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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妆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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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烽火佳人,乍然相逢如隔世 第十七章 旌旗飘摇

第三卷 烽火佳人,乍然相逢如隔世

第十七章 旌旗飘摇

她突然这么问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良久只是回她一句:“不用,永远都不用。”
“白白的,长得像莲花,但要更小一点,很不起眼,所以特别难找。”半月弯认真地解释着,虽不乐观,倒也没有打算放弃的样子。
朱泉也不追问,只猜测道:“风帅父母仙逝,唯有一弟,正当少年,难道就是你?”
一语惊醒,朱泉立时蹲了下来,一边帮着扶住风赢的身子,一边对属下大声道:“愣着干吗,还不快去?”
截击风赢的叛军大吃一惊,风赢身法精妙绝伦,竟能快到令人在一瞬间无法捉摸,飞驰马上,却仍能闪身自如,使他们有力难施。
不多时,副将也下来了,不过不是自己走下城来的,而是被几名士兵扛下来的。他吹胡子瞪眼地冲着朱泉大吼:“朱将军,谁也别拦我,让我出城和他们一较高下,便是死,我也不能受这等侮辱。”
“我不怕连累。”冲口而出的话语,让半月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虽然心中真的这般想,可一个姑娘家的,这么直接会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随便?
时利子轻抚长须,似笑非笑道:“是,也不是,老夫让那探子回去并非只放此一个消息,还有其二。”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不认识沙莲吗?”
带着必胜的决心,千里跋涉到了晋同关,气都不能喘一口,便受到如此打击,君卿欢如何不气馁。可时利子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一时竟真的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推开他的时候,她一脸的漠然,“是我太天真了,你是皇上,又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民女做朋友?”
“王爷,他们此招太狠,我们只能等他们开城对决,切不可妄攻啊!”
君卿欢又是讶异一问:“难道不是?”
直至风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口,朱泉才找到机会问那小将:“你叫风林?”
搭箭弯弓,竟是三箭齐发之势,君卿欢面上已露杀机。虽惜风赢是难得的将才,紧要关头亦只能做出如此决定,若让风赢回得城中,晋同关这一战将会难上加难。
前线传来消息称严子肖的前锋营在晋同关附近遭遇风赢陷入苦战,却并不影响君卿欢前行的脚步。在他看来,若是严子肖真的能拖住风赢的脚步,那么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晋同关易守难攻,失去了运筹帷幄的君卿夜,风赢又急赶不回的话,他便会有更大的把握拿下那里,是以,此时的君卿欢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严子肖的生死,而是晋同关大破的美好幻想。
这个想法一经入脑,便再也挥之不去,睡意全无,他终是翻身而起,抬步而行,想要出去透口气。才移步门前,便觉眼前白影一晃,半月弯已巧笑倩兮立于身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君卿夜冷冷一笑,似乎并不介意这造反一说。事实上,会有今日的局面,他难辞其咎,若不是他对君卿欢处处容忍,断不可能让他羽翼渐丰,壮大如此。他便是再糊涂,也断不会相信这么庞大的军队,会是君卿欢短时间内拉拢到的,显然已是蓄谋多年。
“你知道吗?我和师父在这里守了半个月才找到一株,你居然一下子就给我找到两株,真是太厉害了。”她冲他竖起大拇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风赢之所以封锁消息,王爷以为只是不想让我等知道君卿夜的消息么?”时利子淡淡开口。
见朱泉欲言又止,那老军医不由得伸头来问:“将军,你想说什么?”
君卿欢眼神骤冷,寒声道:“给我杀了他。”
“王爷,少安毋躁!”
风赢驰马奔腾,手中银枪挥舞着抡成一圈,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涌出阵阵森寒杀气,密不透风。他带出去的人马,已被他派去另有所用,独自一人闯关而回,他并不想要居功杀敌,只要能冲破敌人的包围,回到城中便是成功。
繁华半世的望雪城真正消失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一场沙暴。因此在望雪城的深处,处处可见森森白骨,而那沙莲最爱生长的地方偏偏是埋尸所在,是以,要想采到最为新鲜的沙莲花,唯有踏骨而行。
漫天黄沙无边无际,除了望雪城,四处寸草不生,算起来,他倒真得感谢那场风暴和那个引他而来的幻境了,若是没有那些诡异的幻象,他又如何敢深入腹地至此?若是不能来此,他也就绝不可能遇到现在的半月弯了。
竟然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君卿夜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海市蜃楼?那是什么?”
