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之一字
她现在急需一场心理咨询，可谁又能做她的心理咨询师呢。
林莞力气很大，司言瘦弱弱的，被她拽的踉跄几步。走廊里病患都对着司言指指点点，让他下不来台。
“我记得你父亲在疗养院失踪的时候，你带摘星去过的，那时候你不怕她发现你父亲吗？”云月华一针见血地问道。
“为什么不是你？”
司言被林莞的两个保镖紧紧钳制住，如今只能干嚎。
宋摘星被他们的话羞的狂咳，赶紧解释：“没有的事。”
屋子里的其他同事笑得肚子抽筋，简一凡在外面整个人都垮下来，和男顾客解释：“我们……不算命。”
李唯西看着宋摘星，将酒杯从她手中拿回来，宋摘星反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宋摘星到了心理科就赶走了简一凡，而后将办公室的门反锁，关得死死的。
大家跟着笑话他，“优秀优秀，眼睛都快瞎了，快成独秀了。”
吴聪宽慰道：“都过去了。”
简一凡客气地请走了男顾客，一脸菜色，“大家对心理科是不是误解太深了？”
这话一出，其余人都看向李唯西，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打趣起来。只有胡梨一个人脸色有些不好。刚进门时她就挨着李唯西坐下了，没想到他全程未看自己，如今再被这样的话刺|激，干脆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云月华很少见他这么无奈的样子，不由得心疼道：“慢慢跟进吧。”
司言不认得林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看向司言说道：“我很喜欢摘星。”
云月华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凌厉，“别人都不涨，怎么就你例外？”
宋摘星看向两个保镖，“放开他。”
宋摘星抬手给他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对司言说道：“我不恨你，是因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见他还在意自己，林莞破涕为笑，一把扯过纸巾。
李唯西求了林莞一件事。平生第一次求她。
这代表着以后要多和林莞接触，李唯西没有回应她。
李唯西有些怀疑，“赶走？”
她看着司言说道：“你回去吧。”
简一凡看着眼前情景，啧啧两声，“李大医生是不是对我们家阿星有感觉啊？”
林莞：“那个司言到现在还在心理科，你不怕宋摘星回心转意吗？”
“是，观察期过了就会升任。”
“您和我说说？或许我也可以帮到您。”
她的言下之意当然是针对司言的事情，又说道：“摘星，你是我最重视的一位医生，你不该一直沉浸在过去。”
她未来得及张口，却见李唯西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身边，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不记得后面那个男人怎么说的感谢，只是拿着电话听筒愣了很久。如果意志力足够强，习惯确实可以改变。
一时间大家都忙乱起来，李唯西只好放弃，跟着云月华往外走。宋摘星由简一凡扶着，醉意让她整个人踉跄几步，简一凡扶得吃力，她趁机偷偷和他说道：“我又忘记拿家里的钥匙了，你送我回心理科吧。”
宋摘星说完便毫不回头地走出了心理科。
此时隔壁的宋摘星正在接待两个孩子。一个是糊糊，另外一个叫叮当，都是六岁，都是问题儿童，病症都是打人。
“我们是习惯性的动物，百分之九十五的行为是通过习惯养成的。研究结果显示，大脑构筑一条新的神经通道需要21天时间。所以人的行为暗示，经过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
宋摘星稍稍放下心，又听老爷子继续说道：“我孙子，被学校老师劝退，说是问题儿童。”
林莞示意，两个人将司言放开。
宋摘星想和他说习惯养成的问题，但如果从足够科学的角度来讲，形成一个习惯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可能需要六十多天，也可能需要九十多天，甚至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但这种话对于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适用。他只是需要一个信念改变习惯而已。
宋摘星截断他的话，“请你立刻离开。”
两个人靠着墙壁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什么，但看样子似乎很着急。
话刚说完，有人敲了敲门，探头进来的还是刚才那个男顾客。
既然他觉得自己是小护士，宋摘星沉吟片刻，说道：“你知道，形成或改变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
“老爷子怎么称呼？”
对面的声音很是粗犷，“你是小护士吧？”
司言不是最帅的男生，可他清澈干净，每一次蹙眉的时候都惹人心疼。
宋摘星再次想到了他生命里的“1号人物”，想到他念起那个人时开心的表情和明朗的笑意，心底有一丝的抽痛。
