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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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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花雪月问何处

第十五章 风花雪月问何处

冯尚宫皱眉,梁王殿下极其古怪。在她的视野里,只见梁王一只手在令狐团圆脸庞摸索,却不知他在摸什么。疑惑之间,梁王的手摸了下去,冯尚宫立刻藏身于更隐蔽处。
颈下、两肋、两腰共五道禁忌,一下子令狐团圆呆立。西日玄浩弯腰将她扛在肩头,转身就走。令狐团圆这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她起身,发现身处一间静室,四周黑幕及地,身旁一盏灯台上却是颗夜明珠。明珠光亮,映在黑幕上,将黑幕镀了一层淡淡金光。
令狐团圆看得仔细,那是一枚前朝制式的银锭,毫无光泽,色暗纹缺。可是,只要是前朝的银锭都价比金贵,眼前银锭的朝代更是久远,价值不菲,万福如何会唱穷呢?
此一系列动作之中,纳兰颐始终未看她一眼,令狐团圆却错觉,仿佛见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每每修炼到体力透支,一次次跌倒后她都咬牙爬起,直到再无力起身。
令狐团圆试探着拉纳兰颐起身,后者却竭力地推开了她,“不要碰我!”
“殿下又气恼什么?”
“宫廷夜深,纳兰你还不出宫,意欲何为?”
令狐团圆忽闻劲风破空,她弹身而起之时玄衣已掠空,她来不及挡住,跃在空中一把抱住了西日玄浩的后腰,接着一个千斤坠,猛地将他带落。西日玄浩落到地上,用力掰她掰不开,又弯身甩她,她却似黏在他背上似的,怎么甩都甩不脱。
令狐团圆看着西日玄浩的脸黑了,她心道,骂得好!
“不用你好心,你也一样污秽不堪!”纳兰颐双目一闭,世间皆污浊。
纳兰颐勉强支撑起身体,愤恨地道:“殿下纵然将我打死,这污秽宫廷的罪名我也不担!”既已得罪梁王,他就豁出去了。
纳兰颐认出了她,不就是傍晚失态,盯着自己的宝林吗?她不是个守礼的女子,她对梁王那是在欲拒还迎。
万福柔声道:“好孩子,前面你与殿下打得真难看,现在你这样子也不好看,一路上被人瞧见就笑话了,还是跟公公走,公公带着你,谁都不给看!”
令狐团圆应了声,仍然继续手中动作。
西日玄浩一把勾住令狐团圆的脖颈,将她揽入怀中,厉声斥道:“谁?给我滚出来!”
令狐团圆的心底泛起一股辛酸,落在西日玄浩眼中,就是一双明眸春情荡漾。该死的妖孽!梁王动了杀机,他西日皇族的女儿,竟会对妖孽产生情愫。
令狐团圆嘴角一抽,确实两人近身打过多次,还稀里糊涂地同床共睡了一晚。
九重宫阙之中,大杲皇宫最高所在——月照宫的未央阁上,万福正鸟瞰阆夕宫。见梁王往后一倒,想将令狐团圆压在身下,令狐团圆一个旋身,两人同时一肩着地。万福再也看不下去,纵身一跃,如飞鸟般翔于夜空。
最无情乃帝王家,即便恩宠如西日玄浩,也深有体悟。他是雍帝最爱之子,二十几年间享尽荣华眷宠,却始终不知宠从何来?除了容貌酷似雍帝,从任何一条上看,他都没有受宠的理由。他的母妃出自西秦的落破家族,长年不得帝宠;他的性情骄狂跋扈,喜怒都放在脸上;他文不如其他皇子,武也属中流,权谋不擅,手腕刚直,可雍帝独独厚待他。
“放手!”
西日玄浩的目光投到了湖面,指头却没完没了地捏揉她。令狐团圆的耳朵灼|热,异常难受,她突然觉得她仿佛是被蹂躏的大白,无缺小时候很喜欢把大白放在膝上不停地挠它。
“再滚远点儿!”
令狐团圆皱眉,挪远了几步。
“呵呵……”雍帝奇怪地笑了一声,“现已了断,除非叶凤瑶从坟墓里爬出来。南越叶氏的最后一人,却不姓叶更不姓令狐,她的姓氏同你一样。”
西日玄浩整了整衣衫,很郁闷,可听了万福的话后他更郁闷。
西日玄浩一怔,这时候居然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声音。
纳兰颐生平最恨的就是这四字——男生女相!他着实忍不住,轻声道:“谁人污秽宫廷?殿下心中清楚!”
