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她被拥抱却看不到他的容颜。他的拥抱如此熟悉又恍若隔世,仿佛无数次梦回才能沉淀出的温热,温暖着她的身心。他的拥抱宛如玄冥天地里孤绝暗生的相思,纵然荆棘丛生、寸步难移,纵使滋蔓难图、千难万难,也要拼尽全力一捉转瞬即逝的梦幻泡影。
然而令狐团圆的剑道注定与其师不同,她接受他的纯粹剑道既艰难又充满了阻碍。世事太纷扰,人事更纠缠,持一颗赤子之心不易,纯真往往和_图_书在精明者的眼里是懵懂,是幼稚,更是天真。带些随心所欲,带些不求甚解,一不留意就误入了浩瀚汪洋中的潜流。
桃夭跪坐在她脚前,泪流满面,汗流浃背。
令狐团圆的头脑开始空白,白皑皑的天地里,无声的琴音低吟婉转,时断时续。
谁扣了她的十指,谁与她耳鬓厮磨?
幽欢,毒如其名,令狐团圆的五感逐渐迟钝,但头脑却变得异常活跃,仿佛脑海里住了一位仙子,仙子正在轻歌曼舞。
令狐团圆紧握手中的香囊,五感尽丧后孤寂而亡?
桃夭收了泪后道:“没用的。”
视觉完全丧失,听觉在模糊,至于嗅觉,饮下幽欢的那一刻就己然不正常。
令狐团圆停了干呕,苦笑着问:“那是什么毒?”
令狐团圆放下了心,一道奇异的感知悄然迸发,仿佛—只无形的手轻抚了她的心弦,抚活了她即将沉寂的躯体。说不出的怪异,亲密与疏离并具,却一弦弦地宣告她的存在。分不清的幽与欢,隐约与她体内的毒素分庭相争。
桃夭转身,令狐团圆见到她的背在颤抖。
不知是被无缺击伤还是心口郁结,西日玄浩另一手捂住了薄如线的唇,但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无缺攥拳,怒视西日玄浩,后者斜眼视之。无须任何言语,任何言语在此刻都不及拳头管用。
万福瞥着地上的桃夭,沉声问:“这毒能解否?”
临走前,潘妃忽然问:“你别总惦着我和爷爷还有族人,你自己的事也该打算起来了!”
分明是暗香和炭烟环绕的房间,却失了香味,换作淡淡的腥味。令狐团圆在思索,她目前的状态究竟是何人造成的?思来想去,得出的答案竟是她自己。
令狐团圆毫不在意地道:“我三哥曾说,敌人的敌人即朋友。”
西日玄浩退走不及,撞到了床沿,他带出的劲风掀开了一角床被。令狐团圆皓白的右臂露了出来,纤细柔美的胳膊上不见那一颗鲜红朱砂,一处浅浅的凹痕无情地述说着她曾受过伤,她之前又遭遇了什么?
