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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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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十七章 挛鞮氏

上部

第十七章 挛鞮氏

杨娃娃听见她的祷告,一字不漏,甚感诧异。她叫乌丝?什么人?向天神祷告?她在等谁?不会是自己吧?对了,她向天神祷告,祈求佑助,难道她是女巫?或者巫师?
真儿放松下来,却仍然心有余悸,紧紧的挨着杨娃娃走路。她说,她肯定会连续几个晚上做噩梦的。
真儿瑟瑟发抖,推着她,催促着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心慌的女子。
“除非她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痛恨孩子,或者——”杨娃娃知道真相即将揭开,心里怦怦直跳,即使在这干燥的秋天,仍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爱宁儿怒气腾腾的瞪着她,“关你什么事?你最好——”
说完,爱宁儿轻笑着,慢慢的转身,眸光扫过真儿和杨娃娃时,抛过来一记傲慢的挑衅眼神,然后,在黑妹掀开帐帘时,逃跑似的奔出寝帐。
哦——原来他就是丘林野,应该还很年轻,估计不到20岁。
乌丝颤抖着嗓音,故意拉长声调,“你们害怕了吗?”
随着真儿凄厉的嗓音,杨娃娃的手指,开始颤抖,胸腔里的心脏,揪得紧紧的。还好,现在不是晚上,不然,真的会人吓人、吓死人,活活的被她吓死。
她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力道很轻,慧黠的眨着眼睛,眸光流曳,“意思就是么,你把衣服脱了,到外面站到天亮,就不会想了!”
他终于明白,他无法征服她,让她臣服于自己,或者说,她是不会被某个人征服的;她的想法很多很独特,往往是惊天动地的,她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女子,反而,她总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的佩服和尊敬。如果她是男子,一定是他强劲的对手,一定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英雄、首领。
蓦然,她想起那双桃花眼,那种狠毒的眼风。她一定认出他了,不然,她的脸色不会瞬间风云变幻。冰溶阏氏,主谋会是她吗?她有什么动机,必须杀之而后快?小叔和嫂子,她应该比他大好几岁,有过去?有暧昧?但是,不可能啊,他离开十八年了。
他心下大震,猛冲上前,硬生生接下瘦高蒙面人对她猛烈的攻击,刀刃碰撞,铿锵轰鸣,光屑满地……三个蒙面人围攻而上,招招凌厉、竭力置之死地;纵横的杀气、围绕成一圈惨白的死亡之光,紧紧地笼罩着他,任他再怎么突围,也无法逃离死神的追索。
乌丝沧桑的眼睛、流露出苦楚、哀伤的光华,“神女,您觉得,一个疼爱孩子的阿妈会让人杀害自己的孩子,会吗?”
只是,他或者她,低估了禺疆的警觉性。
是夜,麦圣安排众护卫到帐休息,真儿收拾好酋长和阏氏的寝帐后,也回帐休息。帐内只剩下两人,她站在床边,他站在帐帘边上。一个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人,不甚了解的内心,相顾无言。
乌丝上前三步,凌空飘来一样,轻灵鬼魅,眼珠子转动着,欲擒故纵的眼神显露无疑,“乌丝等待了十八年,神女不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情急之中,她扯过边上的绣袍,轻薄的料子、贯力掷出,水袖一般阴柔,裹挟着一股苍劲的灵风,缠绕住银光耀动的剑身,猛力一拽——禺疆趁机躲过致命的一剑,抬脚踢中左侧蒙面人的手腕,右手一转,反向重力一砍,血肉撕裂的声音、尖利的响起。惨叫一声,瘦高蒙面人的手臂应声而落,血柱飞起,猩红的血花随处四溅……
禺疆捋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禺疆点点头,赞许的轻笑,“这么说,是南方邦国的人要刺杀我?我什么时候得罪南方邦国的人了?”
这颗聪明的脑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忽视,只不过,那时他还不习惯女人的智慧;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她的离开、无法克制对她深入血液的爱的时候,他明白了,如果她是他平常所见的那种庸常女子,他是不会看上一眼的。他心爱的女子,胆识过人,聪慧冷静,桀骜不驯,只有唯一的她。
他转过身,抱小孩一样、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在大腿上,让她的两只手臂圈住自己的脖子,贴着她的侧脸,声音嘶哑,“我不该回来!”
她不乐意的嘟起双唇,转开视线,似有不屑,“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爱宁儿盛气凌人,怒喝道,“大胆!你一个下贱的婢女,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麦圣带领寒漠部落众护卫整理寝帐,不多久就收拾完毕、退出帐外。
他无法征服她,唯一能留下她的,只有一个方法:让她爱上自己;娶她为阏氏的唯一条件:统一匈奴,成为匈奴族最英明伟大的王、成为整个草原的最高统帅。所以,他一定要虏获她的心,让她的眼里只有他,让她的心只为他跳动,就像他时时想念着她、强烈的需要着她一样。
两人拥在一起,紧紧地。没见过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杨娃娃虽然不怕鬼,不相信鬼魂,可是,这样一个似鬼非鬼的真人僵尸站在眼前,能不心虚、胆寒吗?
