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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花满堂

作者:花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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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情动江南 第十六章 谁是谁非

第三卷 情动江南

第十六章 谁是谁非

推开屋门,屋内漆黑一片,屋外则是阳光明媚。
缓缓地,美仁手捂着胸口,揉搓着疼痛难忍的心口。该死的臭男人,他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凶她……他说他累了,他很辛苦,不想强撑下去,难道她不累,她不辛苦?她同样也是在强撑着啊。
“叫你们滚出去,听不见吗?”他的头抬了起来,一张瘦削的脸上满是胡楂,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吓人。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眼睛坏了?竟然叫她清影?他叫的名字竟然是风清影!
美仁咬着嘴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景升为明经堂流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他流泪,她不要他为了那人流泪,她不要。她哭着冲到他的面前,用双手拼命地拭去他的眼泪:“我不许你为了他流泪,他根本就不配!不配!”
“啊,看我老糊涂了,差点压着轩儿。你看,这是我们的轩儿,他真的好小,我都怕弄伤了他。这眼睛,像我,还有这鼻子、这嘴巴,啧啧啧,像你的也就是这肤色和头发了,还有这尖尖的小下巴。不行,他太瘦了,我一定要将他养得壮壮的。”
美仁怔住:“你这是什么口气?”
“啊——”明经堂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哀号着,骤然间,只见他冲出了屋子,拼命似的不停大喊着,“轩儿,轩儿,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儿——是你,是你害死轩儿的,是你!”
“原来如此。”那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十分有礼,“姑娘这边请。在下万镖,排行老七,姑娘若是不介意,唤万镖一声老七即可。敢问姑娘尊姓?”
她知道,《天一圣经》下卷中所记载的心法已经在她的体内有了初始的反应,只要她坚持修炼下去,一定会恢复到从前。然而转瞬间,那股内力突然又没有了。
美仁逼近景升,捂着心口,言不由衷地激动道:“是的,你说得没错,我是该喜极而泣。难道我娘死了,我被亲人出卖抛弃,这种痛苦就活该我一人独自承受吗?难道他疯了,就可以逃避他的罪责,逃避这一切?是不是也要我疯了,我才可以忘掉这一切?!”
烧了?可悦姨明明说娘亲偷出来后给了他呀?这时的明经堂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疯劲,美仁觉得事情的真相就要破土而出,急道:“我千辛万苦、拼尽性命拿回来的《天一圣经》,我怎么可能会烧了?一定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明经堂先是一怔,随即扑在地上,双手将那些碎玉片捧在手心,碎玉片割破了他的手,顿时血流如注,他却毫无知觉,只是颤抖着手哭喊着:“轩儿,轩儿,我的轩儿……”
是明经堂!
那人满脸疑惑,望着美仁的衣着,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能穿戴得起的。之前来的好些女子不论是上了年纪的大婶,抑或是年纪小的姑娘,穿着都十分朴素,但她们进了那间屋之后不是受伤,便是受不了惊吓,没多久便离开了,有的甚至坚持不到一个时辰便吓得哭着跑走了,或许这位衣着华丽的姑娘是恩公请来的有本事的人也没错,于是便道:“姑娘是新请来的?”
美仁猛地推开他,道:“明经堂,我只想问你,当年从天一谷离开之后,那本《天一圣经》呢?你放在哪儿了?”
