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七章 不了情
呼衍揭儿把听来的一一道来，也是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的尴尬和让人难以承受的静默。
禺疆转身举步，一前一后地走回方形广场。月色光华与星辉互为呼应，水乳|交融，清清洒落一地，撒在人的身上，特别是撒在暗地处相拥在一起的青年男女身上，款款浓华，深情流溢。那是须卜隆奇和呼衍玫儿，简单的情爱，醉人的缠绵。
“须卜珑玲。”
丘林非澜傲气地纵声干笑，撕裂了重重黑暗，惊醒了两个孩子，吓得他们哇哇大哭，特别是头曼，嘹亮的哭声惊天动地，扯破了喉咙一般。杨娃娃听闻，心上像是插了一把尖刀，疼得抽气，迫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把孩子夺回来，却只能在这当儿强行打住，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杨娃娃看着群情激昂的青年们，淡淡地笑着，心中想道，难道这个绣花腰带是定情信物？
丘林非澜听见了那一声宠溺、亲昵而又哀伤的叫唤，生猛地顿住了身子，静静地站立了好一会儿，接着，她再也禁受不住、转身跑回来，惶惶的脸上布满了哀伤与歉疚，“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须卜珑玲牵起唇边的伤意，何时，呼衍揭儿才会如此待她？或许，只有一个字：等。
呼衍玫儿双手捧着一条绣花腰带，绕在须卜隆奇的颈上，温柔而羞涩地瞟了他一眼，娇羞地低着头跑出人群，跑向广阔的草原，跑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小伙子们推搡着呆愣的须卜隆奇，催促他快快追她去。
呼衍揭儿一直观察着她，却见她一副轻松、淡定的神情，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他的脸上仍是平静无澜，心中却是极度的空落，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
伦格尔眼睛灼亮，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昨天赛马以后，我和你纵马驰骋在挛鞮氏辽阔的草原上，我们在月亮湖待了一个夜晚，看着漫天的星星，你很开心，你在我面前不再是一个冷傲艳丽的女子，而只是我伦格尔的女人！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虽然我们在一起才两天，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她看见，伦格尔怒气腾腾地走过来，迈开一步就靠近一步，紧迫而来的冰寒气息就冰冷一分；他的脸色暗沉如夜色，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听得骇人的震怒声调，“非澜，住手！你放下孩子！”
杨娃娃听闻伦格尔饱含深情的的语音，哀沉得让人动容，让人——深深地沦陷，再无反抗的余地……她盯凝着两人，紧张的目光定格于头曼上方的匕首，以及隐隐较劲的两只手，心揪得紧紧的，窒息的感觉延漫而上，背上冷汗如雨。
禺疆听闻她笃定而又闲淡的言语，好似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不由得佩服她的坚毅与勇敢，“你阿爸会同意吗？”
禺疆心中辗转，想道：呼衍揭儿能够娶得须卜珑玲，也是他的幸福；只不过这种幸福，是不是他想要的而已。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却听到——
不期然，她在寝帐附近碰见正想看望瞳瞳的呼衍揭儿。他目光温和，眉宇之间却拢着些许的伤感情绪，她不由得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话落，呼衍揭儿披着一身星光、悄声离开，只留一抹淡淡的阳刚气息，浮在月色中，绕在她的周身。
杨娃娃讽刺地嘲笑着，铿锵的语气掷地有声，“你当和图书然不怕，你是高高在上的非澜居次，吃好的，用好地，受苦、挨饿、忍冻的，永远是无辜的部民。”
“酋长不需要回答，到时呼衍揭儿和我一起到议事大帐，他会跟我阿爸说，他要娶我。”
