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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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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章 娥皇女英原痴话

第二部

第三章 娥皇女英原痴话

夏侯皇后敛了笑容,道:“你以为,我颁下懿旨,亦辰敢不同意么?”
但如今,这里终究再没有了颠倒众生的母亲,只有大晋新册封的夏侯皇后。
夏侯英藏青色的袍角从我的身畔飘过,微笑着向夏侯皇后请安。
夏侯皇后放了茶盏,徐徐道:“哀家有三个儿子,亦渊、亦辰、亦伦,算来亦渊膝下,已经有七个儿女,亦伦也有了两个,就这亦辰,不知怎么回事,看他房中也放了几门姬妾,可一直不见有一儿半女的。想来都是那些丫头太娇贵的缘故,便是生着个孩子,母家卑贱,终也难成大器。如今郡主即将成为秦王妃,自然也会想法子为秦王开枝散叶。只不过哀家看郡主身体也甚是孱弱,若一人担此重视,未免吃力。因此有意让秦王纳明姬为侧室夫人,不知祥仪郡主意下如何?”
我顿时明白了安亦辰所指何义,当下也冲她暖暖一笑,恍若早将她将我溺水之事忘得干净。而肺腑之间,已森森凉气渗透了,只是端正站在一旁侯着,心里暗自盘算。
夏侯皇后听我说得谦恭,冲众人笑道:“哀家怎么说呢?其实都是些小孩子家,有些脾气,闹完也就算了,过后谁也不会记仇,该是好姐妹,是不是?”
“是么?”安亦辰显然并不相信,依旧紧盯着我。
我就他口中吃着龙眼,笑道:“宾客都请好了?好啊!估料着那天必定热闹得很啊。”
而耳边,却似传来了夏侯英一声叹息,从安亦辰的颈脖处悄悄看去,分明有几分落寞和羡慕。
夏侯皇后咂嘴道:“到底是金枝玉叶的,果然娇贵得很!”
我忙上前大礼叩见:“臣女皇甫栖情,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奇怪的是,今天她的姑母已经当了皇后了,她反而没有了以往那种嚣张霸道张牙舞爪,反而很友好地冲我笑了一笑。
“栖情,还放不开么?”安亦辰倚到我身畔,将我揽于怀中,漆黑的瞳仁,隐有怜惜和忧伤。
我便知道他感觉到了,并且愿意用他的耐心去等待,等待我的心中,只剩一个他,唯有一个他。
我微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天下慈母,虑得周到。只是臣女尚未过门,秦王另纳夫人之事,却不好自作主张呢!此事皇后只需吩咐秦王一声即可,臣女并无异议。”
夏侯皇后慢慢在宫女扶持下立起身来,捶了腰道:“哦,到底是宫廷里长大的孩子,礼数总算还齐全。”
我忙点头称是。
说完已跑过去,将那羽缎抖开,但见满室霞光,清影拂动,暗彩明灭,不由惊叹:“好软好漂亮的缎子!”
安亦柔亦站了起来,点头柔声唤道:“表哥!”
这时只闻夏侯英道:“姑母,为何让祥仪郡主一直跪着?”
这里是皇宫哦,曾经是我的家!
何况,我真的就毫不介意安亦辰找别的女人么?我真的就愿意和别人分享安亦辰温暖的怀抱和宠溺的笑容吗?
我本想设法和夏侯皇后弥补关系,但她执意要把夏侯明姬塞过来,似乎也没什么好谈了。
夏侯皇后已不自禁笑道:“既是如此,你快要大婚了,留着做一套新衣岂不是好?”
夏侯皇后见了娘家侄儿,倒也欢喜,笑着赐了坐,道:“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姑母了?不随了你父亲练兵么?”
