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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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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

第十八章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

我一惊,才见一角的小酒肆里,却是司徒永一身平民装束,正和几个人划拳喝酒。

这秦府纵然称不上龙潭虎穴,但也绝不是一般的文官就敢轻易闯入的。
他的生死让我如此忐忑,难道也是因为受了他俊美皮相的诱惑,而不仅是因为相思的去留?
我端着酒杯,侧头问道:“什么事?”
这日略闲些,我出了书房到院子里看时,却见相思拨弄着司徒永给她做的弹弓,不知是不是犯了春困,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遂带了她出门走走。
相思拍手道:“好,真好,再捏一个我父……”
“是么?”
二人应了,目光却又在我脸上逡巡着,神情多少有些怪异。
我有些疑惑,只轻笑道:“这事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急。”
我过去看时,果然已经窝在衾被里睡着了,双颊粉润润的,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动,说不出的安静可爱。
嫦曦黯然道:“水落石出?或许吧!但更多的事,只怕永远没有结果。你看这大芮朝廷,终日你斗我,我斗你,乌眼鸡似的恨不能把其他人都吃光。说起来你是一品武将,我是嫡出公主,二皇兄更是当朝太子,可哪一个是真正快活的?想想和我们被困在轸王府,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一个牢笼大些,一个牢笼小些。——那里虽不自由,到底不用眼看着亲友反目,手足相残,还挂一张友爱和善的脸。”
我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好,先把人证物证呈上来,让本将军看上一看!”

我苦笑一声,竟无言以对。
我饮了一口酒,道:“说。”
但这并不代表我该为他舍弃一切,任由秦家受他背后的那些人糟贱凌|辱。
入鬓的眉,挺直的鼻,唇角微微地扬起,神情恬淡安谧……
那我呢?
司徒永已注意到我,正在和我点头招呼,闻言也是嘴巴张得差点下颔没掉下来。
人已圆滚滚地扑向前去。
待我回府后,她曾特特令人备了礼来致谢,不想今日竟亲身过来了。
所以在瑶华宫附近布下埋伏,只等那闯宫男子一出现,便来个捉贼拿赃?
难道真的因相思的几句话气着了?
沈小枫告诉我时,一定已经有人同时通禀了他。
我很满意,即刻将奏折亲笔眷写一遍,赶在入暮以前入宫面见芮帝。
看着挺顺眼的。
听说她瘦了一大圈,神思恍恍惚惚,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料得必与祈阳王有关,却也无可奈何了。
“呀,这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只怕宫中要打发人去二皇兄那里找了。我得回去了!”
“凶犯?哪里来的凶犯?”
姑姑必定已经知晓祈阳王因她而败亡,只怕心中的阴影这辈子都磨灭不了了。
她怏怏地向前走了几步,忽一抬头,已欢喜地叫起来:“永叔叔!”
我有些发愁,柔声道:“不好看便不好看!只要我们相思好看就成了!”
想起相思曾说亲见她和淳于望亲密之事,我微愕。
她却已看出来,摇头道:“不用了。我也是借着去探视二皇兄和华曦姐姐的机会偶尔出宫走走,忽想起姐姐来,顺道过来瞧瞧,并不能久待。若是母后知道,只怕还会心中不悦。她近日总疑心秦家受了南安侯挑拨,有意助纣为虐,帮着南安侯谋夺大芮江山。因为二皇兄大费周折地把你救了出来,她把二皇兄一顿好骂呢!必定也不愿意我和姐姐亲近。”
他给相思一叫,亦是惊喜,弯了腰抱了她坐在腿上,问道:“呀,相思,你怎么来了?”

何况,多少人正试图站到他的肩膀上同样地俯瞰众生,只怕他自己也将会不堪重负……
司徒永是大芮的太子,早晚也会是大芮的皇帝。
回到我的屋子时,侍女轻笑道:“刚玩着泥人,居然睡着了!只怕是在外面走得累了,正好让她睡上半个时辰,晚一点喊她起来用晚膳。”
相思应了,却有些沮丧,咕哝道:“父王说话不算话!说了过来接我,这么久还不来!我再不理他了!”
