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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之两朝皇后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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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霸天阙 第六章 撼庭秋

下部 霸天阙

第六章 撼庭秋

绛雪为他殉情,他该是难过好一阵子的吧!我睁圆眸子,声声质问:“你为何这么做?非得要这样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多难过,陆姐姐多难过!你们怎可以这样?”
流澈净灼灼望我:“我如何不一样?”
“娘娘……娘娘……”一缕熟悉的轻软呼声远远的飘来。
唐抒阳的黑眸中涌动着暗迷光色,旋而俯唇细吻我的鼻端:“别想这些事儿了,你清瘦了,全身就剩一把骨头。阿漫,你是不是很想我、很痛苦,才不好好用膳、不好好歇息,嗯?”
我徐徐偎进他的胸膛,就像往常一样,想要得到表哥无声的抚慰与温存。
我诚恳道:“姐姐,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不过你知道,朝堂之事,我无能为力的呀……”
叶思涵歪首看他一眼,迎上他略有酸意的眼神、略有警告意味的目光,坦荡如常,朗怀一笑:“阿漫……责怪我……”
可是,我却已不能……心如刀割……
先前担心唐抒阳待他不好,却无料凌枫如此开心,或许,凌枫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榜样,盼望自己长大后也成为他那样的英雄。我心神恍惚:“好,枫儿好样儿的!”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郑重颔首,语笑暖暖、似纯白羽毛拂在脸上。
凌枫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兴奋道:“没有,流澈哥哥教我武功,还教我射击呢,射击可好玩了……”
流澈净隐隐笑了,睥睨众生,气度绝傲。
未至跟前,阿绸略微歉意的禀报道:“娘娘,西宁夫人一定要见娘娘。”
我曾经绝望的希望着,他会在某一日仿若天神般降临在我眼前。幻想中的一幕真的实现了,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激动的哭了。
已至唇边的话语,倏然凝住,手足渐次冷了下去。
我佯装嘲讽地盯着他:“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的唐大老板是将军呢,还是一个小小士兵?”
窒息的感觉!呵,我要的就是这种窒息的感觉!亲密无缝,融为一体……可是,可是,昨晚一夜缠绵,端木情已然不是从前的端木情了……
那日早晨,我喊了一声“潇”,他听见了,且耿耿于怀,如今要我唤他“净”,不就是因为那一声语声轻柔的“潇”?当时,我以为流澈潇没有死,激动得无以复加……
“自嫁入西宁府,我心中一直只有怀宇一人。负了思涵,我很内疚,但是我不后悔,只愿他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他的女子,一生伴他左右。”陆舒意幽幽道来,言辞恳切,眸中掠起一抹怅惘光色,“英王待我的情意,是我无法料到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唐抒阳蓦然吻住我的唇,狠狠地吻住,吞咽了所有行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眼见她愁苦的容颜、祈求的眼神,我无奈颔首:“这样吧,我先试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姐姐,你是不是……对英王……”她脸上的浅白更是红透,我淡笑,“姐姐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真的吗?”唐抒阳笑笑,走至我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揽住我的身子,凑在我耳畔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在我颈间,“往后真想哭,只能在我怀里哭。”
他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与流澈潇的一夜缠绵?然后,他将如何待我?还会要我吗?
我瞪大眼睛,奇道:“真的么?他在哪里?”
我蓦然起身抱住他,即使拼尽此生、也要拥着他、不让他走,啜泣道:“抱我,求求你,抱紧我……”他依言抱着我,铁臂箍得死死的,直要勒断我的气息;我呢喃着,“还不够,不够,再紧一点儿……”
我稍稍挣扎,惊慌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淫|乱宫闱的丑闻一旦传出去,你唐王的威信与名誉……”
应该告诉他吗?心好痛,我已不能成为他的妻子……我痛哭着,脉脉倾诉:“唐大哥,你没有死,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你好残忍……”
假如他想!