美仁只觉得自己心口之处好痛好痛。景升说得没错,原来他和她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在明经堂出现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原来就是一场幻境,是他陪着她,刻意营造的纯美幻境,他刻意隐瞒明经堂的事,只是为了延续这场幻境,延缓破灭时日的到来。如今,那个可以让她打开心结的人出现了,这个幻境自然就破碎了,消失了。她心中找不到一丝快意,只有无限的痛苦和悲哀。她究竟要的是什么?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啊——明经堂,你知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恨不能杀了你,为我娘报仇。”一时之间,美仁的情绪完全失了控制,她紧攥着双拳,忽然之间双臂有一股强劲的真气涌动。
万镖领着美仁到了一间竹屋,这间竹屋在竹芙园里是间空屋,据说是风清影生前所住的屋子。立在屋前,美仁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明经堂与风清影本就是结发夫妻,他会住在这间屋子里也无可厚非。
美仁挣开明经堂,怒道:“够了!别再装模作样地情深义重,让人恶心!你说你爱我娘?你那不是爱她,你是爱每一个女人,只要是你明经堂看上的女人你都爱,你把你的心分成了好多份,分给了你的每一个女人,每一个你都舍不下。你根本就是自私,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哦,不,还有一个人,或许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与别的女人不同。你敢说你当初会看中我娘,除了她能帮你得到《天一圣经》之外,更多的不是因为她有很多地方像风清影前辈吗?她https://m.hetushu.com.com只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影子罢了,因为那个女人是你一辈子的耻辱——”
美仁知道他神志不清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可她心中那股子怨气无处可消。若不是他,娘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所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真的好想杀了他,可是不知为何,她却下不了手,她心中郁结了这么久这么深的悲痛究竟要往何处宣泄?原本她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依赖可以撒娇可以倾诉的亲人,可如今呢?却什么都没有了。而眼前的人,或许就是这世上她最亲最亲的人,然而他的心中有的始终是他的正室风清影,最疼爱的孩子还是与他正室所生的儿子明景轩,她怡符衣什么都不是。
“不是要你疯了,也不是要你逃避,而是要你看清事实!自始至终一直在逃避、不愿看清事实的是你自己,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二叔会坠下马,绝非是偶然的事,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我知道,二叔也知道。他对我下毒,要我死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在我心中,他所做的错事远远比不上他对我的疼爱。娘的背叛是他酿成的过错,亦是他的悔。是他教我读书识字,是他教我拿剑学武。我自幼身体不好,是他四处求医,求得各样的秘方调理我的身体,希望我能尽快好起来。即便是后来,他对我有了杀心,他依然会将明家的产业交给我去打理,明家所有产业的账目,他很少过问,他完全信任我。他对大哥的期望很高,同样,他对我的期望和付出的心血不比大哥少,甚至更甚于大哥。他之所以会疯疯癫癫,是因为大哥的死让他自责,为了楚王,对于大哥,他没有做一个尽职的父亲。只有在面对二叔时,或是在娘的忌日,他才会痛苦不堪,才会变成另一个人……”说着,景升有些哽咽,背过脸,眼角有着还未落下的泪水,他强忍着,不想让那滴泪落在她的面前。
一阵惊慌,美仁拦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她不甘心地盯着他越行越远,最后却只捕捉到他的背影……
景升冰冷的目光落在美仁苍白的脸上,看着她死咬着嘴唇:“你说不出口了?那我代你说。二叔再见到你,看出来你失了内力,他将娘的曲谱送给你,是担忧你受了极重的内伤,是想让娘生前留下的曲谱帮你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而不是让你学着去用琴声杀人。你很有天赋,短短的时日,便领略了那本曲谱的精髓。”
明经堂气极,捏紧了拳头,青筋毕露,怒驳:“你、你给我住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一个家族为了开枝散叶,是男儿都会多娶妻室,为自己的家族多留血脉。我身为明家的子孙,是在做对明家有利的事,这有何不对?有何过错?你娘在没有进明家门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怎样一个男人,我有妻室,有子嗣,这些她都是知道的,而我对她也从未隐瞒过这个事实。她甘愿随我回到明家,没有任何怨言,可偏偏在怡悦的事上,这般较真。”
一听到《天一圣经》,明经堂的脸色就变了,语气转为冷淡:“《天一圣经》?《天一圣经》不是被你烧了吗?你怎么还会问我要?”
景升没料到她真的找到这里,她真的来了,真的要这么做。
只看了一眼,美仁便知这人是个练家子,功夫也绝对是上乘。景升将明经堂安置在这里,为何要让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守着?
往前迈了几步,依据竹芙园原来的格局,她试着从自己原来住过的那个屋子开始查看。
景升皱了皱眉,上前轻道一声:“爹,你认错人了,二叔他……不在这里……”
景升双拳紧握,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费了好大的力气方吞下满腔的怒气。他轻轻拭去明经堂口角溢出的一丝血迹,鼻子一酸,眼睛泛红,眼泪禁不住要涌出来,他强作镇定,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对美仁冷道:“如你所愿,他死了……”
孩子?为何他关心来关心去的却始终是孩子?
“对,我自私,我无情,我冷血,可我没有强逼着你要你为我付出,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美仁依旧倔强,她不肯认错,泪水肆意地流出。
她很镇定地道:“是明公子让我来的。”
明经堂怀里抱着的是个玉观音,他却叫那个玉观音“轩儿”,他将那个玉观音当作明景轩了?