肖雅洁没说话。她刚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为什么？”
宋摘星回答他：“不是什么大问题。”
宋摘星吸了口气，“给自己21天的时间，改变自己的习惯。”
几天之后，关于云月华提名副院长的事情迅速在整个医院传开了。
这个问题林莞可没想过。不过一想到他那么喜欢宋摘星，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的吻清凉凉的，周身散发着好闻的皂香味，就在他碰触到自己的一瞬间，他的睫毛刷在自己的脸颊上痒痒的。宋摘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21天？怎么改变？”
胡梨有些愠怒，“你什么意思啊？”
如今她说了当初司言订婚时与自己说的一模一样的话，已经给他退路了。
“那时你在国外，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担心出人命才看护你。现在不同了，你这时时刻刻有保镖陪着和_图_书，哪里用得到我。”
简一凡气得直接转身进屋，将包间门关得死死的。
“酒。”宋摘星十分肯定地说。
宋摘星抹了一把眼角残存的眼泪，平静地说：“巴甫洛夫的狗你知道吗？”
云月华叹了口气，“摘星这孩子心重，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其实想的比谁都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最佳时机，最好的时候就是你下定决心的时候。”
云月华的面孔柔和很多，唯独在面对李唯西的时候，她才有如母亲一般的慈爱。
他看向简一凡兴奋地道：“能看手相吗？我想知道今年能不能发财。”
她说完忽地想起来大学时候司言追她，买了两杯饮料给她喝。一杯热的一杯冷的都是她爱喝的，和她说让她挑，剩下那杯他来喝。他是如此细心体贴，永远有PlanB给她。暴力和谩骂根本打击不了司言，他想做的事情，连退路都提前想得到。
出门随便洗了把脸，宋摘星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双目无神，眼窝深陷，黑眼圈重的像个熊猫。
“林雨泽做过心理测量？”
司言落拓地站在走廊一角，正等着他们。
糊糊站在她的身后，手里仍旧拿着小汽车。
这个当然很有难度。如果说了自己是心理科医生，还真难确定对方会和自己说点什么。
“嗯？”
“你喜欢她哪里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不敢再提。
一听到这个消息连云月华都坐不住了，林帆还没有看好，林雨泽又出了状况，传出去怕又是重重舆论压制。
对面的男人呵呵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护士啊不瞒你说，我明天打算去心理科的，但是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过去排队看病也怪麻烦的。既然你们医生不在，我明天还是去你们科里好了。”
司言穿得单薄极了，手心冰凉，眸色清清地看着她。宋摘星听到后面腿上跟灌了铅似的，一刻也动弹不得。
“嗯。”
李唯西并不愿意让她喝酒，倒是简一凡赶紧唤了服务员，“上酒，大家高兴一起喝。”
吴聪似乎早已习惯，继续念叨着：“科里来了几个病人，我需要跟进一下。云主任马上要升副院长了，接下来我会更忙一些……”
“是。”
他极认真地看着宋摘星，目色温柔。
司言缓缓抬起手臂，指着李唯西说道：“你是喜欢他吗？”
李唯西随即点头，“可以。”
不过李唯西并没有接。他长睫半垂，继续说道：“如果你……”
风声呼啸，有一瞬割的李唯西耳朵生疼。
不过此时氛围已经骑虎难下，眼瞧着简一凡信誓旦旦地站在那，其他人当然也不想败下阵来，方琳紧跟着说：“比就比，看看谁能招架得住。”
云月华生活里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刚开始喝酒还不太适应，不过由着简一凡笑笑闹闹，酒过半巡后精神大好，于是喊起话来：“跟着我在心理科，辛苦大家了。”
林莞想到他吻了宋摘星之后宋摘星的反应，苦笑道：“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宋摘星刚一吩咐完，胡全忽然拽着她出声。
肖雅洁身穿樱花丝质睡袍，将煎蛋从平底锅里取出，又拿出两片吐司面包和一杯牛奶，慢悠悠地走到圆木饭桌前。
“看了，医生说我根本没病，也没痰。”
她的眼泪浸湿了沙发一角，她吸了口气，而后慢慢的念“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念了很多遍，念到后来眼泪越流越多，念到嗓子都哑了却仍旧没有任何好转。
宋摘星咳得泪眼迷蒙，痴痴地看他。
林莞将手里的精致小包直接甩到地上，“那你就看看我怎么追你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
简一凡喝了点酒，激动地站起身来，“不信咱们比比？”
对面男人停了几秒，叹了口气，“我经常吐痰，不是有痰，就是一直想吐东西。只要我在外面，走几米就得吐一次，很烦。”
云月华想了想，“多从林莞那里了解了解情况。”
“其实您不需要接受这种心理治疗。”
解释那么多，其实就为了让他相信自己而已。有了这个信念，她才能继续引导他做下一步。
