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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之两朝皇后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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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琴瑟相思引 潇湘夜雨(流澈潇)

番外 琴瑟相思引

潇湘夜雨(流澈潇)

他凝望着她,一如历经千百年的石雕。
为什么?为什么流澈净会回京?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所有的筹谋都是功亏一篑?为什么他只能是兰陵王?为什么他不能赢得端木情的真心相酬?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流澈潇为她斟酒。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顾湘垂着头羞愧地说。
浓重的酒气喷洒而下,顾湘推不动此时一如野兽的夫君,明白是自己尖锐、血淋淋的言辞刺|激了他。无处闪避之下,她心灰意冷地侧过头,不再做任何反抗。
他的合谋者,淑妃凌璇,被赐一条白绫,魂归西天。
她柔弱得任凭他的摆布,在他的温柔低语中,终于沉沉睡去。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大婚不久,两人分房而睡,互不干扰。
“陛下胸怀丘壑、胸襟广涵,朝臣以陛下为尊,但凡有何旨意,自然不敢违逆。”此言有些过了,然而由她说来,却是淡定得不卑不亢。
“是不是妄想,你最好考虑清楚。对了,你身上的冰火情蔻的解药在我手中,你是要救‘敬皇后’端木氏吗?”流澈净的唇边兴起一抹狐狸似的笑,“倘若你仍是如此坚持,那么端木情……”
怒斥众臣,与淑妃针锋相对,于家国大事上处断果决,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可谓女中豪杰。
流澈潇颓丧地跌坐在地,靠在案腿上,举起酒壶就灌,壶里却只流下来两三滴的酒水。他使劲地倒,使劲地摇晃,接着恼怒地掷出去,白瓷裂片四散溅开,冷冷泛光。
她静静道:“不辛苦,心甘情愿。”
流澈净的眼眸袭上冰寒的怒气:“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如果她决心与你远走高飞,就不会等到今日。”
“真的吗?”
流澈潇终于明白,她回京,是为了流澈净,为了大敬江山。
“的确可笑。”流澈潇凄冷地笑,拿起酒壶就灌,“她已明确地拒绝我,我却还如此纠缠,不是很可笑吗?”
“想要怎样?”流澈潇傻笑一声,似乎不在意被妻子掴了一巴掌,“喝酒,醉生梦死……”
她不再是以往的端木情!
御前求娶之后,自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部署。
“妾身不敢,求陛下成全。”
他知道,她不会与自己联手,他只是玩火自焚。
晚霞铺锦,天际残红。蔚铭湖畔,烟笼碧水,雾笼暮色。
“求陛下成全。”是顾湘的声音,恳切而谦顺。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随着禀报声的扬起、落下,流澈潇的心骤然提起、又突然降落,胸口激烈地跳动,一颗心似要蹦出胸腔。
流澈潇笑得纵情恣意,见她眉目间毫无波澜,仍是寻时的冷静端庄,不由得怒起心头,将她推向床榻,在她起身之前狠狠地制住她。
再次回到洛都,已经物是人非。
伤痕累累也比不过心上的一把刀,他心痛难忍,忿忿道:“那又如何?她已移情于我,她决心与我远走高飞。”
一冷一热,厮磨多时。
梳洗完毕,流澈潇步出房门,说不出的神清气爽与松快活络。
流澈净目露凛凛的霸气:“流澈潇,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情场上,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若你供出英王的去向,你便不会死,若你坚持与我敌对,我也救不了你!”

顾湘柔声坚定道:“大哥,我晓得你的心意,我这么说,并非想要你如何,只想让你晓得,假若大哥累了,想要离开洛都,我会陪着大哥隐居世外。即使大哥讨厌我,我也会等着大哥,永远等着。”
他继续饮酒,顾湘气得轻吼:“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放弃。”
流澈潇立即追赶上去,她却拐过街角,瞬间消失不见,仿佛江水入海,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倘若你供出英王出逃的方向,我自然不会让你死。”
“为了你,她心甘情愿地背负‘一代妖后’、‘狐媚惑主’的污名。假如你真的立她为后,你的子民又将给她扣上什么罪名?史家又将如何评述她?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放手!”流澈潇说得切齿,幽恨难忍。
“哦,你还不知,端木情与我早已私定终身,而她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只是恢复原本的姓氏而已。”流澈净的笑对弟弟来说,无异于凌迟。