令狐团圆终干感到了死亡的逼近。强悍的刀剑不如温软的幽欢,刀剑一刀砍下去会痛,而幽欢一点儿也不痛。它带她进入最美丽的梦幻世界,然后漫天扑地地覆盖梦幻,温柔而轻巧地封锁掉所有生机。这样的死法是武者无法忍受的,这样的死亡只适合弱者,这样的死对令狐团圆来说比千刀万剐更难受,它叫一个不愿活得太明白、想得太清楚的人,产生了海啸山崩般的思绪。
即便世道不乱,入心却自古恒乱,没有一条道可通天庭,而堕落地狱只需一步。飞鸟真能自由干天空?巨鲨真可遨游四海?或许无缺是对的,行路就在于不断的选择;或许梨迦穆是对的,路阻就一剑劈开;或许连雍帝都是对的,温情不可靠,适当的温情才能真正温暖人心、己心。
雍帝忽然觉着心痛起来,此生无望的不是他们,而是玄浩啊。这样的事只有玄浩做得出来,也合他的性子。
令狐团圆浑身的内力都在消失,知觉在流逝,她握紧了双拳,却没有强劲的握力,只觉双手抓了两团棉花,棉花怎么捏都捏不紧。她又左右动弹,但仍然无济于事,挣不破无尽的空幻感。在弓背弹身之后,令狐团圆忽然惊觉身子飘了出去,一股浮力托着她往上、急上、撞上,仿佛投入了某人的怀抱,而后她被紧紧搂住了。
潘微之还想开口,却被雍帝的内力压迫,吐不出一个字来。
雍帝轻轻松开令狐团圆,玄光一晃,他的衣袖荡起,玄光一暗,他的手已覆在膝上。一起一落之间,房内气场突现,啪的一声响,西日玄浩被他一袖掴飞。
雍帝的狭长凤眼闪烁不定,玄浩内伤不轻,脑子也不清了。
万福集合了所有阆夕宫侍卫和负责护卫令狐团圆的隐卫,命他们分为两队,与今晚郡主出行有关的站在左边,无关的站到右边。右边的人正暗自侥幸逃过—劫,不想万福首先开刀的却是他们。
西日雍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既希望玄浩羽翼丰|满,又不愿玄浩真的成长到昌帝那般强干。所以他宠爱他,却吝于言教并不诱掖后进。即便如此,玄浩还是一日日成长了起来,西日雍偶尔也后悔,他若从小就栽培玄浩,没准真能亲手培养出又一位昌帝,西日玄浩的素质在诸多皇子中其实是拔尖的。但西日雍后悔归后悔,他又很快释怀,世间只有一位西日昌,一如世上只有一位雍帝。
潘微之从牙齿缝里憋出一音,“出……”他是想骂畜生,趁令狐团圆危难之际做出这样的行径,不是畜生又是什么?但一向谦雅的玉公子破口却走了音。
“相关诸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万福阴阴地道。
令狐团圆呆立。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模糊了,便扶着案几做到了榻上。她知道这是毒发,可很奇怪,她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至少暂时没有。她想的是世事离奇,桃夭自备的毒药,居然让她吃了。
雍帝放开无缺,转眼看令狐团圆,她无邪的面容带着雍帝不能承受的神秘力量。
乌云蔽月的夜,九华宫前守候的隐卫终于等来了同伴。令狐卫尉面色阴沉地走在宫廷隐卫身前,他不发一言,径自步入了宫殿。而另一个方向,九华宫的后殿门,西日玄浩与潘微之相遇,两人对看一眼,前后迈入九华宫。
万福询问了十一月关于潘妃、德妃宫殿下午的情况,十一月答着答着,更觉事态严重,九华宫定然出了大事。
雍帝缓慢步入,他的脚步很轻,却沉闷地打在每个人心头。他的面色依然叫人看不清,但众人都清楚,雍帝正处于盛怒之中。在雍帝的宫廷里,在雍帝的羽翼下,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令狐团圆没有伤于应淑妃手中,也没有伤于刀剑武力之下,却离奇地中了剧毒。
雍帝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另外两个人纹丝不动,呼吸却似残喘。一个是与小团圆共同成长的兄长,一个是南越氏族之中最出名的温雅公子;一个从小呵护其妹,一个从不越礼逾规。可若是他们,和*图*书又为了什么?因为此生无望与小团圆结为连理、比翼双飞?
