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雪剑霜旗
第074章 梦数星河
以月歌的出身和教养，绝不会因为心爱男子的花言巧语，就背叛同族，最后还为一个敌族的少年，就跟本族开战。苏渐到现在，可还是分明记得那梦中洒落云空的漫天鲜血的。
所以和其他两处不同，幽州城这里，专门派了京华巡城军的捕盗使带队。
毕竟这些天来，他基本昼伏夜出，也难得有几次囫囵洗澡的机会。而现在天气又渐渐热了，可想而知当他看见这口烟雾缭绕的温泉池时，该有多高兴。
只是，幽小眉离去的速度虽快，但苏渐分明看见，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少女，在身影消失前，分明抬起手，在眼睛上抹了抹。
在龙族境内潜伏中，他先是作为一个龙族底层孤儿，到处流浪。没过多久，他就被一对没能生养的龙族家庭收留。
“你的最高目标，就是深度潜伏，探明永寂之矿的底细，如果可以，将它摧毁吧……”
而整个下午的等待时光，他还从野树上摘来了野果。
当然，苏渐为人机灵，左右逢源，没走到这一步。
“而我算什么？不仅现在被奸王陷害，当初在龙境遭遇劫难后，回国后也被无名山庄抛弃，竟然只能从一个玄武卫小杂役当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现在苏渐已经记起了不少事情。
对于幽小眉的好意，苏渐不会拒绝，因为他深深知道，幽小眉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逃亡路上有她帮忙，简直如虎添翼。
说到这里，刘耿有些讨好地看着人群，赔笑问道：“怎么样？让咱过去吧？”
于是感受着池水的温柔冲刷，品味着鲜美清甜的野果，苏渐再抬头遥望北方天际那浩瀚无垠的星空时，心中便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你不能去。”苏渐无比严肃地看着她。
说起来，不管之前如何，苏渐从小杂役做起，走到今天，从来都急公好义，快意恩仇，将一个“侠”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雷龙之国中，拥有着天下十大晶海的“怒雷晶海”，又称雷之晶海。
对苏渐来说，它们既陌生，又熟悉，让自己很有亲切感，又不由自主地感到惊心动魄。
“是谁？”被叫出小名的刘耿，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大叫道，“你们这些粗汉，懂个啥？我好言相劝就是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要是再敢阻挠王差，小心把你们都抓起来！”
坚强的神情，重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话问出来，面前乌压压的人群继续沉默一阵，然后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高声叫道：“姓刘的，别跟老子一口一个国法王法！苏渐是龙族奸细？我呸！华夏国出奸臣啦！忠良被陷害啦！”
望着黑黝黝的山谷夜色，他愣了很久，最后苦笑一声道：“苏渐啊苏渐，你以为你是谁？现在你都被华夏抛弃了，已经是人人喊打的叛徒了，还要去管永寂之矿的闲事吗？”
所以当苏渐脱|光跳进温泉池，那入池时热水咬噬肌肤，一瞬间带来的舒爽，简直让他有成神升仙的错觉。
能被外派幽州的官差，自然都是人精。没人提醒也就罢了，这种话一经说出，那为首的京华巡城军捕盗使立即醒悟。
“为什么？”幽小眉憋屈地问道。
刹那间，眼前完整的鲜明影像一下子变得破碎，无数个景象和语言化作片片的流光，如同破碎的水晶镜片，在苏渐的灵魂深处熠熠闪着光。
“而天宸阁消除了我的记忆，暂时将自己放弃，换成他们的角度考虑，也已经仁至义尽。”
心中已有些了解，不过当他真正潜入雷龙之国后，苏渐便深刻地感觉到，“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宰相派来的官差兴奋的是，通过他们敏锐的眼神判断出，这位雷皇子表面恭恭敬敬，但许多细节遮遮掩掩，显然是在掩饰着什么。
说罢她便迈步往前走。
雷龙之国，已是龙之帝国中的上龙封国。