一、那一蹙眉的轻愁

“一个女子,一个我想保护她一生一世的女子。”
“三宫六院,帝王本色如此,我无力改变什么,亦不会轻言放弃。”端木情拂开他的手。
“朕绝不会放手!”流澈净淡淡一笑,语音坚定。
流澈净的部署天衣无缝,为端木情洗刷“一代妖后”的污名,从传言中的“妖后乱国”转变成“当之无愧的开国皇后”,为册后正名。而流澈潇的部署兵行险招、暗度陈仓,一步步地逼近高潮。
繁华落尽,洛都飘摇,天阙争霸,一个柔弱女子,怎生保全自己?所幸,他遇见了她,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护她周全,让她免受无端的迫害与侮辱。
其实,她就在关州,离京师很近的州县。
清月,海棠,清婉的女子,貌若琼雪,广袂当风。
想象中的洞房花烛竟是如此的不堪与龌龊,期待了一年多的水乳|交融竟然变成强迫与发泄。
他魂归西天的那一日,端木情会不会来看他最后一眼?
“这么多年,她爱的只有陛下,她从未爱过你。”顾湘语声平静。

“能让大哥牵挂的,定是重要的人。”

“后悔?”她诧异地问,很是不解他的话,“为什么?”
“朕很想信你,不过……”流澈净似有犹豫,“谋逆大罪,理当族诛,朝臣亦不会就此罢休。”
轻叹一声,流澈潇放好帷帐,于窗畔的长案上铺上一幅薄绵的白纸,陷入了沉思……远心殿hetushu•com.com的初见,惊鸿照影,游龙惊心,她呆呆地望着他,泪落如雨……他不晓得她因何而伤心,只觉她那么悲伤,让他无端地揪心……尔后,他护送她回殿,她敛了所有的悲伤,强颜欢笑,柔韧而坚强。
“夜深了,下次再陪你好好喝。”他劝道。