令狐团圆的心一沉。清华汤前、飘香阁上,潘微之的药粉很能派上用场。那都是桃夭对别人使的,没想到她对自己使的却是最毒的,潘微之的药粉没用了,“此毐名为幽欢,你吃了一整盒,便无药可解。”桃夭将毒性说了。
“我再去确定下。”万福起身冷酷地道,“你留下,收拾。”
一旁的无缺竭力压制情绪,但怎么都克制不了,雍帝的目光转到他的手上,十根指头已深陷地面。再看他身边的潘微之,年轻的御医正在轻颤,他左手的一指血秃秃的。
潘微之忽然深吸一口气,埋首于双掌间,沉声道:“陛下明鉴,此事岂是梁王殿下所为?犯下此等恶行的并非旁人,正是罪臣。罪臣仰慕郡主日久,一时意乱情迷……还请陛下赐臣死罪。”
桃夭睁眼,一把推开她的手,劫惊觉两人的手都软软的。
西日雍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更没叫任何人看懂,他为什么宠爱梁王。这是有原因的,还与西日雍的父亲景帝有关。
咔嚓一声脆响,雍帝无意中握断了令狐团圆的手腕,因为他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话。
他的吻极其霸道,仿佛下了狠心突破了无穷的阻碍,直抵她的喉底。令狐团圆忽然觉着她完了,他也完了。这如何可以?这怎么可以?但她最后的一分内力已用在了拥抱上,她驱赶不走他的吻,她唇舌间的反抗只令她更被动。
什么都不想了,琴律抚平了她的思绪。
侍卫们被挡在门外,梁王的号令他们不敢违抗。
潘微之似乎回了魂,他起身闯入了两人之间,分隔了焦灼的视线。也只有潘微之被允许接近令狐团圆,他搭两指于她脉上。
梁王的嫌疑比潘微之更大,始终不远离九华宫的那名隐卫,在宫门前曾与西日玄浩遇见。当时西日玄浩拂袖走了,可转头他又回来了,冷冷地对隐卫道:“滚远点儿,别叫本王回时再看到你。”隐卫不得不换了个位置匿身。在九华宫临近的宫殿,有侍卫见过梁王徘徊,并据德妃宫的侍女回报,未见梁王探望母妃。这便费思量了,而西日玄浩最后进的也是后门。
无缺敛了惊色,与雍帝对塑,少年清俊的面庞透露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着。雍帝突然感觉到,令狐兄妹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分明淸晰俊秀的容貌,却叫他越看越模糊。宁静的眸光暗藏着惊涛骇浪,比之隔世而望的凤眼更令雍帝动容。
光滑的皮肤在她面颊上擦过,犹如初春的细雨洒下绵长的依恋,那是泪,那是他的。她在他的怀抱中彻悟,她活着不为她的娘亲,不为任何人,难过的时候当哭则哭,她没有自已以为的坚强,正是因为不够坚强她才不流泪。
令狐团圆不知揪住了他的衣襟还是勒住了他的脖颈,便劲地摇晃着,热烈地拥抱着,犹如一个溺水之人紧紧抱着浮木,一刻一分都不肯松手。这个人不知是无缺还是微之又或是梁王,但这个人肯定曾抱过她,所以他就是她的那根木头。
昌帝的一生只爱过一个女子,且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情感,一段绝无可能的惊世骇俗的情路。非那样的女子不爱,非那样的女子不娶。由于不可能,因为得不着,所以才不择手段,撕裂伦理的约束,挣脱世俗的枷锁,不顾一切地去获取、去占有。
潘微之猛然抬头,眼神极其复杂地望着他。
怨与恨如火苗一经爆发,熊熊燎原。叶凤瑶的第二幅画仿佛活了,暴力、罪孽、恐怖遮天蔽日,血色的半张脸无言地述说:恨哪!恨……
桃夭跑出了九华宫,隐卫只看到一位女官匆忙离开,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惶惑地候在正门附近,并且不断地说服自己,九华宫没有武力强过郡主的人,九华宫怎么会有危险?
