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灯火阑珊处
（八）
电梯门打开，邢意北牵着姜思思走了进去。
梁婉手指骤然抓紧了栏杆。
“对不起”三个字没有意义，错了就是错了，一句对不起什么都弥补不了。
“对不起。”
灯关后，邢意北躺上了床。
两人的体温却在急速上升。
姜思思：“那坐吧。”
没想到，身后的人却爽快地说：“好。”
她说她不敢祈求原谅，却也无法开口说对不起。这是她写的第两百三十七封道歉信，每次写完都没有勇气交给姜思思，最后只有藏在书里，希望姜思思总有一天会发现。
姜思思“嗯”了一声，林小圆看不明白她的态度。
车外拍着的队伍最后一个是张伟鑫，原本只有前排最后一个座位了，他看见梁婉在中间，就硬是拽着梁婉身旁的人换了座位。
既然林小圆坚持，姜思思便给她发了地址，在家里等着。
张伟鑫：“六点十分啊。”
姜思思翻身，看着他，“怎么了？”
邢意北：“我说我是姜思思的男朋友。”
邢意北签了字，接过花，发现上面的卡片上写了一大堆祝福语。
姜思思：“日本的同学。”
邢意北：“我是她男朋友。”
天气转热，宅在寝室里的人也换上了轻便的运动服出来锻炼，操场一时间热闹非凡。
身边的男人显然跟她想法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姜思思点头：“嗯。”
林小圆黯然垂眸。
对方用力太猛，姜思思突然撞到门上，嘴里发出的闷哼也被他吞了下去。
邢意北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玫瑰，发现自己没有手开门，于是把花放在地上拿出钥匙开门。
她说她这两年她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回寝室看到姜思思的床位就会陷入无尽的后悔，甚至她在学校里看到邢意北都会绕道走。
她低着头，正要转身下车，公交车司机却一脚踩了油门，惯性使然，梁婉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姜思思脑子一抽，问道：“那裤子呢？”
林小圆摇头：“不喝了。”
邢意北：“谁陪你的？”
姜思思倏然抬头，看着林小圆。
到了女生宿舍站点，梁婉跳下了车，张伟鑫也跟着校车，还不忘回头对王韩潇说：“班长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我不|穿L码，我穿XL的。”
感觉到她的走神，邢意北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林小圆看着沙发，角落里还放着一件男士衬衣。
“给我吧。”
片刻，继续道：“你多熟悉一下我的身体。”
林小圆木然地摇头。
“小时候撞在桌角留下的疤，说对不起能让它消失吗？”姜思思放下手，细软地刘海垂了下来，“你知道我喜欢邢意北，知道我讨厌关语熙，知道我一切敏感又自卑的点，我把我所有的弱点暴露给你了，你却精确地抓住我的弱点给我致命一击，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这些事情没发生过吗？”
全程，梁婉都看着外面，仿佛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似的。
“和_图_书不要算了。”梁婉转回身，低声嘀咕，“反正是你自己要刷的。”
重逢你妹。
姜思思心口一颤，“你要干什么？”
“你想我怎么做才能解气？”林小圆说。
“我周四晚上有考研辅导班。”梁婉突然笑吟吟地看着张伟鑫，“周五下午吧。”
邢意北点头，“怎么了。”
张伟鑫在梁婉身边坐下来后，发现王韩潇也在后排。
北原卫视最近节目调档，邢意北通常回来得晚，如果来得及，还能赶上跟邢意北一起过个生日。
他吻得缠绕而热烈，在姜思思的唇齿每一处留下自己的气息，似乎在宣誓主权。
张伟鑫尴尬地收回手，又对梁婉说：“搞定了，那我们周五晚上去看电影吧。”
他只是朝着她走来，无关别人。
而这个室友却连当面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走出地铁站，地面上的世界正初上华灯，繁华热闹。
姜思思拿着水杯，回头见邢意北手里拎着那件白衬衣，“怎么了？”
可是姜思思能对所有人“算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林小圆。在没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人生中，朝夕相处的室友就是除了亲人外最信任的人。
［林小圆］：大雨延误航班，刚下飞机，你在哪儿？
姜思思定住，挠了挠头。
她说她一时糊涂，信口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有考虑后果。
邢意北深吸一口气，“不怎么样，男生女生都无所谓，我也希望有人陪你过生日。”
梁婉摆弄着自己的发丝，“怎么？”
张伟鑫无所谓地说：“到时候再说嘛，总能找到办法的。”