肖雅洁挂掉了电话。
“你天生就是公主，在任何人面前都那么骄傲优渥。而她在病人面前是笃定的、勇敢的医生，只有在我面前的时候才有脆弱、天真的一面。”
李唯西握着她刚喝过的杯子，温润的肌肤触摸着瓷盏沿儿，骨节清晰可见。
“心理科。”
胡全终于露出来一些喜色，“那就行，那就行。”
她习惯了躲藏，习惯了把所有的情绪往后压。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有片刻的释放。
李唯西上前，一把将司言扯开。
胡梨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她什么啊？”
司言不认识眼前这个医生，苍白的面色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您是和我说话吗？”
司言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星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真的对不起。”
宋摘星低头看了看糊糊，问道：“主要表现是什么？”
“胡全。”老爷子将小男孩推到她面前，“这我孙子糊糊。”
李唯西静默不语，一时之间毫无头绪。
出租车转入另外一条路，加速后带着落叶如流水一般绝尘而去。
因着昨晚父亲的事情，林莞一大早就到了心理科。此时离李唯西刚刚吻过宋摘星没多久，整个科里都在谈论这件事，www.hetushu.com.com她抓住胡梨问了全部过程，气得脸色发紫。
不知道他这样盯了自己多久。想到昨晚他没有说出的话，她还有些慌张，下意识想避开他。
她的鼻音很重，一听便觉得她哭过。
他打定了主意要重新和宋摘星在一起，没人拦得住他。
她追到办公室，歇斯底里地吼他：“唯西，你说过你谁都不爱！”
只是李唯西从来没有求过自己任何事，林莞痛苦地想，如果这次答应他，那他将欠自己一个大人情。
他希望林莞能帮助自己追到宋摘星，林莞对此大呼残忍。
宋摘星点点头，嘱咐她道：“给孩子做MSRSP（小学生心理健康评定量表）和CSTS（儿童气质量表），给老爷子也做一下心理测量。”
“你知道——你和摘星有什么不同吗？”
文静也笑，“郎才女貌很配呀。”
司言脸色通红，一把甩掉林莞，反手拽住她的衣服想要发火。只是人还没动，就彻底被紧跟着上前的两个男人制伏在地，一点也动弹不了。
“什么条件？”
看着写下的数字，她终于笑了起来。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说出的话更像对自己说的一样。
云月华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说，可转念一想顾伯棠当年的事情随即闭口。她知道那件事一直是李唯西心里的痛，他根本不愿意再提。
“今天外面空气不太好，最好别去上班了。”吴聪并不知道她早有此意。
她赶紧抱起大衣，喊上李唯西：“一起去看看。”
耳光极其响亮，引得走廊里的病患都驻足围观。
简一凡调侃道：“涨工资吧主任。”
司言失魂落魄地松开了她的手，神色凄凉。他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了心理科，每一步无助极了。
“别拿走。”她轻声道，“求你。”
李唯西堪堪抬头，递给她纸巾。
男顾客愣了好一阵子，将简一凡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你是什么医生？”
她安静地听着窗外落叶沙沙的声音，整个医院在深夜中散发着平和静谧的气息，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此刻却给不了她一点安全感。
李唯西站在司言的身后，宋摘星抬头看着他们，但目光并没有在司言身上，而是直视着李唯西。
林莞走到李唯西面前，笑得眉眼灿烂，“怎么样？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一大早病患还不多，整个走廊空荡荡的，宋摘星想挣脱他，却被他拽的更紧。
李唯西眸光半垂，“当年我父亲救过她。”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夜空中月牙悬挂在西头一角，隔着树梢发出淡淡的光。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外面，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
李唯西发丝微乱，双眸却清澈见底，既温柔又动情地看着她。
司言慢慢走上前，握住宋摘星的手，焦急又示软地说：“阿星你原谅我吧。”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啊。我从网上查到的电话，知道你们下班了，还怕没人接呢。”
她在心里默念：第二天。
这一点云月华倒没想到，转而恍然大悟，“我说她当时来心理科这么坚定。那么优秀的孩子，非咱们科不进。”
李唯西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要求，“为什么？”
宋摘星放下咖啡杯，走到她面前，“如果你把喜欢李医生一半的兴趣放在提高专业技能上，或许早就不是助理了。”
从八岁时她就很少哭了。