西日玄浩这次没有掩盖唇角流出的鲜血,吐字不清地道:“父皇,还是那句,我绝不承认!她是也好不是也罢,现在都已是我的人了。”
令狐团圆仿佛被海底的旋涡包围,无从挣扎,无所借力,沉没,沉没,直到海底。混合坚硬岩石和柔软海泥的海底震了下她的背脊,她轻轻地弹起,落下,再次感受那混合纠葛的硬与柔。
雍帝恍惚了起来,曾几何时,那女子也同时叫她身边最优秀的男人为之痴狂,这是宿命的轮回吗?她被很多人无视,但有眼力的都无法无视她的存在,她被人暗慕,可她对每一个人都若即若离;她被他以非常手段占有……这才是嘲讽,叶凤瑶的女儿以宿命安静地嘲讽他。
没有任何感官,令狐团圆徜徉于火海,每一星火烧着的都是她,每一点光打红的都是她。火烧到最后,血红消退竟呈白昼,白茫茫的—片,看上去很干净,很干净了就不是人世间。
小包子一怔,令狐卫尉当他是号人物了,可卫尉也清楚,他是万福的人。无缺的话叫他的心底浮起一丝暖意,无论真情假意,至少令狐卫尉很会说话,更会做人。
桃夭一怔,转而鄙夷。
她决心一死了之。她想过无数种死法,可到头来都被一一否决。她不打算死给旁人看,她只想死在雍帝的怀里,而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什么都不想要了,不要了……
“你想问我,我为什么要救你?”桃夭将适才令狐团圆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三人终究没打起来,更没争执,伹无形的沟壑已裂在他们之间。宫廷里能随意出入的男子有几人?又有几人能近令狐团圆的身?这行径断不可能是侍卫所为,而雍帝的另几位成年皇子,今儿都去郑王府祝寿了。郑王生于元月新春,除了梁王只派平镇送礼不给面子,余者都亲往了,所以,不是他们干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杯子被令狐团圆扬手接住,杯里的茶水点滴不漏。令狐团圆说了半日的话,觉着口干舌燥,她便一口饮尽了杯中凉茶。
显然丧失了五感,可她的第六感正在嘲笑她。幽欢,生于幽欢,死于幽欢。一场不为人知的幽欢,她的娘亲诞下m•hetushu•com•com了她,一幕离奇莫名的蹊跷,她饮下了毒药将死于一个男子身下。令狐团圆萌生了与纳兰颐一般的念头,举世皆污秽,人出生于污秽、死于污秽才叫死得其所。
西日玄浩虽还跪着,却已直起身板,从他的脸上,雍帝首次真正看到了属于昌帝的眼神,深邃莫测,阴狠并痴情。既为吾求,绝不放手,不死不休。
令狐团圆唇齿留香,正想问她是什么茶,见她扑来,双手便扶住她的双臂。
令狐团圆一直不喜像她的父兄那般,处世行事都要深思熟虑,时常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复杂深刻后,进一步验证、融合及完善他们的那套准则。她虽不得不被他们影响,却始终坚持着她认定的剑心。
“我喜欢废话,但我讨厌别人与我废话。”万福阴冷地道,在他眼里,这些侍卫全都该死,“你们将今儿下午的出行、所见所闻,逐一报上。没我的吩咐,少干畏罪自尽的事。没交代清楚就想死,按谋逆罪诛全族。”
桃夭悬空的心突然从九霄云外笔直地砸回地面,在茶壶里她放了整盒的幽欢。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量,猛地冲出床榻,揪住令狐团圆衣领,“快!快给我吐出来!”
沛王胡闹、秦王阴险,他都没放在心上,但梁王不同,玄浩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在玄浩身上,他寄托着希望,倘若这希望破灭,他就永远谈不上当一位中兴之帝。
西日玄浩一手抓紧衣裳,一手接挡,不想无缺的内力十分诡异,声响不大内力却深厚至极。西日玄浩一接到他的掌风顿知不妙,本来就很难看的面色此时更加阴沉。嘭的一声闷响后,他被无缺击退。无缺追上前去,手掌却生生地停在半空。
潘微之沉默了片刻,替她拉上床被,背对两人艰涩地道:“中毒,神志不清。”
潘微之晕厥,西日玄浩委靡地倚在桌下,最惨的莫过于令狐无缺,他的双腕折断,无力地垂在身侧,雍帝一手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双眸,另一手的动作似要挖出他的眼珠子。
万福丢下他走了,十一月束手无策于一地的残尸。他暂时叫不着人,只剩下宫女的阆夕宫,进来一个昏倒一个。小包子赶回后,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按下不提。
语出惊人,又言在情中。做下那事的只可能是三人中的一人,这是西日雍的判定。他很清楚,房中三人都见过令狐团圆臂上的那一颗朱砂,房中三人都与令狐团圆关系匪浅。可西日雍又不清楚,究竟是谁在他眼皮底下做下了那事。
桃夭冷笑道:“你给我躺下!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哪儿都别去!”