唐抒阳捧起散乱青丝,放在鼻下细细嗅着,不意间温和道:“怀宇没有死。”
陆舒意抓住我的衣袂,祈求的看着我:“阿漫,帮帮我……”
幼主登基大典五日后举行。
唐王流澈净未置可否,压下奏折不表。
沉默半晌,我抹掉泪水,展颜一笑:“对了,唐大哥,你投在唐王部下了吗?如今宫中形势如何?陛……下呢?”
她跑至跟前,泪水纷飞,洒了一地。我紧紧地拥住她:“小韵,竟然是你!你怎么也来到洛都了?”
我翻身而起,揪住他的衣领:“你当真残忍!你不知道我会很伤心吗?伤心得想要死吗?你害死了绛雪,她那么爱你……”
群臣微有骚动,皆不敢抬首直视金阶之上的唐王,只因他手握重兵、控制京郊驻军,放眼天下,再无一人能与之匹敌。
我双眸喷火,似要焚烧他的眼珠子:“即便如此,后来呢?你忍心让我一人身陷龙城、每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你当真不在乎我的生死吗?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到洛都、悄悄地跟我说你并没有www•hetushu.com.com死、好好的活着,难道这让你很为难吗?你就忍心让我一人在洛都,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是不是?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阿漫,只有你能帮我了……”陆舒意一双碧清眸子水光莹然,楚楚的望我,仿佛我是她唯一的希翼,“你跟唐王求求情,放……英王一条生路,好不好?”
如今,我哭笑不得,只觉酸涩。
“小姐……”一声迟疑的娇声从殿外传来,“小姐,真的是你吗?”
好好的在我怀里?
秋风悄悄,烟罗软帐随风轻扬,扬起一殿旖旎光色,光影媚然,罗绮娇软。
忆及昨晚,流澈潇相似的容颜晃入眼底,生生的灼痛我的眼,眉心滚热,泪水倾落,我喃喃自语:“晚了,晚了……唐大哥,你为何不早点儿来?晚了,你知道吗?”
我佯装随意笑道:“怎么?王爷和将军都是找我的吗?”
我转眸一笑:“不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为了某个人、某个朝廷而‘横刀立马’、去‘力挽狂澜’,你只忠于自己。你终于做到了,你为自己‘力挽狂澜’,彻底终结了纷乱、血腥的凌朝。”
我是故意的,时刻提醒他彼此的身份。他很介意我对他的称呼,我何尝不愿意他仍是以往的唐大哥!可是,我很迷茫,眼前的唐王流澈净、究竟还是不是以往的唐抒阳吗?流澈净与唐抒阳,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抬眸望去,一抹明丽的倩影莹莹站在殿口,青髻素淡,裙裾轻轻扬起。
天纵奇才吗?乱世英雄吗?以后,是否成为开朝帝王?以他经天纬地的的气魄、狂妄不羁的脾性、藐视皇家权威的轻狂,开创新朝,登上权力顶峰,或许只是时机问题而已。
扬州东郊的树林,兴兵越来越多,他们疲于打斗,急劲箭雨中,两人不小心身受一箭,便一路逃亡,最后跳入运河,躲过一劫。天罗公主根本没有命人打捞,而是匆忙北上。
我立即接口道:“表哥别瞎说,见到表哥我当然开心了,你看,枫儿,小韵,我们几个都哭了呢。”
长窗下,玄灰素袍修拢出冷漠的身影愈显孤峭、清凉,他的面目逆着明亮的光影,暗影重重,瞧不出此时此刻的神色,瞧不出究竟是流澈潇抑或唐抒阳。
凌枫,便是他挟持的么?