杨娃娃见麦圣不自然的表情，担心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糟糕，前方就是瞳瞳和头曼的寝帐，难道目标是孩子？
“是的啊，呼衍揭儿是一个让人敬佩的英雄！”禺疆感慨道，如果不是先遇见的自己，雪也会嫁给呼衍揭儿的吧！无论如何，都是她有意帮自己、帮挛鞮氏解决难题，他诚恳道，“谢谢你！”
须卜珑玲何尝不知道，呼衍揭儿愿意娶她，都是因为深雪公主的关系，为了稳定挛鞮氏的地位，为了帮助禺疆登上单于大位。她杏眸微掀，扫了一眼曾经让她心动的稳健男子，纤纤然越身而过，淡淡道，“我们出来很久了，应该回去了！走吧！”
呼衍揭儿坐在床沿，柔软地抱着瞳瞳，轻声哄着；瞳瞳竟然止了哭声，在他的臂弯中安宁下来，娇小的双唇噙着无邪的淡笑，开心地解释道，“你的孩子，我都喜欢，只是……我也不知道，觉得瞳瞳很可爱，而且，瞳瞳每次见到我，好像认得我，笑得很开心。”
丘林非澜退开三步，冷傲对伦格尔说，我不能嫁给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禺疆轻松点头，眼中流露出疏淡的离光，泰然答道，“听到了一些，该听的都听到了！”
丘林非澜傲然的脸色突地僵住，看着臂弯中哭闹不止的小家伙，愣愣的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他走到一个毡帐旁边，隐隐约约地，若有若无地，听到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他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近了些，贴在毡帐的边上，探头出去，看见——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拉出两道淡淡的影子，一个高大俊伟，一个清扬高洁，竟是那么的合拍。
呼衍揭儿以食指轻轻拨弄着瞳瞳润红的脸蛋，不经意地说道，“刚才，无意中听见伦格尔和丘林非澜的谈话，两人好像在吵架。”
“酋长，我知道你来了。”须卜珑玲背对着他，嗓音已没有了之前的酸意。
当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情意萌动的青年男女纷纷走到广场上，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圈，载歌载舞，唱出最动听的情歌，舞动出最澎湃的热量。
禺疆眉心一荡，更加确定她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却无法猜透她为何这么做，她明明知道呼衍揭儿不喜欢她，明明知道她阿爸有意生事，而她却背叛了她阿爸，为什么呢？“那我应该怎么说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她！须卜珑玲是一个素雅、高洁的女子，娶得她，也是他的福气，只是希望他会好好珍惜。杨娃娃见他的脸上是一种有所期待的表情，他期待着什么呢？期待自己有所反应吗？她是很开心的呀，只要他娶了阏氏，就会很快地放下她了。她语气轻柔，淡淡道，“她是一位很好的女孩，你不要辜负她，到时我一定会送上大礼。”
丘林非澜握住匕首，笔直地对准孩子的腹部，强撑着意志，恨恨地恼怒道，“你说放手就放手吗？我的事，不用你管!”话音甫落，心中万般犹豫，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吗？如今这种情形，只怕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不止连累到阿爸，还要陪葬丘林氏众多无和图书辜的部民；然而，自己真的想要报仇、杀死手中的孩子吗？她不知道，她只是恨死了爱宁儿，却怎么也找不到爱宁儿，只好退一步把仇恨嫁接在阏氏和孩子身上。
丘林非澜冷笑道，是的，我很残忍，请伦格尔忘了这个残忍的女人。
杨娃娃知道，这个攻心为上的方法已经取得成效，随而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吧！毕竟帐外月色明亮，场地宽阔，你想跟我比划比划，也不会受到局限。”
听闻他们的谈话，禺疆疑惑了，难道须卜珑玲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倾听他们的谈话？他知道呼衍揭儿会帮他解决掉须卜珑玲，却不知道须卜珑玲竟然如此迅速地爱上呼衍揭儿，而且坚定不移地要嫁给呼衍揭儿，即使知道呼衍揭儿不会爱上她。
