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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的小腿高肿，皮肤已然泛青，却并非折断之象。

“呜呜呜……腿……腿……我的腿断了……呜哇……”那小乞丐扯着嗓门大声号啕起来。

一旁的牛勇和马安亮一听这名字便捧腹大笑起来。

大叔？向昕听了这话哑然，自己不过是少年老成些，今年才二十有四，却被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叫大叔，不由得闷笑出声，胸膛一起一伏：“是啊。”

牛勇和马安亮却是黑煞着脸，对向昕道：“老大，你莫不是真要将这刁钻的小乞丐领回咱信阳县衙吧？”

“呜——哇——”忽然，惨烈的哭声自向昕的身后传来，他定了步子，回身一望，是之前那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美仁偏过头，只见两尊六尺石狮分立两旁，两扇铜钉墨漆大门敞着，正上方悬着“信阳府”三个大字的烫金牌匾，庄严肃穆。一面一人多高的红漆皮惊堂鼓端正地立于大门右侧。

向美仁转了转乌黑的瞳仁，扬着污脏的小脸，笑道：“美仁跟着爷爷跑南闯北，是能识得几个字。‘向美仁’便是爷爷起的，向若而叹与仁义君子都是爷爷教的。敢问向大叔全名？”

向昕心念：定是之前抓贼一事吓坏了他。便转身在其身前蹲下，对着那污脏的小脸，柔声道：“小兄弟，何故哭成这副模样？”

“真的吗？”那小孩的哭声渐消，隐隐抽泣。岂料，未久他又哭了起来。

他抬首看了看小乞丐污脏的小脸，手刚要触碰他的小腿，查看是否真如他所说折了，便听小乞丐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不要碰我的腿！断了！断了！我以后再也讨不着饭吃了，我就要饿死街头了，呜哇——”

未久，大夫请来了，仔细检m.hetushu.com.com查一番后，道了一句无碍，开几帖外搽的药方，便走了。

“差大爷饶命。”布衣小贼即刻跪地求饶。

向昕白了他们一眼，便举步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向美仁轻点了点头，向昕淡淡一笑。

“站住——”两位捕快一面追着一面喊着，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比那布衣男子慢了些许。其中一位肚大腰圆，尚未跑几步，便气喘吁吁，三步一停两步一歇，凭此等身材此等体力如何追得上？这让一旁围观的百姓们不由得为自己的性命捏了一把冷汗。指望他们保命，还不如求菩萨显灵，这真是浪费皇粮啊。

进了信阳县衙大门，美仁未能一暏县衙大堂之容，向昕已经抱着她穿过左侧一道门，进入一个天井式四合院落。左右两侧各有廊房，迎面便是二堂，规模仅次于大堂。又曲曲折折穿过几个回廊门径，最后到了个小小的院落。

向昕轻点了一下头，道：“还不都是你们俩惹下的祸事。”说罢，便抱着那轻无几两肉的小乞丐，举步向衙门方向迈去。

“像美人？十三岁？”

听着这哭声，向昕微微锁眉，暗叹一口气，缩回手，道：“小兄弟，你的腿尚好，并非断了，只是肿痛罢了。”

“小兄弟，怎么称呼？年方几何？祖籍何处？”向昕望着前方的路，声音低沉地问小乞丐。

小贼躺在地上，回首见两名捕快追了上来，一骨碌连忙爬起，欲往旁侧的小巷逃去。这时，只见一道青影从对面阁楼的二层飘然跃下，身形如云，宽袖抚风，襟摆飘逸，眨眼之间便将那小贼擒住。

眉毛轻挑，狡黠一笑，美仁道：“好啊，美仁也想和大ｍ.ｈｅtushｕ.coｍ.cｏｍ叔一张床。”说完，他便冲着那牛勇和马安亮做了个鬼脸。

“是。”两名捕快朗声应着。

倏然，一个布衣小贼手中不知紧攥着何物，满脸慌张，死命往东城门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但凡摆出的摊子全被他推翻，以此抵挡身后紧追不舍的两名捕快。一时间，整个市集如同炸开了锅一般，鸡飞蛋打，鲜果蔬菜滚了满地，怒骂声四起，行人竞相奔走。

“咦？小子，你竟与咱们向总捕同姓？”马安亮道。

“真是不容易……”两名龟速的捕快还在喘着气，与另两名身材挺拔的捕快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见牛勇指着向美仁讥笑道：“哈哈，一个十三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取名叫像美人？你确定你有十三岁吗？怎么看你都最多十岁。瞧瞧你这副模样，哪里像美人？哈哈哈，你爹娘真是好生会起名字。”

自向昕承诺领小乞丐回衙门养伤，那小乞丐就没再哭闹过，倚在向昕的怀中乐呵呵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还时不时朝牛勇、马安亮吐着舌头做鬼脸。

小乞丐看着向昕坚毅的下颔，道：“差大叔，问我？”

这一哭一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让三个大男人面若菜色。

“向小兄弟，识字？”向昕问。

向昕点了点头，抱着美仁慢步踱进自己的房间，将美仁轻轻地放在凳上，便吩咐牛勇去找大夫，马安亮去准备木桶及热水，再三叮嘱了美仁千万不要乱动，以免伤了腿，随后便离开了。

“唉……”