叶思涵清俊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绿影重廊,风采伊然,俊而清贵。凉风徐来,清香淡而幽远,我伸手拢着飞拂的鬓发,不意间瞥见身旁的小韵正自出神,脸容平静如碧水,粼粼波动的似是一腔柔波,眼神幽苦如莲芯,目光所及处,正是叶思涵消失的方向。
尊晋扬帝皇后端木氏,尊为“端皇后”,赐居毓和宫。
西宁怀宇不由分说的上前抓住陆舒意的手腕、急匆匆的扬长而去,陆舒意不发一言的低首,任凭他拉着、拽着,紧步跟上他。我分明看见,她是那般委屈。
我伏在他肩头,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但是,晚了,晚了一步……表哥你知道吗?我不想后悔,可是我后悔了……”
小韵何时惹动一腔女儿情怀?去岁北上前尚无发现,莫非是跟随大军期间,表哥对她多有照顾,她便暗生情愫?
流澈净骤然勾住我的腰,目光锋锐如棱镞,直直地逼进我的眼底:“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叫‘王爷’!”
他究竟是谁?
我徐徐笑了:“王爷还记得吗?我怕自己应付不来你以往和以后的红颜知己,再过一些时日,或许还有三千粉黛与嫔妃等着你挑选。王爷,那么多女子的纤纤玉手,你想要握住哪一个都可以,况且,你已经习惯了莺燕软语、珠钗环伺,我有没有站在你身旁,该是无关紧要的。”
西宁望、流澈敏等一众老臣微微抬额,看向立于金阶之上的唐王,面色凝重。只见唐王轻微躬身,并不下跪,气度略略倨傲。
我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却是蕴了无限凄冷,双手颓然地垂下……
想不到陆舒意亦是一个敢爱敢恨、意志坚定的女子,纤弱的外表之内,是令人钦佩的勇敢与决绝。
流澈净乖然的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不再叫我‘王爷’,我就告诉你。”
我记得很清楚,扬州瘦西湖的依依垂柳中,我试探过一回——无料,他竟然真的投军从戎,且奇迹般迅速的成为大军统帅、一世雄主。
说着说着,小韵的双腮红透如红色石榴,艳开枝头。
英王——那时还是陛下,一腔热烈情愫遭到她的婉拒,仍然待她彬彬有礼、举止有度,只是恳求她多多思量。
“我?士兵?”唐抒阳瞬间错愕,旋即低声朗笑,“你觉得我会是什么?”
我深深一愣,意中人和将军,所指不都是同一个人吗?一时之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怨……我挣开他的拥抱,瞪他一眼:“莫非王爷认为女子不能赏美人吗?”
再也克制不住的低声狂笑起来,我摇头道:“我真的叫不出来,饶了我吧……”
心中顿时抽紧,净?
唐抒阳深深注目:“怎么了?你似乎很不相https://m.hetushu.com.com信的样子……”
我愣愣的看向殿外,只见一抹冷暖有度的影子淡淡走来,逆了光影,脸庞的轮廓比往昔越发苍硬,消失了玉树临风的翩然风采,多了些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唐抒阳静静的望着我,任凭我的怒气洒他一身;他一手揽住我的身子,一手握住我的后颈,抬起我的螓首,俯唇轻触我满是泪水的唇瓣,流连着缓缓而上,舔着一串串的珠泪,哑声沉沉:“是我不好,往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这不是好好的在我怀里吗?”
呀,确实,都忘了这事儿,当真昏头了!他却提出来,意欲何为?我微勾唇靥:“王爷会告诉我吗?”
我紧紧抱着他,泪水汹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表哥,你告诉我……”
呵,唐大哥,你可知道,我已经不是“好好的”了,已然不是往昔的端木情了。你为何不早一点来呢?
世间情事,当真纷乱扰人。纠纠缠缠,兜兜转转,上苍有情、成全了谁与谁?上苍无情、弄错了时机与缘分。
陆舒意双唇微抖:“你可以的,唐公子这么爱你,只要是你说的,他多多少少会考虑的。阿漫,我从未求过你,这次你帮帮我,好不好?”