只见,乌丝冷笑着,目光残忍的,高举手臂扯下围着头部的头巾——霎时,一捧惨白的长发飘荡下来,撒落在后背、前胸,覆盖着雪白的脸庞,只露出漆黑的眼睛、干枯的鼻子、雪片似的嘴巴……除了眼睛,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雪白到底。
议事大帐是一顶很大的穹庐,驻扎在一片宽广、平整的坡地上,铺砌十级台阶,穹庐前面矗立着两杆青白色的大旗,分别绘着一轮太阳和一弯新月,代表着匈奴人崇敬的太阳神和月亮神。台阶下是一片方形广场,广场两侧竖立着两排拴马的马桩,四周插着各种动物图案的旗幡,秋风飞掠,旗幡猎猎荡响。
她心中冷笑,隐去脸上不屑的冷意,握紧真儿的手。真儿好可怜,刚刚被乌丝吓得已经丢失三魂六魄了,现在还要遭受她的侮辱与折磨。
沉沉的夜。稀疏、凉薄的月华,融入沉甸甸的暗黑之中;远方悲戾的狼啸,时断时续的,在静谧的黑夜中,搅动了似乎陷入沉睡的黑色海洋。
“嗯,我就是知道!”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极力蛊惑着她,“抬起头,看着我!”
爱宁儿怒眸一瞪,疾言厉色,“你管我?滚一边去!”
少了一个同伴,两个蒙面人的攻势再诡异灵活,也抵挡不住禺疆狂烈、凶悍的攻击力道,不多时已经倒地毙命。
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分别十八年的弟弟了。
“凉拌!”她不假思索的说。
“不要怕!”杨娃娃握紧真儿的手,给她安慰的力量。乌丝向天祷告的话语,让她觉得这个女子身份特别,似乎跟自己有所关联;或许,这个女子可能知道她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来到匈奴的奥秘。
而此刻hetushu.com•com,这样抱着她,柔顺的她,情意款款的她,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想起她刚才快捷的出手相救,心中漾满了暖意,“刚才你救了我,谢谢你!”
杨娃娃只觉得好笑,有必要生气吗?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嘛,见到心中崇拜的英雄,只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何必对她如此冷淡?
对于他的冷淡,爱宁儿毫不在意,兀自热乎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俏媚的桃花眼晶亮闪闪,“对了,禺疆叔叔,我听说昨晚有三个蒙面人刺杀你,可惜我不在场,不然就可以跟着禺疆叔叔一起杀敌了。”
她嘟起双唇,娇美的小脸,皱成一团,摇头晃脑的,活脱脱的小女孩,煞是可爱,“可是,睡在里面、我不习惯,会睡不着的!”
“这个我知道,我们部落也是的呢,不过不是所有的都这样。”真儿笑嘻嘻的,“因为呢,我们想着,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见灿烂的太阳,只要看见了金灿灿的阳光,我们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全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我不该带你来!”他沉沉的说着,醉人的的嗓音,渗透着无奈的歉意。
禺疆只身对付七八个草原勇士,绰绰有余,只不过,这三个蒙面人身手怪异,不似草原勇士的笨重和勇猛,出手快捷,招式阴狠,变化多端又绵绵不绝。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手,一时之间难以制胜。
麦圣一脸担忧之色,却冷静的走上前,“酋长,有没有受伤?”不经意间触及杨娃娃诡异的目光:她使劲的眨着眼睛,眼角瞟向那帮男人。
杨娃娃心里一顿,丘林野?丘林氏部落的?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呢?应该还很年轻吧!他找部落联盟单于的女儿干什么呢?爱宁儿居次!居次,不就是相当于身份尊贵的公主吗?挛鞮氏部落统领的部落联盟,囊括三大氏族部落,控弦之士七万,以此看来,实力不容小觑!
一路上,他把她带在身边,片刻不离,并肩策马,同眠共枕,为的是,长途跋涉的路途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让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艰苦与劳累。而在众人面前,他的行为是规矩的,不会上下其手,不会亲密接触,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护卫。
禺疆轻轻点头,算是回答,脸上冷冷的。
爱宁儿着急道,“禺疆叔叔,丘林野对你很不服气呢,这样吧,我们到射场去,你跟他比试比试,让他知道禺疆叔叔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大英雄!”
爱宁儿瞠目结舌,怔怔的看着杨娃娃。
她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力道很轻,慧黠的眨着眼睛,眸光流曳,“意思就是么,你把衣服脱了,到外面站到天亮,就不会想了!”
禺疆微扯上唇,嗯哼一声,眼眸冷冷的眯起来,歪过一记又冰又辣的眼神,瞥了一眼边上的娇小护卫,恨得牙关痒痒的。
干枯女子盯着杨娃娃,眼睛像是死了一般,眼珠子再也不会转动。杨娃娃也禁不住一阵心虚,握紧了真儿的手,“你——你是——”
他脱下她身上的白狐皮大氅,把她平放在床上,“不要说这个事了,先休息吧!”
