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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爱

作者: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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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辩解

第十六章 辩解

不行不行不行,过去了过去了,南溪努力止住脑海里的万马奔腾,叼着牙刷冲出来朝符清泉叫道:“我刷完牙就睡觉了,你赶紧滚回家去,免得待会儿爸爸打电话来你又跟他撒谎!”符清泉不回家吃饭是常事,在这边耽搁一阵,晚上总会回家,前天走得晚了,符爸爸电话过来,他张嘴就来说在“应酬”,恨得南溪牙根痒痒!明明什么都没有,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在偷情似的!听她开口赶人,符清泉也很从善如流,马上收拾东西回家,临走前再三检查门锁,确保各处都安全才离开。
许多月色撩人的夜里,毗邻的灯光,就那么熄灭下去,再看看手机上依偎在一处的小人,独立风露中宵里,心里也能慢慢升起一股暖意。
“真明白了。”
门轻轻地阖上,一如她轻轻的一句话,悄无声息地拂过过去的六年,那段包含住青春的懵懂、伤痛、期盼和最终落幕的时光。
南溪顿顿后又自嘲地笑笑:“我怎么觉得,你只是想养一只金丝鸟呢?或者……就像你养糖糖一样,杨嫂跟我说,糖糖失踪的那个月,你在家附近所有的路上撒上猫粮,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地去检查,最后终于把糖糖找回来。”说到这里她稍稍停住,想起她和符清泉几乎势成水火的日子,更觉内心酸涩,“杨嫂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一只你讨厌的猫那么费心。”
谁知道闹出个乌龙,南溪居然以为他喜欢肖弦,真是哭笑不得。
符清泉抬首望着她,有所犹豫,南溪猜道:“谁告诉你的,纪晨阳?”
符清泉抱着四个抱枕轻轻退回沙发,一一把抱枕摆好。他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者说其实什么滋味也没有,就好似人被突然劈过一刀的感觉,剧痛之后,是短暂的麻木,然后是缓慢的失血过程,那段过程其实已经觉不出痛了。
南溪心底觉得像符清泉这种从早到晚脑子里只有生意经的人,想培养他听这种慢五四六的戏,难度实在比较高。然则符清泉都已把话放在这里了,她不挑战一下,好像显得自己怯场似的。这么一想,她只好继续给符清泉讲下去:“但是继续下去呢,两个人的感情就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唐明皇,对杨玉环的感情,从一般的喜欢慢慢演变成一种……”她思索半晌,终于想到比较合适的字眼,“宠爱、怜惜和疼爱的感觉。而到马嵬惊变,要处死杨玉环的这部分呢,戏曲里面做了很多处理,它把原本属于唐明皇的过错,都处理到那些权臣和奸臣身上,这样呢,戏曲里唐明皇的角色,就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明白……明白这种感情,从一般的喜欢渐渐演变成一种宠爱、怜惜和疼爱的感觉。”
符清泉摇摇头。
翌日排练时居然得到钟教授的夸赞,单单叫她出来,重唱《惊变》一折给他听。南溪起先以为自己哪里没拿捏好,战战兢兢的,钟教授却说:“没事,我觉得你今天比往日唱得好,想让你重唱一遍,看看我感觉错没错。”
符清泉登时就留上了心,托肖弦速速给他带回来两台,装好程序设置完毕后他就“不小心”摔坏南溪的手机,以补偿为由把新手机送到南溪手上。
“先说来听听咯。”
“一个地图服务程序,每个人都可以登记自己在什么地方,还可以选择对好友开放,手机给你的时候我已经把两款手机设置好了互相开放。”眼看南溪越来越愤怒的眼神,符清泉又补充道,“有误差,500米!”
大概……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回吧……
南溪狐疑地掏出手机,那是她两年前回杭州后符清泉送给她的,顺便帮她办好了卡,装好各种程序。符清泉接过手机,滑了两下也和-图-书调出一个程序递给她:“其实你的手机上面也有,只要我手机开着,你就可以看到我在什么地方。”南溪仍忿忿地瞪着他:“我干嘛要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还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南溪扬扬手中的手机冲他一笑,那笑容里很有些讽刺的意味:“我已经忘记了,我们上一次对彼此毫无保留是什么时候……太遥远了。”
南溪低头一看,她本该稍稍绽开如含苞初放的手,因紧张又攥得紧紧的,她有些不服气符清泉居然歪打正着挑中她的错处,微微恼道:“我唱你就听着,哪儿来那么多意见?”符清泉立刻乖乖噤声,老老实实从头听到尾,动都不动一下,南溪自觉身法不够顺溜圆畅,又不好意思开口再问符清泉,便瞥他一眼问:“刚刚不是挺多话的吗,现在又变哑巴了?”