陆舒意营救英王,只是酬他一片真心真情,酬他以“义”,并无别的意思。
“没什么,我没事了。”我站直身子,轻缓有度的抹着泪水,牵强的一笑,“表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暮色渐趋深浓,晚风扬起衣袂,袂影飘渺若风,凉意一寸寸的漫上手足。
唐抒阳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说的是英王吗?他乔装潜逃,在东郊被抓个正着,如今关押在大牢里。”
“没有,阿漫,我真的没有。”陆舒意焦急的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英王完全可以逃出洛都的,就不会被抓住……”
可是,他为何不偷偷的捎来书函,告诉我,唐抒阳并没有死……
唐抒阳浅笑道:“你怕苦?我喂你,你就不觉得苦了。”说着,他起身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汁,喝了一口,搁下玉碗,不由分说地搂住我、不让我逃脱,轻触我的双唇。
泪水轰落,抑制不住的掉下来,掉入衾被……我睁大双眸看着他,不敢眨动,害怕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我淡淡一笑,那笑里却是毫无暖意:“明白与否,无关紧要了。天色暗了,王爷早些回府。”
我回眸扫了陆舒意一眼,她低垂着螓首,似乎是心虚了。莫非西宁怀宇不让她来找我?这会儿却是来拿人回府的?他是那种心胸狭隘的男子吗?
唐抒阳迷惑道:“晚了?为什么晚了?”
唐抒阳微挑眉峰,黑眸中飞速闪过一缕失落:“嗯哼,在端木小姐眼中,唐某至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他以为我仍在责怪他、隐瞒我他仍然活着的那件事,真是这样,就让他误会也罢。我挡下他的双臂,却无料他迅捷若电的拥我入怀,压得我心口乱颤。
倏然,陆舒意白皙的脸色惨淡几分,目光微抖,直直的望向我身后。我疑惑的转身,两个男子大步而来,靠前的是流澈净,靠后的是西宁怀宇,玄紫、月白两抹身影隐现于御花园深绿浅黄紫红淡白的扶疏花木之中,仿佛裹挟着一股异样的流风而来。
西宁怀宇微一躬身:“参见娘娘,微臣正要出宫,顺便与内人一起回府。”
“不喝!”我皱眉道,撅起双唇,恨恨的瞪他,“喝药做什么?我又没病。”
他坐下来,握住我的手、温暖如阳,眉眼似笑非笑:“是不是不相信我还活着?”
群臣缓缓起身。流澈净忽然转身,面向群臣,炯炯目光不经意的缓缓扫过群臣的脸庞,似要穿透他们的所思所想。
叶思涵轻轻搂住我的肩背,语声哽咽:“对不起……我也是你北上洛都后才知道的……我知道你很辛苦……是表哥不好,阿漫,往后的事,但凭你吩咐。这次,就原谅表哥吧。”
唐抒阳精光四溢、深邃望进她的眼底,再一次颔首:“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陆舒意转脸朝我一笑,略有舒心:“我明白的,谢谢你,阿漫……”
这段纷乱的宫阙争霸,史称“六王之乱”。
我愣住,想不到流连风月的唐抒阳竟会说出如此吃味的话,并非因为旁人,而是因为我的表哥。
我仿佛看到了属于未来的一日,凌枫不知去向,龙座之上,是冕冠冕服的流澈净,手握皇家权柄,开创一代盛世。
唐王流澈净,拒绝摄政王之尊,实掌摄政主朝之实。从这个时刻开始,他迈进朝堂的权力顶峰,只与权柄一步之遥。而往后的皇权之路,惊涛怒风,荆棘丛生,流血宫阙,更加艰辛。
“什么事?姐姐为何如此慌张?”眼见陆舒意脸色微泛彤彩、眉心深蹙,我大感惊讶,她从未如此紧张而凄惶,究竟是何事?