“我怎么样?哈哈——哈哈——”干枯女子仰天狂笑,底气十足,嗓音尖锐的像是厉鬼的阴魂嘶叫。
“丘林野,”爱宁儿呼喝牲口一样的呼叫着,斜斜的睥睨着真儿,目光凌厉得扭曲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个下贱的婢女,勾引酋长的话,你说该怎么办呢?”
真儿失声尖叫,脸孔埋在杨娃娃的肩膀上,呜呜的哭着。
真儿抖擞着身子,目露惧色,惊恐的看着阏氏。杨娃娃轻轻的摇头,示意她不要惊慌,不会让她有事的。
一个出乎意料的念头闪过她的脑际,不,不可能的,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呵!
呕吐渐渐歇止,真儿拿着绢帕帮她擦拭嘴角,“阏氏,好点了吗?”
“真儿,你发现了吗?每个毡帐的帐口都是向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皱眉问道。
立脱没有向大家介绍禺疆等人的身份,只说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人马疲乏,简单的寒暄几句,就各自回帐休息。而早在两天前,挛鞮氏部落已经得到酋长的命令,预先准备好客人的毡帐、物什等等。
她看见他的脸上乌云密布,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要一口吞掉她的眼珠子。突然的,他扑嗤一笑,神色舒展开来,浓眉挑得高高的,宠溺的捏着她娇嫩的腮帮子,“你这颗脑袋,就会乱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丘林野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爱宁儿。
为首的正是立脱。他焦急的目光横扫过来,看见一个惊艳的美人儿,当场吃惊不已:好啊,这个臭小子,瞒着他在帐内藏了这么一个绝妙的美人儿,居然一路上都没有发现!
爱宁儿不由自主地趔趄两步,漆黑的眼睛惊慌得簌簌抖动,咬了咬嘴唇,脸容强自镇定着,“禺疆叔叔,我——是来告诉你,明天晚上,阿爸要为叔叔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盛会,禺疆叔叔记得一定要来!”
爱宁儿抓住他的左胳膊,撒娇的摇来晃去,“禺疆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呢?”
禺疆的眸光轻描淡写的拂过爱宁儿的脸庞,冷凝的嘴巴里吐出硬邦邦的话,“改天再去打猎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你去见那个丘林野吧!”
显而易见的,爱宁儿的“血性”反应比较快;回过神,疯狂发作的怒火燃烧着她的内心和粉|嫩的脸蛋,她悄然一抖马鞭,猛力抽出,狠狠地甩向杨娃娃,就像一条吐出蛇信的毒蛇,当胸咬来。
“在想什么?”
这下,轮到她吃惊了——眼皮撑得大大的,乌黑的瞳仁滚得圆溜溜的。
杨娃娃坐在毡床上,感觉阵阵阴风嗖嗖的回荡,冷意刺骨,于是拿过白狐皮大氅裹在身上,抱着两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白狐皮大氅就是禺疆送给她的那张雪白的狐皮做成的,刚好赶上他们出发。
“居次,”爱宁儿的婢女,黑妹,长得黝黑、粗壮,站在帐口,一脸的着急和劝慰,“丘林野还在等你呢!”
她乐得张嘴大笑,却不料,他趁机攻城略地,狂烈的扫荡着,席卷了她全部的意识……直到她和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火辣的激|情。
“我等您十八年了!”乌丝的眼睛瞬间浑浊起来,迷蒙得有如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她的意识好像跌落在某个过往、某个地方,沉默中蕴藏着爆发的因子。
禺疆坐下来,背靠着她,淡淡的说,“他咬舌自尽了!”
禺疆的脸上阴寒着,暴风骤雪似的怒意、烈烈狂烧,揪起黑眸,出其不意的一刀,砍断瘦高蒙面人的另一只手臂。“为什么?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说!”
“使hetushu.com.com命?”杨娃娃心里大震,这是真的吗?来到匈奴,是命运的安排?是因为一个使命?她拧起眉,颤声问道,“是什么使命?你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立脱的家人和部落中几个核心要员迎接了酋长的归来。
梳理好她的长发,他让她躺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弹坐起来,娇声道,“我想睡在外面,你在里面!”
禺疆说要出去一下,找一个老朋友,让真儿陪着她到处走走。他前脚刚走,杨娃娃就后脚出帐,决定先熟悉一下环境。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他是那么一个粗犷的草原男人,一个野心勃勃、胸怀大志的气魄男人,竟然为她如此温柔!
围绕着议事大帐的坡地,分布着七八顶较小的帐篷,构成了挛鞮氏部落的政治中心。议事大帐是酋长、亦是部落联盟单于处理政务、接待各部落首领、举行欢宴的场所,其余的是酋长的寝帐、部落要员的毡帐、各部落首领的下榻毡帐。
“你没有得罪谁,他们的身份只是一个障眼法。我觉得,幕后主谋,就在这个部落当中!”杨娃娃隐去笃定的微笑,抬眼看他,蹙起眉,眉角流香,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漏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那个,你哥哥的阏氏,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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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说地,他把她摁坐在床上,托起她的玉腿,帮她脱下马靴,接着抱起她,轻轻地放在毡床内侧……他脱下外袍和牛皮战靴,坐上床,扯过她胸前的发辫,小心翼翼的拆解着……而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瞬间发生,麻利、快速,让她惊愕得停止了呼吸。
该死的,这么魅惑干什么哟!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眸,使劲地研究着他的瞳仁,还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自信!