美仁抬眼,与景升对视,颤着声道:“……我没有杀她。”
她死咬了下唇,一气之下,便怒道:“对,我是有目的,我就是要亲眼见着他这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风流鬼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为何我下不了手?该死的人hetushu.com.com是他,是他,他害死了我娘,害了我,害得我与悦姨反目成仇!”
“惜儿,你哭了,别哭,哭了伤身,小心动了胎气。”
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事?美仁的心凉了,原来在他眼里,娘除了是风清影的替身,再就是能为他们明家开枝散叶……
景升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瞒着她?
美仁木讷地一怔,往后退了数步,泪水滴落。
他说得没错,谁愿意冒险将自己的武功散尽,重新开始?娘为了他去偷圣经,背叛族人,但为了不让他练这武功,又烧了圣经,落个那样的下场……
“不是的!我没有!”
倏地,明经堂放开景升,抱着头痛苦地哀号着,脚下踉跄,血气汹涌,吐了一大口血,两眼一翻,便直直地往后栽去。
忽然间,那股内力又出现了,对着明经堂的后背,美仁举起右掌,倏地,她的手腕被人大力地抓住,抬眸,却是景升。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指,淡道:“我累了,也很辛苦,不想再这样强撑下去……”
大夫说他因伤心过度而心脉受损,神志不清,再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就会暴毙而亡。如今大夫的话应验了,他是被活活气死的,而气死他的,却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明景升最爱的女人。
明经堂抬首望向她,一脸错愕,随即一阵惊喜,起身便大力地将她抱在怀中,道:“惜儿,真的是你吗?你去了哪里?我派人四处找你,都寻不着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挺着个肚子,就快要临盆了,还到处乱跑,就算你再生我的气,可你也要为自己着想,为咱们的孩子着想啊。惜儿,惜儿,别再走了,别再和我怄气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轩儿,轩儿——”
美仁瞪大了双眼,一阵惊愕,随即愤怒地推开他。
“瞒着你?你自己是否想过,你一直存心要找到他的目的?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想对他下毒手,他是你爹,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下得了手?!”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咆哮声是景升的。
她深吐了一口气,方要推门进屋,忽然万镖提醒道:“向姑娘万事小心了,有什么意外请务必叫老七一声。”
这人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清影?”他看到了美仁,突然跳下床,只是眨眼便立在了美仁的眼前,“清影,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倏地,卡在脖子上的力道没了,她的双肩被扶住,美仁看见明经堂的双眼里透着惊慌,透着悔恨,面部表情痛苦,只听他喃喃地道:“符衣,是符衣吗?真的是你吗?爹不是不爱你娘,爹也不是不要你。是你娘的脾气太倔了,她下定决心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当初我不知道怡悦是她的妹妹,不知道她是为了《天一圣经》而来。可你娘知道,你娘什么都知道,却埋在心中什么都不说,叫我情何以堪?”
明经堂惊住了,痛苦地抱着头,随后又抱住美仁,口中不停地念着:“不是的,不是的。惜儿,我是真的爱你的,你的秉性、你的声音、你的容貌,都深深地吸引着我。惜儿,我是真的爱你。我期待我们的孩子出世,我期待着我再次成为父亲的那种喜悦。惜儿,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对你的,我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你说过要陪我到老,可你为何说走就走,还要狠心地带走我们的孩子?”
万事小心?意外?
带着诸多不满,她轻推开那院门。院门未落闩,她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然后就怔住了,这里的格局、花草树木,竟然同竹芙园一模一样,那竹亭、竹桥,还有那回廊……
“为我好?我连那《天一圣经》里记载了什么都根本没看清,却被你一把火烧了。如今,你还为了这事再反过来怪我?”明经堂逼近美仁,单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需一用力,他便会捏断美仁的细脖。
景升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让开!”
这时,一个粗犷的男人双臂抱剑出现在她面前,道:“这位姑娘,这里是私人的院落,你是怎么进来的?若是姑娘走错地方,那么请回吧。请!”