五月的夜，有些凉薄，寸寸的凉意染透了肌肤；五月的月色，有些漠寒，自天际凌落的光华，渺渺濛濛，洒落在她的身上，轻绡般纤婉光滑，洁净得不惹一丝尘埃，缓缓流曳出的，是让人见之心动的孤洁风华。
须卜珑玲静立于荧荧流转的星光之下，飘然的姿态，雅致秀丽，“不同意也要同意！酋长请放心，我阿爸很疼我；而且，酋长不觉得呼衍揭儿也是我们匈奴一个英勇的英雄吗？我能够嫁给这么一个英雄，我阿爸也会很安慰的！”
她只是点点头，目送他起身离开，心中虽是担心，却只能无奈地干坐着，继续看着眼前的热闹。因为，她知道，他不告诉她是怎么回事，一定有他保留的理由。
真儿退到一旁，忙自己的事了。
呼衍揭儿自是听出了她语音中隐忍的哭腔，心中一软，跨步上前，缓缓地抬起右臂，想要安慰她一下，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她对于他，终究陌生！他只是软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杨娃娃夸张地咯咯直笑，嘲讽道，“虽然你蒙着脸，但是我认得你的声音。”
话落，他用劲地吻住她的粉唇，不顾身上的致命伤痛，深深地缠绵。月色迷人，更加浓郁，一缕馨香飘逸而出；莹白的缥缈中，两个痴情的人儿，忘我绞缠。
杨娃娃松了一口气，噙了一抹笑意，回转身子，走回寝帐。
丘林非澜止住尖利的笑声，口气张狂、不屑，“你的意思是，你们将对我部落发起征战？哈哈哈，我丘林氏还怕了你们不成？真是笑话！”
她温柔地哄着头曼，脑中思绪万千。他说的没错，瞳瞳刚出生时大哭，被他一抱，立即止了哭声，当真奇怪；后来，瞳瞳每次见到他，都会在他的逗弄之下，玩得很开心。由此看来，瞳瞳长大后定是和他关系非浅。乌丝说，他是瞳瞳的守护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瞳瞳是匈奴的守护神，将会促进匈奴的统一，真会这样吗？
禺疆扫了一眼，毫不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秘密，凑在她的耳边、神秘地说道，“你发现了吗？伦格尔、丘林非澜、呼衍揭儿、须卜珑玲都溜走了，我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个晚上，杨娃娃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中场景，思忖着好久没有做噩梦了，怎么今晚就做噩梦了呢？难道有什么启示吗？如何努力，却再也睡不着，于是起身披上衣服，呆呆地看着熟睡的禺疆，散落的长发略显张狂，坚毅的面容刀削凛凛，抿紧的嘴唇冰火交缠……她好爱好和*图*书爱他的呀，很久很久以前就爱着他，怎么也舍不得与别人分享他，即使是为了统一匈奴……也许她是自私的，可是，这份爱，让她沉重，也让她欢悦，让她的内心充实繁芜，也让她的生命再无荒凉。
女子的声音！杨娃娃微微一笑，在黑暗中笑得可怖，呵，原来是她！很好，原来是报仇来了！
“传闻阏氏聪慧冷静，果然如此！非澜佩服！”丘林非澜稍一思虑，亦冷静不少，沉声道，“我知道，我的弟弟丘林野是爱宁儿杀死的，但是你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的孩子，呵呵，我也要让你们尝尝丧失亲人的滋味！”
须卜珑玲转过身躯，撩人月色中，黑黑的乌瞳晓映着亮亮的清辉，“刚才，我们的谈话，酋长都听到了？”
杨娃娃扑哧一笑，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低低嘲讽道，“你都宝宝的爸爸了，还想怎么浪漫？”
第二天，各项比赛精彩纷呈，接近尾声已是黄昏时分，禺疆命人开始准备夜幕下隆重的歌舞酒宴。夜幕降临，草原上空是浓墨重彩的黑暗，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繁星，仿佛近在眼前，又觉得要不可及。杨娃娃伸出小手，摊开白若无色的手掌，璀璨的星光，仿若流星一样，划过手掌，瞬间消逝不可追忆。
禺疆想要快些回到酒宴，却不曾想，杨娃娃也离开了酒宴。真儿报说，头曼哭闹不止，瞳瞳也被吵醒了，一起跟着大哭。
“因为，我喜欢你！”
杨娃娃温然一笑，放松地叹道，“这么说，两人是和好了？”
她愁肠百结，脑中思绪万千，仿佛严冬纷飞的漫天大雪，重重遮住了延展的视线，挡住了迈开的步伐……她丝毫没有察觉，伦格尔已经靠近她、抓住她的手腕，“你说很喜欢女孩儿，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一个小女孩吗？非澜，你都忘了吗？”