抬起眼,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行迹古怪的枯瘦女子,两人俱是一惊,愣在当地。
她发觉禺疆的身板绷得紧紧的,攥紧拳头的手臂微微的抖动。看不见他的脸色和表情,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她握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力图平缓他的激动情绪。
她挺直身子,拧着细眉,玉雕般纯净的脸庞、扬起不服输的红潮,“不是这样的?但是,我觉得她真的有问题嘛,我的直觉很准的哦!”
丘林野扫了两人一眼,柔声劝慰着,“爱宁儿,何必跟一个婢女生气?我们回去吃饭吧,好饿啊!”
这个事实,再铁石心肠的男儿,都无法接受的吧!
来去如风!她到底是谁?
他俊豪的脸上,笑得风月无边,“听话!”两个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迷蒙的看着她,“很快就会习惯的!”
草原的秋天,夜里越来越冷;真正的严冬,零下二三十度……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炎热和寒冷,这可怎么坚持下去哟?她真的无法回到21世纪了吗?可是,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如果真的回不去,留在他身边,接受他的感情——好像也是可以的!
她一顿:他真的害怕了?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抖动和心跳的加速,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更紧的搂着他,贴近他。
爱宁儿的阿妈,冰溶阏氏,风姿绰约,风韵媚骨,飞云如鬓的桃花眼总是斜斜的勾着。她轻慢的眼风瞟到这边,倏的尖利起来,死死的盯着,然而,眼神飘忽不定、似乎隐隐的抖动,又似乎沉沉的恨着什么。
真儿不由自主的靠在杨娃娃的身后,抖擞着嗓音,“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眼睑以下,用一方绸帕蒙住,眼睛清澈,却又充满了沧桑;一身白衣,披麻戴孝一般,惨兮兮的让人毛骨悚然;裸|露在外的手腕和手掌,干枯、黄瘦,就跟秋末掉光了叶子的小枝丫一样,骨头突现,森然恐怖。整副身架,骨瘦如柴,而且瘦得不可理喻、让人夜里噩梦连连。草原上任何一抹冷风,都能把她卷走。
他拥紧她,下巴温柔的蹭着她的头顶,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灼|热,“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
她太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这次,真是糗大了!而且,谜底竟然是:哥哥的阏氏,是他的阿妈!这,什么跟什么嘛!太震惊了!
杨娃娃捕捉到立脱震惊的目光,脸色一寒,立马转过身子,低下头,掩住脸上的无限春光。白色的衣裙,垂落的长发乌黑如墨,娇俏的背部,留给众等男人一抹举世无双的背影。
爱宁儿转过身,一阵旋风似的卷到他跟前,脸上灌了蜜一样甜得发腻,“禺疆叔叔,你说呢?”
他如此矛盾的表情,她觉得陌生。
是的,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她知道他是在保护她,可是——
“十八年前的事,你知道?”杨娃娃毫不畏惧,挺直腰肢,迎上女巫直指人心的锋利目光。
她把小脸贴在他的颈窝处,感觉那温温的体热透过那层皮肤一点一滴的渗透在脸颊上,纷乱的思绪渐渐的消失殆尽,另一种纷乱随着脸颊的烧烫、从心底扩散,酥酥的,麻麻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体味,不自觉地绵软无力,好像要化成一汪湖水。

黑眸灿若星辰,闪动的光亮却是邃远的,幽沉的。一小会儿,他转回视线,轻叹一声,“她是我阿妈!”
乌丝站起来,双手抱肩,微微欠腰,沧桑的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阴郁,“神女,乌丝等您很久了!”
次日,一大早的,两人刚刚穿戴完毕,就有一个冒失的小鬼闯进来,是爱宁儿。
杨娃娃好像被刺了一下,心惊肉跳。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深沉如海。
他也终于明白,她勇闯议事大帐的那天、说出的那翻话。她不同意夏心嫁给约拿,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那么她的意思就是:两人之间有爱,才能嫁娶吗?她始终拒绝嫁给他,就是因为她不爱吗?那是不是她爱上他了,就会嫁给他了?还有,她说她的夫君必须是一个盖世英雄、一国君王、治国平天下、统一民族……
她鼓起勇气,顿了一顿,“她不是你哥哥的阏氏嘛,不就是你嫂子嘛!她是不是喜欢你,你们以前是不是产生过感情?”
真儿气得发抖,撅起嘴巴,看着阏氏,眼神无奈,却又很不甘心。杨娃娃轻轻摇头,以目光安慰着她,让她稍安毋躁。
杨娃娃泄气极了,这个女巫嘴巴太厉害了,什么都掏不出来。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会加害于自己,但是——哎,还是算了,多问也是无益,顺其自然咯!
