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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他人均已混杂在人群中分开出城，约定在城外相见。

我气恼地瞪他，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唇边好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又已褪去，变得如飘落的梨花般薄凉而苍白。

宇文清还推脱不知追杀我们之事，细想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追杀的骑兵奉命行事，未必就是直接奉了宇文清的命令。说不准绯雪或者宇文清手下的其他将领冒了三公子的名义下令呢？自然，不会是宇文宏、宇文颉的命令，他们绝不可能会放过我，让我安然离开。

萧采绎指刀向宇文清，形容凶狠，浓眉之下，一双怒目几要喷出火来。

如果真的是安亦辰因我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而对我下手，那我简直不知道这世间我还有谁可以信赖，可以依靠了。

无论如何，都是他始乱终弃，辜负了我！

我点头道：“明天看他们上了船，我也就放心，可以回去了。”

我也紧张起来了，瞪着宇文清道：“叫他们快些赶车，到了沧江，我还要赶回瑞都去。”

我问得直白，甚至口吻中故意含了些侮辱和不屑，果然把宇文清的脸色迫得红涨。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我是秦王的妻子，为什么要去南越？林翌，你疯了么，怎么会这么想？”

这会子装不知道么？

我登时想起那花的诡异：“那种杜鹃，叫做碧玉踟躇，是从西域传来的品种，从夏至秋，一直开着花。”

心中被拉扯的坠痛中，又钻出一丝安慰来，如同不小心掉入大海，却抱着了一块浮木，让我不由得低低说出口去：“总算，不是他害的我！”

宇文清忽然平静，缓缓说道：“我知道如今你的心里只有安亦辰，半分也容不了我，我也不想成为横亘在你们之间，害你们夫妻有所隔阂。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下令逐你出越州城，也没有下令追杀安亦辰。大越太子，于我只是浮生一梦，我从不曾放在心上。我不想伤了你们夫妻感情，但也不想看你痴心到失去理智。”

“那封信……我也没想到李叔会一直留在身边，更没想到他到如今又想着拿给你。”

在他断续的述说中，我了解了当日的情形。

林翌半晌不答，眼见夜色沉沉，江霭渐起，淡色的雾气从打开的窗户中扑入，连烛火都已迷蒙，好久才道：“公主，属下到秦王府时间虽然不长，可也看得出，秦王殿下是个极骄傲的人物，他自己的王妃和……和一位年轻尊贵的要犯一起出逃，而且一去许多天没有消息，实在是……可以看作对他尊严的一种挑战。放了犯人事小，可若他对公主起了疑忌之心，以后公主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沧江快到了吗？

车驾的位置，坐的是林翌和李叔，都是褐衣芒鞋，平凡之极，走在人群中，立刻如水滴汇入大海，不见半点特别。

“他那件是我缝的。”我挑衅望着他，道：“两件用了一样的布料和雪狐皮。”

我茫然立于风中，胡乱用他刚给我的帕子擦着泪。

他很少看窗外，也很少看我，不喝茶时就安谧地坐于椅间阖目休息。他不像安亦辰那般有强烈到压迫人心的存在感，有几次，我坐车倦了时，会忘了身畔还有个男子与我共处一处，居然会在车上睡着，醒来时身体上总会覆一条软而暖的毯子，再不知是什么时候给盖上的。

难道这一路来，我真的很任性？

其后，面对雪片般飞来的明州告急公文，在风口浪尖被父兄刻意推向三军统帅地位的ｍ•hetｕsｈu.com.ｃｏm宇文清，不得不马不停蹄前往明州解围。

自从猜到我怀的不是安亦辰的孩子，宇文清必定一直猜疑是安亦辰下的手了。难得他对我虽余情未了，犹肯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并不固执地将过错往安亦辰身上推。

我曾那样的依赖他，用最虔诚的眼光仰望着他，不敢流露出半点尖牙利爪的本性，小心翼翼地生怕破坏我在他心中的美好。

话犹未了，萧采绎已横刀劈了过来，怒吼道：“你想生生逼死栖情么？”

