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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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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十三章 桃李结子春何处

第二部

第三十三章 桃李结子春何处

我惨淡地想着,不进来也好,我现在的模样,挺着个大肚子,满身汗水污渍狼藉,一定丑到极点了……
夕姑姑已在一旁笑道:“公主,耐心些。听说这种针灸法化淤血最有效,这大夫很有把握呢。”
我当然看到了,看到我的小小的孩儿,在健康地大哭着。只是我已经疲乏到无力回答宇文清的话了。
“栖情,不能睡,振作一点。”
有些荒谬地笑着,却很开怀。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向宇文清伸出手:“给我看看我的儿子。”
我小心地触了触他的脸,软软的,稚嫩得让人不舍得触碰。
于是,昊则无语,夕姑姑在一旁低低轻笑:“公主又开始淘气了。”
又一阵剧痛传来,我痛叫一声,狠狠咬着衾被,用力推送着腹中的孩子。孩子,你该出来了,这一阵接一阵的剧痛,我已经受不住了……
他的心里,莫不是也在犹豫要不要回越国去?
远远的,风送箫声,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带了种被摧折的零落和悲哀,幽幽如叹,欲语还休。
“好些了。”我回答。
宇文清为我进行的针灸治疗持续了十多天,我依旧是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我应该……猜错了吧?
宇文清应了一声,满脸的温柔笑意,将婴儿抱到我跟前。
我怔了怔,道:“我什么时候赶他走了?”侧头想了想,皱眉道:“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耽误了千秋大业,希望让他回去当他的越太子而已。”
“我没说什么。”我静静地回答:“我只是不想宇文清丢了他的江山而已。”
我从他的掌中,抽出了我的手。
漆黑的头发,红红皱皱的小脸,眉毛眼睛哭得挤作一处,却看不到一点眼泪,倒是小小的嘴巴,咧得老大,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叫,向世人宣告着一个不平凡小生命的诞生。
“等你的病好了,我也就好了。”宇文清轻轻说道:“若你无法恢复,这一辈子,我没法原谅自己。宇文家对不住你,宇文清……更对不住你。”
可我只是不想耽误他而已,真的不是想赶走他啊!
“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他们。”
呼吸渐渐紊乱不安,却禁不住那针过之处的阵阵酥麻,我竟低低呻|吟着,睡着了。
“啊……是,是啊!”昊哲笑道:“长得也挺不错,结结实实的身段。”
他来了?正用武者的内息在传递我力道?那……也好,心里突然就安定了许多,仿佛便是生不下这个孩子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他会护着我。
宇文清。
“我……我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啊!”我叫唤着,满脸的苦楚不堪。
迷糊之际,虎口处忽然传来一阵m•hetushu.com.com锐痛,那种凝于一点的尖利疼痛,一下子压过了腹中渐渐迟钝的坠痛,逼得我凄厉地大叫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我听她脚步声远了,转而叹口气,向昊则说道:“那个东洋来的大夫,是不是年纪很轻?听他的脚步声,挺有力道的。”
“是不是没办法恢复了?”
下一刻,坠痛感铺天盖地,让我坐也坐不住……
脚步声传来,这一次,没有了羊膻气,素淡的青草气息,很洁净,很清新,若有若无笼来,如一层轻纱,一片薄雾。
莫非,那碎了的埙,也曾在他的心头,划下过无法痊愈的伤口?
第四日时,我醒来时听到到昊则在一旁讲话。
不让我知道是他来了,为什么呢?为我们拖宕到今日,再也辨不分明的爱怨交织么?
我更倦了,几乎他才开始用针,我就睡着了。
我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宇文清亲手接生出来!
宇文清的声音很柔和,听来并不着急,仿若只是寻常在唤我起床,不许我睡懒觉一般。
任凭那凉凉的手指切了半天脉,然后挪开,我轻轻笑道:“一直穿这么腥膻的衣服,你不难受么?”
