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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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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小鱼微实在有些忿忿,狠狠瞪了刘盈一眼。
刚开了门,目光就撞见芙蓉帐下,那一抹消瘦单薄的火红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她,小狮子心里都会不可抑制地缩了缩。
一瞬间,小狮子的眼睛亮得有些惊人。
寡居多年的母亲,也享上了清福,出入有人伺候,再不用抛头露面去替人浆洗衣服度日。
外面到处都是鞭炮声“砰——啪!”,唢呐热热闹闹地吹着欢快喜庆的调子,真真是人声鼎沸!这么喜庆,听得她心中满满的,似要融化。喜阁中,烫了金的“囍”字在儿臂粗的红烛映照下,宛如流金。
鱼微还想再说些什么,猛地撞见少爷脸上和煦的笑容。
明明把她推开的也是自己。
他宁愿她恨自己。
细小尖锐的痛,从心脏的位置,蓦地袭遍全身。
“二少!”
芙蓉红帐软软地垂下,在烛火下,仿佛沾了说不出的风流。
“可二少您的伤……”鱼微惊惶起来,这伤实在憋屈,倘若不仔细着,恐怕就难好全了。
他熟练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仿佛解开了无数次,线条完美的薄唇,轻易寻到她胸前那抹嫩白,俯首下去。
鱼微当即心中一动,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个吏部侍郎莫名其妙地被抄了家,砍了头,他的案子也重新审理,主审官痛快地在判文上批下“此子为孝杀人,忠勇可嘉,待罪发配,以观后效。”
然后,身子一弹,几个兔起鹘落,没多会儿,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然而,还没等他欢喜太久,胸腔忽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翻涌着几乎要冲上喉咙,“咳咳咳……”
夫子,那一声,还是夫子……
外面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只看见血光一闪,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惊声骇叫,只听着乱糟糟的脚步声,一窝蜂地朝这里涌来。
这日,何源秀和以往一样,在梳洗过后,先喝一盏清茶。
等他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时,已经身处一片树林里,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秦家的私刑下了。
鱼微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清美宛如神祗的少年男人——m.hetushu.com.com大夫都说了这个时候,不适合洞房。少爷如今伤的可是在大腿上,他就不怕扯到伤口,更难痊愈?这个刘盈,果然是色女!他就没看走眼!
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窒。
杜少陵永远记得,那个漆黑的深夜,昏睡牢中的他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群黑衣人从牢中劫出,接着被蒙上眼睛推上一辆大车,七颠八倒不知道走了多久。
当听见昆奴重复那些话时,胡荼的心口不可抑制地狠狠跳了跳。
今天这一击,杜少陵怀着一击必杀的准备。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杜少陵耳中响起,他抬起头时,见到的是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而真正吸引住他的,是老者身边立着的那个少年。
那种心中翻涌的欢喜,让小狮子眼中的柔和宛如水意,令人见了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轻轻挑开她遮面的流苏,在火红的烛光映照下,刘盈的眼眸宛如水波盈盈,仿佛要被人吸了进去。许是抹了一点儿胭脂,她脸上的苍白也被遮住了,只有粉粉的白,嫩如新剥的荔枝,水水润润。
皇城的雪,亦下了也有半尺厚,天寒地冻,街道上鲜少人迹。
仿佛是一泼冷水,狠狠浇熄了他心中所有的欢喜与期待。
在这铺天盖地的大红色中,胡荼静静地伸手握住了刘盈的手。现在他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他胡荼的妻子。
两人的呼吸也是极缓,极慢。
杜少陵游学归来,闻知后只大叫一声:“父仇不报枉为人。”遂身怀利刃,在秦府外守候数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终给他逮到机会,将复仇的刀尖捅入大摇大摆走出府门的秦蟠胸膛。
可是……
“我若能脱得此难,必让这世间流血三尺!”