她静静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好一会儿，她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帐。刚走到帐口，她心中一跳，隐约地听见帐外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匆忙掠过。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四下探望，月光明亮得发白，飘洒如水，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猫着身子钻出寝帐，恰巧捕捉到前方一溜黑影快速地一闪而过，有如鬼魅。
“哦？”杨娃娃好奇道，想起昨天赛马时两人的拼斗，后来伦格尔追出去了，不知道结果如何；她蹙眉道，“他们吵什么？如果他们能结成好事，丘林基泰就该跳脚了！”
呼衍揭儿的影子静静地立着，夜色中轻微地晃动，“或许，直到我死，都不会爱上别的女子！”他的嗓音隐藏着细微的颤抖，不敢置信似的，“即使这样，你仍然愿意嫁给我？”
丘林非澜的脸上更冷了，语音冻人，说道，即使已经成为你的女人，我也不会嫁给你，请你忘掉那一夜吧！我会很感激。
她一呆，脑中有些滞涩，眸光亦是凝住了一般、不再流转：原来，他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件事。她弯眉看着他，真诚地微笑，“恭喜你，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你的阏氏是哪一位？”
她狠狠咬住嘴唇，深呼吸，稳定心神，蹑手蹑脚地挑帘进帐，而那黑影，始终没有察觉，直到她出现在帐内，坐在床沿看着孩子的黑影才猛地站起身，顺带抱起头曼，发急的声音中浮现一丝慌张，“你不要过来！”
“嗯，都是曼儿惹的。”杨娃娃示意他进和*图*书帐，有些不解，“对了，你好像只关心瞳瞳啊，不喜欢曼儿吗？”
这，就是男子对女子的痴情，可惜，那个女子，并不是自己！须卜珑玲悲哀地想到，心动的两个男子，都不属于自己，为什么她如此可悲呢？她坚强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挺直了肩背，盈盈转过身子，一双清眸、粼粼若水，强自忍住了酸酸的泪意，“好！明天一早，你就跟我阿爸提出来吧！”
“我知道，你喜欢深雪阏氏！”好像是须卜珑玲的声音，幽幽的音色，扬漫着浅浅的无奈。
“你怎么知道是我？”丘林非澜惊慌道，匆忙的应答有些惶恐，像是被人撞破坏事。
禺疆闪身走出来，尴尬了脸色，毕竟，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心虚道，“呃……我是碰巧听到你们说话的。”心念一转，想起是她让自己来的，莫非她是要让自己听到他们的谈话？要让自己知道她喜欢的是呼衍揭儿……还是让自己知道呼衍揭儿对雪的情意？不管如何，问了不就知道了？于是直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禺疆握住她的小手，眨着眼眸，眸光灿亮如星光，“雪，你知道这条绣花腰带代表着什么吗？”见她摇头，解释道，“在匈奴，未婚的女子，要亲手缝制一条绣花腰带，献给心中喜欢的男子，如果男子接受了，就表示他愿意娶这个女子为妻；如果不接受，就要把绣花腰带还给她！”
浓重的黑暗之中，惨厉的笑声，怨恨的话语，阴森森的恐怖。
呼衍揭儿不是不感动的，然而，又能如何呢？他的心中，只能放得下一个人的呀！他定下声调，不带情绪地说，“好，我可以娶你，也可以对你好，但是，我心中只有一个女子，我所能给你的，不可能是爱！”
杨娃娃暗道不妙，假如她真的丧失了理智，还真是很难保全孩子；脑中无数念头升腾又消逝，走马观灯一样纷纷扰扰，嗯，看来，只能试一试了，“没错，我间接害死了丘林野，谁让你的弟弟那么痴情呢？一个不懂得放弃的草原男儿，一辈子都会生活得很痛苦。而现在，只要你稍稍动手，我想，你的部民将会因你而饱受劫掠和杀戮的痛苦，从此，我们两个部落之间，将会征战不断，杀戮无数，草场凋敝，牲畜锐减，部民的生活更加困苦。”
“作为酋长的女儿，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如此景象吗？”
匕首，准确地扎入伦格尔的心脏！他的脸庞因为疼痛而扭曲，锐利的眼睛凝结着沉沉的伤凄，沉重的身子支撑不住地往下沉坠，虚弱地瘫在了地上……