离开这么久,她还是认定了只有狸山或轸王府才是她的家。
那宝、老七分明知道司徒永的身份,也不见有卑怯之色,畅谈的大多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偶尔也提及民生疾苦,隐隐有司徒永谏力图进取、关注民生之意。
闵侍郎大惊,这才记得抬头细看。
何况他当年身份何等尊贵,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人前去拜访,周围之人绝不会一无所觉。
嫦曦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一双妙目与我相视,剪水般的乌瞳却是明澈,看不出有多重的心机,多深的城府。
“闹大些?”
两人一胖一瘦,模样甚是普通,看着不过贩夫走卒的寻常装束,但眉梢眼角,俱见精光内敛,只怕都是身怀绝学的高手。
她说的在家,必定是指在轸王府或狸山了。
忙请进来时,来的却是司徒凌的心腹太监靳大有。
祈阳王是晋安寺当年最大的施主,现在的主持甚至曾是祈阳王的部属之一。
我和司徒永的对话已落在他们耳边,他们自是猜得到我是女儿https://m.hetushu.com.com身。
“小谨?为什么?”
只是眼睛似乎捏得狭长了些,看着是那般的清寂而悲伤……
忙乱了数日,府中积下的事务已处理完毕,宫里的德妃也退了烧,神智渐渐清醒过来。
“府里……府里出事了!”
我默然坐于桌边,照着桌上两个小人的样子,慢慢地捏着那个泥人的五官轮廓。
我刚想问她,我什么时候捏了她父王的泥人时,相思已高高举起方才我捏的泥人。
以司徒永如今的尊贵,我很是奇怪他怎会出现在毫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小酒馆里。
许久,她道:“母后也晓得你和二皇兄亲厚,虽不喜欢你,但本意也不想和秦家为敌。你看她入宫这么多年,对德妃可曾有过半点不敬?只是德妃之事,我母后既然得了消息,身为六宫之主,断没有不出面处置的道理。”
相思回头向我一指,“晚晚带我来的!”
我没说话,垂了头默默在喝茶。
司徒永也不隐晦那些人的身份,向我介绍道:“他们是我宫外的好兄弟。这位是宝,那位是老七……”
司徒永笑道:“你娘亲哄你呢,她最疼你了!”
闵侍郎已变了脸色,却将刀把握得更紧,说道:“这话将军只和俞相说去,但今日下官不得不先把四公子带走。”
相思见我带她出门,倒也欢喜。
“怪不得我总觉得娘亲的衣服没在家时的好看,原来这是男人的衣服啊!”
我向牌匾一揖,说道,“我们秦氏一族,世世为保卫大芮江山血溅边疆,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帝金口玉言,都说了我秦氏一门忠烈,你还敢说秦家有凶犯?这等藐视先帝,更见得居心叵测!来人,把这逆贼给我绑了!本将军须得亲自领他去问问俞相,是不是他在指使这逆贼行此忤上不忠之事!”
相思一手抓着自己的泥人像,一手抓着我的泥人像,有些不服,还要说话时,我弯腰在她耳边道:“他又没见过你父王,捏出来也不会像。以后等你父王来了,你领他过来让这爷爷照着样子捏,不是更好?”
相思细细的呼吸声中,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待得洗浴回来,相思却已醒了,正在屋子里大呼小叫,听着甚是欢喜。
她的问题还真多。只是如果带她出来的人是淳于望,只怕真会一个一个仔细地回答他。
就是为了打探淳于望的消息而来?
譬如刑部和俞竞明想对付我,我即刻也发起还击。若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样弱肉强食如履薄冰的朝堂之上,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只有找到祈阳王落脚的地方,才可能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引了崔勇入宫谋害姑姑。
“穿着方便呗。”
“不用了!”
但那只不过是个医婆而已,我差点把这消息忽略过去。
闵侍郎道:“人证物证自然留在刑部。秦将军若要看时,请移大驾前往刑部一览。只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请先交出四公子,让下官交了差事。若秦将军认为此事屈了四公子,大可去和俞相或我们尚书大人理论。”
“只怕……证据尚嫌不足。”
管事的一早便带了人过去伐那棵被雷劈作两截的梧桐,等我稍晚些过去时,连地上的枯枝败叶都已不见,留了个泥泞的树坑在那边,只待隔日再找一棵大树挪过来,便再也看不出给雷电劈过的痕迹。
“俞相?刑部尚书?”