静谧的夜里只有挂钟秒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如同符清泉现在这样,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调出那个地图服务程序,上面一红一蓝的小人,仍交错重叠,相依相偎。
等符清泉走了,南溪心里又敲起小鼓来,符清泉最近神神怪怪的。他突然变得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什么事都依着她,什么事都顺着她,好像这六年间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我没有讨厌糖糖,”符清泉轻声说。
说完她扔下符清泉,一个人进房看《戏曲表演艺术的基础》,半小时看过去,书页仍在讲身段的第一页。她心烦意躁地开门出来,却见符清泉正端着托盘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姜丝枣蓉茶,喝了再刷牙睡觉。”
符清泉对着那扇紧闭的门问:难道你不知道,六年以前,我们就已不在亲情以内了吗?
谁知这算盘也落了空,符清泉不止耐下性子来看,偶尔还要发表意见:“哟,不是兰花指嘛,这花怎么只剩花骨朵了?”
“你今天唱这两折,比以往好了很多。其实基本功大家练几年都差不多了,修行的境界区别,就在于你能否将这些身段、程式和你要表现的感情融会贯通。为什么说这两折戏对旦角要求高呢?因为感情变化复杂,本来这唐明皇和杨贵妃还处在你侬我侬山盟海誓的状态,突然安史之乱来了,先对他们的生活起到一个很大的冲击;然后呢?然后士兵要求处死杨贵妃,唐明皇十分不舍,但又束手无策;杨贵妃这里,对唐明皇的情,发生变故时的怕,还有对唐明皇心里想到但没有说出口的决定的失望,以及她对自己命运归宿的一种醒悟,都集中体现在这两折戏里。你以前偏重了这个后面的怕、失望、伤心,这些都全了,偏偏没有一种对唐明皇的不舍。这种不舍恰恰是杨贵妃此时感情的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你少了这一点,等于是没有了魂!”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南溪暗地里咬咬牙,说:“不骂。”
“你说这杨玉环干嘛想不开,非跟着唐明皇啊?唐明皇有什么好的,刚开始见异思迁,好不容易感情好点吧,安史之乱一来,二话不说推杨玉环去送死!”符清泉说得还极义愤填膺,猛一拍沙发扶手说,“结果这杨玉环真没志气,这唐明皇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的哭了一回,她又心软了跟他月宫相会了!”
南溪被符清泉这么将了一军,只好耐下性子来解释:“《长生殿》里的唐明皇和杨贵妃,和历史上的唐明皇杨贵妃是不同的。历史上的唐明皇,那就二话不说可以一脚踹死了;但是洪升写的《长生殿》的剧本,只选取了杨李二人的爱情故事、和家国之乱下的离乱情绪,来作为一出完整的戏曲。如果不考虑大环境,你完全可以把主角当作一对普通夫妇来看,头几出是唐明皇对杨玉环动情,但这https://m.hetushu.com.com时候两个人的感情还不稳定,唐明皇的态度有些轻浮,偶尔还要惦记一下原来的梅妃啊,还要勾搭一下杨玉环的堂姐虢国夫人,”南溪说到兴头上,看符清泉点头做若有所悟的模样,一时又有些恼,“哎呀我跟你说你也不懂的,你外行!”
南溪心道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唱得下去?偏偏符清泉还振振有词:“你要公演的,几千号观众,有人看你就唱不出来啦?”南溪不乐意了,也不和他讲道理,一味赶他走,既然他说要培养“亲情”,她便使出原来蛮不讲理的功夫,拿扫帚轰他。符清泉四处躲,脸上却乐呵呵的:“你要对观众负责的,我可订了整一百张票请朋友看呢,看看都不行?”