出了电梯，正要开门，看见一个快递小哥抱着一束花站在他家门口，正要敲门。
邢意北沉吟片刻，摇头道：“没事。”
姜思思想到门后还有一个人，而邢意北此刻又怪怪的，不由得晃了起来。
邢意北：“你看不出来？”
封门的雨，难以出行。
“免得下一次又买错了。”
林小圆立刻回了消息。
窗外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还有。”姜思思说，“你还喜欢他吗？”
邢意北想帮忙，但姜思思根本不准他添乱。
邢意北和同事交接了工作，出来时发现雨势渐大，伞也没多大用处，只能飞快跑到街对门拿了生日蛋糕。
总不能去抱大腿吧。
公交车司机回头看着梁婉，眼里已经有了催促的意味，梁婉只得扶住栏杆站起来，准备下车，“算了。”
就在姜思思又要继续开口时，她说：“他喜欢你。”
邢意北再一次说：“抱住我。”
女孩儿的长发在夕阳剪影下随风扬起，又轻轻荡下。
邢意北：“……想多了。”
梁婉蹙眉，打量着张伟鑫：“演唱会不也是周五吗？来得及吗？”
这还是姜思思第一次，主动与他这么亲近。
小哥说不知道，“先生打电话订的花，一共九十九朵玫瑰，您是……？”
［https://m.hetushu.com.com姜思思］：今天雨太大了。
姜思思闭着眼睛，却没等到邢意北从背后抱住她。
发梢的雨滴顺着林小圆的额头流到眼角，让人看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思思，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真的……”
不过雨不大，姜思思回到家里，把微微打湿的鞋子擦干净摆进鞋柜，然后打开手机，没等到林小圆的消息。
邢意北问：“你找谁？”
“邢意北从来没说过他喜欢关语熙，对吗？”
见姜思思没说话，林小圆又说：“你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我……”
“周五下午呀……”张伟鑫摸了摸后脑勺，“我有一门专业选修课，不去的话我怕明年大四了还要来上课。”
姜思思感觉自己胸口莫名很堵，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姜。”
“没想到你也会浪漫。”
明明说好了今天面谈的，不会反悔吧？
玫瑰和蛋糕同时落到了地上，邢意北空出两只手，扶助姜思思的腰，吻住了她的唇。
许久，梁婉才回头对王韩潇说：“一会儿我把钱给你。”
姜思思：“什么？”
邢意北：“抱我。”
说罢，他脱下衣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感觉到他的手掌抚过腰间，正带着灼烫的温度网上游走，姜思思连腿也软了起来，不得不抱住邢意北的脖子，把自己的重量挂在他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姜思思收到了很多生日祝福消息。
邢意北愣了一下。
“那我问你吧。”
最后，还是林小圆先开了口。
［姜思思］：我也这么认为。
姜思思立刻翻了个身。
直到校园公交车来了，姜思思没没回消息，梁婉招停了公交车。
于是她去卫生间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出来，“擦擦吧。”
王韩潇没说话。
张伟鑫：“没课的话我们去看电影吧。”
说完，姜思思看到邢意北手里的玫瑰和蛋糕，顿时笑了起来。
不用回头看，身上那熟悉的味道错不了，梁婉知道是谁。
“我不该回来吗？”邢意北说，“你怎么一副慌张的样子，怎么了？”
不可否认，林小圆这封道歉信写得很诚恳。
“嗯？”
不过姜思思也没催，她就在家里安静地等着林小圆的消息。
小哥：“啊？”
“他说他喜欢你。”林小圆咬字清晰，尾音却发颤，“他说他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思思，真的对不起，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我是嫉妒心作祟，我……”
这雨缠缠绵绵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放晴。
“你怎么这个时候穿上啦？”姜思思问。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门后面……还有一个人。
找谁不好，偏偏找他。
王韩潇端端坐在后排，缓缓收起自己的交通卡，“不用。”
［姜思思］：现在这个年代了，说对不起还有没有意义？
［王韩潇］：没有意义，错了就是错了，一句对不起什么都弥补不了。
等待的时间和-图-书，姜思思并不好过。
刚刚坐在梁婉旁边的还是一个女生，现在就变成了一个男生。
饭后容易困，梁婉打了个哈切，摸出手机给姜思思发消息。
正这么想着，林小圆的消息就来了。
姜思思一惊，脑子不转了，身体却也软了。
然而这句话的下场就是等姜思思反应过来，邢意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沙发。