金针迅速从我头部拔去,纤长而冰凉的手指迅速搭上了我的脉门。这一次,匆匆忙忙中,没有隔着层丝帕切脉,柔和的触感,是如此熟悉,那样明晰地提醒着我,我不是在做梦。
“我觉得……应该可以恢复。脑中的淤血,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差……差不多吧!”昊哲有些慌乱地笑道:“管他长什么样儿呢,只要他能治好你的眼睛,我一定重重地赏他。”
一双熟悉的手腕扶我坐起,微凉的手掌舒缓而有力地在脊背部游移着,如熨斗一样将一道滚热的气息透过肌肤传递过来,因久痛和疲乏而冰冷抖动的身体,慢慢又恢复了一点活力。
夕姑姑提起我的裙子一瞧,已向外失声高叫:“快,快去请稳婆,公主要生了……”
把肚子剖开……我打了个寒噤,喃喃道:“我用力,用力生他下来……”
啊?
有一种仿若触摸得到的疼痛,从胸口无声地延伸开来,像冬日河中凝结的冰,受了重力后,缓缓向四周开裂,让我疼痛得颤抖。我扶着腰艰难地坐起身来,说道:“夕姑姑,陪我去瞧瞧他吧。”
终于,他讲话了,低低沉沉,温和沉静中带了一抹无奈和淡愁,正是宇文清的声音。
依然没有回答。
明明是很冷的气侯了,但到第二天清晨时,我已痛得浑身湿了干,干了湿好几回了。
容简介,跳掉一些重复的章节。某皎虽无良,不想浪费大家的红袖币哦!
“我还要扎和-图-书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我问着。
宇文清宁和地回答着我,和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坐到我榻前,握着我的手,静静陪我片刻。
向着那人的方向,我轻笑道:“如果你再不回去,安亦辰应该可以打到越州了。宇文昭虽然厉害,可毕竟老了;你两个哥哥,绝对不是安亦辰的对手。”
我突然用力抽搐了一下,呻|吟了一声,不安地在榻上蠕动着身体。
“他能有什么千秋大业?”夕姑姑不满说道:“你这性子啊,总喜欢自以为是地乱想。我瞧着他一心为医你而来,这样子不冷不淡被你赶开,一定不好受。……这孩子似乎比秦王更不喜欢把心事说出来,但刚才离开的样子,已看得出很难过了。”
半个时辰后,最后的一阵疼痛似乎连心肺都扯落下来了,但在我的惨叫声中,我听到了众人的欢呼,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我欢喜地宣布着,望了一眼宇文清又惊又喜的泛红眼睛,已卧倒锦被中,沉沉睡去。
而他满是腥膻的袖笼中,怎会游丝般飘出淡淡如芳草般的清芬气息来?
痛到痉挛的手一动,已被拔出了某种锐物,多半是一根极长的金针吧,生生将我扎得痛醒了!
“一直装哑巴不说话,你不难受么?”我又问。
昊则嘀咕:“我总觉得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如果他治不了,天下就没人治得了了……”
“夕姑姑,那大夫走了?”我侧翻了个身,托着大肚子喘气。
夕姑姑松了口气,说道:“哎……公主你缓和些说话吧,咱们可要给你吓坏了!”
“可不是么,一大把胡子呢,只怕有四五十岁了……公主,你看不见他更好,不然只怕连饭去吃不下去,可脏的一个人了!”
“白衣……清……”
“夕姑姑,我生不出来了……”我无意识地念叨着,慢慢将手垂下去。
这时,只听远远在另一边不知忙乎啥的夕姑姑走到近前来,不解地问道:“公主,你为什么要赶他走?”
正思想际,已被夕姑姑扶下榻来,正要披夕姑姑递上来的裘衣时,一道热流忽然从下体直窜出来,接着是腹中阵阵的闷疼,让我惊叫起来:“夕姑姑……”
我不说话了,用力眨巴着眼,可惜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那滴水,忽然之间便烫着了我,发热的眼眶灼烧着,一瞬间,泪如泉涌,倾肆不可止。
剧痛,又一次传来,我哑着喉咙大喊着,指甲深深掐入了宇文清的手掌中……
我见她很是积极,倒也诧异。当日在晋国公府,以及后来一路逃往赤城,夕姑姑也曾和宇文清相处过,看来并不怎么喜欢他;但如今虽知他是宇文昭的儿子,却明和图书显对他印象很不错了,也不知是因为对安亦辰太过失望,还是觉得宇文清对我真的很好。
“有三十岁么?”
