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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起伏不平，望着窗棂上投进的一缕阳光，缓缓走过去，打开窗，阳光四射。这就是八月初六的清晨，原以为这样的清晨，会是别样的重新开始，可她还是错了。

“你敢！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娘不会原谅你的。”

“但是他们也逃了，不是吗？他们若不是狼子野心，又何以会招来今日这样的结局？”

“你——居然给我吃这种毒药？！”

美仁从怀里摸出弯刀贴着怡素的脸颊，来回磨蹭，瞅了一眼寒光森森的刀面，声音冰冷到了极点：“怎么，怕了？有胆子从一睁眼就说到现在，这会儿怎么就怕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肉砧上的肉。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就割了你舌头？还是你选择让我划花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美仁慢慢走回床沿坐下，以手轻轻地将怡素脸上的茶叶及茶水拨开，理了理散乱在她面颊上的发丝，似笑非笑，寒意逼人。

美仁手中的弯刀收了势。怡素故意装作不会武功，美仁虽不明白景轩为何要杀怡素，但她知道这丫头肯定又做了什么坏事，气愤之余，她封了这丫头的穴道，强扭着她往出口退去。

“若不是为了替蓝家翻案，为自己洗刷冤屈，我何须守在京城过这两个多月见不得光的日子？”向昕深吐了一口气，他知她矛盾，但是他不能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这时，整个夜空被映照得更加透亮，数不清的火铳对着楚军……

她期盼了很久的男人，却为了不相干的人以及他所谓的什么正义之气，选择离开她。亏她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他的安危，亏她甘冒生命危险去救他，亏她想方设法也要保蓝希凌一命，她甚至还傻傻地想将来与他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美眷。原来这一切都是空想，不，不是空想，而是她的奢想，是她自作多情的奢望罢了。

分神之际，又一柄长剑向她刺来，是另一个戴黄金面具的人。那人与她纠缠，她手中的弯刀划过，震开那人的长剑。那人的剑招不似景轩那样必置她们于死地ｈｔtps://m•ｈｅｔusｈu.ｃｏｍ.ｃｏm，每一招只是在逼她松开钳制怡素的手，这让她想起在别馆时，她与景承的交手，也是这种情形。

这一次替她挡剑的是向昕，向昕始终护在美仁的身边，但两人没有机会说上半句话。

怡素尖锐的嘶吼声似要将这屋顶震碎，引来隔壁客人探究的目光，美仁以脚将房门用力踢上，阻了那些人好事的目光。

“呵呵呵，瞧你那副没了男人后失魂落魄的怨妇样，你哪里值得她夸你？”怡素又讥道。

“你闭嘴！”

这人是景承？！素来不管明家事的景承，在最后关头，竟也出了手……

“怡符衣，你会不得好死——”

她抬了抬嘴角，嘲弄完转身打开房门，这时，身后怡素不甘示弱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姐姐，别说我这个妹妹没忠告你，他与蓝家小姐孤男寡女地独处了那么久，再加上蓝家小姐那一脸的狐媚样，勾引男人的手段我看也不比你我差，就算你那昕大哥再正人君子，这干柴烈火的碰在一起，怎么也会发生点什么事吧。”

美仁决然转身，挂在嘴角的笑容隐了去，面对着满脸嘲讽的怡素，她一怒之下强拉过她的胳膊，拖着她便往另一方向离去。

忽地，景轩发出一声怒吼咆哮，她回首，发现数步开外，景升替她挡下一杖，她倏然怔住，因为景升不仅仅是替她挡剑，而是完全站在朝廷这一边。方才他还很紧张所有楚军，为何这一刻他会出剑反攻景轩、明经堂以及那些戴着面具的自己人？他甚至还硬生生地以指折断了明经堂手中的那柄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局面？

美仁与向昕在同一时间怒吼而出。

向昕面色一变，握住纯钧剑的手一颤，缓缓举起手想要拦住美仁，却只能僵在那儿，慢慢垂下。

“多谢你吉言。就算我死，也要先看你死。”