我一定是着了魔,迷了心,才会这样的发疯,连随手捏个泥人,都能捏出淳于望的模样来。
双方分明争执已久,秦彻握紧轮椅把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眼看着双方已各执兵器,混战一触即发,那厢有人高禀一声“将军回府了”,这才略略安定,数十双眼睛刷地转向我。
相思的表情便更无辜,甚至拿求救的眼睛看向司徒永。
端木皇后屡屡针对司徒凌,司徒凌也从来不是善茬,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只怕端木皇后还没来得及打出俞竞明这张牌,司徒凌已经暗中安插下人手了。
沈小枫已紧张地奔到秦彻跟前,打量他无恙,才放了心,悄然护卫在他身后。
那个泥人,那个我刚刚捏出来的男像,竟真的和淳于望有七八分相像。
我与她母后端木皇后原来无甚嫌隙,但最近之事,明显与端木皇后的暗中指使有关,我也不敢提及太多朝政之事,只是随口敷衍着,又留她用晚膳。
我不怒而笑,“他们怎么不说,是我秦晚要杀人灭口,把我打入死牢中去?”
他说着,已招呼小二添副碗筷过来,拉了我坐下。
只是为首的闵侍郎束手就缚,他们再不敢冒什么大不敬的罪名和秦府之人动手,竟由着人收去兵器,一路押了出去。
“秦晚,你敢恐吓朝廷命官!那是当朝丞相!”
她低了头,皱眉道:“二皇兄说,留在南梁的人回报的消息,狸山附近防守严密,一直不能确切知道他的情况。但不断轸王府的人和大夫模样的人来往于狸山和雍都之间,他……应该并没死。”
“为什么www.hetushu.com.com不可以出门?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吗?”
我汗颜,握着腰间的宝剑,淡淡道:“你随便捏个!”
二人面上的探究之色逝去,已有轻轻的笑意溢出,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原来秦将军,久仰,久仰!”
“我当然有异议!俞相明知有人陷害秦府,不说追拿真凶,还敢助纣为虐,是欺我秦府无人么?”
随手捏了两捏,竟然也能捏出形状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他捏捏相思的耳朵,说道:“相思,你怎么可以直接唤你娘亲的名字?”
心里正想着时,那厢已有人来报:“南安侯府遣人来了!”
“闭嘴!”
毕竟,如果他还活着,我没理由再把相思留在身边;而如果他已经死了,因为相思的存在,我将不得不就相思的事和司徒凌好好谈谈。
“小枫!”
生老病死是常态。尤其是深宫之中,谁不在那些看不见的深深漩涡里挣扎过活?
我原也没想司徒焕能立刻有什么行动,此举正是意料中事,遂谢恩告退。
我指点给她看。
“哦!”
我不明白司徒永怎么会在外人跟前暴露我的身份,但听他口吻,这些人当是他极可靠的朋友,遂大大方方地举杯相敬。
他纡尊降贵前来,为的必是这些隐于市井间的异人。
秦彻点头道:“这个不难,分开关押,只挑几个软弱的威逼着先认了,其他人一见有人招了,想撇清自己,想必也招承得快。三十多人一起招承,这供词可就不容易翻了!”
“第二,给这位闵大人也预备一份供词,证明此事是俞竞明指使。这人惹了祸,想必也急于为自己开脱,必定会招承画押。至于这两份供词怎样对秦家有利,怎样把罪过往俞相和刑部那里推,想必咱们府里的刀笔吏应该明白的。”
我摇了摇头,慢慢道:“我回来后琐事缠身,哪里还顾得了南梁之事?早已抛到脑后了!”
见她念旧,我也不客套,径将她延入书房小坐,令人奉上茶水点心。
他对女儿,甚至……对我,一向很有耐心……
第二日雨收云住,却是碧空如洗,澄净如水。
我便知司徒凌那边的确已在俞竞明安插了眼线。但我奇怪司徒凌怎么这么快便晓得我这里已经平息下来,遂问道:“侯爷呢?最近府里忙得很吗?”
秦彻微笑点头,“第三呢?”
相思给淳于望捧在手心里长着,果然是金枝玉叶,竟似从没到这市井间来过,在前面奔得跟小鹿似的快活,不时招手向我喊道:“娘亲,娘亲,快来看这个,还有那个……”
秦彻见我回来,已松了口气,说道:“这位刑部侍郎闵大人,声称奉了俞相之令,要带秦谨去刑部受审。据说,刑部大牢那位闯宫的男子被人杀了,现场留下了我们秦府的腰牌;再则,他们说小谨在事发之时曾经出现在刑部附近,因此认定是小谨杀了这闯宫男子。”
我不知是怅然,是伤感,还是安慰,莫名地便心酸起来,将那男像的小人放在我和相思模样的泥人中间,转头出去令人打了水来沐浴更衣。
闵侍郎也要退后,我却冷冷地拦在了门口,喝道:“如今这才是人证物证俱全,数十双眼睛看着,你这大不敬之罪,可是坐实了!还不弃了凶器认罪!”