即便受伤，宇文清还是不敢让萧采绎出事，又见萧况、萧采络前来营救，忍了痛忙让部属暗中安排，务必将他们父子三人放出去。

“你这些话，在瑞都时怎么没说？”我苦笑。

因为知道包围明州的是肃州萧氏，我的外祖家，所以他曾下令以破兵解围为度，不得穷追。

宇文清不见以往的不羁和沉着，十指略带紧张地揪抓着宽袖，艰难地开口：“当日我从华阳山离去，怕你担心，因此写了那封信给李叔，和他说了，如果你去找我，一定转交给你。”

家人生死一线间，宇文清脱却白衣，披上铠甲，亲领两千兵马，烧了宇文氏粮草，并在烧粮草时加了些药材，足以让安氏军队星星的疫病，迅速发展成燎原之势。

听林翌说宇文清已在着手准备逃离瑞都了。

“碧玉踟躇……”宇文清眉峰一挑，罕见的惊怒溢出：“我没听说过这种花。但我知道西域有种叫血踟躇的花，花香有毒，可催折女子生育机能。此花若在野外，也与寻常杜鹃一般，只在春日开花；但若长期与人共处一室，则可吸人精血，四季常新，因此又有妖花之称。”

宇文清一点一点将扶了桌的手指屈回，收紧，藏到宽广的长袖内，缓缓地吐一口气，轻轻道：“是，我怕。你可以答应送我么？”

“……萧采绎是中了暗箭而死。那支箭来的蹊跷，仿佛有意借此挑起宇文氏和萧氏的势不两立，或者也可能，是挑起我和你的势不两立。我一直没有查出那是谁射的箭。”

我终于还是质问出口。

看着他圆润如玉雕的挺直鼻翼，我吸了吸鼻子，转而问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我准备明天动身回大越，路线已经预定好，到时会有越国的将领在沧江边接应。”他的眸中褪去苦涩，笑意温润，看来宁和安谧。

帕子上，有曾让我心醉神迷的清新气息，如晨间纵马于草原时，马蹄溅出的干净的青草气息。

我下意识地向院外看了一看，脚下已踩了空，一跤摔了下去。

宇文清的眸光骤然收缩，带了显而易见的惊恼和不安。

“你做的斗蓬……”宇文清的稀薄笑容果然变得苦涩。

如果安亦辰认为我随了宇文清离去，那种怒火恐怕不是帮他做一两件衣衫就能平熄的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以免得他误会。

林翌不安地皱着眉，用力握着剑柄，轻声道：“属下总觉得回瑞都不太妥当。公主若是出来一两日倒也罢了，可这阵子公主伴着这南越太子，足有半个多月快二十天了。秦王心中，必定气恼，公主若是回去，只怕会秦王不肯罢休。”

“属下……不知公主的打算。但想着公主如果真跟宇文公子回南越，以那位公子对公主的情意，过得可能会比在北晋开心。”

那一天，我便可以回到秦王府，回到安亦辰身边，继续过我富贵逍遥的日子。

他的胸怀，到底还算和-图-书磊落。

他在我为担忧？担忧什么？

“我救你才是失去理智！”我愤愤地叫道：“你只是个文过饰非、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他将玉箫弃了，为我拣去发际的一瓣落花，递给我一块帕子，忧伤望我。

只是，那封迟来了一年的告别信，算是怎么回事？

林翌犹豫道：“不和宇文公子一起回南越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连手足都冰凉下来，无力地垂落裙边，咬住了牙。

他到底爱着我护着我，言行如一地最大限度给予我他能给予的幸福。

他转身沿了细石子的小径，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卧房。

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接受那个姓氏的男子做我的夫婿。当日的他，如我所期望的一般，真心实意地待我，把我看得比自己的家族更加重要。

宇文清心神大乱，他也知自己选择了宇文清这个身份，对自己的心上人是怎样的打击，却不敢深想此事的后果。

宇文清默默望着我，居然也有几分安慰：“不是他么？那就好。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我根本不想伤害你的任何亲人，尤其是萧采绎！我故意让人放跑了萧家兵马，谁知他又冲过来与我拼斗。”宇文清叫起来，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激动。他必然知道，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萧采绎之死。

“他病着，又与公主何干，公主又以什么身份，去为他担忧，为他守候？那宇文太子的才识智谋天下无双，即便没有公主相护，脱出牢笼后安亦辰再想抓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林翌说得急促，而我身边已好久没人这样为我谋划着出主意了，也不知他为此憋了多久。