大手轻轻扣住她的细肩,他看着她,乌黑的瞳仁扇动着,专注的目光好像要从她的脸上搜索出什么东西。接着,拥住她,越和_图_书来越紧迫,要把她揉成一汪水。
“十八年了,我就是这样吓了她十八年!”乌丝恶狠狠地说道,惨白的脸色因为怒气而浮现出些许的生气。
“禺疆叔叔,你真的是那个北地的英雄禺疆吗?”爱宁儿高声嚷着,声音欢快得像一只鸟儿。她一身的浅红绸裙,发型简洁活泼,整体看来、娇俏脱俗,青春逼人。
娇小护卫白皙的脸蛋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松表情,眼珠子吊得高高的。她心里开心的大笑,一个娇媚的后辈女孩儿如此崇拜,还不开心吗?
突然发现他的眼色已然改变,眸中火舌突窜,她立刻缩起肩膀,乖乖地躺下来。
冷硬如铁的脸孔笼罩着一层冷煞寒气,禺疆揪紧眼眸,锐利如鹰的眸光锁住爱宁儿,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瞪着她,浑身散发出阵阵的怒气。
乌丝隐去眼眸中的癫狂,平静得犹如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草低、空旷无边,“神女,您肩负着重大的使命,乌丝会帮助您完成这个使命,从今天开始,乌丝听从您的任何吩咐!”
“哦?是这样的呀!”她想起来,匈奴人是崇拜太阳的,尊为太阳神。
“不行,这里不是寒漠部落!”他轻柔的说着,却是坚决的。
“我阿爸在议事大帐讨论事情,”爱宁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骨碌碌的眸子逐渐凝住,漫溢出湿蒙蒙的迷惘。心目中的英雄,此刻就站在面前,多么真实啊!她好激动好激动,一颗心,几乎要奔出来了。他的身板多么威挺,他的气势多么沉猛,他的脸孔多么豪放,他的嘴唇多么坚实……
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离开了十八年,再度回来,应该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吧!而且,他背负着的杀父罪名,将会更加沉重的鞭笞着他的内心。他还要承受多少痛苦?
她那双桃花眼,跟她阿妈的桃花眼,各有千秋。冰溶的桃花,是媚到了极致,斜斜一勾,深入骨髓;爱宁儿的桃花,融合了她阿爸的豪放,四分妖气、三分灵气、三分邪气,只要对上眼,只要是男人,就会沦陷于她那无辜的媚态之中。
他皱眉,看着她驼红的小脸,真想咬一口,“凉拌?什么意思?”
到达挛鞮氏部落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荒凉的地平线,最后一抹暗红的流霞、从天边慢慢隐退,薄雾惨淡,一股肃杀之气隐没在清冷的空气中。
杨娃娃始终隐身在禺疆的斜侧面,冷眼旁观。立脱的女儿,爱宁儿,灵气活泼,娇俏若三月桃花;一看到阿爸,欢笑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前、亲昵地磨蹭着、撒娇着。她的阿妈,站在边上浅浅的笑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宠溺。
“乌丝不知道神女是什么神仙,只知道您就是我要等待的神女。神女很聪明,自会知道如何完成使命的!”乌丝翻了翻眼皮,看向天际。
禺疆奇怪,也只能照做。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毡帐才越发稀落,前面即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估计这里就是营帐区的外围区域了。
“乌丝是天神赐予的通天女巫,当然知道您是神女,”乌丝恭敬的神色中,闪露出自信,“乌丝现在不能告诉您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过不了多久,神女自会明白的!”
杨娃娃微抬眼睑,看向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容貌粗放,厚眉,宽鼻,厚唇,目光又浓又厚,浓得深入,厚得狂野,始终追随着他的同伴,自有一股不屈不饶的劲儿。
神女?那不就是神仙了吗?这——这太离谱了吧!杨娃娃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凝眸一笑,却蜿蜒出锐利的眸光,“你叫乌丝?你为什么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念毕,恭敬地匍匐在地。
干枯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向东边、向天祷念着,咕噜咕噜的特别快,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接着,她双手向前平举,弯腰扑在地上,一会儿之后,直起腰,双手抱肩,微抬脸庞,看向遥远的天际,嘴里念念有词,“天神啊,您终于显灵了,乌丝感谢您!乌丝等了十八年,这一刻终于到了,天神,她来了,终于来了,请您佑助乌丝,乌丝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和期望。”
听闻这话,杨娃娃倏的松懈下来,快速的整理好思绪,定睛看她。其实,第二眼就没有那么骇人了,只要经受得住第一眼。真儿仍然爬在她的肩膀上,不敢抬头,看来,她吓得不轻。
几天之后,一行人到达挛鞮氏部落。
她压下强烈的好奇,勾眸一笑,悠然道,“既然你称呼我为神女,应该知道我是什么神仙吧?还有,我应该如何完成使命?”
杨娃娃看着他丝毫不占上风,想要上前帮忙,却苦于喉咙处酸意翻涌……激烈的打斗已是胶着,禺疆以刀风强劲、攻势凶猛取胜,三个蒙面人以身手轻捷、诡异多变稍占上风。
杨娃娃讶然问道,“你吓谁?为什么要吓她?”