三、人生那不相思绝

于紫镛城“偶遇”端木情,告诉她册立三妃的真相,令她心乱而伤心。
她的掌心抵在他的胸口,渐趋无力。左闪右避仍然不能躲开他发疯般的追寻,一朝陷落,索性冷地任他纠缠,以石化的姿势对抗他的火热与激烈。
“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愣愣地僵住,须臾便恍然明白,原来,她是将自己当作意中人了。他柔声抚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来,躺下来,我不会走的。”
她晓得他为什么回来,只不过,她想听他亲口说。
明明知道她不会答应,明明知道她会怀疑、会查探他,他仍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只为了一线希望,只为了测出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更不知道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只有一个念头,冲出重围,解救心爱的女子。
“如此辛苦,何必呢?”他揽过她,不让她挣脱,“我待你如何,你很清楚,他所能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却能给你。情,一生如此短暂,何必浪费时日在无谓的明争暗斗上呢?只要你愿意,我流澈潇的妻室只有端木情一人。”
他转身望她,想跟她说,找到解药了,却见她软软地倒下去,倒下去……
“陛下所料不差,臣弟回京,定会大展宏图,以不令陛下失望。”流澈潇昂头直视。
轻捷的脚步声止于门口,无需回首他也知道,来人是兰陵王妃,顾湘。
她气得脸腮涨红:“一点点挫折都承受不起,你敢说你真的爱她?若是我,即使她拒绝三次、百次,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在冷静的时候谋划、部署,然后付诸行动,直到赢得她的真心为止。”
从他身旁掠过的一刹那,飞扬而起的软锦衣袂拂过他的手心,如风滑过,凉意幽幽。
“我都记得,可是我也说过,我的心早已付予他人,而他并没有离开人世……”端木情语声坚决,“是你陪着我走过那段动荡的日子,是你保护我周全,我很感激你,然而,我无法酬你以情。王爷,望你明白。”
“多事之秋,为民祈福。”端木情目色平静。
他坐在床沿,怔怔地瞧着她。她双眸微睁,一脸迷糊,嫣红的脸腮与唇瓣释放着无声而极致的诱惑。
顾湘夺下酒壶:“别喝了。”
端木情一步步后退,愤然地瞪着他似笑非笑的俊脸。
她的意中人,究竟是谁?
他敬服地笑:“一腔忧思,心系天下,端木小姐不让须眉。”
顾湘转眸一笑,为他斟酒:“我晓得,我没事。大哥既已离开洛都,为什么还回来呢?”
良久,她淡淡地开口:“王爷还不死心吗?”
顾湘一愣,却不敢望他的眼,只静静道:“不后悔吗?”
她是端木情。
叩首行礼之后,他扶着妻子起身,惊得顾湘呆呆愣愣的,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以眼神安慰她,接着躬身道:“内人无状,望陛下开恩。”
他踉跄着起身:“为什么总是来烦我?”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大哥可知,我也有意中人。”她幽幽地望着他,眸心缠绕着缕缕情丝。
此为洛都享誉百年的酒楼——兰凤楼,暖厢清雅,珠翠帘子隔绝了外间的喧哗与探视的目光。
流澈潇怔怔地望她,迷离的眼神清定少许。
他尴尬道:“顾小姐抬爱了。”
“你醉了。”流澈潇静静望她。
宫中晨光澹澹,花色妍妍,自是风流之态。
流澈潇冷哼一声:“若是不信,你大可亲自问问她。”
“从此,皇图权柄握在你我的掌心,帝王霸业由你我开创,这个天下,你我一起分享!”
“陛下过誉。”流澈潇沉下脸,冷淡道,“时辰不早,臣弟不便打扰陛下。”
端木情冷讥一笑:“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当今能有魏武皇帝这样的能臣奸雄,洛都也不会如此水深火热。”
即便相隔千里,他仍然记得她的一颦一笑,即使过了很多年,他仍然无法忘记她;即使眼前人温柔娴雅,他始终无法忘怀生命里唯一爱慕过的女子。
此次出行,行程缓慢,他有很多很多的时日任他挥霍。关州郊外的一个小镇上,他缓步街头,忽然的,一抹熟悉的倩影跃入眼中,青丝垂覆,衫裙素朴,纤瘦而柔韧。
“她是扬州小朝廷晋扬帝的皇后,端木情。”
“你卑鄙……”流澈潇目光森森。
蓦然间,耳畔响起尖利的笑声,充满了嘲讽。
端木情深深吸气:“好,只是朋友,望王爷切忌。”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端木情呵呵地低笑。
她怔怔的,失了言语。
是她!是她!是她!
流澈潇克制着体内的潮涌,温柔道:“闭上眼睛,睡吧。”
“可是……”顾湘满目错愕,极不相信他的突然转变,“可是你……”
直至流澈净愤然地转身离去,流澈潇才放开怀中的女子。
他不由分说地揽住她,朝大殿走去。她却挣脱开来,步履踉跄:“我没醉,不用你扶,我没醉,不回去……”
“倘若大哥放不下她,何不带她远走高飞、隐居世外?”顾湘苦涩一笑。
流澈潇的眼中满是歉意:“我不值得你这样。”