美仁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不是他……可是，若不是遭人出卖，今夜不会变成这样。经过今夜，明家以及夷山之北的那些将士们，究竟能有多少生还的，一切都难以预和图书料。

“继续追究下去的结果是什么？你已经看到了，他们不是已经兵败了吗？”美仁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许。

她不是怨他们的吗……

他们也可以顺利离开的……

美仁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掰开怡素的红唇，硬生生地将药塞了进去。

由于怡素一直在挣扎，美仁拖着她着实费力。景轩的武功她领教过，再加上他服用过龙奇果，即便是她和怡素两人联手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哪里逍遥法外了？你没见着他们受到报应，死的死伤的伤吗？”美仁也忍不住地对吼。

“怎么？昨夜都那样了，你还不死心？还想着他？还指望同他死灰复燃再续前缘？”怡素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也难怪，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毛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整天一副野孩子的装扮，有男人能看得上也就怪了，难得遇上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献殷勤，想不动心都难。不过以后你就不用担忧了，如今也总算有个女人的样子了，啧啧啧，回倚笑楼挂牌，保准你那屋的门都不用关的。”

终于，护着赵恒的一行人顺利离开犹如人间炼狱的王府。

向昕僵立在原地，望着美仁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下，他抡起拳头狠狠地捶在墙壁之上……

“罪有应得？什么叫罪有应得？或许他是做了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他是该死，可他的家人呢？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我第一天成为捕快之时，便立下重誓，绝不让任何一个歹人逍遥法外！”

“你闭嘴！”

“你诡计多端，不这样，怎么绑你回杭州？不知好歹的丫头，你最好给我安分些，乖乖地等着我回来。”

这样的笑容让怡素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道：“你想干什么？怡符衣，你这个疯子，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不行！”美仁毫不犹豫地拦住他。

向昕咬着牙，再一次道：“对不起……”

“美仁，你为何要拦着我？”向昕不解地问。

“究竟谁是怨妇，等到了杭州，自然见分晓和-图-书。”回转身，美仁扯了一抹冷笑，论吵架，她可不会输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你就乖乖地给我在这儿躺着好了，要是想男人伺候你，那就等我回来，包你满意。”

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昕大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放弃吧，那个蓝德宗也是罪有应得，若不是他私下欲与契丹人勾结，也不会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长舒了一口气，背对着怡素，她绾了个简单的发式，这是同奉剑学的，如今整个京城变了天，外人都知道她是明家的义子，她再不能以男子的模样出现，只能换回女装去探探情形如何。

“她一直夸你有一双慧眼，我看你不但没有一双慧眼，反而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挑上那样的男人，木讷、无趣、不解风情，最要命和最难让人接受的是，他还是一个死脑筋。”身子虽不能动，只能两眼望着床幔，怡素那张嘴可是一刻也没闲着，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挖苦诋毁美仁的机会。

“是你告的密，对不对？”美仁终于忍不住指责向昕。

怡素只能狠瞪着一双美目，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美仁皱着眉，不悦地道：“昕大哥，你等了这么久，只为了在今夜这样一个时机去告御状吗？”

“终于知道叫悦姨一声娘了？怎么，只有要死的时候才会想到她，想着叫一声娘？你不是很有骨气很有节操的吗？”

回首望着众多火铳对着楚军，美仁咬了咬唇，在心中念着：谁当皇帝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带怡素安全离开就好了，只要悦姨不再暗自神伤就好了，或许从此以后她可以和昕大哥冰释前嫌，远走天涯……

向昕知道，若是他应了她，就表示他要随她离开。在蓝家的事没有解决之前，在没有亲眼见着他们伏法之前，他不能走，唯有忍着心中的痛，道了一声：“对不起……”

“美仁，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求你做到大义灭亲，但请你也不要拦着我。所谓国有国法，一日不见他们伏法，我一日不会放弃。”