原来，当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不仅身在一条险峻的山路上，扭头朝下看看，站的地方还特别高。
而无数这样的信息纷至沓来，到最后几乎如同轰轰雷鸣，于是苏渐再也承受不住，猛然间手舞足蹈，大叫一声：“不要说啦！”
“魔语海渊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独立深渊，那里秘境无数，掩藏着无数古老的凶物，我要去的永寂矿洞只是里面的一小部分。”
“呵，现在去做这事，就连‘卖命’都算不上啊，没人付钱呢。更何况还这么凶险！”
捕盗使一向也是蛮横惯了，而且来天雪国办差，天然有一种天朝上国的优越感。
但这时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安然无事，没人再管自己。
于是云雾、楼台、人物、声响一齐消失，他发现山丘依旧，星空依旧，自己也依旧半躺和-图-书在天然的温泉池边，看着星月交辉的清冷山野。
自己给自己出了这个难题后，苏渐没有着急回答。他站在龙境北地的无名山坡上，遥望着远方深不可测的夜空，静静地出神。
正是这个任务，让自己后来落魄无比，一直到今天混得也很平庸，如同开启了另一段迥然而异的微贱人生。
苏渐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只是在一个不太高的半山坡上。但此刻低头，白云分明在脚下蒸腾缭绕；再抬头往上看，只看见山峰直插入云，根本看不到头。
“这是在哪里？”看着身边景物，他觉得很奇怪，“刚才我不是在半山腰吗？怎么现在爬了这么高？”
所以，长街一失，苏渐便杳如黄鹤，再也寻不着了。
“不是荒山野岭吗？怎么会有这样华丽的楼阁？”看着眼前造型古朴、巍峨耸峙的楼阁，苏渐十分惊讶。
他自己完全没想到，最后竟然不仅和圣龙公主月歌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还在机缘巧合下，入了巫龙之王撒菩勒伯的法眼，成为他的得意弟子。
不过作为最忠诚的爱国者，在那段任务期间，苏渐用尽了所有手段，在龙国努力钻营。
然后就劈头盖脸地扔在捕盗使脸上。
想到这里，苏渐虽然还泡在温热山泉里，却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如果真被所有人陷害抛弃，我最后怎么能跑得了？”
没想到还没走出一两步，她便被苏渐抓住后衣领子一把拖回。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此地不仅地处偏僻，在南侧的半山腰上，竟还看到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山泉池！
所谓“自由度极大”，其无法宣诸口的潜台词就是：为了达到驱除龙族的最高目的，苏渐在龙境期间，甚至可以暂时投靠龙族。这当中如有必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人族同胞，以更好地取信侵略者。
至于最后去西北大雪山雪晶国的那一路差人，暂时还没有机会回来谎报军情——因为他们这群外乡客，在西北的茫茫雪山中，迷路了。
当苏渐踏上了泪原的土地，看着红黄满眼的枯草，忽然间感慨万千。
也不知什么缘故，失忆已久的苏渐，刚才就在星光下的梦境中，重拾许多已经失落的重要记忆碎片。
所以，在遭遇到这样的剧变和不公之后，他发发这样的牢骚，甚至骂街，那都非常合理。
虽说无论晶海之水涨得多高，他们的口鼻都保证在水面上，但日夜轮换，潮涨潮落，这大水眼看就要没顶的过程，足以让他们吓掉半条命。
这一刻，立于荒原之上，苏渐回望来路，只见千岩万壑，草径烟迷，于是从来磊落开朗的少年，也不由得一声长叹：“唉……”
“传闻永寂之矿中提炼出的奇异物质，能平息任何大风……”
“你应知道，是风暴之墙庇护了我族……”
但很快，他就立即惊得跳起！
想到这里时，他点了点头，心中忖道：“那天宸阁，果然十分厉害。本来我这个人，根本不善于勾搭女子，却还让他们训练得诱惑到圣龙公主——哎呀，居然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他们实在太厉害了！”
“为了这个目标，你拥有天宸阁勇士最高的自由度。为了完成任务，你甚至可以‘投靠’龙族，可以‘背叛’‘杀害’我族……”
当落日没入西山，星月照耀夜空之际，苏渐才终于敢确定，此处确实人迹罕至。