当端木情独自黯然离京,他乱了,他立即追赶而去,希望找到她,带她远走高飞,然而,上天弄人,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究竟hetushu.com.com谁胜谁负,还未知晓。臣弟相信,她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平凡女子,在她心中,帝王的身份不及专情与共,一世荣华不及云淡风清,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相信陛下比臣弟清楚。”流澈潇自信地笑。
强硬地裹挟着她回了寝殿,将她放在床榻上,帮她拉好锦衾,她仍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许久才安静下来。
“你——”流澈潇无比愤然,“你会毁了她的一生!”
“兰陵王妃伶牙俐齿,朕倒是小看了。照此说来,朕应该允了你的请求?”流澈净掷地有声地反问。
“妾身能够保证,求陛下成全。”语色坚决。
他的臣服,自然不会令人相信。流澈净目光精锐:“皇弟此番回京,该不会只想做一个赋闲王府的兰陵王。”
心爱的夫君,爱着别的女子,为了别的女子,在冲动、酒酣之下迫她行合衾之礼,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情愿等,也不愿如此不堪的事实。
“不放!”话落,流澈潇骤然抬起她的下颌,落下狂热的吻。
“臣弟命不该绝,陛下一定很失望。”由于伤势严重,流澈潇昏厥过去,醒来时已离京多时。
怎会如此?她怎会突然出现?她何时回京的?她过得好不好?
身旁的女子轻叹一声:“大哥这是何苦呢?”
“朕不理会那么多,此生此世,你没有任何机会!”
“你说什么?”流澈潇心神一震。
这样的女子,世间绝无仅有。
果然,她来了,姿影蹁跹,眉目沉静如水。
他感伤地倾诉,她静静地聆听,并无感动,只有疏离而冷漠的微笑。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得将酒壶藏到身后,咬唇道:“不给!”
然而,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良机,他必须充分把握,必须赢得美人归,必须赢得整个天下。
流澈潇跨步现身,看见自己的王妃俯身跪地,仿似虔诚的求佛之人;而那帝王傲岸不群的目光射过来,毫不惊讶,甚至有些揶揄。
夫妻俩躬身一拜,转身离去。流澈净望着两人的背影慢慢远去,翩翩王爷,窈窕王妃,亦为世间不可多见的神仙眷侣。他轻轻一笑,亦转身去了。
流澈净是大敬皇帝,端木情是奉养宫中的“夫人”,以狐媚惑于君王,淫|乱宫闱,颠覆新朝。
“这不一样……”
饶是如此,他也不能放弃。
人生那不相思绝,爱恨情仇不关风与月。
流澈潇语笑从容:“是不是离间计,不久便见分晓。”
灼|热侵袭,惊痛袭遍全身,惊涛骇浪一般,她痛得咬唇,痛得抓紧锦衾,忍住眼角的泪珠,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脆弱……
“一大早的,皇弟的王妃就进宫求见朕,为你求情为你开脱,皇弟,如此娇妻,不可多得。”流澈净的语气似是兄长。
“我知道,你一定不信。”他俊雅一笑,眼中流露出几许歉意,“突然之间,我就这么想通了,放下所有的重荷与纠结……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你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凌氏的宗室亲王来来往往,上演着一出出或血腥或残酷或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流澈潇虽为将军,然而所依附的宗王在争霸中落败,也只是丧家之犬,必须依附于新的权者,方能在风声鹤唳的洛都保全自身。
眼见如此,流澈潇无可奈何地失笑:“好好好,你没醉,我们继续喝。”
“许是贵人相助,臣弟深知,陛下绝不会放臣弟一条生路。”流澈潇冷笑。
“如此说来,你如何出宫、如何离京,你毫不知情?”
他拥她入怀,感受着来之不易的亲密之感,她轻颤而些微抗拒,他灼|热异常,不放开她,默默感受她的美好。
她的意中人,究竟是谁呢?
“难为你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流澈净悠然道,“你能保证你的夫君会与你隐居西南,永不再入京吗?”
蒙面黑衣人身手高强,剑光横掠中,一抹身影出现于大殿门扇处,是她,是她……他的手腕一缓,便有银光刺来,贯穿他的身子……
燕南大将军被囚,流澈净突然出现于立政殿,风起云涌之际,万丈光芒涌入,一切尘埃落定。
“回房。”她淡淡的,平静得有些冷。
“够了!”流澈潇骤然吼道,森冷地瞪着她,“滚!滚出去!”
“我自然会走。”顾湘强忍心中的痛,俯身扶他起来,“到床上去。”
流澈潇回身落座:“有些事,始终放不下。”
“在紫镛城偶遇的。”流澈潇诚实道来,笑容潇洒如风,“一年前陛下所说的兄弟争妻,臣弟觉得,将会变成事实。”
再无多余言语,她匆忙离去。
她垂眸闪避他的深情,什么也不想说,举步离开,却被他拦住。
闻言,流澈净面如冷霜:“一招离间计,朕岂会轻易上当。”
水亭中的女子闻言,猛地回眸,但见一人缓步行来,素白洒金锦袍,矜贵洒逸的亲王服色,脸色淡淡。
蒙魅的双眸斜睨流连,媚眼如丝。
究竟是为什么?
凄惶地站在街头,他无语凝噎,喃喃呼唤:“情儿……情儿……”
“大哥心系那个女子,从未在意过眼前人。”顾湘苦笑。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行进而移动,繁复妆扮,珠玉累累,行进间仿佛碧涛微涌,正是母仪天下的大敬开国皇后,正是离京多有时日的端木情。