美仁当下明白,于是接道:“正是。有劳这位大哥领路了。”
美仁冷笑着道:“轩儿?这就是你的儿子?这不过是一尊玉观音,你儿子明景轩早就死了,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晚你还记得吗?他为了救你们,被乱箭穿心,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斩首刳肠断四肢,悬在那城门之下挂了三天三夜,日晒风吹雨淋。是你啊,是你害死了他!就算你再疼爱他,他也不会回来了。明经堂,你遭报应了,若不是你风流滥情,风清影也不会红杏出墙来报复和-图-书你。你装吧,你一直都知道明景升他不是你的儿子,是你那所谓的正室风清影,与你的二师弟两人背叛你生下的私生子。你下毒害他,是因为你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你要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你那宝贝女儿明景璇发现了,所以他才可以活到今时今日。还有,你最疼爱的女儿明景璇也死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害的女人太多,造孽太多,所以不仅你遭报应,你们整个明家都遭了报应。你要你明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看看吧,你明家的子孙究竟有几个活在这世上的?明符衣,明符衣,我这一辈子就算是死,都不会跟你姓明!”
美仁望着他不停地纠缠着景升,心下一阵惊慌,便冲了过去,奋力地拉住明经堂的右臂,冲着景升大叫:“你听到没有?当年叶二叔会坠下马,不是意外,而是他动了手脚,”转首,她便对着明经堂又道,“该死的人是你,害了所有人的是你!是你害死了风清影,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明景轩!”
十几年前?
她愤恨地咬着牙将那些黑色的布帘全数扯下,强烈的阳光直射进屋中。
“你是谁?是不是你害死轩儿的?”明经堂出手便向景升袭去,景升被迫连连退后。
“清影……”明经堂似乎又陷入了疯癫的情绪之中,突然又冲至美仁面前道,“清影,我就算娶再多的女人,你始终都是我的结发妻子,她们都无法和你相比。清影,清影,别离开我好不好?”
美仁望见明经堂发狂痛苦的模样,心中并无一丝快意,反而是越来越痛苦,但为了心中那积聚已久的怨恨,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停下,追出门外,流着泪大吼着道:“你不是恨叶声泉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上他,至少他可以为了风清影守上一辈子,就算他痴了残了,他还是会为她守上一辈子。我宁可我娘爱的是他,是他——”
景升极力压抑着,嘴角处泛着冷笑,讥道:“他死了,你该高兴,不是吗?哭什么?还是你喜极而泣?!”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成冰。
美仁双手死抠住明经堂的手,拼尽了力气,高声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最好杀了我!反正在你看来,我不过就是个野种,没人疼没人爱的野种。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娘,也没有爱过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拿我当过你的孩子吗?你说你找过我们,可我和我娘在杭州待了那么久,凭明家在江北江南的势力,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们?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找我们罢了。你的女人那么多,你在乎过谁?”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美仁涨红的脸颊滑下。
“你口口声声对我说那是一本邪书。对,那武功是邪门了点儿,竟然要人散尽全身的内力,从头修炼。我承认我是害怕了,我怕废了我这一身好容易修炼成的武功,却没法练成那功夫,或是练不成,但我没说不练,我只是在考虑,可你却趁我走神之际,一把火烧了它,是你当着我的面将它烧了的,难道你忘了吗?”
“哦,姓向。失礼了。”
只不过为了一本《天一圣经》,他竟然可以对娘亲下手,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娘亲,自始至终,只是为了那本《天一圣经》罢了,可娘亲却为他失了性命。
景升未应,退后几步,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没有!没有!我没有!我只是照着那曲谱弹的,那首曲子是能让人缓解痛苦的……”景璇一病病那么久,而他,每日都衣不解带地照顾景璇。他对她承诺过,今生今世都对她不离不弃,可是她看到他那样对景璇,她心好痛,痛到无法说出口,无处宣泄,唯有清风的琴声能让她暂时平静,暂时不去想,她才会拼命发狂地弹奏,她只知道心中郁结无处宣泄,唯有琴声可以让她忘了一切。
“不行,轩儿该睡了,我不能这么抱着他,这样他以后睡着都要赖在人的身上。”明经堂将那尊玉观音轻轻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为它盖上被子,坐在床沿傻笑着,“我们的轩儿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明经堂已经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吐出的话语永远是违背了自己的心,她倔强地道:“对,你说得没错,你明知道我心中有这样一个结,从始至终,你明知道我都是在利用你,你却还留我在身边,你现在看清了?后悔了?怨我了吗?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美仁只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她走向前,立在他的跟前,道:“明经堂,你可记得我?”