经历了这一场梦，现在苏渐已经明白了，自己就是为了永寂之矿的任务，才踏上那条不归路。
而唐求听得消息来之前，早就做好了铁定被抓捕坐牢的准备。
于是和设想的一样，没过一年，他的才华就被龙族发现。
遍体鳞伤的少年，站在寥落的街头，朝着苏渐逃去的方向，默然说道。
此后他便捡起滚落一旁的铜锤，回家去了。
当进入兽龙国后，苏渐已能很好地避开兽龙城镇和关卡的所在地。
只是，当他气势汹汹去跟雷城主交涉此事时，之前一直恭敬有加的银发城主，这时却猛然翻脸！
但毕竟，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血仍未冷的少年。
比如，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为龙血者时，所在的无名山庄，也只不过是天宸阁下属的一个专门训练机构而已。真正作为人族联盟最高抗龙联席组织的，还得是这个“天宸阁”。
但永寂之矿如果得到大规模应用，这种手段绝非普通人力能够扭转。再结合龙族本身强大的天赋力量，那风暴之墙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曾经那样自信笃笃，但现在他却无比悲伤地发现，乱世之中，那些郑重许下的诺言，最后不过如荒原上一根枯草，那么容易地便随风飘逝。
乱世无情，人若飘萍，哪有多少自主？和图书
而刘耿哪怕再粗莽也还是重孝道的，也不敢跟长辈动手啊！一时间他被老爷子逼得左支右绌，无比狼狈。
“大哥，你保重吧。”
说罢老爷子颤巍巍地扑过来，就要揪刘耿衣袖。
天地苍茫，一人如尘。
“我怎么不能来？你二婶今天让我上街买两瓣蒜——呸呸！我是说，”刘家二叔吹胡子瞪眼叫道，“二狗子哇，你今天要是不把二叔抓回去，就算你没卵汉！”
这两个机构的共同特点，便是不会具体干涉什么军事政务，所谋的只是那些涉及生死存亡的战略大局。
逃亡的日子，不仅筋骨疲累，心情还十分煎熬。
发现了这温泉，苏渐顿时喜出望外！
想到这里，苏渐整个人都被浓重的负面情绪围绕，时而皱眉，时而攥拳，一脸的愤恨不平。
原来，当年自己作为接近百分百的纯正龙血者，被天宸阁的智者们选中。
“呜……好吧。”小妹妹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道。
“咦？”刚刚身在绝顶云巅、仿佛睥睨天下，这时苏渐却仿佛才睁开了眼睛。
异国的荒野，氤氲热气，缭绕左右，热乎乎的池水，温柔地漫过肌肤。
“记住，此去龙境，不要相信任何人……”
“再说了，想那么多干吗？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问问自己：为了整个人族，为了我那些挚爱的兄弟亲朋，我愿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此时愤怒的人群已经散去，街道变得空荡荡。只有那一地的狼藉，喻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楼阁有名字吗？”心中这么想着，他抬头仔细搜寻。
于是从人龙二次大战后的第一个初春，苏渐就这样从华夏国中消失了。
毕竟，“匹夫一怒，流血五步”，只要他敢拼命，就算皇子又怎样？
所以，当他发现在雷龙国通关过卡明显变难后，他便立即改变了策略，不再急着赶路，而是瞅准了一个偏僻的荒山野岭，就窝在里面，等待合适时机再转移。
在天雪国幽州城吃了这么大一番羞辱，这队官差一路回返时，个个愤愤不平，叫嚷着回到京华城，一定添油加醋地禀报，必定要让宰相发兵前来踏平幽州城。
不用说，身为天宸阁亲选勇士，苏渐要“混入”其下级组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然他什么话也不说，因为好像到这时候，雷城主根本不屑再跟他们任何人说话。
当学有所成，他便被天宸阁派入龙境，进行自由度极大的深度潜伏。
但说得热闹，等他们回到京华城后，便如同商量好一般，众口一词道：他们在天雪国幽州城中，勠力同心，挖地三尺地找寻，可惜都没找到苏渐。
要真论起来，想抓他，还得是玄武卫的血晶徽卫出手。但这主意想都不要想，根本就是做梦。
于是本以为解开了大部分谜团的少年，却发现真正的秘密，还如同笼罩在一团巨大的黑雾里，让他根本看不清。
面对这结果，无论司徒威还是鲁王爷，全都暴跳如雷，但都无济于事。
比如，和月歌公主相好也就罢了，怎么会弄得她好像也背叛了龙族？