林翌沉默片刻，道：“依旧回秦王府么？”

他担心安亦辰怀疑我的忠贞，或者说，安亦辰可能把我救人的举动，当作了和旧情人的私奔机会。

气候似乎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当宇文清温温的鼻息扑到我脖颈时，我的背上浮起一层躁热的汗意，忙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瞪他一眼，转身向屋内走去。

梳理好的头发非常顺滑柔软，如瀑布般飘动着黑亮的光泽，但我的心头已如被蚕丝凌乱捆缠，深深困于茧中，挣不开去。

宇文清说他城府极深，心机深沉，我也承认。只要他真心待我，这些根本称不上是缺点。

但意外还是发生。

林翌悄悄问我：“公主，他们到了沧江了，咱们怎么办呢？”

除了必要的交流，我没跟宇文清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而李婶虽随侍车上，却是个哑巴，根本无法交流。

安亦辰从得知花是安亦柔送的那天起，就曾对那花有过疑心，后来还查了药典，确认杜鹃于胎儿无害，方才容我留着。

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

我的脑中有片刻的转不过弯，然后狠狠地盯住他，道：“既然你这么无能，我自然要送你。”

我抚着斗蓬上的褶皱，不耐烦道：“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想睡了。”

宇文清脸色雪白，但回答很快：“我感谢他救了你，但我不信任他。他的城府太深，连对你都能用那么多的心机，何况是在波诡云谲的战场之上！我相信他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尤其是一举两得的机会！”

这话问得诧异，我奇道：“我们还能去哪里？”

宇文清顿了一顿，才答道：“他未必紧张我，却紧张你。”

宇文清默默坐着，淡淡的唇抿了一下，轻轻道：“不然，我让他们先送你回秦王府？”

手中松了一下，犀角梳子跌落下来，缠了https://wwｗ.ｈｅtｕshu•ｃｏm.ｃｏｍ几根缭乱的青丝。

派将领迎战时，才知是萧采绎拼了命地打了过来。

那种纠缠了感激和忧郁的真诚，让我越发地迷惑了，迷惑地答应了，去当他最危险时的盾牌。

“不用了！也不在乎再多花两三天时间。”

“够了！”明明这一切都是长久以来我想了解的，可听他说了出来，我同样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咆哮道：“你又想说，是安亦辰背后使的坏，来挑拨你和我么？”

想到这里，腾腾的暖意渐从心口漾起。我缓缓揉搓着掌心，恢复着手的温度。

这时宇文清听到了前方有人欢呼，而萧氏军中有人惨叫。

晚间，我正抱了我的雪狐斗蓬发呆时，有人敲门。

但他还是说道：“谢谢你，栖情。”

“可不可以，再送我一程？”宇文清静默片刻，忽然有些急促地问道。他纤长的指骨扶住了雕花小桌，青紫的筋络清晰浮凸。

我用打发叫化子般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着，很冷淡地坐到座椅的另一侧，和宇文清保持着可能的最大距离。

“你怕安亦辰的追杀？”我疑惑地问。

你要我瞧不起你么？我暗暗冷笑。

至于宇文清有没有将大越太子的权势地位放在心上，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他最终选择的，是他的太子之位，而不是我。

城门口虽有例行检查，但并不严格，我和宇文清怎么着看都像偶然进城来探亲的乡下夫妻，不过掀帘略看了看，便放了行。

安亦辰误会我固然很麻烦，但若宇文清再次落到他手中更麻烦。对他再多的怨愤仇恨，我也没法眼看他在我跟前出事。

“他当时病着，我不放心。”

将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拔下，我将头发打散开来，用圆月形的犀角梳子一下下梳着，懒懒道：“他没那么小气吧？他总该想到，如果我真想和宇文清私逃，还会回秦王府去？”

还是……宇文清对我，始终是特别的，以致他不能确保安全，我就不肯离去？

宇文清虽是惊疑，却不得不道：“战场之上，我自然是宇文清。”

我有时候的确很迟钝，他的话说出来半天，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清新洁净的青草气息，如斯熟稔，自然亲呢的动作，亦是如斯熟稔，熟稔地让我在心痛之中，没来由地平添几分恨怒。