琴声戛然而止。
雍帝冷冷地道:“玄浩,你还不明白?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hetushu.com.com大的对手!”
令狐团圆稍感一阵困意,她睁圆双眼,万福在做什么?不曾想微风拂面,徘徊在她周身,她慢慢地软在万福臂上,沉睡了。
令狐团圆震惊,她冲破禁忌来搭救他,却被他骂污秽。此种羞辱与西日玄浩曾经加诸于她身上的截然不同。她对梁王一直未生好感,只在他辱骂她娘亲时她才真正愤恨,可纳兰给她的印象极好,一位独特的公子,一位敢仗义执言的男子,这样的纳兰羞辱了她,她难以置信,叠放膝上的双手不禁轻颤起来。
“别来烦我,一边儿待着去!”
“有公公在,你们啊,是掉不进水里去的!”万福将两人提了上来。
令狐团圆琢磨着最匪夷所思的美女之剑,又跑去了阆夕宫,却撞见梁王踢飞栏杆。
心神恍惚地走出阆夕宫后,令狐团圆沿着宫墙竟走了个圈,绕了回来,跟在她身后的十一月连跳湖的心都有了。
雍帝失笑,摆手道:“浩儿,倘若下旨就能水落石出,倒也容易,能用权和钱解决的事,都非难事。”
“好孩子……”万福的话语缥缈起来,“你同殿下打累了,公公带你回去休息……”
西日玄浩的手由按改成了抓,五指深深地嵌入令狐团圆肩头。
西日玄浩双手握拳,那个混球竟是他妹妹!他一想到他曾打过她辱过她,还曾抱过她亲过她,就觉得难堪。这怎么可能?那晚在潘家水榭,倘若他一念之差乱了伦常,玷污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换在哪朝哪代都是伤风败俗的悖乱人伦之罪。
“我来赏月,你呢?”
令狐团圆尚有一处禁忌未破,却也顾不上了。她情知,若松开了他,碧裳那位就死定了!梁王杀心已起,杀气腾腾。
西日玄浩盯着那张比女子还秀气的脸,冷冷地道:“西秦男子素爱披发,可这儿是盛京宫廷,岂容你不男不女的、深夜行走?往后给本王记着了,再这样出来,仔细你的头发!”
“你掀了最多的一面。”他的声音极轻,无法分辨他的位置。
一袭碧裳的纳兰颐惊骇地望见,阴暗之中一玄衣男子抱着一位蓝衣宝林,两人依偎在阆夕宫的画柱后。
令狐团圆受颈部禁忌影响,眼看西日玄浩就要挣脱,她将心一横,再度跳上他的身躯,死死抱住,往画柱方向翻滚。西日玄浩见她张牙舞爪地扑来,紧接着他软香在怀,却是一团疯滚,他顿时头脑充血——他难得为她着想,她就这样对他?西日玄浩箍住令狐团圆的腰,往相反方向发力。
“极有可能。”雍帝低低地道,“朕一直派‘七月’盯着的,十六年前,叶凤瑶她确实诞下了一个女儿。如果是男儿,朕是绝不会放手的。”
雍帝对儿子的问题还是答的,只是这答案叫梁王胸闷,“朕原要当着令狐无缺的面将小团圆嫁给你,然后再看看令狐无缺的脸色,但是小团圆啊,她没来。”雍帝无声叹息。
冯尚宫从二人入殿后,就再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她有心凑近,又怕被梁王察觉,只能远远观望着。但见梁王转身面朝令狐团圆,缓慢地贴近,冯尚宫的头脑一嗡,跟着屏息凝望。
令狐团圆掀起距她最近的一片幕布,触手方知,乃是重纱。她一层层地揭个不休,就是揭不到底,抱了一怀的黑纱后,琴师终于启口。

西日玄浩起身,冷冷地走出阴暗的宫殿。纳兰颐看清他的面目,不禁倒退一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是最不能惹的梁王。纳兰颐后悔不迭,他管什么闲事、充什么好人?难怪阆夕宫无人打搅、无隐卫出面阻止,那是梁王在玩乐。
西日玄浩冷笑一声。
纳兰颐转身才迈了一步,便听见画柱后一声闷响,他微微侧首一瞥,惊见宝林推倒了男子,压到了男子身上。男子一个翻身反压而上,双手按住了宝林双肩。纳兰颐方觉不对,那两人好似并非你情我愿,侍卫意图不轨,宝林奋力挣扎来着。
令狐团圆心知琴师身在幕后,便问道:“什么曲?”