到这时候，一切能够运用的力量，都被启用了。
当然，天宸阁不同于各国世俗联盟，它更像是一个智囊机构。这一点，倒有点像对面龙之帝国的元老院。
于是泡在温热池水中，他靠在池子边，吃着甘甜的野果。
一时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停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爬起，站在街头。
当然，几次能成功地伪装通过，一方面是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大量的训练，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兽龙国中有谁能想到，惨烈的人龙之战结束还没多久，就有人族敢潜入龙国？
毫不意外，苏渐这个已经取得龙族信任的天宸阁龙血者，立即被最优先地启用了。
自被陷害逃亡开始起，这一两个月来，苏渐也真是身心俱疲了。
它们就好似少年久违的母爱，治愈着内心深处的伤痛。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苏渐淡然道，“那些陷害我的人，定然知道我冤枉，便死也想不到，我真会去龙国。”
因为被寄予厚望，最初他并没有被送入常规的龙血者训练组织“无名山庄”，而是由天宸阁更高级的强者亲手训练。
那到底因为什么？
入梦不久，苏渐忽然间好像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
“说不定，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能进魔语海渊，却死在去永寂矿洞的路上。”
“其左有五车，其右有天厨……”
且不说身后这番纷攘，当苏渐遁入龙境，就开始了他一个人的征途。
大吼出声后，苏渐猛地坐起。
为了彻底取信龙族，苏渐甚至都没动用天宸阁的关系，单纯靠自己一番折腾，就顺顺利利地加入了人族www.ｈｅｔusｈｕ•ｃｏm•ｃom的龙血者组织。
于是少年擦擦泪水，重又昂起了头。
作为灵鹫学院的好学生，苏渐学过《龙族简史》，便知道雷霆龙之族化为人形后，容貌性情也跟他们天生擅长的雷灵法术一样，身材清瘦，五官犀利，性情暴烈，做事雷厉风行，看着就有一种迅雷疾电的感觉。
“唉。”见此情景，苏渐叹息一声，也便转身往泪原而去。
“啊呀！”被冷风所吹，苏渐仿佛悚然而惊，忽想道，“苏渐，你怎么糊涂了？就拿这回被诬叛国来说，一定是小人捣鬼，那鲁王至少有一份，却怎么能说被整个华夏抛弃？一时冤屈而已。”
“不是——”刘耿闻言正想辩解，却忽听人群又有苍老声音叫道：“刘二狗子！你穿了军衣吃了皇粮，就为了抓捕忠良的？”
一条条前所未有的信息，在苏渐的内心轮番浮动。
转而就有人叫骂不绝，高叫“圣上被蒙蔽了，朝中出奸臣啦”。
和红晶族的蛮横截然相反，当抓捕苏渐的华夏官差到来后，雷冰梵不仅对他们以礼相待，还十分友好地派得力都尉陪他们一起寻访缉拿。
当一切顺风顺水之际，却忽然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龙族元老院，在北方接近魔族混乱界域的魔语海渊中，发现了能够平静一切风息的“永寂之矿”！
“但龙之帝国的元老院，已在北方魔语海渊的深处，发现了永寂之矿……”
一场精心准备、声势浩大的抓捕，就此以闹剧收场。
这时候，他们的身上都已经长了不少苔藓了。
望着眼前浩大的星空，苏渐在心中沉重地想：“永寂之矿，如此诡异。若真的让龙族得手，我人族覆灭只在顷刻。”
“而且，当年天宸阁长老们派给我的任务，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龙族的进展如何了，会不会……”
“哥哥可真鬼！”幽小眉赞了一声，扮了个鬼脸道，“这个主意真真好，龙族那边有很多厉害的人吧？小眉正好可以大练刺杀本领了。”
因为他的相貌特征，“与人族极其相似”，后来便被不知情的龙族元老院重新派回了人族。
“为什么？”隐匿在残月峡的阴影里，幽小眉望着远处红赭如血的泪原，皱着眉对苏渐问道。
说着话他便“哗啦”一声站起来，几乎急得现在就想走。