但这等伎俩,风赢哪会放在眼中,体内真气互换,硬是横移半丈,不但避过暗器,还一个翻身,长枪往铁弹子打出的方向横扫而去,当胸刺穿那人。
“要杀进去吗?”不知为何,半月弯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那叛军之中有一俊朗白袍之人,只望其背影,她便觉得心中烦闷异常,是以,说出来的话也吓了自己一跳。
朱泉本是听得心中有气,此时被他这话激出几分理智,回想方才种种,又联想到出城的后果,他再度冷汗如雨。
紧抓着她的手臂,他解释着,话到一半,突然又觉得那样不自然。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胆小?君卿夜的世界里不该有如此软弱的时候,他一直是强势的,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那么他又为何在退缩,难道真的要再失去一次才后悔?
然而,情势急转似乎也只在片刻,当叛军之中走出三五个并不起眼的小兵后,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差。骂人和挨骂谁没有经历过,好吧,被骂也忍了,总不能因为被骂了一下就出城吧?朱泉本是这般想的,可当那时利子扔出一张朱泉的画像,任那几名小兵污言狂骂一番后,朱泉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锦旗,面色苍白地交给了自己的副将,“我下去一会儿,记住,不得开城。”
半月弯明媚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小背篓,解释道:“我在采药啊!”
终于,他忍不住将心中的不悦,对着时利子发泄了hetushu.com•com出来,“为何天时地利都给他君卿夜占去了?便是他如今生死不明,他的这些将士还如此拥戴他,为何?为何?”
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问:“你?可你认识沙莲吗?”
“他们是大周的子民。”
取下身后背篓,她小心地将沙莲放进去,每一个动作都很温柔,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一般。
天方已露白,他们并肩而回,许是心情不错,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便又聊到了他的身上,“你为何会来梅塔丽沙漠?”
风赢虽重伤在治,他一人独闯晋同关前几十万大军之事,却像是一剂良药,彻底激发出晋同关守城将士的血性。他们在城头高举黄旗,却已是再骂不动、再辱不听,只一心等待着风赢的最终决定。
“嗯,你呢?一直没睡吗?”
看着那白袍之人,心里虽然很难受,但因来得莫名,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可听他一语,她竟颇有些伤感之意,“你要赶我走?”
“你教我,我不就认识了吗?”他浅浅而笑,越来越喜欢看她生动的表情,若是以前,她所有的表情都是冷冷的,唯有面对彻儿时,尚有几分温柔之意。而现在的她除了明媚的笑容,似乎整个人都在改变,或许这样的她才是最为真实的,只不过以前藏得太严太深。
见他模样,朱泉心中已有答案,对风赢之敬更为甚之,亲弟弟居然派来守城门,如此严兄,也唯有大周第一神将风赢了。
“可以吗?”她有些不安,虽然记忆中对皇帝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说出了那样的话,仿佛觉得面对皇帝就应该是那个样子。这种感觉让她不安,可她却不知要如何表达那种不安的情绪。
心知情势不对,风赢不再恋战,迅速夺过身边一骑,腾跃而上,大喝一声后驭马飞驰。
几乎在同时,原本沉睡的君卿夜忽然从噩梦中醒来,梦中的风赢一身是血,神情肃冷,竟如地狱罗刹般令人惊心动魄。
“拿弓来。”终于看不下去,君卿欢长臂一伸,立即有小兵为他送上弓箭。
风赢说罢,军医已抢奔了过来,查看过伤势后,面色阴沉,吩咐小兵们将风赢抬入内室。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之人,习惯了帝王的身份,也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便利。现在的她之于以前,对他来说是另一种吸引,天真无邪的笑、永远纯净的脸,他甚至想要自己更加自私一点——只要他不说,只要她不想起,他们是不是也会有另一种可能?