“你……”
雍帝走到令狐团圆身旁,她熟睡的模样还是同秋选时候一般,看似寻常却半分都不寻常。雍帝坐到了令狐团圆床头,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紧接着,他倒吸了一口气,床被下的令狐团圆没着衣裳。
雍帝忽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这三人怎么会一个个承认是他们所为?最先是玄浩,跟着是潘微之,最后令狐家的小子甚至在嘲笑他,只因他们看穿了他对令狐团圆的心思。他点她一颗朱砂,那不是爱护,而是变相的诅咒。相比他对令狐团圆的宠爱,他的怨恨更多。他们是怕他更伤害她,甚至杀了她。这三人性格迥异,却对令狐团圆同时抱有一样深的情愫。
雍帝伫立在门槛前,面色隐于背光之中,唯有龙袍两肩的玄纹淡淡反光。谁都不知帝皇想到了什么,在想什么。他没有声斥任何一人,也没有丝毫举动,他看着潘怡和走近了令狐团圆,潘微之退让出位,又看着潘微之三人缓缓地跪伏于地。
雍帝盯着无缺,后者依然无所畏惧地望着他。
西日玄浩垂下了手,眼皮轻颤。几次他想要伸手,几次他都没有勇气。他染血的手并不畏惧另外两人,可他生怕他的血沾染上令狐团圆,那样很不干净……浑球其实是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是旁人。
无怨无哀,无情无欢,换到任何人脸上都会显得刻板木讷,但她娘亲表现出来的却是云过无痕、水去无影的通明。
这是真的,她中了剧毒面临死亡,这是真的,她想要活下去,而他也是真的,一个会为她溉泪的男子,然后,他亲了她。
无缺急怒之后,渐渐沉静了下来。事已至此,他动平也罢,启齿也罢,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只哀伤地望着,他守了十多年的团圆,捧在手里怕化了,搁在别人手里怕伤了,可为什么到了今日,她竟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
西日玄浩仍然抓紧了令狐团圆的衣裳,撞到桌脚、撞翻了桌子后,他面色苍白地支撑起身。
万福盯着桃夭,一时半会儿怕不能杀她。
炭火在潘微之身旁烧着,他却面色惨白地仿佛刚从冰水里走出来一样。无缺关门后,只见西日玄浩弯腰一件件拾起地上的衣裳。他的动作很慢,轻薄的亵|衣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钧,当他捡到最后一件粉色肚|兜时,无缺的劲风袭来。
梨迦穆言传身教了她一条极其可贵的剑道,世俗即世俗,剑即剑,两者不能相融时,问剑而不问世俗。所以西日迦穆的身份封入尘土,成就了剑师梨迦穆。
十一月眉头紧锁,他再去确定的言下之意就是还要杀人。但凡宫廷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杀人灭口乃惯常的处置手段。
十一月脚步沉重地步入,倒在血泊中的一多半是他的属下。万福一言不发,紧紧盯着他,这是万福最严厉的谴责。
万福破门而入,眼见的一幕更叫他惊骇。
西日景在驾崩前,让年轻的雍太子去了一趟地宫。当西日雍看清楚地宫里历代西日帝皇的肖像后,就明白了他父亲景帝的心思。在景帝的诸多皇子之中,只有他的长相最不像景帝,他像的是西日昌——西日皇族这一最强横的帝皇,更是最受皇族崇拜的男子。
雍帝握着令狐团圆的手不禁加力,而他自己却没察觉到。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太难堪了,相比令狐团圆和叶凤瑶,玄浩在他心里的地位更重要。皇室之中,女www•hetushu.com.com儿永远比不上儿子要紧,何况这是他最重要最特殊的儿子。他不敢想下去,若是他的儿子奸污了他的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颜面何在?大杲皇族的体统何存?