纳兰颐踉跄着前行,听得仔细,更确定那两人关系www.hetushu.com.com污浊,一对狗男女!
令狐团圆惊愕,西日玄浩的面容此时半隐半现,竟是少有的温柔。
“知道了!”
她若是男儿,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对手!这话隐隐透露出雍帝的立储之心,叫西日玄浩最为难安。
“你来做什么?”西日玄浩并未看她,只愤恨地盯着湖面。
“什么?”
令狐团圆心中一惊,他也突破了?他一样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们身在南越时,她以匿气之术探查过,他的修为分明与她一个级数,还略逊她一筹,为何到了盛京后他追了上来?
西日玄浩一听他的声音,再见他的样貌,即知他是纳兰颐,就由他转身去了。
西日玄浩望了很久的湖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证明。”
西日玄浩听到那声“我哥”,心中就寒,再听她连声问,便恶声道:“令狐宝林,宫廷女子须讲究温恭淑慎,你看你哪里做到了?”
月榭云亭玄雾萦,翠含西子任伶俜。
西日玄浩慢慢地移开了手,令狐团圆干脆地放开了他的手,而后她惊诧地看到同样学自万福的掐指,在她身上连下五道禁忌。距离如此之近,梁王刚开始抓她肩膀时没用内力,所以她根本没有提防他会封她气脉。
令狐团圆搭过纳兰颐的气脉后,知道没有性命危险,她放下心来,正欲声斥梁王,却听身下男子幽幽地道:“原来是你!”
令狐团圆站稳后,马上跑到万福身后,见到纳兰颐被一名宦官背走,远处冯尚宫垂首行礼而去。她放下心来,昳丽公子没事了。
令狐团圆竭力控制着内息,纳兰性命不保,她得从恶人手中救他下来。
天凉疏幕幽幽影,寂寞残痕脉脉铭。
被万福的几句话一带,阆夕宫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他又接着道:“时辰已晚,殿下自己请吧!”
梁王留宫,陪父皇进膳后,出昌华宫却没有直接回去。没有人见到他走出宫殿时的阴郁,也没有人见到他步入阆夕宫。
西日玄浩飘身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总算你还有些男人骨气,换作平日本王也就饶过你了,但不巧,今儿本王心情不好!”
西日玄浩开始觉着混球不讨厌了,相反,还有些可怜,“父皇,那她自己知情吗?”
令狐团圆默不作声,暗自调运内息,试图冲破禁忌。
令狐团圆听小包子说过,正宫四妃中最得宠的并非纳兰贵妃,而是应淑妃。她站在原地想了半日,想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纳兰公子见一次贵妃不容易,还有就是美人也可以是男的。
“你还能走吗?”令狐团圆问地上的人,后者毫无反应。碧裳凌乱,琼肌揉损,憔悴了秋宫夜色。
令狐团圆抬头看了看天色后,转身回九华宫。十一月咬牙切齿,他怀疑她早就知道他一路尾随着她。
“够了!”令狐团圆横臂厉声道,“被人说上两句,你会少块肉啊?”
梁王此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令狐团圆转身要走,忽闻身后劲风袭来。令狐团圆回头,西日玄浩的脸近在咫尺,令狐团圆再次皱眉,身子往后一缩,西日玄浩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等等!”
昌华宫珠帘后,同样站了半日的梁王举步而出,“父皇,这是何故?”
西日玄浩的目光停在她的耳垂上,片刻后他的发丝拂过她的面庞。西日玄浩距离她的脸半尺后道:“要解开同等修为的武者封禁,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容易。”
原来纳兰颐见过贵妃后,心情郁闷地出宫,经过阆夕宫他顺道一转,却不知殿里有人。以西日玄浩的修为,纳兰颐一入阆夕宫,他便已察觉。西日玄浩下意识地搂过令狐团圆,怒视来人。他才制住了混球,能有半夜时间“好好”与她谈谈,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来搅局?
“有啊!”等梁王走后,万福另一只手变出了一枚银锭,在她眼前一晃,“公公穷了,得找你父亲要些用度!”