后宫依旧花木繁盛,宫殿巍峨,便是封存几年有所败落的宫墙,近日也给粉饰一新,红墙金扉,攒金宝顶,四处悬着代表吉庆的巨形宫灯,绫纱制就,纹龙绘凤,高高挑起。沿了彩砖白石铺成的宫中路径,我随了太监缓缓前行,已不觉眼眶渐热。和-图-书
遇到安亦辰,我不得不认命。
我垂了头,道:“臣女面相单薄,倒是穿这些华丽艳色的衣裳不好看。”
我在心头叹一口气,勉强扯到自己僵硬的肌肉,道:“不,我早放开了。有什么放不开的?”
果然,夏侯皇后提起茶盏来,用盖子撩了撩浮起的茶叶,优雅地啜了一口,微笑道:“既然都是姐妹,有一件事,哀家也问下郡主意向。”
因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大婚之日,便不能耽搁,问卜后又说七月不宜婚嫁,便定在了六月廿二,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才不过二十余日,十分紧促。
许久,我才一笑,道:“送就送吧,也是应该的。”
我认真地捧住安亦辰的脸颊,望着他绝不逊于宇文清的俊雅容貌,望着他深情中带了不安和担忧的眼睛,望了他微微蹙起的眉,轻轻抬上自己的唇,温柔地厮磨着他的,然后探入他的唇中,去寻找他同样柔软而温暖的舌,彼此纠缠,相偎相绕,然后感觉各自的呼吸,渐渐粗重而炽热,而心跳,则是同样地激烈而迅速。
夏侯明姬初时尚有几分希冀望着他,后来渐渐憋得满脸通红,泪花直在眼眶中打转。想来她也算是个痴情的了,给安亦辰冷落成这样,居然还不肯死心。
安亦辰沉默片刻,又道:“我把你那只碎埙包在锦匣里,和喜贴一并送还给他了。”
言毕,伸手便来扶我。我勉强立起一条腿来,就禁不住那酸痛,呻|吟一声,又要摔倒。
夏侯皇后一时语塞。
亦辰,你感觉出了么?我也喜欢你!
我才知那小厮匆匆来去,就是为了拿这匣子玫瑰冰片。
夏侯皇后将匣子打开,抓了冰片在手中,与侄女、女儿们欣赏着,一边又问起夏侯英父母、祖母身体康健,家中大小事宜,不时给出些意见。
安亦柔已笑道:“是什么好东西呢?连祥仪郡主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也说好!”
夏侯皇后淡淡瞟我一眼,道:“哦,可能她喜欢跪着吧!”
夏侯英愕然应了,回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怜惜眼神。
或者,我一时还不能忘怀宇文清,但至少,我也已经喜欢上了你!
安亦辰分明早知母亲打算,并且肯定一口回绝了母亲,夏侯皇后才地迂回从我这里下手,若我同意了,即可用我来压着安亦辰,迫了他同意。可我岂能做这个主?让他睡别的女人那里去,就那么着黑了脸了,若帮他弄个侧室回去,还不把我给掐死?
瞧这夏侯公子年纪,应该是夏侯皇后的侄儿夏侯英了。这次大封群臣,他虽只封了个车骑将军,他的父亲夏侯岚却被已是四大将军中的奉国大将军了,未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香橼阴影下,薄素清光里,夏侯皇后正与一宫装少女聚精会神下着棋,恍若不知有人前来。太监见二人正是凝神,也不敢禀报,擦了汗,带了我在树荫里站着。
我听说过夏侯皇后也是出身将门,其兄侄都在军中,随了安氏的不断发展壮大,以及夏侯皇后的刻意栽培,也在渐渐掌握军中重权,成为大晋除了安氏三兄弟之外另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算来夏侯皇后三子虽是各掌重权,但她已年老色衰,安世远身畔,多的是风华正茂的绝色女子,只能在军中努力扩展自己的势力,以确保自己能在安世远心中拥有足够的份量和地位了。
我忙立起身来,躬身道:“臣女静候皇后娘娘吩咐!”
而夏侯明姬已跑过去迎了,唤道:“哥哥!”