真儿瞪大了眼睛,惊悚得一动不动,五指抓住杨娃娃的肩膀,死劲的抓着,关节突现。杨娃娃也被她的模样震得呆呆的,眼眶几近爆裂——
他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阴险的,奸诈的;收紧双臂,毫无预警的罩住她的双唇……她看见他微微闭着的双眼,迷蒙如大雾飘浮;脸色放松,湿热的双唇却加大力度,紧紧地吸住她的意识,“闭上眼睛,专心一点!”
脚步声突然消失,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她一惊,抬起头,看见他站在跟前,怎么他走路无声无息的,而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反应变得迟钝了?“有没有问出什么?”
穹庐外,竖矛横刀的护卫一排列开,煞有气势,威严悚人;广场四周,披甲士卒、或站立或来回穿梭,一脸的肃穆和冰冷。
挛鞮氏部落坐落在阴山以北、一片辽阔的高原上,地势平缓;一望无际的草原波浪起伏、碧波万顷,有低矮的小丘,稀疏的小树林;大大小小称作海子的内陆湖泊,点缀在草原上,仿佛是镶嵌在广袤草地上的水汪眼眸,让塞北穷秋,少了些苍茫,多了些灵秀。
“还不去?”简单的三个字,语气又冷又硬,威慑的气势、让人闻之丧胆。
立时,他的脸容冷凝下来,渗出淡淡的寒气,“为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爱宁儿,你喜欢你的禺疆叔叔,你想要嫁给他,是不是?”杨娃娃浅浅的笑着,悠然的慢调,却乖戾得让人倒抽冷气。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南方邦国的人。”她勾唇一笑,睫毛轻轻颤动,“第一,他们的刀法和剑法灵活多变,一般的匈奴勇士使不出来;能够把银剑使得那么出神入化的,你觉得匈奴的勇士做得到吗?第二,那把银剑和图书的剑柄上刻有两个字,是南方邦国使用的文字。”
“咬舌自尽?”那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她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掌心凉凉的——他的手掌一直都是温热的,难道他害怕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吧!”
“神女会知道怎么办的!”乌丝突然转身、飘荡而去,留下一句缥缈、清冷的话,随风散去。
“我现在知道,你不会逃跑了!”他看着她,俊眸幽暗如黑潭,盛满了自信的神采,以及深远的情意。
禺疆朝她走来,黑亮的俊眸冷沉冷沉的,却是失神的、空洞的。
丘林野无奈的笑了笑,扬起浓眉,粗放的脸孔上满是无言的宠溺,“她勾引你叔叔,关你什么事啊?”
杨娃娃和真儿漫步在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的外围。她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里的营帐,帐口都是朝东呢?
禺疆捋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胡来!”丘林野抓住她的手腕,紧张道。
蒙在脸上的白色绸帕,不经意间飘落下来,宛如一片飞雪,轻飘飘、孤零零的。
杨娃娃震惊于他的残酷,看到他的盛怒,也就压下心里那一股恻隐之心,“快说,否则,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惨。”
乌丝看见她骤然惊变的神色和颤抖的眼神,雪白的脸庞虚浮着残忍的笑意,“神女果然聪明,事实就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她是禺疆叔叔的婢女,居然勾引我的禺疆叔叔,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爱宁儿绕着真儿转了一圈,俏媚的桃花眼春寒料峭,寒意冻人。
禺疆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比猛兽还恐怖。他迅速地拧起脸容,线条生硬得跟石雕有得一拼,“你阿爸呢?”
他偷香一记,窃笑着,“没什么。你累了吧,我们早点休息!”
杨娃娃早有准备,急速闪过身子,躲过毒蛇的啃噬;在她抽出第二鞭之前,迅速的探身近前,扣住她的手腕,贯力一转,猛力一扭,把她推向丘林野的怀中。
丘林野垂下眼睑,暗叹一声,乖乖的放手。
她眉眼淡笑,俏皮道,“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见爸爸!”
哦——原来,他后悔带她一起来,害怕她受到伤害,而不是他害怕回来。她一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惭愧,“你不怕我逃跑了?”
乌丝的脸色雪白雪白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白,死亡的白,冒着寒气的尸体的白;嘴唇也是白的,像是覆盖着一层冰霜。只有眼珠是黑的,更加显得脸色死白。
爱宁儿的心中、荡漾着一汪柔软的湖水,娇声请求着,“禺疆叔叔,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禺疆看见了她羞涩、着急的表情,心下明了,朝着呆愣站立的众等男儿下达命令,“押他下去!麦圣,马上让人收拾一下!”