“小……美……小向……唉……”向昕原本是想唤美仁“小仁”，但觉得听上去像小人，遂改口想唤他美仁，又觉得身为hetushu.com.com捕快这样叫一个孩子，让人听着他似在唤美人，这脸面挂不住，便急时收了口改唤小向，待说出口后，听上去又成了小象。唉，向美仁，像美人，这三字，怎么念，都十分尴尬。

“咳咳咳，向小兄弟，今夜就麻烦你和我挤一张床了，明日我再安排在我屋里多架一张床。”向昕最终选择像之前一样唤美仁一声“向小兄弟”。

牛勇的话一出，不但没起着威吓的效力，反倒是让小乞丐更起了劲：“各位大叔大婶，你们来评评理呀。这就是官府啊，害人断了腿，还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他们俩捉贼无力，我也不至于伤了腿，乞丐便不是人吗？乞丐就该受人气吗？呜呜呜……”

一旁的马安亮轻咳了几声，小声支吾着道：“老大，这话说回来，你那屋好像就你一人睡吧。若是和咱们哥几个睡，万一不小心挤着他那条伤腿，那他岂不是要在咱信阳府上住上好一阵？再说了，这里毕竟是县府衙门，收留一个小屁孩儿总是不大妥当。况且，这小屁孩儿也是老大你执意要带回来的，要我们哥几个……”见着向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马安亮的声音愈渐愈小，到最后几乎是在蚊子哼。

向美仁早已预料报出名后定会遭人取笑，不气也不恼，缓缓道来：“非也，非也，向若而叹的向，仁义君子的仁。不是你们想的‘像美人’那三个字。”

“这……”向昕一时语塞，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从中倒出些许碎银，看了一眼，便又将那些碎银放回钱袋中，将整个钱袋放在小乞丐的手中，“这些全给你，当作是给你的补偿。”

美仁窝在向昕怀中，嘴角微抽，心念：才不要和和_图_书这个胖子一个屋，瞧他那体格，夜里的呼噜声铁定能将屋顶掀了。

回衙门的路上，美仁一张巧嘴很快便逗得三人开怀大笑。

美仁笑逐颜开，对向昕咧嘴笑道：“大叔，你是在叫美仁吗？”

“牛勇，马安亮，从明日卯时起，你们两人就从衙门到这东城门跑十个来回。”向昕说完，便俯身从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身边捡起了锦丝钱袋，将它抛给了身后的两名捕快，示意他们架着小贼，先行回衙门。

众行人定睛一看，那玩意儿竟是一锦丝钱袋，而绊倒小贼的正是小乞丐向外伸出的一条腿。

那两名捕快总算是跟了上来，不停地大喘着气。

“暂时没有，我们几个兄弟都是两人挤一间屋子，小马哥他们那屋是三人。老大，你莫不是想将这小家伙塞进咱们屋吧？”牛勇说着，连连摆手，立即拦在向昕的身前。

“总捕老大，万万使不得。”牛、马二人闻言霎时慌了神，连连惨声叫唤。

牛勇看不下去，出声急道：“老大，这小家伙分明是故意刁难，有谁见着银子不要的？”

“是吗，向大叔？”向美仁问。

向昕扬着嘴角，道：“向昕，向若而叹的向；日斤昕，太阳将出的意思。可识得？”

出乎意料，向昕一言不发便将小乞丐抱起，朗声道：“各位街坊，今日向某将此乞儿带回，定会照顾至他腿伤痊愈，各位可以安心散去。”

向昕突然在一间屋子前停了步子，回身便问牛勇：“可有空余屋子？”

四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未久便立于信阳县衙门前。

信阳城内最繁华的市集街道上，永远是熙来攘往的人潮，小商贩们高亢激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幅和谐安定的景象。

小乞丐也终于止和*图*书了哭声，指着自己的伤腿，委屈道：“你们抓贼，却害我的腿肿成这样，我日后有好一阵子将无法行讨，叫我如何过活？”

向昕的唇角上扬，一路漾着好看的弧度，今日怕是他这二十四年来，笑得最多的一日。

不算太大的屋子，最后只剩下美仁一人。

“总捕……向老大……”

“老大……你总算回来了……”

小乞丐笑眯眯地道：“我姓向，名美仁，今年十三岁，祖籍？我也不太清楚。”

“哎哟——”那名小贼一个不留神，被某物给绊了一下，直直地往前栽去，这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头昏眼花，一时找不着方向，之前手中紧攥的东西跟着抛向了半空，打了个旋，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上，然后落在一名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身边。

“腿断了？”向昕猛然一惊，那小贼只不过绊了这小乞丐的腿摔了一跤，怎么会绊断了他的腿？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连忙蹲下身哄着道，“莫要哭了，让哥哥看一看。”

向昕此话一出，果真起效，围观的群众很快便散去。

“马安亮！”向昕一声喝止，让两人闷了声，他们将脸别向一边。

一旁的牛勇与马安亮听见这绵绵不断的哭声，顿觉心烦。

向昕轻轻掀起小乞丐破旧不堪的裤管，露出一条污脏的小腿，这让他眉心不由得一蹙。

向昕深锁剑眉，睇了两人一眼，对着紧随其后赶上来的另两名捕快道：“带回衙门。”

“我要这些没用，今日伤了腿，连动都不能动，怕是连寻个睡觉的地方都不能，如何花销这些钱？”那小孩将钱袋一推，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马安亮粗吼一声：“小孩，你有何委屈，说出来便是，总是这般哭哭啼啼，叫人好生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