西日玄浩愤然一脚,将面前一段玉栏m.hetushu.com.com踢落湖水。
西日玄浩不语,又连踢数脚,尽数被她挡下。他转身,将一旁的栏杆一段段踢落湖中,扑通声不绝于耳。待回转身来,却见令狐团圆上下搓揉着手臂,原来她也知道疼啊!
西日玄浩眯眼,他惊讶于令狐团圆能自行解开禁忌,更惊讶她居然被地上的妖孽一句话击败。由此,西日玄浩对纳兰颐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再次抬腿,砰的一声,却踢在了令狐团圆的手臂上。
纳兰颐倒吸一口冷气,躬身见礼道:“在下即刻出宫,请殿下恕罪,在下不知是殿下!”
令狐团圆横眉,忽然发现梁王的侧面,特别是愤怒的模样,有比傍晚时的纳兰颐更具力度的美感。她挠了挠头,难道是她最近钻研剑法走火入魔了?
西日玄浩忽然一手摸上了她的耳垂,以指头揉捏着。令狐团圆敢怒不敢言,生怕一开口就前功尽弃,又得重起照旷。
西日玄浩蹙眉,他见万福拉着令狐团圆的手,令狐团圆挣扎了几下,又如何能挣得脱?
万福收起微不可察的内力,暗自感叹,寻常的催眠术对她根本不起作用,最后还得拂她睡穴。他将令狐团圆背起,点足凌空而去。
四面敞开的阆夕宫殿,如同一座巨大的湖心亭,冯尚宫看见梁王扛令狐团圆进去后,将令狐团圆放在面朝湖泊的画柱旁。
万福道:“这可不行,公公听侍卫们回报,说你是个路痴,公公得送你走!”
令狐团圆也觉出了蹊跷,“公公莫非有私房话说?”这一晚委实奇怪,梁王似有话与她说,万福也是如此。
“令狐团圆,她是……她是父皇的孩子吗?”在雍帝面前,西日玄浩素来有话就说,从不遮着掩着。
什么四大世家的贵公子,此刻在雍帝眼里都及不上他的儿子。颂歌浪荡,纳兰投错了胎,潘微之就是个书生,而优渥太小。
西日玄浩蹙眉。
“不了。”令狐团圆放手,黑纱一层层垂落,“这里是昔瑶殿,你弹我娘亲的琴曲,曲好听,你弹得不好!”
尽管雍帝的语调冷漠,可西日玄浩却再次确定,叶凤瑶才是他父皇一生念念不忘的女子。同时,西日玄浩也想明白了,父皇为何明知他与令狐团圆极可能是兄妹,却要当无缺的面将令狐团圆下嫁给他。那是父皇与他一样不愿相信、不想承认一个名字——西日团圆。这是何等的嘲讽?团圆,却不能和真正的亲人相聚一堂;西日,没有团圆。
令狐团圆沉静下来,“你想与我说什么?”
无人答她。
幽人小伫芙蓉梦,若个烟霞在晚庭。
万福带他们走出宫廷,和蔼地笑道:“这半日也没白站,两位大人走好!”
西日玄浩大惊失色,父皇在说什么?
令狐团圆心道不好,纳兰公子要倒霉了!她躺在冰凉的宫殿里,远远地看见西日玄浩一挥衣袖,以内力将纳兰颐打倒在地。可怜昳丽公子,修为弱可忽略,他长发一荡,倒在地上后竟还吐了口血。可悲昳丽公子,一口血溅地,更显柔弱娇美。
是夜,只做赏宫并不住人的阆夕宫,树影婆娑,湖水深幽。西日玄浩停在了纳兰颐傍晚前逗留的雕栏旁,背负双手,茕茕孑立。
“不掀了?”
令狐团圆揪着万福的衣服后摆,看着西日玄浩满脸的不痛快,心中大快。万福被她揪得不自在,捉过她的手腕柔声道:“我说令狐小祖宗啊,你别扯坏公公的衣裳,公公如今比梁王殿下还穷,连身衣服都置不起了!”
此时,令狐团圆体内被封的气脉起了变化,照旷的解禁虽微若抽丝,但积蓄的力量若到了就能剥茧,她两腰间的禁忌最先告破。
两人各自胡说,分别站于两段栏杆前。
西日玄浩转头,其实他已脚下留情,踢人压根没用内力,只是昳丽实在太弱,三两下就不动弹了。
无月的重云幽夜,无花的阆夕宫前,只有清风拂过湖面,不见涟漪却波澜无数。
他不答,径自踏入殿内。
西日玄浩力大,带着令狐团圆滚到了栏杆旁。他先前自作孽地踢掉了一大段栏www.hetushu.com.com杆,眼看就要抱着混球落水,幸而万福及时赶至,轻巧地用两指勾住西日玄浩的衣襟,两人的滚势告终。
令狐团圆停了手,道:“很好听。”
“那是什么恩怨?”