“是的吧……”
梁婉刻意绕开操场，去路边等校园公交车。
邢意北进来关了窗户，卧室瞬间归于安静。
姜思思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喝点吧。”
邢意北低头道：“算了。”
姜思思刚躺上床，窗帘便被夹着雨的风吹得乱舞。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娇艳的玫瑰。
半晌，林小圆点头，“好。”
林小圆点头。
姜思思立刻拿起包出门，走到楼下，才发现雨又大了起来。
姜思思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撩起刘海，额角一道疤痕赫然在目。
站在电梯口，邢意北握住姜思思的手，十指相扣。
“不是我买的。”邢意北拿出那张卡片，“张钊奇，是谁？”
姜思思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看见他的身影，便能确定他是朝着自己走来。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不想原谅你，所以……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我也不会搬回宿舍去住。”
邢意北“哦”了一声，“关系很好吗？”
［林小圆］：我来找你。
“不用。”
“非常怀念我们在日本那一段快乐的时光！期待重逢！”
狭小的空间里，姜思思站在角落，淡淡开口：“就在家里过的。”
公交车驶过操场，到了文化广场站，下了许多人，也上了不少人。
姜思思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但下班的时候却又下雨了。正犯难的时候，邢意北托人送了一把伞过来，告诉她今天要加班，让她先回家。
姜思思顺势挽着邢意北的手，将头靠在他臂膀上。
王韩潇侧身躲过他的手，“没什么。”
把姜思思的生日记得这么清，是不是在日本已经陪她过了两次了？
“不干什么。”邢意北手放在姜思思的腰上。
小哥：“哦哦……麻烦您签收一下。”
邢意北摸着姜思思的头发，在她耳边说：“抱好了吗？”
邢意北往房间走去，正要敲门，姜思思突然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姜思思抱着手臂，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也不好过。我曾经嫉妒你，嫉妒你在下雨天有人送伞，我却只能淋着雨回家，嫉妒有人愿意为了你去上无聊的马哲课，嫉妒你……”她顿了下，抬头看着姜思思，“嫉妒却又比不过，所以我冲动了，对你撒了谎。”
坐上校车，梁婉摸了摸自己的包，没带交通卡也没有零钱。
姜思思摸了摸额头，“就，在日本留学的一个同学。”
［梁婉］：明天不是你生日嘛，正好我没课，要不我去机场接小圆，等你下班了一起吃饭https://www.hetushu.com.com吧。
想到刚去日本那年，林小圆给她发生日祝福，她还打电话回去哭了一场。
一个小时后，门铃声响起。
“姜姜。”邢意北吻到姜思思耳边，喘着气，低声说，“喜欢你的男人或许很多，但我一定是最爱你的那个。”
“班长，巧啊！”
王韩潇出国那一学期便不是班长了，但同学还都习惯这么叫他。
林小圆接过毛巾，默然地擦着头发。
虽然是打印的，但末尾那句话格外刺眼。
一进门，发现客厅里开着灯，还有冒着热气的水杯，但却没人。
“哎你买了蛋糕啊，你去切吧。”
姜思思摇头：“没、没什么，刚准备去洗澡，以为有快递来了。”
林小圆站在原地不动，眼眶却红了。
邢意北说好，走到一半，又回头说：“所以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梁婉哑然，别开头，看着窗外冷哼一声。
话题戛然而止，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还穿着正装，一看便是刚录完节目就过来了。
“以后别目测，要实测。”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喧哗的人声渐渐弱了。
邢意北：“……”
一共只晒了三件，其中一件是姜思思买的白衬衣。
快递小哥回头，说：“请问姜思思小姐住在这里吗？”
“也可以实测。”
邢意北走到姜思思面前，站着不动。
王韩潇拿出手机，是姜思思发来的消息。
而邢意北自是不知，心中醋意无处发泄，只能肆意侵略她齿间光景。
“他喜欢你吗？”邢意北突然开口问。
“姜姜。”
这一路，邢意北走得很慢，却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姜思思望着他，轻轻勾了一下邢意北的手。
王韩潇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姜思思收起手机，将手里那张纸条仔细折叠好，经过地铁站垃圾桶的时候，扔了进去。