拦了一名下人,问王妃现在何处,却道:王妃入宫面圣。
“要么好好当你的兰陵王,要么出京找她,在王府自怨自艾算什么?给谁看?她知道吗?”顾湘语音铿锵,隐藏着深深的凄痛与伤心。
“啪”的一声清脆,她的手掌从他的脸颊狠狠地甩过。
“臣弟想说什么?”流澈净步出御案,坦然道。
“是https://www.hetushu.com.com不是痴心妄想,陛下无法评说。不妨告诉陛下,情儿已经改变心意,你我究竟谁胜谁负,该由情儿指定。”流澈潇缓了怒色,勾起一抹优雅的笑。
他找了她大半年,走过江南的小桥流水,翻过高山险峻,飞过西北大漠狂沙,走遍大江南北,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哪里都找不到她。
侧眸望去,一人跨进立政殿,深青翟衣,织金云龙纹华贵无双,广袂惊风,长长裾摆从金砖上迤逦而过,皇后凤仪端雅而庄重。九龙四凤冠熠熠流光,雪腮嫣红,眉宇静然,淡笑点缀。
越二日,圣旨下,责令兰陵王回驻兰州,永不得入京。
“兰陵王妃禀奏之事,朕自有分寸,你们退下吧。”
“朕早已料到皇弟的魄力,”流澈净从容地笑,望见手足眼中的昂扬意气,“不过你毫无机会,因为她即将成为朕的皇后。”
秘见朝臣,反对册立端木氏为后,如若不然,必须充裕后宫,册立嫔妃。
就这么呆呆坐着,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容,石雕一般亘古久远,好似永远也看不够。
她撑住他虚浮不稳的身子:“为了让王爷清醒。”
“她……很幸运,能够赢得大哥如此对待,此生无憾。”顾湘禁不住心中的翻腾,语声微涩。
“何人?大哥能跟我说说吗?”她装作不在乎地问道。
流澈净面容一僵,须臾之后自负地笑:“莫说朕不会赐婚,她亦不会嫁予你。”
流澈潇恍然明白,原来,偶然救下的顾湘早已将一腔情愫系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因为牵挂着端木情而浑然未觉。可是,为什么呢?
“帝后鹣鲽情深,王爷该辞别洛都,永驻边陲,否则,陛下如鲠在喉。”顾湘语色坚定。
“大哥,假若你觉得她值得你付出一切,就带她离开这里,不要犹豫,不要退缩!”
顾湘果决道:“我已为你备好行囊,明日即可出京。”
江南雄狮攻入龙城,所向披靡,龙城一片惊乱。
“再找几个侍女伺候你是不是?”顾湘恨铁不成钢地怒斥,“你究竟想要怎样,你说!”
一愣,一惊,心中诸多疑惑,他匆忙地进宫。赶到澄心殿,却不见人影,陛下亦不在殿内。问起殿外的侍卫,回道:陛下正在端阳宫用膳。
太多的疑问充塞心中,他呆呆地凝望着她,恨不得拉住她,问问她,看看她,向她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然而,这是立政殿,此时正在议政,他惟有望着她,默默倾诉。
“很精彩!”流澈净拊掌而笑,“你这么说,无非要让朕放手,好让你接手,不过朕告诉你,你是痴心妄想!”
澄心殿,流澈净高高在上地坐在御案之后,流澈潇跪地叩首,是为人臣子的恭顺与臣服。
“我明白,他就是我的兄长,流澈净。”蔚铭湖的对岸,有一人远远地望过来,面容笼于暮霭中,瞧不真切,只见身形冷硬而岸然。流澈潇自然认出那人是谁,突然的,他上前按住她的双肩,“你可想过,也许他已不是你当初所认识的唐抒阳,如今,他是九五至尊,是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你甘心只是他后宫里等待他宠幸的嫔妃吗?”
“明日你要前往金斓寺斋戒?”流澈潇艰涩地开口。
“我说过,我会等你,此生不渝。”顾湘惊喜而泣,只因这个喜悦来得太过突然。
她哭了,也笑了。
“如今你等到了,我不会辜负你。”流澈潇温柔地笑,却是铁铮铮的誓言。
“是重要的人。”他淡淡一笑。
仿如亲密的相拥,宛似他要将她拥在怀里。她的胸口砰砰地跳动,只觉他的气息万份灼|热,他的胸膛温热烫人,令她心醉而眷恋。
“我该谢谢你。”流澈潇握住她的手,淡笑着望她,“皇兄说得对,如此娇妻,不可多得,我何其有幸,让你等了这么久,还这般为我着想。”
“将军见笑了,来,继续喝。”她一边打嗝一边斟酒。
只是三个字,便让身旁的女子噤声。
湖畔站立的那人却不晓得她的冷,只道是她改变了心意。流澈净面色铁寒,紧紧地攥着拳头。
多日未见,她清减不少,愈显楚袅风致。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什么这般辛苦自己?”
“兰陵王妃胆量不小,”流澈净冷哼一声,“如果朕不答应呢?”
她柔柔地笑:“值得与否,只有自个儿心里清楚,正如大哥心甘情愿地为她牺牲一切,我也心甘情愿。”
他焦急而惶恐:“是我不对,往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的脸色凄哀而坚决,“你仍然是端木夫人,我仍然是兰陵王,过往的一切,我再也不会忆起,我只记得,我们只是明月清风的朋友。”
流澈潇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神清寂如死。
流澈潇毫无所动,继续喝酒,打着饱嗝。
他心慌意乱地继续追赶,他绝对没有看错,真的是她!
手中的酒壶被夺走,他眯起眼睛看向眼前模糊的人影,她面容微怒,明眸惊凝……渐趋清晰,原来是他的兰陵王妃,顾湘。
“顾小姐无需如此。”眼见她自叹不如的脸色,流澈潇不晓得如何安慰,“顾小姐的才名不让于她,何须自谦?”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不是流澈潇所能控制的了。