“当今朝廷,摄政王一走,兵部尚书何源秀没了摄政王安插在身边的高手助阵,是最容易刺杀的时候。倘若将何源秀除去,摄政王必失左膀,定少三分助力,二少推翻幼皇,登上天子之位便指日可待。”
而庐内的讨论,还在继续着,众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刚刚屋外经https://m.hetushu.com.com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和那个女子惊世骇俗的话语。
鱼微一走,这里就只剩下胡荼和刘盈二人。
胡荼心口猛地一缩,腹下一股邪火来得猛烈而急促。
“二少,您不必被她的话吓到。纵是她武功再高,终究是一个人……”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她……
指尖抚摸着膝上的流苏裙,水润光滑,仿佛有细细的流水在掌心流淌。
喜阁中静悄悄的,只有火烛的灯芯,不时发出细微的炸裂声。
胡荼眼前猛地一阵血红闪过,他失神地看着炸裂的灯芯,似入了迷,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他还当她是夫子。
“二少。”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张灯结彩,红烛喜宴,笙乐阵阵。
当发黑的血迹印入眼底,小狮子清美的面容中赫然带着说不出的颓然,一股子阴戾之气从骨血中浓浓地散发出来。
只有满足,说不出的满足。
他守了三天,这三天日以继夜观察何源秀的起居习惯,今天这场雪,下得这么大,他清楚知道,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秦蟠有钱有势,又有官居吏部侍郎的姐夫做靠山,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她当真是这么说?”
眼前的光从白光变得绚烂,到最后,她完全分不清明明暗暗的颜色,只能大口大口喘息着,到最后浅浅地呻|吟,身上的少年男子紧紧地揽着她,仿佛要揉入血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撑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沉沉昏睡过去。
他连忙把二少扶到床边,然后合上了朱红色的檀门,悄悄守在外面。
话音落下,鱼微的面色忽地变了变,“可是二少,倘若杜少陵失手,我们就少了一个最佳的眼线,往后倘若再去刺杀何源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吧。
她说了。
“哦,她还说了些什么?”
明明是清心寡欲已经那么久了。
天封的雪,下得纷纷扬扬。
被翻红浪,莲红坠雨。
昆奴还说了些什么,胡荼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握着手中薄薄那卷书,面容和_图_书在灯盏的光亮下,若隐若现,越发的文秀清美。
“她说‘刘盈好歹从十四岁起,便是他名义上的夫子。他在想什么,刘盈开始也许不知,但是如今也大约明白一些。他……是卯着劲把我往外推。倘若当年不沾也就罢了,这可是他先惹上我。如今,再想丢开,没那么容易!不管他在哪里,刘盈一旦认定,绝不更改。’”
夫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吗?
刘盈身子倏地僵了一僵。
光秃秃的指甲还没长全,纤秀的手指带着细小的划伤,碰到的时候,依然会让人不由“咝咝”地叫出来。
在红烛淌泪的时候,青丝披散,肢体纠缠。被翻红浪,一开始刘盈还在胡思乱想。渐渐地,她眼前一切恍惚起来,白光绚烂,酥麻从最羞人的地方一直窜入心坎,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紧身前的人。
红帐垂下,刘盈只觉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揪着,一阵阵尖锐的痛,眼角的晶莹一晃湮入火红色的鸳鸯枕,眼前的一切模糊开来。记不清双唇相贴,心中撼动还是悲意,纵相濡以沫,却也心中揪痛。
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雪,还在继续下着。
纷纷扬扬的大雪,似知他离去。
他黑漆如墨的眼眸只扫了杜少陵一下,就让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刚从万年寒潭里爬出来。
“无妨。”
天封。
胡荼那双好看的眉毛忍不住拧起。
“让杜少陵去。”
江湖、庙堂,在胡荼的指挥下,似有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张开——暗涛汹涌,风云变色。
他年纪看上去很小,而且显然很羸弱,瘦长的躯体缩在披风里,隐没在那群精悍异常的黑衣人中间,一言不发。
他此番,是为了刺杀何源秀。
“你的冤屈,少爷知晓,自当替你出头,但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二少的人,日后若起异心,想死都不易。”
胡荼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沾不得酒,丢了满堂的宾客,直接回了喜阁。
杜少陵在兵部埋伏三天了,腹中空荡荡的,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胡乱咀嚼,他的双眼泛着猩红血丝,思绪却一片清明和_图_书
昆奴道:“没错。那个女人的确是这么说。”
可今天,那样的恍惚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话音落下,如惊雷炸响。
就在这个时候,他只看见窗外有锐光一闪,接下来,血光溅出,这个手握重权的朝廷兵部尚书,惊骇地看着那一抹亮光,甚至没看见出手的到底是谁,就这么斜斜倒下——死不瞑目。
他拼命咳着,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她凤冠霞帔坐在芙蓉帐中,眼观鼻,鼻观心,唇角带着满足的笑。
也许这一次,她就会彻彻底底地离开了。
说完这句,胡荼不再说话。
此举自然惹翻了那个自以为可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侍郎大人,杜少陵被打入死牢,只待秋后处斩,在狱中也被折磨得没了人型。
鱼微知道二少的部署从来没出过错,当下吞下疑虑,开始向皇城传递消息。
“少小年纪,就敢手刃仇人,看来是个血性之人,也罢,就留你下来!”