他正愁眉不展,时利子已命军队原地待命。
“早一点回去,让所有人安心。”
顺着她的视线,君卿夜很容易就看到了君卿欢挺拔的身影,心中不快,却也不能说出来,只缓缓看了她一眼道:“此处太过危险,你还是去找你师父吧。”
听完这探来的最新消息,朱泉又一次哭丧起脸,跑到风赢的房间追问那老军医,“你就给我老朱交个底吧?风帅何时能醒?”
风赢一声暴喝,策马而飞,长枪锵锵挡下左右两箭后,迅速向后翻腾,当他定住身形平稳落地,那最后一箭竟已被他含在口中。
君卿夜微笑着向左三步,在一堆白骨处蹲下身子,伸手揭开其中一个头骨,扭头冲她微笑,“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夜风拂过,小小的花儿微微颤抖着,却是并蒂两株、一株两朵。
这种近乎神话的说法让君卿夜大为意外,他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军队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不在梅塔丽沙漠,而是在别的地方?”
那副将一听这话,倒真的平静不少,却再不愿登城头一步,朱泉也不愿再逼他,只道:“罢了罢了,还是我上去吧。”
闻言,她低了头去,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当她重新抬起头来,竟是认真地“嗯”了一声。
只见小将含泪点头,“元帅,你放心吧,风林一定守好城门,谁也不许出去。”
这时利子机关算尽,风赢所思所想,他必然也会设身处地地去揣度。君卿夜的安危事关重大,要想稳定民心,定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此事,若非君卿夜站出来亲口解释,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上京的那些老顽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风赢的知情不报的。
静卧石床,却始终不得入睡,脑中纷乱,唯有伊人倩影。他并不意外她还活着,可他没有想到她竟会失忆,她忘记了以往的一切,还有对他那刻骨铭心的恨意。现在的她就如同一张白纸,纯净得让他不敢有染指之意,可当她真心地冲他一笑,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整个人已凌空而起,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穿过她的腰身,将其紧拥在怀,借着夜色的掩护,飞一般朝着晋同关的方向如影掠去。
“如果你看到的真是海市蜃楼的话,就可以这么说。”半月弯肯定地点了点头,也彻底凌乱了君卿夜的心,假如那些军队是真的话,如此惊人的数量,晋同关岂不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军队?没有啊,这里怎么可能有军队通过?这可是死亡之路呢。”半月弯很直接地否定了他的说法,又翻动了一下沙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假若你真的看到了军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可能看到海市蜃楼了。”
守城将士之中大半是风赢带来的飞鸿骑,若是非要说出这支军队与其他军队的不同,或许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他们整体的素质——沉默。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每当风赢或是君卿夜站在高城之上,对着这三十万大军训话,这些将士都是服装统一、神情肃穆,黑压压地站满了平地。他们有着不同的相貌、不同的喜好,属于不同的民族,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挤在同一方天地,听着同一个人的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鸦雀无声。
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如他心中沉睡着的迷蝶,那样拒人hetushu.com.com于千里之外,他突然害怕了,害怕会这么失去她,“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月儿,我只是害怕你跟着我会受伤,实在是……”
与他所想无异,城头主帅并非君卿夜,也非风赢,而是一名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可正是这名中年男子手里的东西,让他愉悦的心情彻底跌回谷底。望着旌旗之上的八个大字,他不得不沉声回头,“军师,如何是好?”
这先机营主要负责的便是刺探军情,不想这一次带过来的消息,竟比任何一次都让人伤脑筋。
许是未想到朱泉会有此一问,风林忽然紧抿了嘴,默不作声。
“不必说这种话,你只要在本帅养伤期间,代为守好晋同关,便无愧于心。”
风赢身中数箭,意识却清醒,反握小将之手,将手中银枪慎重交付,“风林,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许开城,违令者,就地正法。”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倾注了所有心力。
君卿夜望向某处,清朗的声音中带着绵柔之意笑问:“叶子是三瓣形的,沙土一般的黄色,贴地而生,花中九蕊,火红之色是吗?”