众宫女太监自然道着英明,连声应是。
夏侯皇后听着我滴水不漏的回答,和图书眸光里果然转过一道凌厉锋芒,神色却依旧端雅,轻笑道:“只要你同意了,秦王那边,哀家自然会去说。”
夏侯皇后冷笑道:“还未成亲,你的秦王府几时成了她的家了?”
面颊已微浮霞光。
“他是本公子的小厮,行事的确太过莽撞了,这位郡主,在下在此陪礼了!”
一时夏侯皇后居中坐了,明姬在只她身畔笑着服侍,而安亦柔已自行找了座位坐下,便说渴了,叫宫女快送茶来,一如我当日在宫中那般随便不羁。
随行的太监侍女惊呼一声,忙来扶我,那个冒失鬼也惊叫一声,匆匆拿手来扶我。
我心中酸涩,却不敢显露一点出来,只恭顺笑道:“皇后娘娘,臣女前日无意得了两匹七彩飞霞百鸟羽缎,说是用百鸟之羽加了冰蚕丝精织而成,不敢擅用。因想着这等华美之物,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用来方才合适,方才入宫来,特地叫人包了带过来,谨献予皇后娘娘!”
此时我暗自取笑着她的无知无畏,却无法预知,异日我也会在安亦辰的鞭子下辗转苦楚,痛不欲生,却执迷不悟。原来许多时侯,恨爱仅一线,一线间而已。
夏侯皇后皱眉道:“谁又让她跪着了?她自个儿拘礼罢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杵哀家的眼了。”
夏侯皇后似恍然大悟般道:“哦,祥仪郡主已经到了么?”
安亦辰微笑道:“回禀母后,事已议完了,特来接亦辰的王妃回家。”
最后一句话,却是和我说的。
我温婉而笑:“皇后娘娘,臣女说了,秦王纳侧室,臣女实在是不好代为做主。若是不合秦王心意,恐怕于秦王,于明姬小姐,都是不好呢!”
好在原来所居的府第,就是大燕一位亲王所居,地方十分畅朗,秦王府就在原址整修粉饰,倒也不很费事。大婚一应所需之物,由安亦辰手下一个有名谋士叫贺之彦合计了开出,再让他过目,满意了即叫人采办。想那贺之彦本是军中谋士,心思再细密不过,叫他采办婚礼用品,简直是大材小用;而贺之彦和杜子瑞、仇澜等一帮兄弟却乐此不疲,正好暂时不需带兵打仗,竟把筹办婚礼当作一种休闲乐趣了。
我的言外之意,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安亦辰或者会遵旨娶了夏侯明姬,但夏侯明姬到了秦王府能过什么日子,我可不能保证了!若是我同意了引过去的,或者我不得不逼着安亦辰分一部感情放到夏侯明姬身上,若是你皇后强压给安亦辰的,且看安亦辰可会给她半分好脸色!
安亦辰眸光渐渐闪动出温柔的笑意,深深若海,绵绵如云,然后与我紧紧相拥,四肢缠绕,肌肤相亲。
我忙跪倒在地上,惶恐磕头道:“臣女无礼!臣女冒昧了!”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厮,竟敢拿手来碰我,不由大怒,忙将手一缩,瞪了他一眼。
夏侯皇后慢慢将玫瑰冰片的锦匣盖上,侧头笑道:“刚才你说老祖母喜欢吃莲茶饼么?明儿姑母让御厨多做一些,送府里去,孝顺了老祖母,余下的大家分了吃吧。”
我心中叫苦,也只得坐了,谦笑着道:“皇后娘娘请讲。”
夏侯明姬却扯了夏侯皇后的凤纹长裳,道:“姑母,都说了不提,怎么还提呢?想来栖情姐姐也是大度人,不会计较小妹以前的不是,对不对?”