一向活泼的娇憨少女，这时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仰起脸儿看着少年说道：“小苏哥哥，龙境危险，你要小心了。要是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留着自己的命，因为这条命，京华城外火枫林中，还有个小眉妹妹等着要呢……”
见得如此，义愤填膺的百姓们一哄而上，人人奋勇争先，要来撕扯巡城军卒们。
这样单调无味的察看，苏渐一直坚持到晚上。
看着清冷的街道，唐求这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然，最后他没有拼命，还是乖乖地“滚”了。
“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疑惑，苏渐的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上走了。
“不行！”他立即叫道，“我要立即行动，去魔语海渊！”
极目点数星河，没过太久，松弛了所有神经的苏渐，便在温暖池水、灿烂星光的双重包裹下，渐渐地滑入了梦乡……
“回去吧，听话。”苏渐看着幽小眉道，“否则以后就别来杀我了。”
保险起见，他赶忙逃离了驿路附近，到远处的荒野中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准备先躲一躲。
只是，刚抬脚走出泉池，他就愣住了。
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跃入苏渐的眼帘。
和书上说的“性情暴躁”略有差异的是，雷龙族性格暴烈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明显比兽族更加聪明，思维也更加敏锐。
这些倒霉的差人，全都被“野蛮”的红晶族人扒光了所有衣物，赤|裸裸地绑在红焰晶海浅滩的木架上。
到这时，他才脱下了全身的衣物，赤着身子跳入温泉池中。
如果说这单纯是爱情的力量，苏渐想想也不可能。
但他也不敢太得意忘形。他生怕这样的温泉池，那些雷龙族人也经常来，于是在发现池子后，他没有立即跳入，而是在附近的草木丛中潜伏着观察。
他们立即一个个好像变身疯狗，在幽州城内外疯狂乱窜，铆足了劲儿要把苏渐揪出来，好立个大功！
“哦，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个梦。”刚开始苏渐还没怎么清醒，迷迷糊糊地想着。
于是他只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滚！
这里也是宰相和鲁王怀疑的重点对象，毕竟现在的幽州城主雷冰梵，不仅是苏渐的同学，据坊间传言，两人还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
只是二人相伴随行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无数位峨冠博带、道骨仙风的老者，如走m•hｅｔushｕ.com.cｏm马灯般在眼前闪现，一个个都在跟他郑重地说话：“苏渐，你和厉华楚，是我天宸阁最看重的龙血者……”
“更重要的是，直到今天，我才梦回当年，才十分偶然地想起‘天宸阁’这三个字。难道这不是天宸阁长老们，特地消除了我的记忆？”
出乎幽小眉的意料，在华夏国中兜了好大一个圈后，她的小苏哥哥最后居然去了泪原——现在那可是龙族控制的边境！
这次他带来的任务，却是“打入人族龙血者组织”。
没有人知道苏渐到底去了哪儿，除了一个小女孩。
“再说了，因为自个儿当初在龙境潜伏任务的失败，根本没探听到真正有效的消息。如果现在去，绝对属于轻举妄动，贸然行事，‘九死一生’都是往轻里说了。”
其次是去天雪国幽州府的官差。
“所以苏渐啊苏渐，你今天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雷龙国的西边，隔着冰龙国与人族的天雪国遥遥相望。其西南方，就是针对华夏国的桥头堡兽龙国。
当然这一次，她并不是习惯性地“杀一杀”苏渐，而是在理解了他的处境后，义愤填膺，一心想要跟随左右保护他。
所以当雷皇子的纸片掷在脸上，他展开看清是什么字时，一股子热血顿时涌上他的脑门，当场就想拼命了！
“说得不好听，就事论事，对于自己这么个知道许多秘密、已经惹恼龙国权臣，有可能给全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杀人灭口’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这一点最明显的体现便是，苏渐在雷龙国的潜行，明显比在兽龙国中要吃力得多。