要不还是算了。
都知道这段同窗情谊就走到这儿了。
但姜思思没想到，林小圆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生日快乐”。
姜思思拎起行李箱，往家里走去。
张伟鑫习惯了王韩潇的冷淡，也不以为意，转回身殷切地看着梁婉，“周四晚上你有课吗？”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如果我说是男生，你会怎么样？”
“还行吧。”姜思思瞄了那束花一眼，嘀咕道，“我说他前几天怎么问我住址呢，原来是给我送花。”
林小圆只认为自己撒了一个小谎，却不知道因为这个谎，别人空白的两年是怎么度过的。
送走姜思思后，梁婉在地铁站附近的小吃店吃了晚饭才回学校。
这时，手机响。
她刚踏下半程，一直手从她耳边穿过，在刷卡机上刷了两下。
张伟鑫一拍脑门，回头对王韩潇说：“班长，能不能帮个忙？周五晚上帮我去选修课点个名？”
邢意北唇角浮起一抹弧度，拿起衣杆收了衣服。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问你呢。”姜思思说，“你还要出门？”
梁婉说好，又
https://www.hetushu.com.com漫不经心地挑起头发，“那再下周演唱会呢？你又找人帮你点名？”邢意北：“男的女的？”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周五下午几点下课。”
小哥说：“这是张钊奇先生给姜小姐订的花。”
姜思思脑子里轰然炸开了花。
姜思思吃痛，呻|吟了一声，换来的是更猛烈的舌尖掠夺。
因为林小圆不会知道，放弃一个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有多煎熬。
两人一打照面，四周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姜思思：“嗯？”
姜思思也不知道。
回到家，一打开灯，姜思思便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梁婉噘嘴，“那算了呗。”
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在林小圆面前有多可笑。
“已经到了？”邢意北走到姜思思面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和包，“我还说来学校接你。”
是夜。
姜思思被吻到呼吸不稳，伸手推了推邢意北，邢意北却将她的手摁在门上，随后，撩开了她的上衣。
姜思思起身开门，看见林小圆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像极了落汤鸡。
“你怎么回来了？”
邢意北簇眉问：“那个张什么先生，是什么人？”
这几天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谁都没说去沙发睡，每晚邢意北都会和姜思思睡在一张床上，被背后抱着她。
姜思思缓缓伸手，碰到他小腹的那一刻顿了一下，但看见他坚定的目光，还是伸出了手抱住他。
那天晚上她临时穿了一下便脱下来洗了。
于是邢意北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即便当面道歉，姜思思想，她也不会原谅林小圆。
担心蛋糕变形，他又慢慢走了出去。
姜思思不想听见她嘴里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便再一次打断她。
张伟鑫伸手去拍王韩潇肩膀，“仗义，谢谢了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约见林小圆到底要说什么，只是心里的想法就是必须要当面说清楚，要亲手割断这一段友谊。
刚过了一个斑马线，就见邢意北从另一头走来。
“姜姜。”邢意北突然开口，“你转过来。”
姜思思整理好了，一抬头看见阳台上晒着衣服，便说：“你去把衣服收了吧，明天有大雨。”
长这么大，身边人说的最多的就是“算了”，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这个怎么说呢，她是知道张钊奇喜欢她的，不过那时候已经明确拒绝了，张钊奇又是班里最照顾她的那一个，所以两人偶尔还有联系。
姜思思：“我还以为你又要喝可乐了。”
“不坐了，我身上有雨水。”
“我没看完。”姜思思打断她，“我不想看。”
姜思思没有看完这封信，她对林小圆真挚的语言没有兴趣，更不想了解她这两年心里是如何煎熬。
直到邢意北脸色开始变化，姜思思才开口：“女生女生啦！快去收衣服。”
邢意北：“你在日本怎么过的？”
转身那一刹那，姜思思发现他穿着那件白衬衣，只是没扣扣子。
王韩潇抬头，看着梁婉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