林莞一下子将他的路堵死。
林莞连包都没捡，直接冲出门外。
在她得了抑郁症想要在天台自杀的时候，那个男孩子教给她，如果想哭，你就憋着气，使劲儿憋着，那样就不想哭了。如果还想哭，你就默念“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想别人也都是这样，是不是就好过一些。
宋摘星已有了些醉意，默默地没有说话。云月华平时说话都像在批评别人，何况她今天语气更加严肃，听着更让人难过。
对面的吴聪意会到了，解释道：“她更有资格，也比我更合适，而且她是主任，总是要排在我前面的。”
宋摘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这张沙发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在她把自己反锁在家门外的时候，在她做了一锅糊饭搞得整个家里气味冲天的时候，在她为了病人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在她做调研写论文的时候，还有在她为了和异国他乡的司言能够多聊一会舍不得回家的时候，她都是在这张沙发上度过的。
她开始哭泣，眼泪像珍珠断了线儿似的落在沙发上。她看着天花板，脸色惨白，鼻头一皱一皱的，哭得没有任何声音。
他话里的意思很模糊，云月华却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越来越在意她了，也越来越害怕失去她。
“巴什么……不知道。”
“陪我吃顿饭。”
此时老爷子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吵嚷着走过来，宋摘星上前迎他，怕不是这个小男孩又惹着老爷子了吧？
宋摘星想了想措辞，这才道：“你知道，同样的病症也不意味着有相同的治疗方案。更何况产生这种心理问题的病因完全不同，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治疗。”
李唯西看着窗外昏暗的风景，浅浅出声：“那时候打算告诉她真相，可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便不敢提了。”
李唯西和云月华到达时林雨泽已经平复很多了，据林莞说晚饭时林雨泽忽然大发脾气，将管家暴打一顿，实在不像是平时的父亲。何况管家与林雨泽共事那么多年，从https://www.hetushu.com.com来没见过林雨泽发那么大的火气，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对人又踢又打又骂，实在匪夷所思。
“好。”
宋摘星泡了袋速溶咖啡，现在来不及让她有好好煮咖啡的时间。
宋摘星吸了吸鼻子，“您找谁？”
简一凡立刻打开门让所有人都看着，“当然敢！”
司言逼近她，乞求道：“阿星对不起，我和她分得彻彻底底。求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宋摘星懵了一会，一时也想不到科里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刚要走掉，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冲天炮吼的声音。
对面的男人来了兴趣，“如果我去心理科，你们会帮助我做什么？”
都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司言忽地又回过头来。
男顾客笑得灿烂如花，“那你给我算算命吧。”
“可以啊。”
“小西啊，我与你父亲差不几岁，我几乎是把你看大的。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父亲当年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该把它当成自己的污点。”
李唯西面色冷寒，“我决不允许你有第二次机会。”
“您好京大心理科。”
林莞接着道：“我帮你把司言赶走。”
她反手握住司言的手，说得诚恳无欺，“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宋摘星彻底明白了那天李唯西为什么不在。他需要给云主任一个契机，一个在选拔副院长期间让云月华有表现机会的契机。
“心理学家巴甫洛夫用狗做了这样一个实验：每次给狗送食物的时候就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就开始分泌唾液。”
声音冷漠遥远，像个陌生人。
宋摘星直视司言的眼眸，她最了解司言，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让他难过。可她说不出口。
糊糊手里正拿着小汽车，此时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宋摘星问老爷子：“您去心内科了吗？”
“先做心理咨询，你等简一凡忙完让他来一趟，我打算把叮当转给他。”
他偷瞄了宋摘星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立刻指着大家道：“敢不敢和我比？出去找一个人说自己是心理科的，然后答应他们任何一个要求。”