凌枫抹着泪水,笑道:“小韵姐姐一直跟我在一起的,流澈哥哥让小韵姐姐与我住一个营帐。”
他陡然狠狠地吻住https://www•hetushu•com.com我,迫切地吮吻、厮磨,大手拨开我的衣领,抚上锁骨,缓缓下滑,覆住胸口浑圆……迷乱中,我悚然一惊,握住他的手腕,制住他的举动,我气喘吁吁道:“别……你怎能这样,这是御花园……”
说着说着,泪水汹涌,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笑若薰风,心底愈加凄紧:“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宫倾那日黄昏时分,英王乔装潜入西宁府,想要带她走。陆舒意当然不会跟他走,却是耽误了他的时辰,以至于在东郊被缚。
唐抒阳松开我,黑眸沁笑:“你该喝药了。”
我盯着洁净无尘的青灰石砖,年来,这青砖历经多次血腥的洗礼,流淌过多少将士的鲜血,由温热化为冰凉,由鲜红转为暗淡,直至再无痕迹。那漫天的血腥之气,终于烟消云散,如今龙城所有宫砖的主人,是眼前的傲岸男子。
“你不是想问我将会如何处置英王吗?”流澈净挑眉望我,高深莫测的笑着,“西宁夫人求你帮忙,难道没有吗?你该不会与我怄气的忘了吧。”
睡莲悄然合拢,只余粉|嫩花苞孑然独立、卓然摇曳,清芬仍是幽幽拂来,沁入口鼻,令我淡定了心神。我寂然道:“那该如何称呼王爷?流澈公子?还是唐公子?”
我握紧陆舒意越发冷凉的手,清冷笑道:“将军说笑了,姐姐只是进宫陪我解闷儿,对我诸多不利?这从何说起?”
唐抒阳靠坐在床上,我背靠着他,被他双手揽住,神情慵然,疑惑道:“那天罗公主为何要散布谣言?还说打捞到你们的尸体,而且很多人都看到了。”
小韵略微不自在的放开我,怕是想起身份有别吧。她的双眸灵气一转,倏然兴奋道:“小姐,表少爷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表少爷已经是将军了,好威风的!”
否则,她便是妖颜惑主!
他说,西宁怀宇、叶思涵和他是浙州与扬州一带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因此经常来往于浙州与扬州——怪不得唐抒阳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隆庆王正要追剿起义军,也已知道首领正是往昔的兄弟唐抒阳,迫不得已,唐抒阳与西宁怀宇只得诈死,否则,留守江南的兴兵一定继续追剿。
立政殿上,凌枫头戴冕冠,前后流垂金玉十二旒;明黄冕服拢住他小小的身子,鲜亮而雍冗。他锁眉坐在雕龙绘金的龙座上,晃荡着两腿,金阶之下群臣各怀心事的匍匐在地,三跪九叩,山呼万岁,整齐的呼声响彻大殿。
如此豪迈、傲岸的一个男人,竟然也有孩子气、狭隘的一面,逼迫我亲昵的唤他。
我无言地拥紧了凌枫,双眸凝泪:“姐姐也想你……枫了长高、长壮了……流澈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流澈净的双眼漫上冷凉的暮色:“我明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心底一沉,我蹙眉瞪他:“那你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唐王?”
“我可没说,”流澈净淡定道,眉宇间倏然冷凝几许,“不要叫我王爷!”
那么,就找个适当的时机,静悄悄的离开吧!
我不惧的迎上他锐利的目光:“流澈净?还是唐抒阳?”
陆舒意怔怔道:“怀宇一定……很伤心的吧!可是阿漫,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怀宇会责怪我、疑我,我也要救他一命,哪怕最终仍是无果,我也要尽我一分薄力。”
他终结了纷乱的藩王争斗,坐收渔人之利也好,投机取巧也好,适逢良机也罢,他注定是主宰九重宫阙的一世霸主,注定是拥揽江山的开国帝王。
叶思涵察觉我的异样:“怎么了?阿漫?”