二、那抹背影的决绝

流澈净睥睨一笑:他所说的贵人便是自己——终究,因为一念心软,流澈净救他一命,送他离京疗养。
“或者你归附于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你,毕竟你我同是流澈氏子孙,到底是手足。有我的荣耀,自然有你的荣华富贵。”流澈净的双眸倏的凌厉,“只不过,如果祖父知道我们兄弟俩争夺一个女子,或是世人津津乐道于此,你觉得有趣吗?祖父会不会气得半死?”
唇齿交战,气息m.hetushu.com.com渐促。
“你执意如此,只会害了她。”
兄弟之间的首次会面,是在圣旨昭告四境的第三日。
然而,走遍小镇的每一条街道,仍是寻不到她。
“哦?是谁?”但见她如玉的眉目盈盈款款,与寻时大为不同,他不由得心底惴惴。
“皇后娘娘到——”
情,你在哪里?
她泪落如雨,死死地缠着他。
她乖乖地闭上双眼,娥眉再无轻愁,惟有一点笑意绽放。只有酒酣的时候,她才会暂时忘却那些烦恼的事情、那些血腥的杀戮,暂时忘却意中人。
“王爷文武双全、潇洒磊落,然而,王爷不够狠心,不够狠毒,不够冷酷,不够无情,因此,结局早已注定,此生此世,王爷得不到她。”一字字,一句句,如细针,刺入他的指尖,痛入心口。
“后悔,很后悔。”眼见她眸光一颤,他移过她的脸,与她对望,“我后悔,洞房花烛竟来得这样迟。”
“大哥有心事?”
端木情淡然道:“不求什么,不为什么。”
流澈潇站定在她面前:“枭雄窃国,妖后乱国,传言盛遽,你如此牺牲,为的是什么?”
窗旁的那人缓缓转身,显现出一张傲色洒然的脸:“流澈净。”
“真的。当我明白的一刹那,我才知道,原来多年来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原来你一直在我的身后默默地关心着我,一直在等我,不离不弃,此生不渝。”
“该是我问你,你想要怎样。”流澈净缓步行来。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从不知她竟有如此魄力。
“值得吗?”
流澈潇搂住她,睨着她胸前的旖旎雪光:“已有夫妻之实,无需分房了。”
她对他一见钟情,他待她只是妹妹、只是朋友。
“可是,她已有意中人。”她的伤,她的苦,流澈潇毫无所觉。
流澈潇风风光光地回京,成为朝臣争相巴结的宗室亲王——兰陵王。
“无需再说了。”她决然推开他,却是挣不开,被他紧拥在怀,她急怒攻心,“放开我!”
当一波波的火热与激|情褪去,当他不再禁锢着她,当他沉睡在她身旁,她轻轻地拿开他的手臂,起身披衣,却横来一支裸|露的手臂,勾住她回到被窝里。
流澈潇嘻嘻一笑:“酒池?好啊,正合我意,明儿王妃吩咐下去,建造一座酒池……”

“有何不一样?世间情事,令人身不由己,我只不过是普通的女子,等候大哥,是我心甘情愿,此生不渝。也许,大哥的意中人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苦苦地等候她的意中人。”
神康二年六月,他回到洛都,遵从祖父的安排,与顾湘完婚。
流澈潇微垂着头,查探的目光射向御座上的兄长:“臣弟叩请陛下赐婚,为端木夫人与臣弟赐婚。”