欠了人情，她离追到他就更近一步了。
“这是我和阿星自己的事。”
吴聪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宋摘星跑上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云月华与李唯西同坐在后排车座上，此时云月华的脸色不太好。
林莞直接拽住他的衣领，揪着他向走廊里所有人喊道：“大家来看看渣男长什么样，和恋爱多年的女友分手投奔了富家小姐，富家小姐怀孕了结果不是自己的孩子，现在渣男后悔了，戴着绿帽子求前任原谅，这样的男人要不要脸啊？”
云月华心知简一凡没正经，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便直接坐到了位子上。吴聪识趣地坐在了门口的位置，笑着说要招呼大家吃饭，亲切热诚的样子让人心里发暖。
“叮当和糊糊不一样。”
胡梨对他冷笑道：“你可真是不开窍。”
她全程都冷冷的，面色无澜。窗外有飞鸟盘旋而过，她瞥了一眼，而后站起身来将未吃完的煎蛋和面包全部丢到了垃圾桶。
司言还在办公室门口守着，被胡梨撞了个正着。
凌晨两点钟，出租车行驶在路灯摇曳的马路上。
宋摘星慌慌张张地翻开抽屉找了支笔，随即在书桌的便签纸上写了个“1”。
云月华看向她，“我看啊，你也该做一次心理咨询了。”
她的声音隔着走廊传过来，“一个个的都那么不开眼，奇了怪了。”
云月华想着刚才林雨泽的样子，奇怪道：“你看他发疯的样子，不应该啊。”
火锅里冒着热气，大家一时安静下来，房间中只剩下锅中咕嘟嘟的细微声响。窗外地冻天寒，而店中人来人往，热闹寒暄，充满着烟火人情。心理学说到底就是研究人的问题，心理疾病就像感冒发烧拉肚子一样每个人都会有，可更多的人选择无视，以为看不见的病就不存在，殊不知这种病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李唯西目睹眼前的一切，没料到林莞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对面的人果然又问起来，“那我怎么才能不吐痰啊？”
司言明显比前几天瘦了，清癯的轮廓在晨曦中多了几分锋利。
林莞面色镇定，“不答应我就不帮你。”
而李唯西此时却被林莞缠住了。
“心理问题？”
茂林小区坐落在东城区，离香草地大街不远。小区22栋1606室是吴聪与肖雅洁的家。
李唯西始终未抬头，“没有。”
她哀叹，当医生的这些年，似乎连化妆技能都消失了。她想起昨晚翻抽屉时看到过没用完的防晒霜，决定拿来用用，还没走几步却在拐角处看见了吴聪和胡梨。
连一侧的李唯西都惊慌起来，不安地看着宋摘星。
宋摘星问他：“去呼吸科看过吗？”
司言觉得她不可理喻，想错过她的身子去找宋摘星。
坐在一侧的胡梨眼疾手快地拿起他的电话按了接听，随而听到林莞大吼的声音：“唯西，我爸发疯啦！你快来！”
“什么？”
林莞的小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她走到书桌前质问道：“我还有机会吗？”
宋摘星听出了他的意思，耐心道：“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林莞像听到一个笑话，“你喜欢她的脆弱？”
两人的举动引来了整个走廊的围观，宋摘星现在心乱如麻，奋力从司言怀中挣脱和-图-书后喊道：“我们不会在一起了！”
林莞走到司言面前，人未站停，上去就给了司言一个耳光。
叮当的妈妈带着孩子来的，很文静的一个女人，没想到孩子竟然常在学校打架，被学校劝退。
“我现在就去喝酒！喝到胃穿孔！你是不是就会重新在医院里陪着我了？”
“这算心理疾病吗？那个大夫说让我去心理科看看。我吓死了，这算什么心理问题啊？”
胡老爷子板着脸，像不会笑似的，“没什么大事。”
林莞最终和李唯西道：“我可以帮你，但不是帮你追她，仅限于帮你扫除障碍。”
对面的男人很奇怪，“那你刚才解释这么多？”
“放开我！混蛋！”
“什么？”林莞吃惊到几乎将脸上所有的器官都挤到一处，“李唯西，美国心理学界的天才，双商了得，首席谈判专家，多少人艳羡你，多少美国女孩的Dreamboat，你现在问我怎么追宋摘星？”
冬日里的寒气到了晚上愈发刺骨，一行几人选了一家火锅店，订的包间有园林式的装修风格，小家碧玉古香古色让人满意。
“我害怕做不来。”
简一凡笑嘻嘻地，方琳早想到了对策，说道：“你敢不敢先来？”
她想起来云月华和李唯西还在林家，怕是他们的电话，硬撑着站起身去接。
“林帆的印象里他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可在林莞的印象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火锅店晚上人多，简一凡一出门就碰到一个刚进来的男顾客，他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嘿哥们，我是心理科医生。”
宋摘星回答道：“只是想告诉您我们有更系统的治疗方法，但您并没有达到这种地步。”
司言恶狠狠地看着他，“我就是想弥补对她的伤害才来的！”
宋摘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奇怪地回头。她捉摸着胡梨来科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什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