陆舒意的雪腮渐渐红了,好似湖上的睡莲,深红浅白,片片妩媚。她喏嚅着:“因为……因为……阿漫你帮帮我吧……”
唐抒阳双颊笑影渐深:“你怎知我是为自己?”
清风徐来,阳澄湖上碧波荡漾,碧绿的睡莲叶子绿得浓稠,几疑是湖底的墨绿硬石漂浮在水上。睡莲深红浅白、轻舞飞扬,形影妩媚,水中倒影好似凌波仙子,绝迹芳尘。
凌璇、凌萱与我站于群臣之后、大殿旁侧,等候那个肃穆的时刻。
流澈净的脸上腾起浓重的阴影,冷冷放开我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强自压抑着心底莫名的惊痛:“今非昔比,不叫你‘王爷’,叫你什么?”
我感慨万千:“所以姐姐想要救他一命,是么?”我握住她凉凉的手,“姐姐可想过,假如怀宇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月白的袍袂随着身子的前行而左右摇摆,于渐渐拢起的暮色里惨白一片;烟灰色身影飘忽若神,行走如风,飞扬的裙裾宛如凌波微步、行掠于风中。
唐抒阳呵呵低笑:“这些都是我和怀宇散布的谣言。”
流澈潇,又一个因我而死的男子,再多愧疚也是于事无补。我始终无法猜透,追杀他的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杀他。几日前我让冷一笑帮我查探,亦是毫无结果。
流澈净微笑道:“天色不早,怀宇,早些回府吧!”
锦平公主晋封乐平长公主,锦旸公主晋封欣平公主。
https://m•hetushu•com.com澈净笑了,眉峰荡起一抹孩子气的顽皮:“似乎很难选择,这样吧,唐大哥,或者,净,你选择一个。不过我比较喜欢后一个,你觉得呢?”
那抹青袍踏步进来,轻拍一下叶思涵的肩膀,目光凝落在我身上,暖暖的,令我心底发热。他轻笑道:“我也希望我可以陪她一起看晚霞。思涵,你怎么把她惹哭了?”
一年来,风云变幻,发生了太多的事,是否令他改变了以往的想法?去年秋时,他不愿意娶我,不愿意为我独守闺帷,如今,他如何想的?可是……一时之间,悲喜交集,泪水险些落下。
他的嗓音一分分的低沉,温柔如风、轻拂在我的脸上:“阿漫,你愿意吗?”
西宁怀宇语音温润,不显喜怒:“不敢,娘娘的旨意,微臣与内人怎敢拂逆?只怕宫里人多嘴杂,对娘娘诸多不利。”
我蹙眉望去,阿绸紧紧跟着一抹烟灰色身影疾步走来,但见那抹烟灰色身影纤瘦、柔弱,步履凄紧,不见丝毫鲜亮。
我冷淡的舒眉:“唐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吧。”
我微微一挣,却是无法挣脱他的单臂,瞬间飞霞满面。唐抒阳似乎没有察觉我轻微的抗拒,毫不在意的站在我身侧,紧紧勾着我的腰,神色自若,笑容朗朗。
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我的腰,紧紧贴着我:“走远了,不知道是看哪一个呢?昔日的意中人,还是现今的将军?”
我轻声叹气,忆及年来龙城的暗云惊风、凶涛险水,凌氏宗亲同室操戈,有人倒下、有人风光,一个接一个的、葬身九重宫阙。
英王凌业关押在刑部大牢,重兵把守。群臣纷纷上表,列出英王以下犯上、谋逆窃位等六大罪状,按大凌例律,凌迟处死。
唐抒阳细细抚着我的娥眉,语声温柔如流水:“别胡思乱想,往后,我总会在你身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流澈净松软握着我的手,眼神渐趋温软:“我只想,永远握着你的手,就像现在这样,不让你离开我,我一伸手,就可以握住你的手,而你,也愿意让我握着你的手,愿意永远站在我身旁。”
心中凄然一冷,假如唐抒阳——不,流澈净,对我说:我的后宫,唯有你一人。即便是妖颜惑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扑入他的怀抱……我会吗?