我再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秦彻跟前,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我笑了笑,“最重要的,我们得证明秦家的腰牌不仅秦家有,俞竞明那里也有。”
早有激愤已久的秦府侍从上前,却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夺了兵器,飞快将他五花大绑缠个结实。
十六七岁,豆蔻年华,见惯了父母兄长各出手段打击异己,遇到淳于望这等看着优雅俊逸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世男子……
所谓暴死,无异于横死。
当天傍晚,该拿到的供词和该写好的奏折都已送到了我面前,把秦家拒不交人的强硬态度被轻轻一笔抹去,浓彩重墨的是俞相和刑部勾结陷害忠良,藐视皇权……
我顿了顿身,却未回头,挺直脊梁在小枫等人的簇拥下离去。
我冷笑道,“那你再回去告诉俞相一句话,若我秦家要取谁的项上人头,即便是俞相本人,也绝对不会落下半点线索让人有迹可循!”
“我一介武夫,从来只懂得行兵打仗,舞刀弄枪,又哪里能和这些人理论?”
我顶了个子虚乌有的秦家三公子名头,真正的三公子秦谨,就成了四公子了。
我去见了秦彻、秦谨,和他们说了祈阳王的旧事,然后分派了人手下去,暗中到北都以及北都附近的庙宇寻找祈阳王和崔勇寄居过的庙宇。
我见她好奇,遂让人照着相思的模样捏了一个,捏好细细瞧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顽皮却可爱的神情,都是活灵活现,很是生动。
但一眼扫过和他同桌的两人,我心中已是一凛。
“这事皇上会想明白,我们只需证明我们秦家的确诚惶诚恐地对待此事便可。”
“据说,上回闯入德妃宫里的那个男子死了,怀疑是秦家人怀恨在心杀人和-图-书灭口……”
沈小枫才道:“刑部有人过来了,气势汹汹的一队人,说是刑部大牢出了命案,要……要提四公子去刑部受审……”
我差点把泥人夺来扔了,也不顾相思在身后叫唤,快步奔出屋去,身上竟又出了一身冷汗。
等到了街上,却正集市,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类商肆都高高挑出了招旗,加上见缝插针的小商贩们,有卖珠宝金器的,有卖绸缎布帛的,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花灯、风筝和各类小玩意儿的。
查出来的结果正在意料之中。
相思惊叹地抓了抓我柔滑的衣襟。
“相思……算了,你别在大街让唤我娘亲就行了知道么?”
我一边令人将闵侍郎带下去,一边向刑部府兵和颜悦色说道:“此事众人公见,还得麻烦列位作个见证。罢了,想来列位折腾这许久也累,先请去用些茶,休息片刻再作计较吧!”
都是些极寻常的名字,我却不敢以寻常人视之,目注他们起身见礼:“在下秦晚。”
她并无大事,亦不过闲谈而已。
“恐吓?我还没栽赃陷害呢!你瞧见哪个凶手会唯恐他人不知,特特地带上本府的腰牌让人证实自己身份?何况德妃遭此人陷害,我等还指望着从他身上找出背后主使之人,恨不能派人保护,又怎会害他?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连我一介武将都能看出来,何况俞相那等胸有丘壑之人!”
相思欢喜,又道:“帮我娘亲也捏一个!”
我点头道:“我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俞相,你已尽力,只是秦晚认定此事乃是朝中有人蓄意谋害忠良,要启奏圣上公断,不允带人,只得无功而返。”
待回到家时,却听说嫦曦公主到访,急过去看时,她并没有留在厅中守候,正携了两名侍女逍逍遥遥地在后花园中看风景,其柔婉媚丽的风姿,却比园中百花更胜几分。
崔勇虽不肯说出他们隐居的庙宇,但想那祈阳王断了一条腿,又给烧得面目全毁,不论住在那里都不易掩藏形迹;
一时见过礼,果然是为方才之事而来。
我笑了笑。
我饮尽杯中余沥,抱过他怀中的相思,牵在手上,说道:“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我给他们便是。可惜有些东西,只怕他们强要不来。”
“难得大街上也能碰着堂堂的昭武将军,来来,一起喝一杯!”