李唯西皱了皱眉，如果这是件罪案或者心理科的问题，他都会有精准的考量和判断。可是一旦涉及到宋摘星的事情，他便一点把握都没了。
宋摘星这几天没那么爱笑了，虽然简一凡大骂了司言几天，可宋摘星一点反应都没有。李唯西挨着宋摘星坐下，倒了一杯柠檬水。
林莞对着趴在地上的司言恶狠狠道：“别再来纠缠宋摘星，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她绝不会将李唯西拱手相让。
几只云雀隔着走廊尽头的玻璃扑棱棱地向着天空飞去。天蓝的碧瓦透亮，鸟儿越飞越远，掠过云霞与枝梢，最后变成小点儿，钻进蔼蔼红尘里再也看不见了。
来电显示是林莞。
云月华喝了半杯酒，感叹道：“一二线城市还好，小城镇对咱们这个行业了解得少，很多心理问题都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
司言在心理科待了整整一上午，只是宋摘星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宋摘星咨询没做完，听到喊叫声赶紧跑了出来，没想到走廊早已围的水泄不通，司言像个犯人一样趴在那。
下班后大家约好一起为云主任庆祝，云主任本想拒绝，从提名到真正聘任为副院长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期，现在庆祝未免过早，不过这种婉拒连李唯西都未被说服，坚持要一起聚餐开心一下。大家跟着起哄，云主任一向偏袒李唯西，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司言上前，“阿星我……”
睡袍袖口嵌满了蕾丝，雪白的肌肤在蕾丝下若隐若现。很难想象她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精致的锁骨与光滑的皮肤都与这样的年龄不匹配。她简单吃了一些早餐，却不急着收拾，她今天无须上班。
“没想到你一个小护士懂得还挺多。”
她自然知道在他心中还有一个“1号人物”，自己根本排不上。
宋摘星很是紧张地看着他。
李唯西摇了摇头。
李唯西姿态清雅，英挺的鼻梁与单薄的唇角勾出一丝深致的弧度。
“她要做副院长了？”肖雅洁拿起了电话。
胡梨不明白，和她争辩：“两个孩子都是打人，为什么你不一起看？这样也方便你做比较。”
司言冷笑，“我们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摘星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求她原谅也是错？”
“听着很有意思。”
林莞眼眶中涌出泪来，一颗一颗滴在桌子上。
“你不能再来伤害她。”
李唯西深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我怎么才能追到摘星？”
宋摘星耸耸肩，叹气道：“你先把简医生喊来吧，等咨询完我再和你说。”
司言从地上爬起来，难过地看着宋摘星。
小桌与窗子挨着，睡袍上大片粉色的樱花与窗外的风景并不相称。冬天外面灰突突的，不像她的装扮永远充满明媚光鲜的气息。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期待着李唯西后面要说的话。
她一把推开了他。
她微怔片刻，缓缓开口：“谢谢你替我解困，但完全不需要这样的方式。下不为例。”
“今天我有些忙，可能不能常与你电话。你自己要好好吃饭。”
简一凡大言不惭，“当然是因为我优秀。”
“这是心理学上著名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即在一定的刺|激|情境中，如果动物的某种反应的后果能满足它的某种需要，则以后它的这种反应出现的几率就会提高。”宋摘星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刚才不是问心理科会有什么治疗吗？巴甫洛夫的发现开辟了我们通往认知心理学的道路，以条件反射理论为基础的行为治疗方法主要包括厌恶疗法和www.hetushu.com.com系统脱敏感疗法。”
宋摘星任他握住腕子，面色却毫无波澜。
姜黄的灯光透过窗子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映不出他的情绪。
她擦了擦嘴角，按了免提。
“什么？”
宋摘星补充道：“心理咨询不仅仅是让人开心，更重要的是让人成长。”
司言就站在走廊里，一直盯着宋摘星办公室的门，任来往病患穿梭却从未动过。
宋摘星从未见过他这么霸道的样子，刚要问出了什么事，李唯西忽然停住了。
李唯西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办公室走。
林莞点头，“让他不再纠缠宋摘星。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摘星自然知道他是想少花一些钱，不过看他孙子的穿着，家里条件应该还可以。
李唯西站起身，以示诚恳，“有什么办法吗？”
司言极度震惊，“是谁？”
对面男人的话刚一说完，宋摘星的心跟着一沉。这句话好像就跟她自己说的一样，放弃喜欢一个人，她害怕做不来。