杜绝这些闲言碎语的唯一方法,不过做好自身而已。
钟教授摸摸下巴,又想了一想后说:“原来你唱这出戏,我总感觉有点不到位,就比如说你伸手去指一个方位,总好像掖着点什么似的;一双手的动作呢,往往也舒展不开……你一直觉得这是你基本功不到位的问题,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功夫总放在加强你基本功练习上。但是今天我看看,发现你基本功其实已经练得挺好了,这一进一退、一侧一反,横起竖落,非常流畅。《埋玉》和《惊变》,这是对闺门旦要求很高的两折戏,原来你总唱不好,我刚刚仔细琢磨,发现你的问题不在唱念做打的基本功上,而在于感情投放。因为别的学生总容易用力过猛,所以我教戏的时候,总会重点说,别过了,别过了,过犹不及。偏偏你不是这样,你是感情投放不出来,放得不到位。”
符清泉仍摇摇头不说话。
南溪被这句话说得心花怒放,照着钟教授的吩咐唱完《惊变》,钟教授又要她接着唱《埋玉》,听完后钟教授老半天没吭声,南溪心里又惴惴不安,惶恐之极:“钟老师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阖上门之前她最后一句话是:“无论如何,谢谢你让我知道,你喜欢过我,”她在“过”字上咬得格外重,“我想我们还是保持在六年前亲情以内的状态就好了。”
手机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小人微微闪动,在100M:1cm的比例尺下,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
符清泉但笑不语,半晌后笑说:“我怕我说了,你又笑我外行。”
南溪脸上没来由的一热,舌头也跟打结似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老半天后她才很不屑似的说:“你一点悟性也没有,说了也白说。”
那天亦是如此,符清泉本是到这边来给南溪送书,她不在家,他本来是想电话问问的,无意中调出地图程序,发现南溪去了超市——不自觉地就想到原来常玩的捉迷藏的游戏,又照着路径搜索找了那么一回,没料到就听见南溪与纪晨阳的对话。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在慢慢走向死亡。
一时间圈内人人自危,符清泉自不例外,虽说绑匪目标多为十岁以下的孩童,谁又保得住他们不会升格绑票规格?
南溪冲回沙发拣起抱枕就往符清泉身上砸去。她一个接一个地扔,符清泉也就一个接一个地接住,等四个抱枕都扔完,南溪指着他怒骂:“你这样算什么?监视?我请问你,我还有人身自由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用尽一切手段,逼着我回杭州,让我进你选定的研习社,连我这次公演能被选上唱三折的主角,也是你花了钱的,对不对?你以为做得密不透风,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你以为这样,就叫做喜欢?”
南溪刚回杭州时,公司内恰有一对高管夫妇的幼子被绑架。丈夫是工业设计部门的骨干,妻子是销售部门的王牌,绑匪的目的也很简单,开价一百万整,对那对夫妇来说https://m•hetushu.com•com并不算很难为的数目。他们筹好钱后通知绑匪,顺利地交了赎款,然而等到约定的交回孩子的时间,得到的却是幼子的尸身。报警后的检查结果说,肉票早在一日前便已被撕票,原因不详,也许孩子不小心见到绑匪的面目,也许听到过他们的声音,抑或什么原因都没有,只是丧心病狂地谋财后又害命而已。
南溪站起身往回走,符清泉下意识地伸手拉她,她轻轻拨开他的手,继续往卧室走去。临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在华润?”
“你怎么能这样呢?”符清泉认真道,“我是外行啊,那我也是一个潜在的可培养的昆曲爱好者,我不懂,你要是能解释给我懂了,唱得让我懂了,那不就说明你功力到了吗?”
符清泉表情很严肃,很认真地跟她讨论的模样,只是低柔的嗓音里,不自觉地染着一种蛊惑味道,引人沉溺。
看见手机上那个红色的小人,仿佛便有某种安慰,以为她也走到这风景里来了。
符清泉不知怎样辩解,当然,也无可辩解,过去的那些,纯是他错得离谱。他还不敢把事情向肖弦和盘托出,单说他无意中知晓南溪原来也喜欢他的,已经被肖弦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丫脑残!换小爷上场,如今孩子都满地爬了,怎么还会搞成你这副囧样?”
还要他退回亲情以内的距离。
那年冬天南方罕见的大雪,无端的,想起很多年前,电视台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南溪刚开始扎小麻花辫,穿素白素白蕾丝花边的裙子,扯着他去西湖边,还非要买一把小花伞,踮着小碎步走苏堤。她踩得雪花嘎吱嘎吱的,边唱两句“春雨如酒,柳如烟嘞”,然后学电视里白娘子叫许仙的模样,尖着嗓子喊他两句“官人,走慢点啦!”