他的金玉盟誓,他的幽情切意,陆舒意并非不感动,然而,她是西宁氏的儿媳,他是九五之尊,仿佛两条背向而行的羊肠小道,渐行渐远,永远没有汇合的一日。
我濯濯的看着陆舒意,意有所指的眨了两下:“姐姐你也累了,回府好好歇息,赶明儿进宫陪陪我。”
入夜,他邀她一起用膳,温柔体贴,谦谦君子。他许诺她:红袖伊人添香,共剪西窗红烛,此生此时,他的后宫,唯有她一人。
我笑道:“是我让姐姐进宫陪陪我的,将军不会不同意吧,我还想着往后让姐姐多多进宫呢,如何?将军是否不舍得呢?”
唐王麾下五大将秦重、风清扬、上官楚、西宁怀宇、叶思涵皆有封赏,封将军,赐府宅,一时风光无限。
唐抒阳拥紧我,目光深热、却是毫无悔意:“不这么做,我们必死无疑。”
我遥遥望着他,头戴展角幞头,绛红色织金蟒袍上五爪蟒龙腾跃欲飞,腰间玉带熠熠生辉,与大殿上闪烁的金光交融呼应,令他愈显神色锦贵、气度华彰。侧脸轮廓分明,挺鼻微勾,双颊似乎拉出一丝淡笑。
我斜斜笑睨着他,微讽道:“莫非,你还能是唐王?”话一出口,方才惊觉,唐王——唐抒阳,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似乎原本就是这样的。而之前我为何想不到这一点呢?
“姐姐为何要这样?”
他缓缓踏步而来,面容现于秋光之中,脸庞傲俊,眉目睥睨,双唇微抿……我懵住了,脑子里电光火石,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眼力还没恢复吗?冰火情蔻的毒性还未完全解除?
叶思涵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英眉淡笑:“好,你不说,表哥也一定会在你身边的,直到我们都老了,一起坐在夕阳下看晚霞。”
陆舒意双手绞着衣襟,紧咬下唇,一语不发。
唐抒阳平展的眼神犹显悲伤与歉疚:“你呀,我不担心,你一定会挺过来的。我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绛雪会如此想不开……”
唐抒阳一怔,终于颔首:“我原本叫做流澈净,二十年前我为自己取名‘唐抒阳’。阿漫,我并非有意欺瞒你……”
唐抒阳担心凌枫无人照顾,便将小韵一起带走,定是这样的。
流澈扳过我的身子,黑眸中敛尽锋芒,却仍有些微凌厉芒色:“怎么了?还在为那和-图-书事生气吗?你说,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心中一阵咯噔,我望向他舒展的剑眉,脸上寂然无波:“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微一眨眼,惊见一抹傲岸的身影立在殿外门扇边,青袍苍苍,半边灰暗,半边虚白黄亮;冷硬的脸孔沐浴在午后澄亮的光影下,眉峰微蹙,唇边拉起一抹淡笑,却又不似在笑。
陆舒意微瞟旁侧,眼风机警,我会意一笑,挥退小韵和阿绸,揉着她的纤手,希望给予她一点抚慰:“姐姐慢慢说来。”
如此见外,暗藏凌厉机锋。何时,西宁怀宇改变如斯?
我安慰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不过我无法保证什么……”
我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叶思涵揉着我的颈发,温言问道:“你后悔什么?”
我笑道:“你是手握重兵的唐王,摄政主朝,理当比别人想的更多、更远。”
分别一年,那日登基大典是第一次与西宁怀宇相见。立政殿上,西宁将军华贵而丰神俊彩,而此时,眉宇冷峻如春风还寒。
我缓缓张唇,瞬间,药汁悉数灌入我的口内,苦涩而温润,夹杂着他的气息。待我不情愿地吞下药汁,他猝然吮吻,迷恋般的流连着,渐次辗转于侧颈、锁骨、胸口……
他是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男子,怎会接受一个不贞洁的妻子呢?而且,那个男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即便他已经不在人世。
心底酸酸的、涩涩的,再次见面,流澈净已然大不一样,容易吃味,似乎——很在意我的一举一动。
“我明白,世间有哪个人愿意化名的呢,是不是?”我徐然一笑,心口不由得揪了起来,“流澈潇,你可否认识?”