“你和风帅是什么关系?”
众人大骇,纷纷四下张望,遥远的天边是踏破狂沙的声响。风赢一马当先,浴血而归,一手提枪,一手握缰,奔腾着,带着肃杀之气,朝着晋同关飞驰而来。
“就算不能顺利拿下晋同关,王爷也未必没有胜算。”时利子总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晋同关也并非完全不能突破。
君卿欢最听的便是这时利子之语,一则是有理,二则是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是以,当他听到时利子说出这般话来,心中竟又有几分期待,“军师请讲。”
闻言,风林仍是不语,只是手中染血银枪握得更紧。
君卿欢心中焦愤不已,却只能重重拍击右腿,咬牙切齿。若是他无伤在身,定不让风赢独大,可现如今,他却只能使出车轮战法,只求逼风赢力尽而擒。本想着人多势众,便是打不过,也能围死他,可怎奈那些草包士兵,几十万大军竟真有拦不住风赢之势。
那几个小兵本来只是想泻泻心头之火,不想惹怒了主帅,一个个吓得面色如土,哭丧着脸求饶。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是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我遇到风暴前,在沙漠里似乎看到了一支军队,你可有见过?”虽觉得是幻象,也想确认一下君卿欢是否真的来了。
叛军杀他不中,便有人心生不轨,嗖的一声,十多粒铁弹子往他身上撒去,用心阴损至极。
那些原本还痴望着风赢如神天降的叛军,在这一声后,猛然惊醒,呼喝着杀了上去。
“老夫安排的送信人快马加鞭的话,最迟三日,上京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假若君卿夜不能及时出现,我倒要看看他风赢如何来化解这场危机。”
浩浩荡荡地来,却只能平平静静地等,那些士兵里有些个性急躁的,已开始粗鲁地骂娘。听着那些士兵口出秽语,君卿欢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甚至动了心思,假若最终能大胜回京,一定要彻底整顿军纪。
“那你呢?为什么也不睡?”望着她的笑脸,如春风拂面般舒适,他甚至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想要抓住她耳后飘飞的发丝。
“那是沙漠里的一种奇怪现象,可以通过海市蜃楼看到很远的地方,但不要以为看到的是幻境,因为你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在你眼前罢了。”半月弯认真地解释着。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半月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放下手中沙莲,面带关切地问:“怎么了?”
“到底何事?不过是骂骂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方副将,不得鲁莽啊,这城门一开,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朱泉虽无胆,却不是个无脑之人,有些事他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得紧。
君卿夜却接着她的话头问:“你师父在这里待了半个月?”
“我不想连累你。”
“十六。”
独在大漠,自然也是寂寞的,有个人陪着,哪怕帮不上忙,说说话也好。半月弯未及细想,便答应了君卿夜的提议,很快带着他进入了望雪城的最深处。
“我是君卿夜,大周的皇帝。”他又说了一遍,关于这一点,他很庆幸没有隐瞒她,或许他与她之间缺少的就是这份坦白,如若可以,此生他都不愿再骗她。
他只愣了一下,便反问她,“我说了,你会信吗?”
“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要叫你皇上?”
时利子也不解释,只亲自去把那几个骂得最难听的士兵拖了出来。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亮了世界,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他想要她,想要永远留她在身边,那就该这么做不是吗?假若他真的不能护她周全,那也就代表他不配拥有。他不配吗?他绝不认同。
“当然了,你是好人,一定不会骗我的。”她理所当然地说着,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他会骗她这个可能。在她简单的世界里,他帮她找到了最重要的沙莲花,他就应该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根本没有考虑会被骗。
“本王明白,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时间太紧迫,无论这招是何人所想,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只怕等得太久,也便失了先机。
君卿夜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温柔地伸出手来,紧握住她的,“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可是我不能带你入关。”
看着她的动作,君卿夜依然浅浅地笑着,能在这里遇到她,和她这样和平共处,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上京流言四起,已是乱成一团,到处都在传皇上**熏心、终至性命不保的谣言。群臣无策,最终派出军机处一位重臣,赶来晋同关查探真相。”一人拱手而立,肃冷而语,正是飞鸿骑中先机营之人。
和-图-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想离开了是吗?”