俊脸红透,双眼迷蒙、血丝缠绕,流澈潇望定她,眼中似有怒气升腾而起。片刻之后,他搂过她,强硬地夺走她身后的酒壶。
顾湘步入屋内,静静地望他,只见他脸颊通红,双目血红,神色凄哀,悲愤而颓废。
血花飞溅,血影凄迷,阵阵惊痛袭遍全身,流澈潇缓缓倒下,再无知觉……
“还早呢。”端木情的眸色清澈而朦胧,朝他斜斜一勾,笑嘻嘻地说道,“将军急着回京,是否京里有人等候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寝殿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不……不要走……”
对于凌氏的宗室亲王来说,皇家权柄是天地间最血腥、最冷酷的诱惑。
然而,他瞧得清楚,她眸心的思念,不是他,是他的兄长,流澈净。
多年以后,当流澈潇站立于清风悠悠的树荫下,极目眺望眼前的青山绿水,该会想起那个海棠花开的夜晚。那个月辉清淡的夜晚,千里之外的洛都,东郊行宫紫镛城,明漪殿的风亭,一个白衣似雪的女子衣带当风,娥眉微蹙,轻愁如絮。
这般艰难,这般疏远,原来,他与她,并不只是隔了流澈净一个人,而是横亘着整个大海、整片天宇。
“你身受重伤,如果不及时诊治,只怕命不久矣。”
“值得。”