宇文清瞳仁晶亮，若有水气氤氲。他的喉咙口滚动了一下，终于颤声反问我：“情儿，你觉得我会烧了我住了很多年的清心草堂么？那里甚至还有一件白袍……一件衔凤公主亲自为我清洗的白袍……我会烧了那里么？”

他的感谢，居然还很真诚。

我从没想到过，有那么一天，我会这么不顾仪态地疯骂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当年的白衣。

这些日子以来，我根本不愿去分析自己对宇文清的心理，认为自己只要对安亦辰忠诚，便可问心无愧。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夫婿，永远都是。”我打断他，面色必然也与梨花一般了。但我依旧倔强而僵硬地吐着字：“从你将我逐出越州城，追杀安亦辰那天起，他就已是我认定的夫婿，这一生的良人。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沦落到怎样不堪的境地，他都不会放弃我，抛弃我。”

我恼道：“不肯罢休又如何？难不成一怒把我杀了不成？谁让他用我的名义骗人抓人？”

这是我多久之前就想质问的问题哦！

——便是有关，以当时的复杂形势，只怕也怪不得他。

萧采绎身手极好，那时形同拼命，wｗｗ•heｔusｈu.coｍ•ｃoｍ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竟被他杀到了宇文清跟前。

这日下午，我一直趴在屋中休息，不让人看到我红肿的双眼。

“快到沧江了。”

我眼眶被什么物事激得涩疼，勉强忍耐住胸中的波澜涌动，嘲讽道：“哦？你大哥烧了你房子，你就乖乖呆在越州做你的太子，甚至杀了我的绎哥哥！”

在秦王府时，因为要等安亦辰，一向睡得晚起得晚，出府后习惯百无聊赖，常一早便睡了，可惜每夜都睡得不好，纵然无所事事，也是终日无精打采。

“没什么意思。”他飞快地回答：“我没有让李叔送那封信给你。”

这日到了一处小小的渔村，立时有人迎了上来，连暗中保护的侍从们都被接入了一处宅院。

宇文清眸光跳动，似在犹豫什么，但抬眼望到我尖锐的眼神，给刺痛般站起身来，道：“父亲重伤被困，随时有性命危险，我不得不回去。我早就预备着……去将父兄之围解了，便和父亲说明白，我只要做医者白衣，即便……不得不抛去自己的姓氏。但我前脚才走，大哥就让人烧了我的草堂，将李叔李婶都接到越州去了……”

也许，我内心并不认为宇文清是那样的人，但此刻，我只想狠狠地伤他，看着他在痛苦里挣扎，却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报复的快|感由然而生，可泪水终于无法控制，泉水般倾涌而出。

我高声叫着赶他走：“你这个懦弱无能的伪君子！你这个虚情假意的混蛋！你这个畏头缩尾的王八蛋！”

下车时，宇文清怅惘地说了一声，居然不见半点愉悦之意。

终究是我，害了自己。

宇文清惊异地抬起眼，问道：“什么信？”

“我去找了！我看到了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清心草堂！你把草堂都给烧了，叫我到哪里找你？”

宇文清垂着眸，默然望着我在落花如雨中哭泣，却依旧倔强地瞪她，不肯低头，苍凉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是……我是小人。你别哭了罢？”

“什么事？”我很是无礼地瞪着他，甚至不曾请他坐下说话。

我不屑望他一眼，道：“我不信你有多厉害，能把他逼得这样紧张。”

我忽然悟了过来。安亦辰不会以为我跟了宇文清回越州了吧？

明明处于劣势的萧氏军队，突然有一部冒死冲向宇文清所在方阵。

——如果我真的比他的太子之位重要，以他当时的势力，找到我，带走我，都不是太困难吧？

我那才回温的手足霎那又冰冷下去，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不是你烧的？”

没等跌到地上，已被人握住双肩，牢牢扶住，正是宇文清。我每次下车，他都站在侧面的位置静静等侯，很知趣地并不过来搀扶。但直到我此时摔倒，我才知那个位置在出现意外时援手非常方便。

一路无语。

“我该叫你宇文清，还是叫你白衣？”