一直守在城门口的朱泉闻其唤风赢“元帅”,倒是有些意外。晋同关的将士都唤风赢“风帅”,唯有这冷面小将叫得例外,一想到方才其言行举止,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想八成是风赢的心腹之人。
朱泉自知若不是为救自己,风赢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心中愧疚,情真意切道:“风帅,是末将连累你了。”
朱泉看得奇怪,正疑惑这风林的身份,忽然想到这孩子也姓风,难道……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在脑中盘旋,不及细想,又听得风林道:“朱将军,请军医啊,元帅受伤了。”
不自觉的霸气外露,却让她意外地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仿佛他本该如此。突然间便有了隔膜,想要说的话都已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失望地想,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便是云与泥。
“时军师,你老有话就直说吧,小的们万死不辞。”
眼见风赢要逃,君卿欢面色再变,冷声下令,“给我一起射!”
呸的一声,将羽箭重重吐在地上,风赢带血的面孔上有着嗜血的兴奋,望向君卿欢的眸间尽显鄙夷。
张大了嘴,她痴望着他的脸,明亮的双眸间写满了震惊,“原来你那天不是说笑的啊?”
“嗯。”她点点头,模样很精神。
“其实,我想问你要采集多少沙莲才会去找你师父?”早该这么问的,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放她离开,可这个诡异的梦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要他回去。
整整三日,君卿夜与半月弯在荒漠中不眠不休地赶着路。等到他们终于看到了在夜色中显得缥缈的晋同关,君卿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明明是想留她在身边的,可看到她那样望着君卿欢的背影发呆,他便妒从心中来,恨不得马上把她送走才好。
“军师何出此言?”
“一会儿再睡,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贝,要是不晾晒好,可是会损了药性的。”她认真地解释着,笑眯眯的样子让君卿夜安心不少。
指着城头举旗的中年男子,时利子阴狠一笑,“给我对着他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得他出城为止。”
时利子绕着他们转了几圈,却并不责难,只出言问道:“军中可有比你们还能骂的?”
半月弯兴奋地跳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采摘起那沙莲,捧在手里,开心地大笑起来,“哇!真的是耶!而且是两生花,太罕见了。”
嗖嗖嗖,三箭离弦,带着森冷杀意,直逼风赢而去。
虽觉意外,此言仍让君卿夜心中一颤,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说的种种情话,都是别有用心之语,那么现在的她,是否是心之所动有感而发呢?大漠之中,相处的时日虽不长久,但他与她均是坦诚以待的,是以,当听到这样直白之语,亦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老军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心里有事,总想找个人说说,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了肚里。这种事不应该随便找个人就说,万一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只能一死再死了。
他心中不忍,便又解释道:“假如没有这几十万大军,假如我不用担心你会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带你入关。”
他突然愣在了当场,盯着她为难的小脸,比她还尴尬,“不用了,你以后都不用对我下跪,也不用像别人一样对我害怕,我希望你永远只当我是个普通人,好不好?”
“什么?你不是大周的皇帝吗?他们这是造反……”言至此,半月弯突然尴尬,感同身受,也能体会君卿夜的心情。
“是,将军。”
时利子半眯了眼,望向那明黄的旗帜,当他看清上面所书,竟也犯起了难。若是其他倒也罢了,可那上面偏偏写的是“圣高祖皇帝君庭回”。他们本就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谁反击他们就说谁是乱人之从,可现在他们所面对的这面旗帜,代表的却是先帝君庭回,虽然旌旗是死物,那意义却大为不同。
凤眸轻挑,他颇为意外,“采药?这么晚?”