“恕玄浩不孝,请父皇将她许配给我。”
随侍万福的小包子陪了一炷香,就被万福打发出了阆夕宫。小包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殿堂,他一出门槛,就弯腰扶着宫墙呕吐起来。他见过杀人,没见过万福那样的杀人。
最叫雍帝愤怒的是,他说话的时候凝眸的光充满了嘲讽,充满了嘲讽还不够,还不是对着人的。无缺望着他,看的却不是他,无缺的眸光雾蒙蒙一片,这样的小把戏蒙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雍帝。罗玄门各项密术中,有一项是控制眼眸,不叫对手看透眸光。
桃夭心道,这才是实话。
三人在令狐团圆的房门前会合。无缺最先察觉出不对,门窗里溢出的淡淡香味叫他眼眸飘红。西日玄浩冷眼扫他一下,抢先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没走几步,突然喝道:“谁都不准进来!”
令狐团圆另一手摸向了她的头质,桃夭闭目待死,不想那手触到她的鬓发,轻柔地抚了一把,“我若不来,这毒怕是你自已吃了,是吧?”令狐团圆深吸一口气。房间里的香味淡了,又或是她的毒已然发作。
“孽障!”
令狐团圆顿时从云霄之巅坠落深壑,她明知道那只是幽欢毒发产生的幻觉,明知道那只是假象,可她却无法接受连幻觉和假象都如此短暂。倘若是梦,为何不给她多一些时间?倘若将死,为何不让她多看一眼她的娘亲?令狐团圆跟随黑暗的浪涛,渐沉海底。
雍帝握着令狐团圆的胳膊,屏退老太医,然后俯视跪伏的三人。他盯看了很久,才冷漠地道:“你犯下的事,你心里很清楚。不要等万福回来你才交代,等那个时候无须你说话了,死人是无须开口的。”
小包子当时就想吐了,可他不敢,正如左边所有面色惨白的侍卫,即便明知道他们的下场亦是如此,却也不敢动弹分毫。他们既入宫廷,就卖命于皇家,君要他们死,他们唯有以死效忠。
令狐团圆于幻象中切实地看到了叶风瑶,传闻中大杲第一的琴师没有抚琴,手持的却是一把剑。她的心雀跃起来,美好无关荣耀,亦无关修为的髙低,人世间最愉悦的美好,于她就是如此简单。她的娘亲握了把剑,以绝世之姿舞天人之剑,弹指之间,叶凤瑶的半张面容掩入旖旎的霓裳中,她的剑突然破出云海,闪动着冰蓝幽光的天音剑轻吟一声,掀起了惊涛骇浪。波澜汹涌,吞噬天地,碧蓝顷刻变得幽深,翻滚出浓重的玄色。
桃夭见她面色灰暗,不禁咬着一口银牙道:“我害了你,我的命你来取便是!”
十一月闻讯而来,他的行动比小包子迅速,等小包子赶回阆夕宫复命,整座宫殿只剩下了一名侍卫,正是从始至终尾随令狐团圆的隐卫。
剑心通明,划开苍穹,蓝白两色一线而分,又倏忽消失了界限。美不可方物的并非人,并非剑,亦非空明的蔚蓝,动人心弦的是超越空间、时间的感动。
“别光哭啊,说话,那是什么毒?”令狐团圆从腰带里抽出一串香囊,“我这有微之的药。”
执念才是每个人心底最大的魔障,正如失品追求品行,无知向往彼岸,困惑她的难道不正是剑心吗?混沌不是境界,混沌正因为无法坚定。令狐团圆心乱如麻,诸多曾被她压制、曾以为抛弃的情愫一一涌现。当她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却发现喉间空荡荡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听觉。
无缺如何会听他号令,他跟着进去,僵立于房内。而紧随无缺步入的潘微之看清房内状况,浑身一颤,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身子。令狐团圆闭目躺在床被之中,几件衣裳刺目地横陈地面。
从清华汤病发至今,她已经想通了,活着对她来说是罪孽,既然雍帝不再要她,她继续活下去就失去了意义。十一月的宽慰、潘微之的温劝,她都听不进去。随着冬季的消逝,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冬天冰封了。雍帝没有来看过她一次,雍帝己经抛弃了她。
隐卫的不详预兆应验,他的同伴、同僚尽数支离破碎于阆夕宫,玉阶的殿面仿佛血肉铺就。他勉强答完了万福的话,就跟傻了似的,像一条泥泞中求生的蝌蚪匍匐于血殿。
火烧红了地,染红了天,烧不尽污浊。火吞噬了她的衣裳,她的身躯,融不了她的心。混沌初开,混沌的反面正是太过清楚。生死之间,幽欢之际,能把持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立足其上,那就是全部。
“她怎么了?”无缺问。
令狐团圆目瞪口呆,很快反应过来,桃夭的东西能随便吃吗?