听他这么说着,我并算不得难产,只要再加一把力就成。
“走啦!看来医术还不赖,用针用得娴熟着呢!”夕姑姑闲闲地说着。
宇文清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我说着,然后清凉的手指扶了我的额,为我施针。
虽是料到,心里还跳了一跳,眼眶微微的热着,但我还算能保持平静,只是略带夸张地叹息着:“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好不好?我快给你熏死了。”
我只得道:“你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就是想掩住自己的气息,也该找一种好闻些的味道掩饰,穿这样腥膻的衣服,只怕连吹出的埙声,都会带上一股子酸臭味了。”
我笑一笑,不再说话,只是手指已禁不住地颤抖,颤抖地绞动身下的虎皮软垫。
那人依旧安静,而夕姑姑已不安道:“公主,公主你在说什么呢?”
夕姑姑忙应了,匆匆走了出去。
宇文清没有再过来抓我的手,只是静静坐着,呼吸有些急促;许久,他低低咳了两声,喘息片刻,缓缓向外行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即便他是宇文昭的儿子,即便他是安亦辰的敌人,即便……我很希望每天都有那么片刻,他微凉的手能握住我,静静感受对方的存在……我还是不想耽误他。
大夫正捻着针尖的手指顿了一顿,自然没有说话。他应该是个哑巴,又怎能回答我的问题?
第二日,第三日,那位满身腥膻的大夫每到傍晚都会过来为我针灸,每一次,我都在酥麻的针刺中闻得到,那暖暖淡淡的清草香,幽幽从难闻的腥膻中透出;然后,我会在一次次朦朦胧胧的心悸中,沉睡。
醒来时那大夫自然已经不在了,夕姑姑正用苏合香熏着毡帐,显然在驱赶那令人恶心的腥膻之气了。
“我的儿子,以后一定很漂亮!”
这一日,宇文清收针时,我还出乎意料地没有睡着,遂不在意般淡淡问了一声。
两名稳婆在一旁应和着,换着沾了秽物和血水的被褥,用热水擦着我的身子,说道:“对,对,都这样,公主的骨盆小了点,所以生产慢了些。再加把劲,加把劲啊!”
我们都只是在渴望着,有一份真心相守的感情而已。
“哦?那人是不是年纪很大了?身上那么重的味道,又不考究穿着。”
“啊,你看得到我了么?”
“好些没有?”他充满希冀地问我。
“公主,公主……”夕姑姑惊慌地唤着,又在叫着:“去把宇文公子请进来吧。”
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床上翻滚了多久,只听见稳婆催我用力的声音中,又www.hetushu•com•com有人在催着多点几盏油灯,料着已到晚上了。我的嗓音早已嘶哑,只觉脸上刺刺麻麻,手足也开始麻木无力,甚至可以感觉出,心跳也似越来越慢。
可最终,谁也不能获得那份圆满。
锦衾微微的抖动着。我伸出手来,向外摸去,摸着了宇文清埋于衾间的头,发丝一如当日的柔顺,想来亦是当年的漆黑如墨,光滑如缎;顺了头发往下摸着,终于摸到他的面颊,湿淋淋的;在我触着他的睫时,恰有一滴滚热的水滴,落于掌心。
“是个小男孩,小男孩!”宇文清欣喜地叫着:“栖情,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哦,这会子又不疼了。”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强笑道:“莫不是小家伙淘气,又在踢我了?”
翌日,浓浓的腥膻气中,那位大夫一如既往地端正为我扎针。
“宇文家对不住我。但宇文清……没什么对不住我……”我说着,喉间哽住。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如蚕丝般一层一层交叠而成的误会,渐渐结成厚厚的茧,困住彼此,无法挣脱,也无法破茧而出,回到原来的执手相对。
侧过身子,将另一只手也握住他凉凉的手背,我低低叹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么?”