“放开我,丘林野,放开我!”爱宁儿愤怒地惊叫道。
“我——当然跟我有关系!哎呀,你不懂啦!”爱宁儿妩媚的脸蛋上飘过一抹红云,活泼的眼珠子剜了一眼丘林野,转身从马上抽出马鞭,笑看着真儿,眼风阴沉、邪恶,似乎能分泌出浓黑的毒水。
乱砍一通之后,三个蒙面人才发觉,床上根本就没有人。而此时,他们的脖颈上,已经架着锋利的弯刀。
“爸爸?”这叫法好奇怪,不都是叫阿爸的吗?“只是这样吗?”他想从她的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
突然的,乌丝仰天狂笑,高亢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反射出来,表现出惊人的穿透力,撕裂了让人沉醉的秋风,撕裂了草原纯净的秋景,撕裂了旁边两个女子的意识……她的身躯激狂的颤动着,惨白的衣摆零乱的抖动,魅影叠现。
丘林野一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当酋长?”
禺疆沉稳的威势、严厉的发号施令,俨然他才是这里的部落首领。立脱始终没有说话,看见弟弟走出帐外,才紧紧跟上去。
真儿怒目相向,硬生生的接下爱宁儿浓浓的敌意和醋意,“我们酋长喜欢谁,你还没资格过问!”阏氏为什么要打扮成男子呢?真儿始终想不明白!不过,爱宁儿这么张狂,真儿就是看不过去。
“那你还想怎样?”他还想听到什么?她微抬美眸,挑衅的看着他。转念一想,正色道,“对了,那三个蒙面人,你怎么看?”
她怎能不动情!
真儿忍不住低低的哭叫着,更紧地爬在杨娃娃的背部,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缩成一团。
他一回来,就遭到深夜刺杀,敌人的情报可真迅速!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十二岁的小孩子,跟三十岁的成熟男子,相貌上应该差别很大的。如此可见,幕后主谋应该就是十八年前陷害他的人,而且肯定一眼就认出他。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有点不安,有点烦躁,现在他回来了,他们之间还会不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明显的,三个蒙面人是冲着他来的。谁要杀他呢?刚刚到达而已,隐在幕后的敌人就按耐不住,如此心浮气躁,这个敌手,哼,看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不过呢,一路风尘,疲惫不堪,今晚上肯定睡得很死,比较容易得手。
得得得,响亮而闷重的铁蹄声从后面追赶上来,愈加急促;一眨眼的功夫,两匹骏马拦在两人的前面,高高在上的气势,逆向的耀眼光芒,逼迫着视线。
但是,无敏大叔不是说,他因为他的阿妈,才会痛恨所有的女人的吗?他的阿妈,冰溶阏氏,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咦,不对,禺疆是老单于和冰溶阏氏的儿子,那么冰溶阏氏也应该是立脱的小妈;老单于死后,冰溶阏氏嫁给名义上的儿子……
她想干什么?给真儿下马威?还是——
叫她如何说出口?三十年的认同,朝夕间改变,叫他如何接受?此刻,她无法冷静下来,惶惶然的六神无主,“我该怎么办?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眼神和脸色,当真奇怪。杨娃娃在心里叽咕着,她是立脱的阏氏,见到禺疆,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他口气不善,粗声粗气的说,“过往?你什么意思?”
杨娃娃身着男子服装,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隐藏在衣服里面,戴上一顶男式帽子,打扮成禺疆的贴身护卫。她娟秀、毓致的容颜,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不过,她的真实身份,就没那么容易猜到了。
这时,一群人叫嚣着闯进来,火把燃烧得炽热,寝帐立时明亮得让人无所遁形,照亮了瘦高蒙面人,也照亮了杨娃娃娇小、纤细的身影。
杨娃娃轻拍着真儿的手背,“别怕,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杨娃娃赶紧站到边上,隐藏起不显自露的锋芒。真儿恶心的和_图_书瞟了一眼,回看她,不耐又不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太好了,禺疆叔叔,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就听别人说起你了,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亲眼见到我心目中的英雄,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叔叔!禺疆叔叔,我太高兴了!”爱宁儿旁若无人的抒情着,仰起红艳的脸庞,崇拜地看着他。
“我想要,怎么办?”他凑在她耳边,喷着热气,哑声道。黑亮的瞳仁熠熠闪光,像极了游来游去的小鱼儿,急不可耐的样子,非常无辜,显得可怜。
杨娃娃很是惊讶,挛鞮氏部落的议事大帐很有气势,俨然就是一个大部落,政治气息浓厚,戒备森严,万事万物井然有序。
“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她轻轻地问。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
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抱歉。。
杨娃娃握住银剑的剑柄,快速刺向瘦高蒙面人的喉心,转念一想,猛然顿住,剑尖抵住他的咽喉,皮肉划开,血痕立现。
他竟然帮她脱鞋……他竟然帮她拆辫子……
她点点头,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只是一会儿功夫,却好像经历了长长的一辈子。脚步声急速的策动,堂而皇之的进帐;三个高大的身影直奔毡床,朝着黑暗中沉睡的人、不由分说地挥刀乱砍,凶悍狠绝。刀下有人的话,早就被其大卸八块了。
莫非,乌丝真的知道十八年前的某些事情?