明经堂因一下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而用右臂挡住眼睛,左手也没闲着,不停地挥动着,惶恐地道:“关上,都给我关上!”
美仁浑身没了力气,倒不是因为她被明经堂抱得透和*图*书不过气来,而是他这样深情地叫着她的娘亲,让她的心整个揪住,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新请来的?
“向姑娘,这边请。”
“照着那曲谱弹的?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撒谎?究竟要到何时你才能摘下你那个虚伪得让人作呕的人皮面具?以你的悟性,你会不知那是随着人内心愿望而弹奏的曲谱?若你心中没有杀念,你为何会弹出那样的曲子?你若是有心于我,那首诗就绝不会出现在景璇的手中,那也是个偶然吗,还是你送给她的催命符?!”
“好的。”
当晚,美仁再见景升,他依然对明经堂的事绝口不提,美仁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次日,她费了一番心思,让侍书去打听,不久便知道了明经堂的所在之地。
景升急忙喝断:“向美仁!你住口!”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美仁捂住双耳吼道,“当初,我会到明家,是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是爱娘亲的,是爱我的,可如今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若不是你的贪念,若不是你哄骗我娘,她根本就不会去偷《天一圣经》,她也不会为了你,和悦姨弄得姐妹之间恩断义绝。而你,你又给了她什么?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她为了你牺牲了一切,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托付终身的至情至爱,可你呢?却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时候连具全尸都没有——”
景升拳头紧攥,指间一阵青白,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望着她,表情三分凄凉,三分悲哀,三分愤怒,还有的只剩下麻木了。
“是吗?”景升冷哼一声,倏然盯着她大怒,“向美仁!不,我觉得我应该叫你一声明符衣,你体内真的流着明家人的血吗?为何你会这么冷血无情?竟然连血亲都可以下得了杀手?你告诉我为何?景璇死的那一天,你弹的是什么曲子?那首曲子,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弹过多少次?”
美仁瞪大双目,怔怔地望着他,他竟误以为她要杀了明经堂?她承认,在明经堂说出风清影在他的心中不同那一霎那间,她真的好想杀了他,可她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她下不了手。
她不是冷血,更不是无情,她留意过景璇的病情,每次大夫诊完,她都会细问一番,她知道景璇的时日不多了,所以她才会每日弹奏清风,让琴声飘满整个陶然居,试图缓解景璇的病痛。那个时候,她不承认,她其实是关心景璇的,只是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罢了。本来那日好好的,若不是景璇说了那么多话刺|激她,她也不会出言相冲,害得她病情一发不可收拾。若说她害了景璇,只能说是她与景璇争吵罢了。
走进屋子,她才发现,竹窗之上都挂着厚重的黑色布帘,难怪屋内被遮得见不到光。她方想揭了那几块厚布,却听见一个声音低吼道:“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美仁大力地推开他,冲着他尖叫:“借口!你这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娘放在心上,悦姨那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是男人都会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是你自己风流滥情,娶了一个又一个,你居然将所有过错都怪罪于我娘的头上,明明是你的错!”
这还是她曾经见到的那个注重外表、一直以来都喜欢干净清爽的明经堂吗?
原来娘真的是为了他去偷的。美仁一个踉跄,往后退了数步,咬着牙,继续她的猜测:“我怎么可能没有给你?既然我是为了你去偷的,我偷出来了为何不给你?”
“我对你真是失望透了,或许该说是绝望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是我错了。在萧山的那一次,我就该明白的。可是,我不断地在为自己找借口,不断地说服自己,你会变的。这么久以来,我以为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你的笑容都是由衷的,你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终有一天,从你的眼里,我会看到那里完完全全有一个我。”景升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再回首接着又道,“一度我以为,你已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去永安,我告诉我自己,你是想着去看看明家的祖坟。直到景璇离开,我才知道,原来你始终都不曾放弃过。我以为,我以为,一直以来,原来全都是我以为,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我多么费尽心思,可你终究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我将我整颗心都放在你的面前,你却仍是视而不见,任由它被伤得血淋淋。我之所以一直都隐瞒着爹的事,是不想你再错下去,可是你终究还是一错再错。你的眼里除了恨,还是恨,你可以找到永安,你可以找到这里……”景璇的死让他意识到,在永安他挣扎了那么久,每日都是以酒麻痹自己,甚至有过放弃的念头,可和_图_书是一想到她夜里时常发梦、孤独无助的模样,他就无法狠下心那么绝情。明家已经毁了,家破人亡,他的痛不比她少,可就连仅余的亲情,她都可以亲手毁掉,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她究竟要的是什么,“向美仁,许多事,一旦做错了,就永远无法回头。”
她难过得拼命捶着自己的心口……
“爹——”景升及时托住了明经堂,颤着手在他的鼻下一探,他已然断了气。
明经堂反驳:“千辛万苦?拼尽性命?对,我承认你是冒着被逐出族内甚至丢了性命的风险偷出来的,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去偷的,可是你得到了它之后也并没有交给我,不是吗?”