他却心中一动,说道:“那我跟你一起找吧。”
君卿欢见三箭失手,面有阴沉之色,赌气一般连连再发。他脚虽有伤,但手劲仍在,阵前兵乱,他已顾不上太多,有几箭被风赢横挡开来,竟误伤了好几名士兵。但君卿欢已动了杀机,根本不给风赢逃脱的机会。
静静地,她任由他轻拥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木然的眼神痴痴地望着某个方向发呆。去找他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做。
找了很多天都没找到一株沙莲,半月弯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君卿夜的表情颇有些失落,“又白忙了一晚上。”
“还有什么?”越听越兴奋,君卿欢仿佛已看到那些朝中重臣乱成一团的情景。
“无法预计?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朱泉搓着手,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
红着眼、咧着嘴,朱泉大吼:“闪开,否则老子手里的剑可不认人。”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
此言倒是并不虚假,劣势当前,若不能护她周全,倒不如放她离开,待他平定天下,能给她一个安定的承诺之时再去寻她,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许是真的明白,也许是想让他安心,半月弯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是,元帅。”小将字字铿锵,眸中泪意仍在。
阵前的丑剧仍在上演,那丑化了的朱泉之像却突然被一物钉死在了立于军前的长杆上。众人闻声而望,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一支金翎羽箭穿透,硬生生钉在了长杆之上。
“很吃惊吗?”
“开城!”嘶吼之声带着破空之气,在晋同关的上空盘旋着,引发一阵阵惊呼声。那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带着迫切之意轰然开来,风赢周身浴血,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般冲入城中和-图-书
一语出,百思解,君卿欢不由自主地对时利子双手一拱,“军师果然厉害,本王佩服佩服。”
君卿欢本是急躁之人,遇事之初,难免自乱阵脚,可他的身边并非无人,一个时利子便足以顶千军万马。是以,时利子此言一出,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会心的笑意瞬时爬上了他的嘴角,“不知军师让那信使报的是何消息?说君卿夜已在大漠中失踪,生死不明?”其实他更希望君卿夜就此死去,哪怕回上京后真的要面对与彻儿争位的尴尬,也比他如此苦撑大局来得快速而直接。
君卿欢的脸色不好,或者可以说相当的不好,他总是面带笑容地望着晋同关的城头,但那笑意似乎永不达眼底。他知道风赢受伤了,甚至可以说是很重的伤,可那又如何?眼看着晋同关城头的士兵们士气高涨,他竟如同受辱一般,始终放不下心头之怨。若是他也有如风赢一般的战神为左膀右臂,那大周的天下又如何取不得?可他却没有那个运气,拥有这么强大而忠心的下属,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从他的祖宗十八代到他的儿女亲家,再到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不被骂到的,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些他都忍了,可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他们骂得难听倒也罢了,竟然还用表演的方式来进行辱骂。一会儿扮成朱泉的老母与其做着苟合之事,那个假扮朱泉之人竟真的褪下了裤子,趴到另一个扮成他母亲的小兵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动作着,好不**。一会儿又扮成朱泉的夫人与众人私通,那个扮成他夫人之人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哎哟哎哟的**声,让所有叛军哄笑不止。
这一枪立时震慑住了其他叛军,本来如虹的气势顿时云散烟消。风赢见机不可失,长枪划过天际,抡出一道道闪亮银芒,再次杀了出去。
看着她幸福的模样,他心中柔情又起,若是她能永远如此地微笑,那该多好。
起哄声、耻笑声,声声不绝。朱泉气得胡子都歪了,他怎么着也算是一阵前大将吧,在自己的属下面前被那些小兵肆意侮辱,却不能反口,还要被画成缩头乌龟样摆在城下任人踩踏。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终于爆发了,把手中旌旗朝身边小兵手中一扔,口中狂吼道:“奶奶的,老子不忍了。开城门,放老子出去,老子就是死,也不再受这等鸟气。”狂乱间,他急奔而下,带着滔天的怒意直奔城门而去。