“说,谁派你们来的?”禺疆森冷的低吼。
两人跳下骏马,干脆利落。
突然,喉咙里一酸,口腔里酸水泛滥,她忍不住弯腰狂呕。真儿扶住她,拍打着她的背部,为她的痛苦而痛苦……
身体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宝宝不乐意了。不合时宜的,她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酸意冲上喉咙,控制不住地犯恶、呕吐,手中的弯刀,徒然垂下。瘦高的蒙面人趁势出击,提刀横砍。
不会真的是神仙吧?她是神仙?杨娃娃不是无神论者,但也不相信神仙鬼魂之说,不过,这个女巫没有理由要骗她呀,骗她也不需要让她变成神女吧!
他是警觉的。她也是警觉的,因为腹中宝宝的不老实,她的睡眠变得很浅。当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迫近帐口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跃身下床,借着微弱的火光,不约而同的打着手势,接着,神速的闪身隐藏,一左一右。
“我还听说,”爱宁儿的眼睛倏的阴冷,横扫整个寝帐,看见一个俏丽灵秀的婢女、一个瘦弱的护卫,护卫的左侧脸颊上有一抹红色斑块,估计是胎记吧。她走到真儿跟前,细黑的眉毛耸得高高的,眼风傲慢,“一大早的,我就听几个护卫唧唧咕咕的,说禺疆叔叔的寝帐里藏着一个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女子,头发长长的,乌黑亮丽;我看么,她的头发还没我长呢;这脸蛋呢,还不错,可惜哦,我怎么看,就是看不出她哪里像仙女了!”
出发之时,他看着她奇怪的装扮,好奇的追问到底。被他纠缠的不胜其烦,她说,我自有用处,而且,在路上会比较方便。
他开心地低笑,脸孔上绽开满足、愉悦的容色。她对他态度上的突然转变,起初他很是怀疑,暗暗观察了好几天,他看得出,她似乎没有偷偷计划着离开他;在路上的那几天,她有机会逃走的,但是她没有,一点迹象都没有。而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更加确定:她是在乎他的。
一路上,杨娃娃都在想十八年前的事情,想要理清纷乱的头绪,却无从下手,越想越乱。
她是白色的幽魂。
真儿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不得不佩服阏氏的高明,不过,还要看丘林野的“血性”了。
这个伟岸的男子,从第一次身体接触,她就产生异样的感觉;从结发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忘情的享受着他甘醇、醉人的情惑,无法抗拒;那颗心,犹如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听使唤,紧紧地跟着他,在他熟稔的挑拨下,忘乎所以的舞蹈……
一瞬间,杨娃娃仿佛跌入万丈深渊,急速的下坠,心,因为沉痛,而粉身碎骨。
真儿躲在她身后,一只手攀在她的细肩上,压低声音说道,“她为什么叫你神女啊?阏氏,她好可怕,我们快走吧!”
秋风荡漾,飘送着让人沉醉的果香,沁人心脾。
杨娃娃诧异的看向禺疆,转而看向爱宁儿——
“他们不是匈奴人!”他垂下眼睑,淡淡的看她,眸光深处,逐渐升腾起清亮亮的期待,“你怎么看?”
他们一路走,一路观察,眼睛晃个不停。在政治中心的外围,大大小小的毡帐密密麻麻、错落有致,次第排开,遵循着内在的贵贱顺序。
匈奴的继婚制度,无可厚非……
她是鬼。
吹灭火光,他高大的身影覆压上来,邪邪的笑着……
瘦高蒙面人忽地抽出一把银剑,微弱的昏光中,银白的剑光晃得刺眼;尖利一闪,又寒又薄的剑尖抖动着冲刺过来,宛若游龙,快如闪电,从斜侧刺向他的喉颈……他耸然一惊,脊背上寒意顿生,疾速撤回竖砍的刀风,右肩一抖,脑袋一斜,却已然来不及,躲不过犹如毒蛇的咬嗜。
呵,他还真是出名呐!杨娃娃知道,草原民族在精神世界上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尊敬英雄、崇拜英雄、服从英雄。比如,头曼,冒顿,呼韩邪,都是被神化了的大英雄、无上尊崇的草原之王。
这个孬种!还算是血性的男儿吗?杨娃娃嗤鼻冷哼,冷冷的盯着他,清傲得高出尘寰,“丘林野,你一个草原英勇的男儿,居然管不住一个小姑娘,以后可怎么当酋长呢?”
果然,两人之间有问题!看他瞬间变幻的表情,她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却故意浅笑吟吟,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们刚到的时候,她看见你的时候,脸色大变,她肯定认出你了!她比你大几岁?你和她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过往?”
冰溶阏氏转身的时候,魅力十足的桃花眼阴利的眯了一眯,那是一种狠毒的眼风。
杨娃娃突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闻起来非常奇怪,有种晕迷的感觉。猛然地,她心里一惊,暗道糟糕,快速捂住嘴巴,同时打手势、示意他不要呼吸。
寝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就像暴露空中多时的血液凝成血块,浓稠、血腥、压抑。爱宁儿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是这样的可怕,他为什么会生气,她很害怕,很惊恐,却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的站着。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刻意的保持距离!
瘦高蒙面人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愤恨的瞪着两人,冷哼一声,撇过头。
丘林野紧紧地抱住她,在杨娃娃的示意下,抱她上马,不理会她的挣扎、叫骂,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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