良久,他回过神来,见她螓首低垂、眸光低婉,大为不忍:“顾小姐,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身旁的女子是顾湘,名门之后,庄淑令雅。一月前,他徒步回府,在一处街角遇见她被两个歹徒欺负,便出手相救,于是,两人结缘。
水亭里,一抹人影绰然而立,茜色纱幔轻薄如烟,拂动如水。
是幻影吗?是因为相思至深才出现的幻影吗?还是与她相似背影的人?
“我可以帮你……你的孩子登基为帝,而我成为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摄政王,你我携手并肩作战,成为龙城真正的主宰,谁也无法阻扰我们,好不好?只要你一句话……”流澈潇深切地期盼她的应允。
“相信陛下早已听闻,前日里一些刁民大闹金斓寺,意欲逮走端木情,若非臣弟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流澈潇的眼色冷凝成霜。
“嗯。”顾湘埋入他的颈窝,幸福地轻笑。
雷霆走了,睿王走了……秦王摄政,下一个会是谁?她又将遭受什么样的罪?什么样的待遇?可是,她不想离开洛都,他已表明心迹,她委婉地拒绝了,也许,她在等候她的意中人。
他想握住,却怎么也握不住。
倏然,流澈潇定定地瞧着她,但见她已有六分醉意,双颊醉红宛如流霞,双眸迷离仿似含烟蒙雾,恰是醉人的嫣容妍态。
“如果大哥自己也觉可笑,那么你对她的真心真情也便是可笑的了。”顾湘蹙眉道,看着他一杯杯地酒入愁肠,看着他为另一个女子心伤、颓废而心痛。
“她的意中人,不在人世了……”流澈潇语声感慨,最让人无奈的是,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他永远比不上她的https://m.hetushu.com.com意中人!
因为,心空了,所以设下一个陷阱,猎物只有自己。
风亭里灯影飘拂,闲谈对酌,浅笑低语。他白锦素服、俊逸不凡,她白绫纱裙、妍秀可人,衣袂拂动如水,恍如九天仙宫里的仙人佳偶。
“黄泉白骨,妾身一路陪着王爷。”顾湘柔音铮铮,“只不过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只怕如鲠在喉。佳人难得,陛下也不希望皇后娘娘存了私心,或是对陛下有所怨念,是不是?”
“流澈净?”躺在地上的重伤者骤然愣住,难道是他要置自己于死地?是了,自己是英王手下的将军,是他的敌军,他这么做,无可厚非……流澈潇淡淡地问道,“你想要怎样?”
惊得流澈潇握住她的双肩:“醒醒,快点醒来……只是噩梦……”
流澈潇淡淡道:“你不懂。”
“是你骂醒了我,你骂得对,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以致错过了你。”流澈潇满是歉意,怜惜地抚触着她飞红的脸腮,“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错过你。”
他面色清寒:“给我!”
“朕等着你的大展宏图!”流澈净步出御案,眼神淡定而睥睨,“你可见过端木夫人了?”
流澈潇聚起残存的力量,哑声问道:“何人?”
“怎会怪你呢?我只觉得我是多么幸福……”他揽过她,神采飞扬,再也不是自怨自艾、愁云惨淡的兰陵王。
“不要走……你骗我……”端木情喃喃自语,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俊逸的面容渐渐清晰,是朝思暮想的他,是午夜梦回的他……她拥衾而起,抱住他,“你好狠心……不要离开我,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流澈潇扶住她虚浮不稳的身子:“我扶你回殿歇息。”
“可笑……可笑……兄弟争妻,实在是可笑……”
“你真的不怪我吗?”她惴惴地问。
她眸心的孤意令他怜惜,她眉心的轻愁撩动他平静的心湖。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流澈潇冷啐一口。
可是,她身中冰火情蔻的媚毒,她走不了,他必须为她寻找解药。当他从平国长公主凌璇手中夺得解药回到香露宫的时候,却有大批蒙面黑衣人杀来。
流澈潇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意中人便是失散多年的兄长。可笑,多么可笑……
流澈潇本是护着陛下(英王)出逃,然而他不能就此离去,他必须带着她离开,即便她不愿意也要带她走。
留晴殿,也就是原来的披香殿,曾是她的寝殿。她一定会来的。
他感觉到她的僵硬,然而他毫不在乎,原想只是做戏给湖畔的那人瞧一瞧,却不曾想一碰触到她,身子里便掀起惊涛骇浪。柔软在怀,幽香萦绕,软玉般令人迷失,丝绸般令他泥足深陷。
“她才情卓绝,她聪慧敏娴,她母仪天下,她龙章凤姿,惟有帝王才能赢得她的真心真情,才配得上她。”她眸色向往。
“我没醉呀,”她灿烂地笑,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走吧,回京吧……佳人等着你呢……”
“不在人世了……大哥能够为她如此,我想,她是一个令所有男子心动的女子,琴棋书画自是不在话下,胸襟气度……”
“朕自然清楚!”流澈净眼神犀利“皇弟可还记得去岁的那一夜?”
“妄想!”流澈潇冷笑。
耳畔是轻柔的声音,流澈潇站于窗前,望向窗外的街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然而,只是一瞬。
他日日颓丧,夜夜酗酒,让妻子独守空帷,让自己昏醉不醒,让自己忘却曾经犯下的罪行……是他给了凌璇机会陷害她,是他让她失望而至绝望,是他逼走她的……
流澈潇伸手想夺回来,她却一步步后退:“你已喝多了。”
“往哪里去?”低沉而略哑的声音。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一道沉朗的声音吟颂着。
她略显丰腴,她容颜不改,她眉目淡定,她眼神睥睨,她没有变,却又明显地跟以往不一样了。
眼见她愤恨如刀刃的眼神,他心痛如割:“我无心的……原谅我,好不好?”
大皇子监国,兰陵王、风清扬与皇后共同辅政,设法营救陛下流澈净。
“我跟她提过,她还在考虑。”他惆怅道,“也许洛都还有她留恋的人或者事,也许她不愿跟我一起离开,也许……”
朝思暮想的女子便在眼前,却是天与地那般遥远,她这般冰冷相待,仿佛他是她的仇人,仿佛他们以往的一切不曾有过。他的心抽痛起来:“你曾说过的话,我仍然铭记于心……我一直等你,等你的一片真心相酬于我。”
一道低沉而冷酷的声音自昏黑中响起,流澈潇眯眼望去,窗旁站着一人,身格傲岸,屋外的昏光自窗户溜进来,笼罩了他的全身,逼散出他内敛的锋芒,显得霸气而狂妄。
“原来是她!”她惊讶道,神色怅惘,“名门世家,才满扬州,后来进宫侍奉太后,惊才绝艳,名动洛都。此等女子,大哥自然心仪。若我是男子,也会钦慕于她。”
他希翼地问道:“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顾湘扬手扔出酒壶,瓷碎的声响,惊彻人心:“够了!你还想怎样?建造一座酒池,醉死在酒池,是不是?”
流澈潇更是疑窦丛生,径直赶往端阳宫,却于宫廊的拐角处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遭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的互相凝望,只有她渐渐冷凉的眼神,只有他渐趋温热的目光。
恍然回神,他挥毫落墨。
罗衫撕裂,锦裙飞扬而起,缓缓地飞落。他扣住她舞动的双手,在她雪白的胸脯上落下炙热的吻,又啃又咬,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怒、愤、悲、苦、涩等诸多滋味一起发泄出来。
随着一声崩溃而嘶哑的喊叫,案上所有的物件随着浮白衣袂的拂过而扫落在地,铿锵之音四溅,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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