我自来出身大贵,从来只有人跪我,没有我跪人的,就是父亲母亲跟前,也极少有要我按规矩跪来跪去的。黑赫礼节比中原简易得多,我们又居客位,自是不用遵守;后至肃州,萧家更是宠我和-图-书,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连晨昏定省,也一概免了。此时冒然跪了那么久,虽是有一层红线毯,也禁不住毯下的石地渐渐与薄裳下的膝盖厮磨得越来越疼,似在骨头里慢慢敲入钉子一般,痛到麻木,不由额间开始渗出细密汗珠来,估计面色也不会太好看了。
夏侯皇后让人收了羽缎,拍了拍夏侯明姬的手,笑道:“这孩子,叫明姬,你们以前在晋州也见过的。我也知道你们因为亦辰的事,闹得挺不愉快,不过今日既然是做了亲戚,就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自然就不许再提了。”
一个是夏侯皇后,一个是气急败坏满面绯红的夏侯明姬。
安亦辰忙挽住我,一把将我抱到怀里。
夏侯皇后颇是祥和地笑了笑,道:“平身吧!咱们且到殿中说话。”
夏侯皇后到底不好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理,懒懒道:“平身吧。你不是在武德殿谢恩议事么?”
“皇甫栖情!”
想及安亦辰,我心中有暖意,而眼前面对的却不得不面对森寒窘境。
你感觉出了么?
安亦辰一定要以我为妃,夏侯皇后强不过他,而夏侯明姬又不肯死心,必定退而求其次,要将夏侯明姬立为侧室了。安亦辰才为我把身边的侍姬全赶走了,若我为他应下个怎么也赶不走的侧室来,不知会怎的怨怒呢!
我窥伺着夏侯皇后受用的神情,继续谦颜卑词道:“臣女自知性情娇纵,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还求皇后娘娘恕罪!以后若有不是之处,也请皇后娘娘多多提点!”
安亦辰充耳不闻,从头至尾,连正眼都不曾瞧夏侯明姬一眼。
夏侯英应了一声,笑道:“下人无礼,必定叫郡主见笑了。”停了片刻,忽讶然道:“郡主是哪位亲王府中的?”
夏侯英唯唯诺诺应了,又将家中之事一一讲着,又有随侍太监在一旁凑趣儿,说得笑声朗朗,浑然将尚跪在地间的我忘了。
我自然看得出他眼底盛满的笑意,知他是真心欢喜,再不忍调侃他,只伏在冰簟上吃吃地笑,心里也是满满当当的欢喜。
如今物是人非,一切均已过去哦,一切均已过去!
太监应了,却不敢怠慢那夏侯英,陪笑道:“祥仪郡主,已被册为秦王妃,皇后正等着召见呢。夏侯公子,老奴先带了郡主离开,呆会再来给公子请安!”
我说毕,让随身侍女捧了羽缎过来,转交夏侯皇后随侍太监。太监接了,打开包袱,小心呈上。
姐姐妹妹都叫出来了,我又怎好说不对?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安亦辰已经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开始张罗修建秦王府以及准备大婚事宜了。
安亦辰将龙眼一只只剥出来,去了壳,往我口中送着,眸子渐渐深沉,忽道:“栖情,我们的喜贴,我已尽数送完了。”
美丽的母亲,已是奢华的过去,就如曾经的衔凤公主,不得不接受祥仪郡主那样俗艳的封号,向昔日的臣子低头磕拜。
“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罢了,坐吧,哀家也正要些话儿要和郡主讲呢!”
一旁的太监已喝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生这么冒失?不长眼睛么?连郡主都冲撞了。”
夏侯皇后面色稍霁,道:“让英儿进来。”
我僵着脸上的肌肉笑着,等待着夏侯皇后的后文。
安亦柔温顺笑道:“母后一定想着接见祥仪郡主,无心下棋,才输了吧?”
若是安亦辰在,又要怪我会招惹人了!
我微笑道:“做披风或长裳都使得,皇后或公主穿了,必然华贵典雅。”
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我有些艰难地吞咽着柔软的和*图*书龙眼,好容易才挤出字来:“哦……也好。”
安亦辰忙拉了我的手,一起伏地道:“儿臣告退!”