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景升不知从何时就开始对她隐瞒这件事。
这么久以来,除了喝药避孕的那一次,她都不曾见到景升这么愤怒,一想到他对她隐瞒明经堂的事,她便气极:“明景升,你早就找到他了,为何一直瞒着我?”
说完,他没再多看美仁一眼,抱起明经堂的尸体,意欲离开。
美仁皱了皱眉,看清屋内的陈设依旧全是竹制的,与竹芙园惯有的摆设并无不同。
“那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美仁忍不住大叫出声。
循声,美仁见他蜷缩在床角,手中不知抱着什么东西。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她喉咙微动,屏着呼吸,缓缓走向前。
她还是没有承认自己错了,还在不断地为自己找寻借口。景升胸口之处痛得无法呼吸,他不住地摇头,那里是一个看不见的伤口,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剜了去,如今那伤口越裂越深,就像是一个深到不见底还在无限扩大的洞。
明经堂一见着景升,便放开了万镖,双眼目露凶光:“叶声泉,枉我那么信任你,你是怎么对我的?十几年前都摔不死你,这次我定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不是?没有?你扪心自问是不是?有没有?景璇是怎么死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美仁望着不停在傻笑的明经堂,喉中犹如堵了一样东西,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那个万镖叫她万事小心,指的就是他疯了吗?他怎么好好的会疯了?为何她千辛万苦地找到他,想问他当年的事,他却疯了,甚至还拉着她叫风清影的名字?那她娘亲呢?她的娘亲算什么呢?
美仁瞥见那床上以被子盖着的玉观音,冲上前,揭了被子,将那玉观音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那尊玉观音摔了个粉碎。
不明所以的万镖赶来,便见到发了狂的明经堂,见人就伤。这里人人都知道这位当年闻名天下的明庄主疯了,个个都小心伺候着,平日里,他最多精神恍惚,说话莫名其妙,拉着人乱喊乱叫,只当是自己的妻儿,有时候发了狂倒是伤了自己,却不曾像今日这样赅人,一副要吃了所有人的模样。这新来的丫头怎么才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将这位庄主弄成这样?
他红着双眼怒吼着道:“向美仁,你这个自私无情又冷血的女人!你根本就没有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爱是要双方真心诚意地付出,彼此心灵相触地感应,不是你这种自私地只知道束缚,一味地只求别人为你付出,而你从不给予回报。”
美仁不解,心下疑惑,浅浅笑道:“多谢。”
“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我没有!我弹的那些曲子只是想缓解她的疼痛。”美仁尖叫着,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流着,她捂着双耳拼命地摇着头,“我只是和她吵了一架罢了。明明是她病成那样了,却还要跑到我面前向我挑衅。都是因为你,你明明给过我承诺,却和她暧昧不清,你明知道她对你的意图,你为何不躲开一些?为何你要和向昕一样?既然做了承诺为何不去遵守?其实你们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喜欢始乱终弃。”
一个不留神,万镖被明经堂狠狠地打了一掌,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方才她举起右掌,是因为她感受到了那股真气,而不是要袭击明经堂。可偏偏就是这样凑巧,这时景升出现了,他却以为她是要杀了明经堂。
她赶到那里,只是西郊一个比较偏的宅院,院门紧闭,从外面看,只当是一户平凡的人家。
“别碰我!”景升绝情地甩开她的手,深深地闭起眼,复睁开,厉声道,“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让我叫了二十多年爹的人是他!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我不是为了复仇而生,更不是为了复仇而活!我不会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心中永远放不下仇恨,永远都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明家的人真的都死光了、死绝了,你才肯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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