那男子真的不接受，这个女子岂不是很丢面子？杨娃娃刚想开口问他，却见麦圣走上前，凑在禺疆的耳旁，叽叽咕咕地小声说话。说完，麦圣站在后面，脸上的肌肉极不自然地扯着，尴尬地看了杨娃娃一眼，立马转开视线。
伦格尔很受伤，面色如铁，直视她，迫得她低下头去，说道，你是一个残忍的女人！
说完，丘林非澜立即转身、快步离开。不过，伦格尔冲上前，抱住她，不让她走。丘林非澜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抵不过伦格尔的力气，在他的怀里哭了。
呼衍揭儿俊伟的身形隐在月华星辉的超然之外，疏朗一笑，“哦，我想看看瞳瞳，方便吗？我听到了瞳瞳的哭声，好像哭的很厉害！”
伦格尔虚弱地笑了，右臂勾住她的腰肢，“答
和图书应我——不要——离开我！”须卜珑玲一双清眸中收尽了孤涩，溢满薄薄的清寒，“我找酋长过来，就是要告诉酋长，明天我阿爸跟您提出我的婚事，您可以不用直接拒绝。如此，我阿爸就没有任何借口！”
她冷静道，音调无比的残酷，“丘林非澜，你想报仇吗？可以，你现在就马上杀死我的孩子！不然，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杨娃娃火速追赶上去，脑中不停地过滤着此时能够想起的人物，须卜氏？丘林氏？还是其他部落？猛然发现帐口的两个护卫已经被撂倒在地，帐中黑暗无边，看不到任何动静，怎么办？怎么办？万一他对孩子下手，那可怎么办？
乍然，她看见怀中小孩已经远离自己，阏氏正伸手接过，心中大急，猝然地挣开他的钳制，抬起匕首，探身、往小孩身上刺来……刺中了，刺中了，红红的血，温温的血，手上的红血，还是热的，好多呀，嘀嗒嘀嗒地掉在地上……
可是，不是小孩的，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想这样的，她不要这样！
丘林非澜呆住了，撑大丹凤眼，看着沾满鲜血的手，眼眸惊恐得涣散，语无伦次地呢喃着，“不，不是我，不是……”她挪动着凌乱的步子，踉跄地走着，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摇摇晃晃……伦格尔挣扎着站起来，嘶哑了嗓音，哀恸地叫唤，“澜儿——你不要——我了吗？”
方形广场上排开长长的案几，就像大礼那天的酒宴规模，只不过多了胡笛琵琶的飘扬伴奏，多了星光明月的飘逸光泽。各个部落都准备了歌舞表演，舞蹈，耍刀，歌唱……水平参差不齐，难得的是欢快的舞步，喜悦的笑容，狂热的激|情，参与的热情。
伦格尔左臂轻轻地抱过头曼，凄痛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告诉我，你不要我们的小女孩了吗？”
杨娃娃一手抱着头曼，一手撑住他的上半身，脸色惶急，颤抖地叫道，“伦格尔，你怎么样？”
禺疆快速地走着，心中翻滚着诸多念头：须卜珑玲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要跟自己说什么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刚才——雪疑惑的表情，好像看出了些许苗头，以她的聪慧，不难猜到；万一她真的知道了，那不是更加不妙吗？嗯，回来一定跟她解释清楚。
丘林非澜一阵怔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如在帐外、可免去对孩子的伤害，更有利于自己的逃脱。感觉到站在帐口的影子已经撤出寝帐，她毫不犹豫地走到外面，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站立在华浓月色之中，姿态悠闲，笑容淡定，风采卓然。她甚觉奇怪，为什么阏氏一点都不紧张呢？都不担心孩子吗？
丘林非澜傲丽的眉宇弥散开一缕哀伤，苦涩地呻|吟道，“不，不是的……”
须卜珑玲感觉身子重重地被撞了一下，腰部生疼生疼的；她含着凄楚的微笑，那洁白的微笑，又是自信的，坚定的，“是的，我愿意，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换取你的爱，无论结果如何！”
呼衍揭儿点点头，清俊的黑眸中闪动着异样的芒色，眼神略略的不知所措，似乎要隐藏什么，又似乎不想隐藏，“我……过几天，我会举行大礼！”
禺疆淡漠地顿住了眸底的笑意，低下眼眉，稍作思虑，随即握紧她的手，无甚表情地安慰她道，“没什么事，我去去就来，别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