而围在一旁的众人,除了随侍的宫女太监,还有一个熟脸孔,一身火红衣衫,炫丽夺目,正是安亦辰那个痴心不悔的表妹夏侯明姬。我发现她时,她也正默默地打量着我。
直到走出很远,还能感觉那似失落又似失望的眼神,火一样烧在我的背脊,让我更觉背上不断沁出汗来了。
埋首之际,已飞快投来一个抱歉愧疚的眼神。
夏侯英陪笑道:“侄儿不知祥仪郡主哪里犯了错,不过方才在殿外,我的小厮把她撞倒了,估计摔得也不轻,可否请姑母瞧在侄儿面上,恕她一回?”
我忙欠身道:“明姬小姐说哪里话,以前,栖情也有太多不是之处,要请明姬小姐包涵呢!”
我那日跪得久了,又摔了跤,腹中隐隐作痛,后来叫大夫开了药,一直在房中静养着,外面筹备之事,竟是一点都没理会过,这日无聊起来,笑话安亦辰道:“你也算是一代少年名将了,天天预备这些琐碎小事,不无聊么?”
无数的鲜花丛中,依稀还听得到昔日的童言稚语,和父亲母亲的温和笑语。
到得殿中,我忙低了头,不敢细看那些熟悉的雕梁画栋,凤柱重帏,生怕不小心又回忆起母亲慈爱美丽的面容,以及宫中曾有的稚拙欢笑。
我心中可气得不轻,直诅咒夏侯皇后口中提的那个老祖母吃饼吃到噎死。这时只闻殿外有人传道:“秦王殿下求见!”
物是人非。
安亦辰笑道:“只要想到皇甫栖情就要成为我安亦辰名媒正娶的妻子,我就开心得很。连喝白开水也是甜的。”
夏侯英道:“近日天下同喜,军营中只有例行训练,比以前轻松多了。正好前儿有朋友送了一匣子玫瑰冰片来,说是从海外的老毛子那里弄来的,特别清凉芳香,因此送了来给姑母妹妹们做香料用。”
我不禁抬起头来看他,已不掩眸中的薄怒和不悦,夏侯英一双桃花眼却正惊艳地盯着我,忽见我薄责眼光,顿时手足无措,尴尬道:“郡主……”
眼前熟悉的昭阳殿已在眼前,我揉着酸涩的鼻子,尽力凝了心神,缓缓踏步时,忽然另一侧小径上传来话语:“公子,我这就回去拿,你等着!”
我沉了脸,向太监道:“我们走吧!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好久,一局棋方了,夏侯皇后懒懒伸了个腰,笑道:“柔儿的棋艺,倒也越发高明了,今天连我也嬴不了你啦!”
陪同夏侯皇后下棋的那少女,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容貌秀雅,眸清若水,神态安宁,十分俏丽,细看下来,与安亦渊、安亦辰颇有几分相像,若论气质,则又与安亦辰更接近些,应该就是新封的永乐公主、安亦辰的小妹安亦柔了。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毕竟,安氏想要的,是天下,而不仅是个富丽堂皇的皇宫。
太监小心回道:“娘娘,祥仪郡主已来了好一会儿了。”
那随行太监立刻变回了脸,笑道:“原来是夏侯公子,这是要去见皇后娘娘么?”
嘴中的龙眼忽然失去了味道,甚至泛出苦涩来。
除了亦辰,这天下,我还能相信谁?爱上谁?
夏侯皇后哼了一声,正瞪着我还要发作时,只听殿外有人传道:“夏侯公子求见!”