眼见烫的两壶酒喝尽了,正要喝第三壶时,目光偶尔瞥过大街,却见着几个熟悉的人影急急走过,当先一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沈小枫。
祈阳王落难后一直便栖居于此地,开始延名医暗中调理,后来则是那个医婆在诊治,十多年来,她每个月都会出现一两次。
秦彻也非白身,早年便因父荫袭封三等和靖侯,况受人暗算前也是武艺超群。
又不声不响走了?

“不足么?他们现成送来这么多的人证,还怕没证据?”
转身离去时,司徒永在后唤着,听着颇有几分无奈。
“可娘亲为什么要穿男人的衣服呢?”
“听说秦姐姐和他失踪的原配妻子长得很像,因此他待你很是特别,连去狸山都带着你。”
我早让人带了相思先回后院避着,自己负手走了进去,冷冷地将全场一扫,刑部那些窃窃私语的府兵顿时闭嘴,鸦雀无声地站在当场,眼底多少有了点惊惧之意。
我转头低声吩咐道:“多分几处关押,好吃好喝招待着。”

可她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她神色间便有一丝失望闪过,转头看向窗外,已急急立起身来。
秦彻也松了口气,推了轮椅上前,问道:“晚晚,你真打算去找俞相问罪?”
“侯爷让奴婢过来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那闵侍郎见我望向他,也不怯惧,向前略一施礼,便道:“秦将军,人证物证俱在,只能劳烦秦四公子跟我们走一趟了!”
秦彻虽行走不便,但我不在的时节,府中一切俱由他安排,如今有人要带走秦谨,带走我们秦家最后一个还算健康的男丁,他又怎会答应?竟调了秦府侍仆与刑部之人对抗,摆明了是不会交人了。
“男人的衣服!”
她虽年少,说的话倒是一针见血,锋锐之极。
我慢慢坐回桌前,倒了茶喝了两口,才道:“俞竞明不过是端木皇后手下的一条狗,挂了个左相的虚衔,到底有多少事能自己做主?只是他倚了端木皇后的势,为虎作伥,的确越来越难防了……咱们越性闹大些吧!”
我竟不知司徒永因为救我受了斥责,不觉心下难过,叹道:“公主,秦家的确和司徒凌走得近。可我和太子的情谊,哪里又淡薄了?何况如今太子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困厄,我又怎么可能不倾尽全力辅助于他?便是司徒凌……公主,请恕我直言,若不是皇后和端木家处处排挤,他也不至于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师傅细细打量我一眼,到底不敢细问,果然照着我的模样捏出个女像来。
可惜他想无声无息地死,偏有人想惊天动地闹。
我扬声唤一声https://m•hetushu.com•com,沈小枫已听到,飞快奔了过来,喊道:“将军,可找到你了!”
崔勇被抓后,原本伴在祈阳王身侧的随侍在祈阳王坟前痛哭一场后离去,不知所踪。
我忙走进屋看时,她已一头扑到我怀里,叫道:“娘亲,你捏的父王的泥人好像啊!就和父王一模一样!”
我掩住她的嘴巴,说道:“再捏一个男像,也按我的模样。”
“娘亲穿着男人的衣服,你唤我娘亲,人家要笑话的。”
大堂之上,高悬的匾额上铭刻着“一门忠烈”四字,的确是先帝御笔亲书。
我淡淡笑着,说道:“分三块去准备证据。第一,预备一份供词给那三十多个刑部府兵,证明那个姓闵的的确是有心冲入忠烈堂,有不轨不敬之心。”
我屏住了呼吸,像有一团火燃烧于胸肺之间,烈烈如焚,竟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快意。
她又问道:“秦姐姐后来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吗?我总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我自从离了狸山,便已换回男装,寻常都是亲友或心腹之人在身畔,听她喊多少的“娘亲”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但如今在市集上,我整整齐齐一身华贵男装,也给她这样“娘亲”“娘亲”地乱叫,由不得人人侧目而视,看我的眼光都有些怪异起来。
此事自是不便写信,我遂将此事细说了一遍,靳大有已连连点头道:“将军放心,此事不难。”
他被我先声夺人怒斥一番,气势已经馁下,便是身手再好,也万不敢在这御赐牌匾下和我动手,竟轻而易举被几个下人制伏。
我帮她掖一掖衾被,抓过她枕边的泥人把玩片刻,放到桌上,忽记起我怀中还有个没有捏出面目的泥人,忙掏出看时,才觉里面的衣衫已在方才那场未见血腥的争斗中被汗水浸得透湿,泥人居然还和软着。
瞪着她短短的小指头,我吸了口气。
“没关系,再精挑细选,只怕……也逃不过司徒凌的耳目。”我笑道,“找他帮忙吧!”