作为武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骂不如打、打不如杀,怎么痛快怎么来,可今夜,算是让他开了眼了,朱泉扶着手里的明黄旗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自回到晋同关,拿到这面旗帜之前,朱泉一直是忐忑的。晋同关所面临的考验是前所未有的,朱泉自知能力有限,无法力挽狂澜。可当属下拿到这面锦旗,他便对风赢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虽然这旗不能挡煞,挡人之效却是无敌的,是以,当他看到君卿欢忌于此旗,停止不前时,他身体内的细胞似乎都咧开了嘴在笑。
“时军师,小的们只是一时嘴贱,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小的们吧。”
那几个小兵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也不管问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求饶,时利子本想再问几句,却最终省下了那几声,只道:“想要饶了你们也行,不过要帮本军师做一件事,做得好了,就放过你等。”
“是啊,因为赶着回谷炼药,师父早上才出的大漠,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刚好能遇到你啊!”她微笑着解释,双眼却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手中沙莲,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手中小花珍贵。
抹去额间冷汗,君卿夜举步而出,抬头望天,估摸着时辰。火辣辣的太阳耀目刺眼,他半眯起了眼收回目光,却正巧望见正在晾晒沙莲的半月弯。
这一夜的晋同关注定将是个无眠之夜,而这一夜的梅塔丽沙漠却因有了她,而变得色彩斑斓。
守门的小将面色冷郁,一字一顿地开口,“将军,风帅临行之时已有交代,除非他回来,否则谁也不许开城门。”
君卿夜一直缓缓跟在半月弯的身后,看着她轻盈地避过那些骇人白骨,竟有些恍然,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身体却记住了以前的种种修行,她的武功很显然并未随着她的记忆而消失。
“那些就是你在沙漠中看到的军队吗?真的好多人啊!可是,他们是哪国的叛军,如此强大?”半月弯失忆,自是不明白这个中原由,因好奇,便问了几句。
思绪翻飞间,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扭头便问:“月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
半月弯奇怪地仰头看他,“为何不走了?你不是很急吗?”
晋同关的城门再一次紧紧闭合,风赢也虚脱一般自马上栽倒下来。守城的小将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紧张地叫道:“元帅,元帅。”
“那明天我就送你出去吧。”她回答得很干脆,然后又指着晾晒着的沙莲道:“今天可不行,我得把这个弄好。”
与之相反,时利子听到那些污言秽语之后,竟然展眉轻笑,对君卿欢道:“王爷莫气,依老夫看,而今要想尽速拿下晋同关,就得靠那几个兵娃子了。”
“守好了这门,才有资格留在本帅身边。”
声过如雷,晋同关前万箭齐发,任风赢将手中银枪舞得行云流水,还是被几支冷箭钻了空子。
“军师,都到如此田地了,本王如何能少安毋躁?那风赢万一活过来了,晋同关只怕根本打不下来,此地不破,本王如何能挥刀而上,挺进上京?”
君卿夜心中一痛,长臂一伸,忽然用力地抱她入怀,“月儿,如若可以,待我平定天下,再来找我好吗?”
朱泉面有难色,找了个借口道:“唉,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快把风帅给治好,这样我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了?没有吗?”
“若不是风帅冒死相救,将军的剑恐怕已没有再使的机会和图书,救命恩人的话,将军也不肯听吗?”小将冷冷,仍旧坚持,甚至语出不逊。
“咯咯,也对。那你要是不想睡,就跟来吧!”
关于海市蜃楼,她也只是听过,并不曾真的见到。她在深入沙漠之时,师父担心她会在这里迷路,特意给她讲过一些关于海市蜃楼的传说,所以她才会这么清楚。
“不麻烦,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这东西呢。”她温柔地笑着,望着君卿夜的侧颜发呆,为什么当他说出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些难受呢?
“今年多大?”
“是啊,怎么了?”
“月儿,你真的愿意陪我入关?”
时利子抚须摇首,分析道:“王爷,若是强攻便是亵渎先帝,我们本是以拨乱反正为由,若是动了先帝,那可就真成了起意造反了。假若王爷是以造反之由起兵,相信日后来投奔加入的可用之人会越来越少,到时候,王爷岂不是会不战而败?”
“来不及了。”
见她开心成那样,他倍觉满足,其实听她所说,便知这沙莲喜肥,他便有心注意着那些尸骸,不曾想,竟真的被他找到两株。
晋同关已是势同水火,沙漠的夜却依然平静。
当君卿欢带着他的雄狮军队,终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意外再一次发生,指着城头飘扬着的明黄旗帜,君卿欢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爆炸了。
“好,麻烦你了。”
君卿夜不知这沙莲所为何用,却不愿再看到她的脸上失去笑容,便又问道:“那东西长什么样?”