我怯怯答道:“秦王恭肃孝顺,天下皆知,皇后的懿旨,自然不会不遵。”
夏侯英呆呆立着,望着老太监带我们离开,喃喃念道:“秦王妃……”
我忙恭声应了,扶了侍女的手立起身来,跟在www.hetushu.com.com夏侯皇后缓步入殿。
我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一旁突然冲出的黑影“砰”然撞上,顿时立足不稳,已摔倒在地。
或者,这便是大燕王朝的运数,也是我皇甫栖情的运数。
说是求见,可安亦辰未等夏侯皇后应声,便已昂首阔步走来,到我身畔与我并排跪下,朗朗道:“儿臣叩见母后圣安。”
不仅下人无礼,连主子也一样无礼!
殿中不少陈设,依然用的原先布置,连金丝红线毯,也似不曾换过,看来战乱之中,安氏称帝,也已尽量简朴省事了。
有人警告地大声呼喝我的名字,居然是异口同声的两个人。
安亦辰给我逗得撑不住笑了,随即又塞了一只龙眼在我口中,道:“我也送了一份给大越太子宇文清。”
安亦辰眼见一切渐渐筹措妥当,心里颇是欢喜,每日拥我睡觉时,必絮絮叨叨将今日又备了何物,卧房又添了什么物事,又请了哪些宾客,一一告诉我。
行馆那日与安亦辰缠绵之时,我把埙跌碎了。第二日我醒来时地上已不见了埙的碎片。我只以为是行馆的侍仆收拾走了,因怕伤了安亦辰的心,也不敢问起,再不料是安亦辰悄悄收了,更不料他居然将碎埙送给了宇文清。
我给扶稳了,只得上次轻轻一福,道:“夏侯公子好!”
我本来正在委屈,见他怜惜,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泪水却禁不住流了下来。
熟悉的昭阳殿,殿宇堂皇,石阶依旧,曾有那倾国倾城的佳人,一身素色长衣,浅淡披帛,翩若仙子,缓缓踏步而来,偶尔清婉一笑,如牡丹迸绽,国色无双。
心下却颇是不屑,别说以往大燕皇宫之中人人敛息静气,行走谨慎,便是我在安亦辰身畔呆了这么久,也不曾见他手下侍仆有如此无礼之人,可见得是出身行伍,不懂规矩了。
一个面容白皙,长了双极清美桃花眼的少年缓步而出,向我作了一揖。
昭阳殿中的花木似乎少了些,如今这时节,荼蘼早谢,银桂、秋海棠俱未展颜,庭院顿时显得寂寥。只有高大的香橼依旧葱绿油润,挂了小小的果子,在殿前投下大片的阴影来。
他说着,一面让小厮将一个冰绿纹锦匣拿来,边打开边笑道:“姑母你说这些下人蠢不蠢,早说了今日我看姑母要把这个带来的,等我到了昭阳殿,居然说忘拿了,结果又现让他们回去取。”
我和安亦辰,也能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么?
安亦辰脸皮倒也厚,笑道:“母后,她无根无绊的,除了秦王府,还能去哪?何况我与栖情几度风雨,生死相依,人人都知她已是我的人,连腹中都已有了我的骨肉,我又怎肯让她去别处?”
这时安亦辰又道:“听说栖情不懂事,刚又惹母后生气了,求母亲暂息雷霆吧,不看儿子,也看您那未出世的孙子吧。栖情体弱,跪坏了事小,若连您孙子都连累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故意一脸崇拜地望着他:“这是我们秦王殿下的婚礼哦!”
却不知宇文清见到了那碎埙会作何想法。随手扔去,视同敝履?抑或伤怀片刻,依旧去将他的绯雪拥于怀中?
夏侯明姬已甜甜笑道:“姑母,坐得久了,腰疼了么?”已亲自过去挽扶,为她轻捶着腰。
皇宫已易了安姓,昭阳殿的主人,由我的母亲,换作了安亦辰的母亲。而我,已再不能如昔年一般,自由在皇宫中奔驰欢笑,单纯地以为这里永远是我的家了。
她虽然很是无礼,但也算给安亦辰好好教训过了,我自然不会再计较。只是安亦辰结结实实抽的那一顿鞭子,还未把她给抽醒,倒也是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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