好容易匀定了呼吸,眼前似还有些模糊,看向嫦曦时,影影绰绰只觉她的脸色似有点发白,一双黑眸正牢牢地盯着我。
靳大有笑得眯起眼睛,暧昧不明地看我一眼,说道:“也不算忙。将军前脚回府,他后脚也到附近了。后来看将军杀伐决断,转瞬化危机于无形,也便放心回去了。”
我无奈,把她拎到一角僻静处,细细地教她:“相思,在外面,你别唤我娘亲。”
闵侍郎白了脸,“下官只为缉拿凶犯而来!”
相思无辜地望着他,“晚晚让我别在大街上唤她娘亲……”
“秦将军,此事人证物证俱在……”
收起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像,我付了钱,拉着相思道:“走,别处玩去!”
我忽然间不敢想下去。
那么,走漏消息的人,只能是崔勇宁死也要保护的某个宫中接应之人了。
我一路送她去南梁,只觉她不仅容貌美丽夺目,性情亦是玲珑可喜,只与我姐妹相称,从不拿公主的势派压人,倒也相处款洽;后来救她不成,同被囚于轸王府,虽不能时常见面,倒也有惺惺相惜之意。
回到秦府时,正厅之上,已经乱作一团,分明是刑部的大队人马正与我二哥秦彻对峙。
我定睛一看,心头已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俞竞明那里……怎么会有?俞府不比我们秦府规矩大,但他随侍之人必是精挑细选的心腹之人,便是想送两块给他也不容易。”
“若在外面,你就唤我……唤我父亲,或者唤我叔叔,都行。”
靳大有干笑道:“没事……只是秦大小姐,若闲了时,还是常去侯府里叙叙话才好。咱们侯爷是个闷葫芦,有些事呀,还是把那个闷葫芦捅破了好。”
她说得倒是坦白。
相思还算听话,终于收敛了许多,像只小仓鼠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又看到捏泥人的,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捏泥人。
第二日,芮帝司徒焕因身体不适,照例地没有早朝,到午时才有人到秦府把刑部的那些人领走,说是奉旨彻查此事。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秦将军如有异议……”
“晚晚!”
“立刻令人去写折子,直接禀明皇上,告俞相勾连刑部,诬陷功臣之后,意图不轨,请皇上作主!”
弹劾俞相的折子递进去,司徒焕并没有见我,立于丹墀下等了许久,才见李公公擦着汗从殿内走出,陪着笑脸道:“皇上看了折子,说知道了。只是今日圣体微恙,明日再遣人细细查问此事罢!”
“第三,打听明白那个崔勇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找可靠的人来证明小谨并不在场。”
端木皇后只是“碰巧”得了消息,顺手“处置”了本就看不顺眼的秦德妃?
我吸了口气,勉强笑道:“死与不死,其实与我们并没什么相干。出了南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看,路上走的人,都是男人和贫穷人家的女人,一般大户人家的女人,是不可以出门的,不可以让别的男人看到的。”
嫦曦的叹息仿佛有一丝软弱。
或许是因为他的生死未卜一直在我心头和-图-书悬而未决,才让我如此不安,甚至如此牵挂……
下午,派去打听祈阳王隐居之地的人将相关消息整理上来,我注意到最可能是祈阳王隐居之地的东郊晋安寺,曾有人看到会医的女子出入其中,蓦地起了疑心,即刻让人去查这医婆的资料,并派人重点清查晋安寺和祈阳王的关系。
思忖片刻,我向司徒永笑了笑,“只怕很快便有这么一天了?”
我这府上之事瞒得过其他人,同样瞒不过司徒凌。
他的脸色便不大好,起身说道:“我陪你回府走一趟!”
我向身后家丁以目示意,却让他们向后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冷眼他略一踌躇便奔入厅堂之中,蓦地高喝道:“大胆逆贼!眼见先帝御笔钦赐牌匾在此,你无礼闯入,不但不下跪见礼,还敢手持凶器,意图不轨!众目睽睽之下,敢犯此大不敬之罪,莫非想造反!”