洛都巨富,绝顶武功,对天下局势了若指掌,深谙乾坤之道,如能在行军用兵方面应付自如,便是文韬武略的一代……汉武帝唐太宗!
他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却是根本来不及抹去、更加汹涌的涌出。唐抒阳温柔道:“别哭,我会心疼的……”
“饶了你?不可能……”话落,流澈净攫住我微张的双唇,揽我入怀……
心口突突的跳动、几乎炸裂,我惊惶道:“你究竟是谁?”
流澈净单手捧着我的左颊,拇指轻轻摩娑着:“还不叫?”
他的大手细细抚遍我全身,我的脸颊顿然辣了起来,垂下眸光:“这些都不重要了……”忽然想起陆舒意说过的一件事,随口问道,“对了,听闻你是流澈氏子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抒阳’并非你的真名,是不是?”
“阿漫……”一声熟悉的呼唤渺渺的荡来。
“姐姐,我好想你……”凌枫扑在我怀里,泪水湿了我一襟。
我惊愕的盯住她,似乎眼前的陆舒意并非我熟识的陆舒意:“英王?姐姐要救英王?为什么?”
我不知道——假如没有那一夜,我会义无反顾。然而,那一夜并非青灰石砖上的水纹,无法轻易抹去,我还能义无反顾吗?
我垂下眸光:“你不一样……”
懊恼极了,在他面前,我从无反抗的余地,任凭他巧取豪夺、攻城掠地。
我笑了,心酸的笑,悲凉的笑,心在滴血……假如是去年初秋,我定是欢天喜地的幸福的微笑,而此时——假如他真的知道昨夜之事,他定然不会这么想了,他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狂野自负的男子,怎能容许心爱的女子不洁不贞呢?
小韵羞红了脸,低垂了头。凌枫欢欣道:“是啊,可是,男子汉不能哭的,以后我不哭了,流澈哥哥,就这一次……”
在他温热的双唇抚触下,我泪雨滂沱、冷瑟发抖,心中仿佛插着万千细小银针,细密而尖锐的疼痛:“晚了……唐大哥,你知道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一幕幕清晰的情景:瘦西湖风亭中他睥睨的眼神、倨傲的气度,兴军帅帐前他腾跃如龙的身姿、龙吟虎啸的身手……
流澈净双手不自觉的用力:“你不愿意吗?回答我,阿漫。”
我紧迫着他:“那你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某一个人?”
雷霆,睿王,秦王,晋阳王,端庆王,英王,成王,在皇权之前,再无亲情血浓,无一不是踏在前面一人的尸体上、屹立在立政殿上孤独守望,直到后面的人将其取代。谁是谁的手足,谁是谁的叔辈,朝堂之上,权柄之前,皆已成灰,只见那君临天下的玉玺与挥动千军万马的宝剑。
陆舒意看我一眼,徐徐转眸看向一湖浩淼碧波,烟灰色云裳流曳青灰石砖,午风送凉,吹皱裙裾如云:“那日在蔚茗湖,我们谈了很多……英王是一个君子,并未强迫我任何事。”
双眸含泪,顷刻洒落,我吸吸鼻子:“表哥,你都知道,为何你不告诉我?我那么辛苦,那么伤心……你都不告诉我……”
叶思涵轻轻叹气:“阿漫,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好,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表哥一定会帮你……”
流澈净呵呵低笑,帮我整好衣裳,含笑道:“唐王与端皇后淫|乱宫闱?亏你说得出来,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倒担心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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