萧采绎的死，宇文清推脱得干净，但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也未必就与安亦辰有关。

来的人，居然是宇文清。

我懒散地将门打开了些，回到桌边坐着，抚着斗蓬细密的针脚，想着另一件手工粗劣的雪狐斗蓬。

我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他的性情虽是温和，却也有着十分的傲骨，从不屑于向任何人低头。所以治病救人，他向来信意而为，从不为权势所屈；当日萧采绎略略冷落，他会不告而去；被安亦辰诱擒受辱，宁可受刑，也不肯求饶半句。

小小的庭院中，梨花零落，随风飘舞，织烟如愁，应是一半春休。

那一眼，https://www.hetushu.com.com居然不是心痛，而是担忧。

于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呆呆地望着窗外，看落日长川，朝云野杏，鸟雀翩飞，春色怡人；而宇文清也保持着一贯的宁静温默，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拈一只白瓷茶盏，静静地喝茶，然后随时也为我加些热茶。

我强忍怒气，冷笑道：“上次你病情反复时，不是让李叔送来了一封信么？一封……本该在一年前交给我的信，这时候送到我手里来，算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睡不安枕，我的头发几乎是一大把一大把在掉着。

宇文清垂眸看着我手中的斗蓬，强笑道：“嗯，似乎安亦辰也有这么一件暗紫色的斗蓬。”

宇文清听我骂着，苍白的面颊浮过近乎虚无的淡淡笑意，而那对很好看的梨涡，满满盛的，是剪成了碎片的悲摧，似见得到他砰然心碎的鲜血淋漓与悲哀无限。

“我可以进来么？”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温和有礼地向我询问。

若是安亦辰气得厉害，我不妨再为他缝件漂亮的春衫，必定可以消融他的怒气了。

当时，宇文昭身受重伤，被安亦辰、安亦渊围困，危在旦夕；宇文宏为迫宇文清担起统军大任，将领兵虎符扔给弟弟，称病不出。

宇文清扶住梨树，激烈地喘息着，眸中却有火光跳跃，愧疚、愤怒、怜惜以及求恕交错如织，向我凝望。

跨入门槛时，他又回望了我一眼。

“你离我远一点！”

“那好啊！”心中跳了一跳，但我还是漫不经心般答道：“你回你的越国去，我也该回我的秦王府了。”

而我正坐立不安地等待他离开的那一天。

萧采绎中箭了，不知何处飞至的暗箭，从萧采绎后心要害直直透入！他死于对宇文清对阵之时！

同时，他让宇文颉赶往沧南，利用推断出的风向，连夜烧了安氏三分之二的船只。终于逼得安氏不得不引兵而退，留下一地的尸骸，堆积如山。

安亦辰必定很生气了，但他性情豁达，又那般宠我，这次是我不对，我下个气，主动和他陪礼，说上一堆好话，想来也就不会和我计较了吧？

如今，一切的美好都已轰然崩溃。他的美好，我的美好，都已归于华阳山的那堆灰烬，不管那堆灰烬，是因何而来，都不能再改变如今命定的惨淡结局。

宇文清知道萧采绎的性子有些孟浪，更知我和他感情极好，甚至远胜那些同样流着皇甫氏血液的亲兄长，却不知他这么疯了般冲来，又是为了什么？

待出了城，宇文清目注于我，苦笑道：“安亦辰一定在沧江一带寻找我们，说不准，已派人到南越打听动静去了。”

林翌沉默了更久，才道：“可是，公主，如果你只想救那宇文清，在将他送到北城那座绸缎庄后就该回去。”

宇文清咬住嘴唇，双目终于流露出一丝屈辱。

原来，他一直守在那里，并不仅仅是因为君子之风。

第二天，我们都换了粗衣布服，用头巾包了头发，掩去太过夺目招眼的容貌，坐上一辆平凡的马车，直驱城外。

心乱如麻之际，他几乎无法应战，三招之后，已被萧采绎劈上肩膀，差点掉落马下。众将一拥而上，护住他和萧采绎激战。

若有我随在他身边，安亦辰自然有所顾忌，便是实在给逼得没法子，把我抓了当盾牌，也可以有机会顺利逃脱了。

我依旧不管别人，自顾占了间屋子，让林翌和达安木帮我守着，把我和宇文清以及他的部属完全隔绝开来。

“哦？这么说，那封信是自己长了翅膀飞我手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