对他现在最紧迫的，是尽快远离人族领土，这样可以让龙族隔绝宰相和鲁王的追兵爪牙。只要能实现这一点，要深入龙境多远，其实并不太重要。
“我也知道你们都觉得他冤屈，但国有国法不是？那苏渐总应该服从王法，跟我回去。有什么冤屈，回头三司会审，一定能审明了的。”
不仅感动，当他想起最近遭受的种种悲屈，在刚才的舒爽畅意后，一向刚强坚韧的少年，还在这无人的野地山池中，鼻子一酸，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而按正常的脱困时间推算，如果他们中有人出发前，刚好新婚洞房，那等他回到京华城时，他的儿女已经可以打酱油了。
一些尘封久远的信息，忽然间在苏渐的心中重新活泛。
见他们逃跑，老百姓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时候的苏渐，其实暗中已经有一身惊人的武技，但为了迷惑龙族，他只是表现出在武学上颇有天赋，十分克制地逐步显露他的才能。
不过，虽然现在苏渐大致已经弄明白了失落记忆的真实脉络，但对于具体过程还完全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的苏渐，还肯定地认为，往东北雷霆龙王国而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决定。但就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回过头来再想一想，便发现，这一切很可能都不是偶然。
对这种事，他现在已经很有经验，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
他们主要的搜寻目标有三个：一是云山国与红焰晶海接壤处，二是天雪国的幽州府，三是西北新立的雪晶国。
这山坳三面环山，独留了北面只有平缓低矮的土丘，加之山谷中到处长着半人多高的草木，正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荒僻之处。
虽说现在龙族已控制了泪原，但和日后重兵把守不同，这时候对面兽龙族也在恢复战争损伤，暂时还没布置太多的守军。
伴随着这声叫骂，人群中猛地蹿出一人。刘耿定睛一看，顿时愣住，脱口叫道：“二叔，您怎么来了？”
苏渐逃入龙境前后，那司徒威和鲁王李陌抓不到他，很不甘心，还连续派出受他们掌控的力量，不仅在华夏国中大肆搜捕，还去苏渐最可能隐匿的别国搜找。
怒雷晶海中出产的“怒雷之心”宝钻，现在正镶嵌在轩辕承天那把“怒雷神剑”上。
一路分云破雾，苏渐很快就走到了山顶上的一座七层楼台前。
刘耿作着揖，赔着笑，无比友好地跟人群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也知道苏渐他是英雄，末将一直都是崇拜他的。只是现在上官有令，要抓他回去，兄弟我也没办法啊。”
一看这局面，巡城军哪还顾得上抓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有了上回龙境中的历险，这次他的经验明显丰富了很多。
察觉到这一点，华夏官差们大为兴奋！
而有些要塞实在绕不过去的，他便化装成兽人的模样，以一种粗犷豪莽的姿态，混过了兽龙的关卡。
所以，当天宸阁通过绝密渠道，探知到这条情报的蛛丝马迹时，饶是天宸阁的长老都是饱经风浪的人精，也一时间惊得浑身冷汗。
www.hetushu.com.com“如果这样，哪还会有我后来在京华城混得风生水起？从这点想，我确实苛责了。”
不过就在她转身要离去的那一瞬间，她却忽然又转过身来。
“其上有北斗，其下有勾陈。”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刚才那人立即怒叫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教训我？我可是看你撒尿和泥长大的！”
就在龙国驿路旁的草木丛中潜行时，他有些郁闷地发现，驿路上的雷龙兵卒络绎往来，越来越多。
这些往事，不仅关系着少年梦寐以求的身世，很多还都是此际人族民间不得与闻的绝密情报！