令狐团圆一呆。
“这不可能……”西日玄浩松开拳,沉声道,“我绝不承认!我西日皇族没有她那样的女儿!”
西日玄浩当即正色道:“她不配!”
由夜色,漫清灵。秋光山意缀青屏。
令狐团圆心里气,她对他太不防备了,她更气自己,都知道要离他远点儿了,还会被他近身擒下。
令狐团圆恼羞成怒,“有能耐咱们真正干一架,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冯尚宫微微摇头,这时身后高空刮来阵阵阴风,她陡然色变。万福经过她时,柔柔一笑,却似利箭穿心。她立时知道她的那点儿小心眼儿,早被万福洞透。
雍帝缓缓地道:“令狐约这几日毫无动静,就是她并不知情。试问一个不明旧情的人,你如何能从她身上打探?但朕确实很欣赏令狐家族,无论老的还是小的,都耐得住性子。朕很想看看令狐家的小狐狸听到团圆要嫁给你时是什么表情,可惜啊……”令狐约很难试探,他就往无缺身上想了,只是想不到团圆居然没来。
纳兰颐只当宫廷侍卫在与宝林偷情,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后道:“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告辞!”
令狐团圆睁圆了眼睛,他的面庞越来越近,他的气息越来越热。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其隐在阴暗之中,只有眸光幽亮。西日玄浩的面庞擦过她的脸颊,她清晰地听到了搏动的心跳声,跟着她的耳朵就烫了。他对她私语道:“证明,你只是个俗物!”
小团圆?西日玄浩听着雍帝的口吻,很不舒服,“父皇的旨意谁敢不从?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西日玄浩轻哼一声,转身而去。再听不懂,他就不是梁王了。
西日玄浩轻声道:“隐卫,宫廷中最多的就是隐卫。”
“你想打死他不成?”
令狐团圆靠在他的肩头,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有人走近。
“不放!”
令狐团圆自然不信,梁王吃饭打单,万福制不起衣裳,宫廷会那么穷吗?她却不知,万福这段插科打诨倒是真的。自从祥和三令颁布后,宫廷的开支大幅缩水,虽远不至于穷窘,但对于一向不理财又挥金如土的梁王来说,每月的俸禄根本不够开销,很多单子都是雍帝事后给他结的。也就梁王有此殊恩,雍帝说过他不少次,到头来还是为他结账。
沉寂片刻后爆发出一连串闷响,正是西日玄浩在踢打纳兰颐。令狐团圆心中焦急,两肋的禁忌被猛地冲开,身子能动了。她不顾身上还余一道禁忌,爬起来冲向殿外。只见纳兰颐蜷缩着躺在梁王脚下,身旁一摊血迹。
“你何时出嫁了,本王就送你一副耳环。”西日玄浩低声道。
“殿下,你上回欠隆德坊的饭钱还是陛下替你付的,这回阆夕宫修缮的费用,就该自己出了!”
回答她的是一只手,西日玄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她立即明了,她若再说下去,得到的就是耳光了。
西日玄浩听得更难受,“父皇,她毕竟救过儿臣,还是算了吧!”
令狐团圆甩了甩头,可纳兰颐的身影却难以甩去。她钻研数日的美女剑法,从九华宫的九女开始,经金尚仪给予她启发,再是储秀宫的群美,直到最后撞见纳兰颐,才达到了女剑的巅峰状态。
沉默良久后,西日玄浩平气道:“今儿令狐无缺入宫面圣了!”
令狐团圆怔怔地望着他挪动身子艰难地坐起,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可他的脚根本站不稳,膝盖一弯,便跌了下去。跌倒后,他又强自爬起,再跌,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摸到了栏杆,才支撑起身子往宫外移步。
她的身影消失后不久,潘微之与无缺在万福的引领下踏上了这条宫道。两人完全不解,雍帝莫名其妙地说了半句话,便把他们晾在一旁。无缺试着询问了团圆的归期,雍帝没有回应,结果他们两人就干站了一下午和图书。雍帝打发他们走也很奇怪,万福从外而入,转递了他们两份任命。那任命是早就备下的,正八品的御史,挂职散官。
“看花。”
西日玄浩抬眼,狭长丹凤眼中怒射火花,“你哪里我没碰过?”