“你在说什么？”向和_图_书昕难以置信地望着美仁，或许是两人太久没有在一起，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太多了，竟会让她以为是他告的密，“虽然向某不敢自居什么侠义忠良，但也绝非那种卑鄙小人。一直以来，对于他们密谋之事，向某也绝非百分之百的把握。今夜他们会起兵谋反，向某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若向某早就知晓，何须方才去追圣上？若我早就知晓，就一定能见到朝中的那些大人吗？就算能见到他们，不费一番力气，我就一定能知道那些大人与他们毫无牵连吗？蓝家的案子草草了结，没有人敢接手翻查，我和希凌一直在逃命，被逼着自己去查这件案子，任何事都没有十成的把握，我都不会轻易再冒险。若是我告的密，必为时已晚，今夜圣上也绝不可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靠近她的面孔，美仁满意地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恐惧。

蓦然回首，美仁将桌上的一壶茶水及茶盅全数掷向躺在床上的怡素。由于美仁的力道很大，啪的一声，茶盅撞在墙上，顿时成了碎片，随即怡素的尖叫声响起：“怡符衣，你这个死丫头，难怪他不要你，因为你根本就不配！有本事你别困着我，有本事我们决一死战，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眼睁睁地看着龙辇越行越远，向昕拧紧双眉盯着美仁，半晌方道：“我知道，你的心会向着他们，我不怪你，但是你知道吗？我身为一个捕快，却眼见那么多条人命惨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他们全都是杀人凶手，我不可能眼见他们逍遥法外！”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竟似在咆哮。

一阵嗤笑，被点了穴道的怡素虽然不能动，但嘴巴不饶人，倚着墙边出言讽刺二人：“哟，小情人吵架了，真是让人叹息啊。”

客栈内，怡素躺在床上，望着刚换好女装的美仁，讥讽道：“那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男人？”

忽然间，她不由得笑出声，那是一种怆然的笑。她一字一句地道：“好，好，好一句对不起，我明白了，是我奢望了。既然昕大哥还有气力，还不太累，那么就祝昕大哥hｔｔps://m.ｈｅtｕsｈｕ•ｃｏｍ•coｍ好运，能追上当今圣上的步伐。美仁就此别过。”

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美仁深吸一口气，道：“昕大哥，我累了，不想再留在这里，一日都不想，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再说……”

“绝命曼陀罗。”

“你给我吃了什么？”怡素连吐了几下，可那药入口即化。

美仁只顾着整理身上的衣服，连看都不看怡素一眼。

她不想过这种一日比一日更伤神的日子，没去蓝家之前，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斗茗、找姑娘玩行酒令、耍耍那些有钱人，赚她的银子，日子过得快活赛神仙。

她以手扣住怡素的脉门，这时，空中响起一记信号弹，她抬首望向乍亮的天空，城外的将士就要攻城了，如今这个局面，再耽搁下去只有白白送死。

眼见赵恒在一行人的护送之下踏上了龙辇，向昕提气正要追去，美仁毫不犹豫地选择阻止他。

嗤，眼见此情形，怡素乖乖闭上嘴，斜眼看着他们，期待他们能说出一些让她为之“欢愉”的话语来。

美仁瞪大双眸，不敢相信向昕竟然拒绝了她。胸腔中陡然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双眸之中好似喷出火焰，她逼近向昕，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你这个疯子——”

怡素的话字字句句都戳痛了她的心，怡素说得没错，她是没有死心。昨夜一夜她都没有睡着，脑中反复回荡着“对不起”三个字，或许她中了向昕的毒，也成了一个死脑筋的人。但就算没有死心又如何，都是命中注定，她同娘一样，命中注定要被男人遗弃。

美仁停下手，虽嘴上没搭理怡素，但在心中回道：昕大哥不是木讷，不是无趣，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有原则，以至于死脑筋到让人无法接受。

“是啊，我就是疯子，你最好小心些，要是惹了我一个不开心，我真会那么做。这世上有种东西能使鬼推磨，我不会傻到自己去做，即便是做了，也不会让悦姨知道。”

“如果你想下半辈子都开口说不了话，我想我不介意让你闭嘴。”美仁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为何心中总是放不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