小包子忧虑地答:“下午出去至今未归。”无缺蹙眉,又听他道,“隐卫回来一个,说她去逛储秀宫、九华宫了。我看这天色,也该回了。”
雍帝的试探威逼,显然失败了,无一人吭声,他只看到玄浩怀抱着令狐团圆的衣裳,紧紧的。雍帝的心也随之紧抽,他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容忍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可眼下的事已然超出了他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承受不起什么?”
万福躬身而去。
万福得了确切消息速返九华宫。离令狐团圆的房门还很远,他就感到了雍帝的内力。万福心中大骇,平日雍帝偶尔也会显露武功,但从未像今晚这样爆发过。
桃夭以为能将她赶走,不料她却坐了卜来。令狐团员定了定神后道:“我也住过这儿,那时候和我同住的还有宋淑暖。”
依桃夭个性所配制的幽欢,服食一整盒后,可令中毒者在最初毒发时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愉悦和快活,若换了旁人,美好痛快的无非是年少得志,两情相悦诸如此类的感受,但令狐团圆心底最痛快而高兴的事,却与世间绝大多数人迥异。
九华宫乃女官和才人的宫殿,男子严禁出入,能随意进出的只有潘御医,桃夭乃潘微之的病人,他时常为她开方处药,今儿潘微之黄昏前辞别潘妃,有路经侍卫曾见他往太医院,但如何又会m.hetushu•com•com走到九华宮且是后门进的,便成疑问。
西日玄浩冷哼一声,无缺震惊至极地望着他的好友。
众人岂敢不从?一命事小,牵累家人,更加不幸,当下依次说了。万福听到半途,遣小包子去找十一月,可怜的小宦官这才逃出了血殿。
房门突然被砸开,桃夭被人丢了进来。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西日玄浩比他更像昌帝,不仅眼眉酷似,而且性情也越来越像。西日雍少时不张狂也不冷酷,待几个兄弟都不错,而西日玄浩从小就与旁人格格不入,西日雍年轻时血气方刚,喜欢过无数女子,而西日玄浩从小从不喜欢任何女子,他的侍妾没有一个真正获宠。虽然西日玄浩还远远不如昌帝,可是单凭他继承了更多昌帝的特质,就注定了西日雍独宠他。
无缺不会这样对她,微之更不会,南越的梁王会,但盛京的西日玄浩绝对不会。令狐团圆在这口吻下窒息,她残剩的知觉不翼而飞,满脑子只余无法言说的羞耻、罪孽,沉重如山倒。无缺十多年来是她的兄长,西日玄浩极可能与她同父异母,潘微之从来部是君子。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无缺终于移了眸光,朦胧至极地投在令狐团圆身上,然后闭目。
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命运与她开着玩笑,出生于蹊跷,将死于莫名。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明不白着,纵然她有心抗争,却无法使上力气。从懂事至今,她唯一的目标只是剑道。
十一月心中苦不堪言,万福终究不肯放过桃夭。到底桃夭是令狐团圆的劫数,还是令狐团圆是桃夭的噩梦?他不清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断然不会是好事。
桃夭生厌,赶不跑她,她还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捞叨话。秋选秀女、金尚仪还有宋佚,与她有什么干系?听了几句后,桃夭打断道:“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
雍帝顺着令狐团圆略显单薄的光滑肩头,捉出了她的右臂。这一刻,即便潘微之也感到了他的杀气。他握着令狐团圆的臂弯,极其冷静地道:“今日值守的相关侍卫,你看着办。”
或许浮木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令狐团圆忽地一笑,道:“其实是你想问我才对——那时候我为什么两次救你?”