惊讶过后,令狐团圆继续冲禁,她就不信冲不破他下的禁忌。寻常的冲关过穴不行,她就用照旷。不知何故,可愈世间伤苦、昏默和邪失的照旷,冲禁的力量却极其微弱。
“纵然朕贵为天子,广有四海,富有万民,可有些事有些人也是朕无可奈何的。譬如失散多年的孩子诚心喊朕一声父皇,又譬如已经死去的人。”
令狐团圆道:“公公放开我,我也自己回了!”
兄妹,兄弟……是兄弟,她可能早就见她娘亲去了,叶氏之子如何能留在世上?他父皇不会放过,日后他与他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是兄妹,却更加磨人,如何能再打再杀?令狐团圆明亮的眸子,仿佛倒映在湖面上,时而刁钻时而恼怒,时而狡黠时而英武,最后停留在那一日的血泊中,她微闭的双眼,失去了光亮。
天上无月星河黯淡,宫廷缥缈御香隐舞,令狐团圆仿佛做了一场梦。平湖秋色之中,青烟逐波,一叶轻舟斜叠暮色,一曲琴音随风轻送,不知何人在吟:
西日玄浩冷眼瞧着令狐团圆跑到纳兰颐身前,查看他的伤势。长发掀开后,那一张令女子也妒忌的脸,擦伤之下,道不尽的凄艳。
纳兰颐飞快地思索了一番,与他无关自然可视若无睹,但宝林的贞节一坏就是一条性命,宫廷中应有隐卫吧?想到此,他转回身,喝道:“你放开她!宫廷之中,岂容你等败类为非作歹?”
令狐团圆沉吟道:“殿下,我要温恭淑慎,男女授受不亲!”
冯尚宫看见梁王对令狐团圆动起拳脚,唇边不由浮笑。打死她才好!冯尚宫丝毫不知,她在看那两人的风景时,也有人在冷冷地看她的风景。

雍帝凝视他片刻后道:“你以为她或她娘亲喜欢西日皇族吗?”西日玄浩一怔,但闻雍帝冷淡地道,“帝后的凤冠唾手可得,叶凤瑶却回一个谢君一曲。但是叫朕耿耿于怀的并非此事,而是她从一开始就辜负了朕。南越叶氏,世代背负着一个与我西日皇族不可解的恩怨。等到朕终于明了该如何待她之时,她却死了。”
令狐团圆迷迷糊糊醒来后,已不闻词音,只有琴弦犹在弹拨。一声响,两段韵,一起一没,仿似琴师无心而抚。
两人不敢与他打趣,回礼告辞。
“啊,我哥来了?你见到他了?”
“再不放手,休怪我下狠手!”西日玄浩斜眼看她。
纳兰颐受辱,强忍下称是。但他却不知,他这副忍辱委屈的模样,落在西日玄浩眼中更加恶心,“污秽宫廷,男生女相!”
西日玄浩垂睑,按牢了不松手。
西日玄浩听明白了几分,便不想走了。
“拿开!”令狐团圆吃痛,一手反抓他的手腕,她今儿不想和他斗气,他却不放过她。但她没有运用内力弹开他的手,因为她瞧见了西日玄浩眼中的黯然,如同绚烂的烟花燃过,刹那璀璨后的灰败。令狐团圆一时愕然,在桐山城四面楚歌的境地、桐西悬崖生死一线之际,梁王都未曾如此过。
极可能是他的妹妹,即便不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该再恼她。西日玄浩终于说服了自己,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她不过是个小女子,她的修为再高他也追上了,她有些小机灵,还不是照样落在他手里。
令狐团圆望着肩上的手,他不是心烦,要一个人静处吗?
令狐团圆背倚着柱子,西日玄浩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远望湖面,嘴中说辞却极其奇怪,“这里风小些!”
令狐团圆狐疑地打量着静室,万福弄什么玄虚?琴师既无心答话,又弹什么琴给她听?
雍帝不语,只静静地端详他。他原以为他心软了,岂料他根本瞧不上她。西日玄浩走了一趟南越,回盛京后性子有变,骨子里的强硬学会了收敛,这令他稍感欣慰。
冯尚宫老远瞅见那一对年轻男女彼此互视,她不禁再生怨恨——有其母必有其女。
“曲名《泊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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