这个声音极其耳熟，待她回身看才明白过来，是前几天在心理科大吵大闹的老爷子。
宋摘星在办公室转醒，第一件事就是跑向书桌在便签纸上接着写了个数字“2”。
司言哪里受得了这种话，一把拉住宋摘星的腕子乞求道：“你忘记我们大学时候了吗？阿星求你原谅我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连宋摘星都招架不住笑起来。
她对他淡淡的，这是他们夫妻生活的常态。
司言在她说完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胡梨摇了摇头，“他们病症一致，性别一致，连年龄都一致，我不明白。”
司言吼道：“你做什么？！”
林莞却冷冷的，扬着头逼向他，“当渣男没有成本吗？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以为自己谁啊？”
“可我偏要用你。”
然而李唯西却淡淡说道：“是啊，正是好机会。”
他的声音又急又怒，走廊里却没有一个人肯帮他。就在这时，宋摘星突然从办公室里出来。她看着司言被人捆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沾满了碎屑，一点尊严都没有。
“没了？”
而后，她转身看向李唯西。此时他的神情遥远而又飘忽，似乎就在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话。
“刚开始或许不习惯，但如果坚持住，21天肯定会改变的。”
司言愣了愣，没等说话便见胡梨走远了。
老爷子气哼哼的，“打人。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他玩。老师把他安排到第一排谁也不跟他挨着，到最后全班都排斥他。”
司言再一次握住了宋摘星，凉意侵染心头，宋摘星立刻将腕子抽了出来。
云月华掩着笑意，和简一凡问道：“还比吗？”
李唯西长指揉了揉眉心，“重度焦虑和轻度躁狂。”
司言在一侧极为愤怒，一把将宋摘星拉入怀中，吼向李唯西：“你干什么？”
“我想，我们……”
宋摘星料想到老爷子应该去学校大闹了一场，不过看样子并没有解决问题。
这时胡梨跑了过来，接着老爷子的话道：“先给孩子做个测量吧。”
他将水递给宋摘星，宋摘星转头问他：“有没有酒？”
李唯西正在低头翻资料，修长的手指按在书页一角，“我从未这样说过。”
“就……这样？”
她直挺挺地卧在沙发上，胃里翻江倒海，像小船在海浪中被暴风雨击中，让人晕眩无力。
宋摘星语气坚定，“是的，克制住。每次想吐痰的时候就提醒自己，不要吐。”
李唯西说的自然不假，自从林莞出事，林雨泽就像惊弓之鸟，现在天天派人跟着林莞。如果不是那么担心林莞，林雨泽连林帆都不会顾及，可见林莞对他多么重要。
林莞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不过，”云月华接着皱了皱眉，“伯棠早就改名字了，她知道你是伯棠的儿子吗？”
李唯西垂眸，“她不轻易示弱。”
简一凡眼疾手快，到了之后立刻拉了凳子给云月华让座，十分绅士，“云主任——不，云副院长您请。”
她那时候很吃惊地看着那个男孩子，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转念一想，谁又没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呢，大家都需要靠自己挺过来。
“司言，你好歹也是个留过学的男人，死缠烂打这事你也做？宋摘星明显不愿和你在一起，你何必再来纠缠她？”
男人干笑两声，“我也觉得我挺正常的，没啥心理疾病。不过这种坏习惯到底怎么改啊？”
男顾客：“心理科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太太有没有吃饭？”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他的身后，他逆着光，让宋摘星看不清他的表情。
云月华捕捉到了他的情绪，问道：“你真的喜欢宋摘星？”
“大夫，我想问问心理科的医药费可以走医保吗？”
“没关系。”
胡梨带着一老一小去了测量室。宋摘星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看见李唯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李唯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单手插着裤兜，脊背挺直，双腿修长，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一副漫不经心却又极其风雅轩昂的样子。
两个人都做了测量问卷，性格特征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两个病人都是胡梨接待的，宋摘星便找她来安排后续的治疗。
胡梨气呼呼地转身，连个好都没说，直接走出办公室。
方琳跟着笑道：“李大医生，现在表白正是好时机啊。”
他们曾经彼此相爱，他怎么会不祝福她。
司言被按在地上，冲着李唯西大喊：“是你！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