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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眶发热之前，我及时地垂下眼皮，不去看他那清明幽深如一池春|水般快要将我淹没的眼眸。

我怔了怔，微怒道：“你就认定我不敢么？”

“你过来，便是送上门来让我关的么？”我闷头啜茶，努力让徐徐拂面的水汽淹住我发烫的脸庞；或者，我宁愿相信，我双颊发热，只是因为茶水太烫了。

拓跋顼笑了笑，“有什么你不敢的？我不是给你抓过一回，关过一回了么？”

好久，我才定了定神，啜了口茶清了嗓子，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叫进侍卫来，把你生擒到大齐去么？”

“是几人前来？”

他的眸子被茶水的水气掩了一掩，微见水雾，却又很快如明珠般清亮起来，连瞳仁上的那抹墨蓝都极悠然地转动着，分明带着脉脉的温和。

和*图*书“公……公主……”小惜小心问我，“公主，你见是不见？”

小惜忙应了，取两管为我特制的细巧暗器，为我绑缚藏掖于中衣下。

给她一提醒，我才蓦地觉出指尖的疼痛，忙搁下茶盅看时，手指已经烫得发红了。

扶了小惜的手，我一边走向前面厅堂，一边道：“去请他进来，不过请他先解了剑。就说我的话，久在病中，畏刀兵之寒凛，公子若来叙旧，请解剑入内。否则恕不见客。”

心头似有清晨的露珠在叶尖处巍巍颤动，盈盈欲滴，而鼻尖更是意外地酸涩起来。

那种温和，让我一时迷惑，宛如看到了当年相山上那个给我欺负尽了，依旧毫不犹豫将我从水中救起的少年剑客。

当年，这种暗器曾在相山成功地暗算了前hｔtｐs://m•ｈeｔｕsｈｕ.coｍ.ｃｏｍ来解救拓跋顼的拓跋轲，差点把他的性命留在异国他乡。

看来绝对无害的柔和，在他幽深的眼眸凝视我片刻，绽出一个很干净的轻笑，“安平公主，别来无恙？”

我所用的，自然是经过特别改装的，更要精致细巧很多，连按动机关的枢钮都量着我手腕手指的尺寸定做。

“你当真认为我志得意满么？”他问我，声音低沉而轻柔，倒似把萧杀的秋天，一瞬转为四处飘荡着桃李芬芳的春日，连厅堂外的阳光照耀进来，都显出了几分跳跃的明媚。

他并未束冠，只用根白玉簪子束住前方栗色长发，留了几缕散落在俊美的面颊边，更让他本就温雅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柔和。

我想笑，但终究没能笑出来，只是ｗｗｗ.hｅｔusｈｕ.ｃｏm.ｃｏｍ站起身来，抿一抿嘴角，淡淡道：“陛下才该是壮志踌躇，志得意满吧？”

又似看到了拓跋轲死后他满面的悲怆和悔恨。

可即便那时候，他也没舍得伤我，只是在醉后的愤怒中逼出了男人最原始的恶劣本性。

“只一人，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小惜窥伺着我的脸色，“听说看来挺斯文的，不过腰间佩了剑。”

他也似不计较，坐下身来，也不疑心我会下毒害他，接过了侍女递上的茶，将唇润了一润。

他闻声轻笑，居然向我这里伸出双臂，说道：“好，你擒吧！我手无寸铁，纵是武艺超群，也敌不过公主手下这许多高手！”

虽称他为陛下，可我手指的方向却是客座，并没打算向他行礼。

他的声音微微地沉了沉，依然紧盯着我，轻声道和图书：“不知这一次，打算关多久？”

一切停当了，我才下了榻，换了件豆绿色竹叶暗纹镶边粉白长衣，披了绣绿萼梅绫锦披风，往镜照着看时，脸色更显得苍白清瘦了，好在一双杏眼，顾盼之间的辉光忧郁迷离，反让整个人更显得娇弱纤巧，病如西子，再看不出一点久握大权的精明强悍。

明明把大口大口清冷的空气吸入了鼻中，可我再不明白，为什么腹间总是憋住了什么，透不过气般心慌气促着。

——只是，太多的仇恨和隔阂让我和他都已越来越不单纯，我只知我的回应在当时顶多只有五分诚意。到后来屡屡刀兵相见，血影纷飞，加之新仇旧恨相迭，那份情感愈深，愈会成为难以承受之重。

两管“杏花天雨”，一管无毒，一管有毒，足可助我防身。

无恙？

一路是ｗww.ｈｅtushｕ•ｃｏｍ•coｍ青石子的小径，远不如南朝皇宫或安平公主府内走得舒适，软底的鞋底踏过，硌得闷疼；秋风掠过远远近近的残枝落叶，透衣而入，便觉出很有几分冷意来。心口便一阵阵地哆嗦得难受。

小惜正慌忙为我吹着时，那厢已有人禀道：“客人来了！”

走到乌木边花梨心条案边坐下，我默默等着，拿冰凉的手指去捧刚呈上的绿茶，正无意识地捻着时，小惜一拉我的手，在我耳边道：“公主，小心烫了！”

我忙缩了手端坐往外看时，拓跋顼一袭浅蓝长袍缓缓踏入厅中。

如此甚好，胭脂花粉，我索性一概不用了。

我一时竟有些语塞，再没法子刻意地和他划清界限般冷淡着，不知不觉便将眉眼松散了几分。

慢慢将锦匣合上，闭着眼斟酌片刻，我低声道：“把‘杏花天雨’给我拿两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