整整三日,风赢始终昏迷不醒,上京又闹了这么一出,他连个一起商量对策的人也找不到。若是在军机大臣到来之前,风赢还是无法清醒,要他来应付这个军机处的人,岂不是要他的老命啊?
沙漠里的太阳着实毒辣,不过半日工夫,那沙莲已快干透,半月弯小心地翻动着沙莲,试图让它晒得更干更彻底。
那白发苍苍的老军医,为难地看着他说:“将军,不是老夫不愿跟你说啊,而是风帅身中七箭,伤势过于严重,能保住一条命都是险中之险了,你还要问他何时能醒,这实在是老夫无法预计的。”
这就是飞鸿骑与任何一支军队的不同,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不同,在之前的战事中,他们总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现在,他们的两位主帅都已不在身边,但他们仍旧屹立如山,在晋同关的城头之上,给了叛军一次最为沉重的心灵之击。
君卿欢一身白袍,同色的战马,高傲地行在军队的最前面,在他看来,胜利于他不过半步之遥。虽然风赢封锁了晋同关的消息,他的探子仍旧传回了君卿夜消失的情况。他微笑着想,君卿夜果然中计了,只要君卿夜留在梅塔丽沙漠,那么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美好了。今夜,只等他拿下晋同关,一切便都会不一样了。噙着笑意,他策马扬鞭,缩短着自己与晋同关最后的距离。
话刚说完,忽觉窗外人影晃动,朱泉心中一惊,难道叛军潜入城内了?虽觉可能性不大,却也不敢马虎,立时大喝一声追了出去,“谁……是谁在外边?”
白日里也听她说过采药一事,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现在见其只身一人深夜忙碌,不觉有些心疼,“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采这种沙莲吗?”
“王爷觉得,若是上京的人知道他君卿夜,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而独自深入大漠的话,会怪君卿夜的任性呢,还是怪风赢的失职呢?”时利子一语双关,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那些朝中重臣不敢责怪君卿夜,将责任都推到风赢身上,也会对君卿夜的行为大失所望。为君者,得民心者得天下,假若失去了所有人的支持,他君卿夜就算真的能活着回来,怕也是仅留出局之命了。
抓着她手臂的大手顺势下滑,紧紧牵住了她的小手,“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月儿,抱紧我。”
君卿欢带领着他的军队前行着,虽然大周的正统称其为叛军,他却给自己的军队取了一个更为好听的名字——义军。他们不但拥有强大的指挥者,还装备精良,士气高涨。这些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甚至在经过了一整日的长途跋涉后,仍旧斗志昂扬。
老军医哪知上京内幕,见朱泉忧心如焚,只道是担心风赢的安危,便安抚道:“将军,你也别急,虽说风帅伤势严重,老夫倒有把握保他一命,只不过要多用些时日罢了。”
听得脚步声近,她抬眸,“你醒了?”
半月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神情沮丧。
风赢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但仍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本是身经百战之人,自是知道其中利害,晋同关前,若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下了,传到君卿欢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他便是死,也得死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绝不能动摇军心。
“王爷见笑了,老夫不过敢人所不敢,想人所不想罢了。”时利子眉眼带笑,竟有几分得色。或许君卿欢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时利子心中,这天下是君家的,却能被他随意玩弄于股掌,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一切,只要能体现他的神人之才,这天下自是越乱越好了。
她简单的思维与他在锦宫里见到的完全不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重生了一般。是啊,人与人之间为何要那般复杂,工于心计的同时,丢失的反而是自己最重要的那份真心。
各怀心思,二人都选择了沉默以对,半月弯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沙莲,君卿夜则是一脸愁容地望着大漠深处。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了晋同关前,黑压压一片的叛军身影。
老实地点着头,她开始有些别扭起来,好半天才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要跟你跪着说话?”
“是啊,师父要的那一味沙莲只能生长在沙漠里,而且只会在夜间开放。所以,要采到最新鲜的沙莲花,就只能在晚上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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