“可嫌疑最大的还是令狐卫尉。”万福沉声述说,“他到闽夕宫与小包子了对了句话,此后就再无人见到过,直到事发。”
万福的到来暂缓了雍帝下手。万福躬身肃然道:“陛下圣明,经老奴盘查,此事只有他们三人涉嫌有疑。”
“已然毒发,无解。”
桃夭装过疯,却头一次感到疯狂竟如此可怕,她紧紧抓住她衣领的那一刻只想撕咬她,扯开她的嘴挖出她的喉咙找回幽欢来。原来这才是疯狂,不为令人注意获取怜悯,不为一己得失歇斯底里,而是为了别人丧心病狂——她早就丧心病狂了。
西日玄浩走了几步后猛地想起,九华宫以前是没什么人,但现在住了个桃夭。可这又不对,听说妖女病了。想到桃夭,西日玄浩就觉着恶心,他还是去见母妃,管什么妖女的闲事。暮色转眼暗下,拉长了西日玄浩的影子。
看着令狐团圆伸指入喉,干呕不已,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桃夭大哭。她的双臂渐渐失去力量,整个身子顺着令狐团圆的腰身腿脚,瘫软在地。
热泪一边消融着她的记忆,一边又摩拭出别样的触觉。她张大嘴,咿呀不出一个音,她瞪着眼,瞧不见初春的雨。重复张口无言和睁目无色后,她向他摸去了双手,他的轮廓在她掌心模糊。她不禁着急了起来,此际她真的畏慎了死亡,她未曾真正为自已而活,怎么可以这么憋屈地死去?
没有任何征兆,更没有只字片语,大内第一高手甚至是杲中第一武者的万福在弹指之间,轰杀了三十余名侍卫。他强大的气场一出,阆夕殿便人肉横飞,血雨四溅。殿堂幻变为一个无形的巨大绞肉机,将右边所有侍卫包括三名武圣,顷刻间绞毁。
她其实不想死,她其实只想活着,只有活着她才可能重新拥有他,所以她放了幽欢却没有饮。
纵然是像极了昌帝,即便是西日昌再生,此事也绝无迂回之地。雍帝生平第一次打了自己的爱子。
潘微之轻叹一声。因潘妃得宠,潘家媒人不断,潘岳已为他打发了一大批,还有一小撮却是轻易打发不走的。他虽还是那旬“但凭爷爷做主”,可连潘岳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又如何能瞒过潘亦心?
潘怡和检查了茶壶和水杯,半日不语。
现在,他看到了玄浩的真情,这简直世俗不容,悖乱|伦理!床上躺着的令狐团圆是他的亲妹子,他什么人都可以喜欢,唯独她不成!他不是什么女子都不喜欢吗?为什么会喜欢莽撞率性的小团圆?已经把小团圆的妹妹许给他了,他还想占有姐姐不成?
无缺本双手伏撑地面,西日玄浩一句话说完后,无缺手下的地面碎裂。
“请太医去”潘微之在不知不觉中,扳着自己的指甲,“快去找潘太医!”潘微之高声呼喊,门外的侍卫急忙领命而走。
弥留之际,她想到了《照旷》,又胡乱地改了《照旷》的第二句。
桃夭心中更鄙夷。世人皆为利往,即便令狐团圆也不例外,她出手相援无非看重她擅长迷毒。可是,令狐团圆接着却道:“但我真的没办法把你当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
无缺居然对着西日皇族罗玄门的至尊使上这样的手段,如何不激怒雍帝?而当雍帝靠近他时,他还胆敢反抗,反抗的下场即当场断腕。
雍帝抬高一分无缺的身子,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先躺着,我去找太医……没准还有一线希望。”桃夭清醒过来,她配的毒她自已无法解,末必旁人解不了。
雍帝抬手制止了玄浩开口,他森然地凝视无缺,一字字地逍:“你想要替你顶到何时?”
潘微之步出庄妍宫的时候,西日玄浩正路经九华宫。暮色之中,西日玄浩发现了九华宫门后的隐卫,他心中疑惑,九华宫没什么重要人物,隐卫一般到这儿就绕道了,今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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