漫无目的的状态，对逃亡来说，倒是非常好。
从这点来看，“天宸阁”在梦境中的闪华，就像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
巡城军长街失手，之后想要再抓到苏渐，简直做梦！论到逃遁之事，咱玄武卫的铜徽卫小苏大人，简直可以算得上巡城军的祖宗。
而且他们还不敢再去找轩辕鸿，因为以他们对玄武卫大统领的了解，肯定现在他已经察觉出不对，说不定正憋着劲儿要闹事，哪还敢主动去捋他的虎须触霉头？
“嗯，那北天正中，正是北极。”
这样的走法，倒不是因为苏渐有什么特别的目的，而是在之前一路闯关潜行中，他忽然间有了个想法：是不是越往龙之帝国深入，那些龙族对人族潜入之事的提防，就越加松懈？
看着红色的草木，他想起了那位有着鲜红发丝的红焰女，还想起了曾让她追随的承诺。
大概是初夏的某一天，苏渐正往北溜溜达达地行走。
原因无他，不是因为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而是就当他想要拔刀冲上时，那城守府厅两侧的围栏中，几十头凶悍雪狼忽然一齐引颈怒号，顿时就把他什么火儿都给号回去了。
不过这三处都不太顺利。
只是，发作了这么一会儿后，当一阵风来，苏渐却是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只是，如此折腾了将近半个月，却始终徒劳无功。于是慢慢就有人犹豫着说出，“这会不会是雷皇子拖延之计？其实苏渐并不在这里？”
去云山国的人马，还没到云山边境，只在红焰晶海流域稍微流露了缉拿苏渐的意思，就被当地愤怒的红晶族群众捉住。
“魔语海渊呢，就算没去过，还没听说过吗？那里从魔声岛进入，沉在北方冰洋的海底，据说还是联通恶魔国度所在湮灭地带的通道呢。”
“一旦被他们大规模开采，后果不堪设想……”
“一片丹心，诬为寇仇。”
回去后，他们还一本正经地跟宰相和鲁王禀报：他们在云山国红焰晶海边境，勠力同心，挖地三尺地找寻，可惜都没找到苏渐。
因为他发现，雷龙族与雷电的相似性，更多地体现在他们的智慧和思维上。
如此煎熬了三天后，奄奄一息的官差们这才被放下来。
为了排解难言的寂寞，苏渐便遥望北方的星空，通过辨识天穹的星座，打发这夜晚的孤独。
久违的畅意逍遥，终于暂时重回到他身上。
不过好在苏渐此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目的，不是一定要到达什么地方。
作为时刻以追杀苏渐为目标的绝顶高手刺客，幽小眉很快便靠着魔族特有的方式，追上了苏渐的踪迹。
“还我河山，终成虚愿……”
最后，在以红焰女为首的红晶族人一番无法无天的恐吓后，这些官差屁滚尿流地逃回京华城。
“好！”小少女脆脆地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如一只灵巧的小兔，很快消失在残月峡的乱石丛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就在苏渐抬眼看时，原本一直云遮雾绕的楼台，忽然云开雾散，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天空射来，无巧不巧正照在悬于三层之上的楼台匾额上：“天宸阁。”
后来，沧雪想通过法阵等手段，来试图摧毁风暴之墙，还只是常规手段。既然是常规手段，应对的方法也可以很常规，比如实在不行，就把她杀死吧——苏渐就一直试图这么干。
但很不幸的是，这种状态，很快就改变了——原本觉得没什么目的地的少年，很快就知晓了他宿命般的明确目标。
“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为天宸阁，也为整个人族效忠的时候已经到了……”
因为，刚才那个梦，不仅本身提供了许多信息，也如同一个开关，让刚刚清醒过来的少年，想起了很多已经“忘却”了的往事！
就这样一路饥餐渴饮、担惊受怕，苏渐渐渐穿过了兽龙国的边境，往更东北方向的雷龙之国而去。
“嗯！”苏渐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一瞬间，只是这三个字，就仿佛触动他隐藏内心深处的某个机关，让他整个人都猛然剧震。
暗自惊叹一番，紧接着他便想到了那个更重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