我听他离去,不由怅惘,将衾被掖了一掖,叹了口气。
“不妥,不妥,这产房血光太重,男人进来,对公主和那男子都不好……”有人在说着。
“好不好,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已经离开越国那么久了……不要为我继续耽误了,你回去吧!”
我们一直只是顺应着我们的心,走着我们的路,我没有做错什么,宇文清也没有做错什么,或者连安亦辰也没有错。
夕姑姑局促不安地在一旁道:“公主……嗯,宇文公子来了好几天了,他……他坚持着不让公主知道是他来了。”
我的世界,不得不靠别人描述给我听;当我相信别人时,他们的描述,就是真实的。
我牵住他的手,软绵绵道:“我累。”
疲软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那个白衣的男子,正在稳婆的帮助下将一个小东西裹入襁褓,响亮的啼哭,正从襁褓中传出。
悲伤地轻轻一笑,我说道:“谢谢你安排青飒一路救护我,谢谢你引开了安亦辰的注意力,谢谢你……特地赶来治我的眼睛。”
“夕姑姑……夕姑姑……”阵痛的短暂间隙,我抓了夕姑姑的手,虚弱地叫道:“为什么还不出来,我……我没力气了。”
“好!”夕姑姑应着,笑道:“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以后生孩子才生得快啊!”
心中竟是惘然,只是由着他扶正头部,将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扎入我脸部及头部的和图书各处穴位,轻柔地捻着,一阵阵地酸麻着,居然感觉不出疼痛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我醒来时,虽然还在榻上,盖着厚厚的衾被,我的大夫却没有走。
“我已经检查过了,胎位没问题,你再试一试,一定就可以了。”他的话语时,有微微的笑意:“如果你不用力,我就用刀子把你肚子剖开,把孩子直接抱出来。”
“公主,不要乱动啊,正在针灸呢!”夕姑姑提醒我。
晋、越交战正酣,你身为大越太子,数次领军攻城略地的年轻统帅,难道会离了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战争,跑到这荒远的极北之地,只为,医治我的眼睛?
自从那只碎埙送还,再见他时,常听他吹着箫,却再不曾见他吹过埙。
已是冬天了,真的很冷。便是两人相依,都无法汲取到足够的热量,去温暖彼此。
宇文清再想守护我,也终究会再度离去,回到他的父兄身边,做他的大越太子,与大晋的年轻将领安亦辰,生死相搏。
大夫手中的针正扎在我的穴位中,继续慢慢捻着。
没有任何的回答,但一进一出的呼吸声,已传入耳朵,似比寻常时候沉重多了。
“栖情,栖情,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宇文清还在耳边叫嚷着,似已失去了素常的平和温默。
“我是说,睡了一觉,腰疼得好些了。”
有些凉的手,将我的手握住,一起掖在被窝中。那样温暖的锦被,也不能让他的手和暖如春。那属于竹篁中寂寞少年的清新气息,当年让我欢喜雀跃心如鹿撞的气息,如今只是让我安静,一昧的安静,却在安静中一点点迫出香橙般的酸意来,让我一片黑暗的眼睛,阵阵的发热,却流不出泪来。
宇文清……是你么?
静默半天,然后是悉索起身离去的声音。
似见得到,那寥落寂寞的男子,独坐于傍晚惨淡的暮色里,对于夕阳最后一抹淡白的余晖,衣袂飘飘,孤寂如独处天边的一棵白桦树,让白日最后的流光缓缓从呼吸间飘过,渐渐沉入不尽的黑暗,如夜间无际的天穹。
夕姑姑一面为我擦满额的汗,一面握紧我的手,说道:“没事,没事,生小孩……都是这样的。”
颤而凉的手指小心地拭着我的泪,然后我被揽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胸脯很结实,却很瘦,骨骼硌住额,坚硬得让人心疼。他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但呼吸间的哽塞和不规则,以及胸膛的剧烈起伏,都似在无声地诉说,诉说他对我依然怀着的某种深沉情感。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靠住枕头,向夕姑姑道:“夕姑姑,这几日睡得多,反而头疼得很。你帮我到大姐姐那里去找一找,有没有上次那种贴头疼的药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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