这一刻……
这时,昆奴静静道:“二少,小刘夫子把六壬捷录送了过来,让属下转告二少,倘若想知道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就娶她。”
杜少陵从死透的何源秀身上摸出虎符,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低笑,似在自嘲,又似有什么欢喜即将遮不住,从心口翻涌而出。
这是他的夫子在向她求亲啊!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嗜笑的人,从来面上如覆一层冰雪,看了就觉着冷。可如今,胡荼嘴角那抹温软的笑,却宛如月破云出,消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戾气,带着些许的羞涩与期待,让人看了禁不住心中砰砰乱跳。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穿上火红的嫁衣。
然后他就又被送回了牢房,一切如常。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紧接着,这个梦似乎应验了。
她真的说了那些话?
然后,十五岁的杜少陵就被发配到江洲骠骑军,弃文从武,短短八年间就脱了罪籍,如今已是东夏朝廷大员,手握重兵,建牙开府。
一股泼天的凉意,在悄无声息中席卷了全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这凤冠霞帔,这红囍盈门,这https://m•hetushu•com.com芙蓉帐下,这鸳鸯比翼的时候……
许是说了太多的话,胡荼连声音都哑了下来,轻轻咳嗽起来。
她既是猜出自己是卯着劲地把她往外推,那么就这样罢。
我不行啊……
可是,当听见那些,他的心还是柔软下来。
一日杜父在集市做买卖,不过偶将喝剩的茶水泼到了大士绅秦蟠脚上,一番争执,其父竟被秦蟠一伙当街活活打死。
“这件事,非杜少陵不可。”
这一切,皆二少所赐,他对自己的恩情,犹如再造。
就在昆奴说那些话时,却见胡荼的脸上忽然绽出柔和的笑,宛如涟漪般,一丝丝荡漾开来,“昆奴,准备办喜事吧。”
说起来,杜少陵的身份颇为特殊。
“二少,不要动情,不要去想那些!快,先喝一盏茶,静心!静心啊!”

杜少陵向来是知恩人。
然而,除了这样,他别无他法。
这副惨败的身子,还有什么能力去欢喜一个人!
夫子,仅仅只是夫子而已。
他出身贫寒之家,自小天资聪颖,父母倾其所有供其读书游学,他也算争气,十二岁就得中秀才,乡里兼传“神童”。
夜已深,天地间仿佛都静谧下来,只有落雪簌簌的声音,在宣告着这个隆冬将会是前有未有的肃杀。
如果不是那个老者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简直就真要被冻死。
“胡荼,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轻轻推着,却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他身上未好的伤。胡荼头也不抬,哑声道了一句:“夫子,你今天很美。”
后者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完全被火红色的流苏盖头遮得严严实实,哪知道鱼微的不满有多强烈!
“你下去吧。”胡荼忽然道。
让少年男子清美的脸上,忽地显出一抹恍惚的神色。
耳边传来诸人惊慌的叫声。
他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那笑让人心中忍不住狠狠一抽,他轻轻咳着,努力不去想听见昆奴传来话时,心口中的欢喜与柔软——强硬地把最欢喜的人,从心头狠狠地除去,宛如是剜去血肉,那样的痛,让他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那浅浅的脚印,眨眼就被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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