我是从一品的昭武将军,在武将之中,除了大将军,能与我并列的只有忠武将军、宣武将军二人;
我和他相识至今,情谊非比寻常,自然也乐意是他站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俯瞰众生。
司徒凌方才来过?
“为什么叫娘亲是父亲啊,我父亲不就是父王吗?”
两个月前,祈阳王病榻缠绵了十余年后,终于不治而亡,被葬于后山一株百年老松下,这医婆并十余名随侍曾过来送葬。
祈阳王遇到了她,真可谓遇到了这一生的劫数;若他真的在那年的夺嫡之战中死去,或者躲在哪里苟延残喘许多年,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也该算是德妃姑姑的庆幸了。
闵侍郎按住腰间单刀,皱眉道:“秦将军,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下官。”
我心头闷疼,强笑道:“也是天意吧?随手一剑,恰好便刺中了他的要害。”
司徒永又问些别后家事,不时逗一逗怀中的相思,倒也言谈甚欢。
“为什么?”
虽然她的禁足之令未解,但有秦家和南安侯在,又有司徒永暗中嘱咐,一应饮食用倒也不缺。
她沉吟片刻,忽抬眼问道:“秦姐姐,听说你临走时给了轸王致命一剑,才能和二皇兄顺利脱身?”
他身后本有数名刑部府兵紧随着要跟进去,闻言已是色变,已经跨入门槛的脚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那我唤你什么?”
他告辞而去。我怔忡片刻,想起相思在混乱中被带回后院,不知有没有受惊吓,遂先去看相思。
此时藏着的秦谨已经跑了出来,拍手笑道:“阿姐好本领!我只当这次便是逃得了牢狱之灾,也难免一场血战,连累家里不得安宁。如此反将一军,头疼的该是俞竞明和刑部尚书了吧?”
秦谨已憋红了脸,恨恨道:“这个还用找人来证明么?便是动手,难道还有我亲自动手的理儿?”
我有些不安,一边令人取了银子来打赏,一边问他:“侯爷没事吧?”
相思指住我道:“就是这个模样!”
若依嫦曦所说,这个接应之人难道不是端木皇后安排?
那队府兵足有三十多人,此时都已忐忑。
那崔勇想见姑姑,却不想害姑姑,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他会在什么时候闯宫。
“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你父王很少带你出门。可不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将来会给人欺负。”我回答着她,只觉头疼得很,“反正你记着,别再唤我娘亲了!”
司徒永道:“晚晚和我已经十多年的交情了。以后你们待她,也需像待我一般才好。”
师傅应了,不一时便把身子捏好,却比女像高大些,正要去捏脸部时,我摆手道:“算了,不要捏了。”
捏泥人的师傅道:“你娘亲什么模样?”
我看向那位绯衣金带的闵侍郎,只见他身材精壮,双目有神,连腰间都佩着单刀,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会武艺的。
我急过去见礼时,嫦曦已一把挽住,轻笑道:“无人之时,我们姐妹间的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同在南梁受困之时,谁记得我是公主,谁又记得姐姐是大芮名将?不过同是天下沦落人而已!”
我无言以对,揉着太阳穴走到他跟前,苦笑道:“我错了,你……你爱唤什么就唤什么!我不该带你出门……”
其实也难怪她。
见了我来,她执一枝杏花在手,笑容明媚,袅娜迎上,远远便唤道:“秦姐姐!”
沈小枫气喘吁吁地抹着额上的汗,启唇待要说时,一眼瞥到坐在一旁的司徒永,又迟疑着闭了嘴。
我忙起身相送,待见她扶了侍女的手上了轿,渐渐消失在薄暮之中,才恍然觉出,她刚刚和我谈了这么久,似乎……
或许有一天,我不当官了,不上战场了,也可以隐在市井之中,捏泥人换几个铜钱花。
算算自那日雷雨之日他愤愤而去,已有四五日未见人影了。
他说着,竟抽出刀来,带了府兵奔向前,想强行冲进去抓人了。
回忆着那师傅捏泥人的步骤,我不过是信手捏着,竟真让我捏出了个人像。
他们派个会武的文官带来冲进来了,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宫中并无更多消息传出,只是恍惚听说太医院有个医婆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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