南溪滑动地图,旋即明白过来,不敢相信地瞪住符清泉:“你监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没有,”钟教授摇摇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良久才笑道,“比以前有进步,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现在终于琢磨明白了。”
再到苏堤看一遭春晓,再到断桥踏一回残雪,却只余他一人形影相吊,茕茕孑立。
看来外行人也有外行人的好处。
满心的欣悦无法言说,他想要立时告诉她,今生,来世,每分,每秒,他对她都甘之如饴。
数月后连环绑票案告破,各种保护措施自然纷纷退场,只剩下这款地图服务,还留在南溪的手机里。
除开研习社的彩排,下班后南溪亦要照着早年贝家昆曲传习所的视频,琢磨自己的唱曲念白,连同手眼身步法都一样一样细细钻研过来。日子过得清静,偶尔也难免无聊,纪晨阳最初每天都有电话,后来被他那位阿粤师兄一脚踢到美国去谈一项什么收购,他有空的时候她要排戏,她下班后他又有连轴转的会要开,这么下来,纪晨阳也只好改email联系了。周末时符清泉来接她回家吃饭,符爸和南妈见南溪心情似乎不错,一心扑在研习社的公演上,也就不好多罗嗦她的个人大事了。符清泉偶尔也到她住的地方来,多数是下班后,偶尔也有提前的,顺带买两样小菜,炖两盅滋阴润肺的汤。
六年以前的距离。
“现在怎样?”
后来,杭州的冬天,渐渐无雪。
符清泉张张嘴,欲言又止。
如同此时此刻,他们之间不过一门之隔,却仿若天涯之远。
“什么问题?”
符清泉亲眼目睹那对夫妇从往日的意气风发,变得好像老了十岁一般,正事业家庭顺风顺水的壮年人,陡然间生出小半白头。案子当时没有告破,接连又有其他省内称得上龙头企业的公司高管子女被绑票,其结果大致相同,不论报警与否,赎款交付https://www•hetushu•com•com后,得到的都是肉票的尸身。
吃完饭符清泉还开电视看看新闻或财经节目,还把在公司没看完的资料带回来看,南溪赶他走,说自己要用客厅练曲。符清泉便挪开客厅的茶几沙发,专辟开一块场地,自己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指着那块场地说:“来呀,你唱你的,我看我的。”
因为,符清泉为它找到了新用途。
然而在地图的比例尺下,再遥远的距离,都会变成咫尺之遥。
符清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掏出自己的手机,滑开程序界面,找出一款地图程序,打开来点了几下,然后递给南溪。南溪接过来一看,那地图上有两个小人,一蓝一红,交叠在同一个地方,而地图上的标识,正是他们所在的小区。
“真明白了?”
南溪又舌头打结,乖乖地被符清泉拉到沙发上,咕噜咕噜地灌下一碗姜丝枣蓉茶,又被他拖着塞进浴室刷牙。南溪含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红红的,不知为什么,好像这场景有些熟悉。
知道自己恨错难返,所以打定主意,无论南溪是拿扫帚把他往外赶也好,还是拿拖把把他往外拖也好,他都要祭出一张不锈钢造的脸皮来,没办法,谁让小南溪说喜欢他呢?
坦然相对……符清泉苦笑,莫非要天天将我爱你你爱我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才算够赤诚?
许久后符清泉问:“不能补救吗?”
南溪静静地思索钟教授的点评,又想起符清泉昨天的问题,难怪他昨天听自己唱《惊变》,会问为什么杨贵妃要这么死心眼,原来也是感情投放不到位所致,唱出了杨玉环此时的伤心,却一点未顾及到二人先前的缠绵。
“你怎么会知道?”
“明白什么了?”
然而未料到,他曾给南溪造成这样深重的阴影。
“你经常用这个?”
中秋慢慢的近了,《长生殿》公演的各项准备工作也逐步就位,南溪虽只有三折戏,却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重头戏的《惊变》。这一折的人选社里斟酌再三,最后由钟教授拍板定下南溪,面子上大家什么也没说,私下却有人说社长和钟教授拿重头戏的角色换研习社的经费,亦是不得已的事情。这话说得极明事理顾大局的模样,里面透出的酸味却是显而易见的,这种话若传不到南溪耳朵里,自然也就失去其诞生的目的。南溪自进研习社,便没少听这些风言风语,起先说这些话的人,还担心南溪听到了向符清泉告状,后来发现南溪看起来很像枚软柿子,便可着劲儿地捏起来。
他心里还补了一句,那杨玉环要有你这一半的志气,都该把唐明皇给蹬了!
“不是这样的,”南溪撇撇嘴,很不屑地瞥他一眼,“所以说你外行,对这出戏的认识太肤浅了!”
南溪不予计较的原因,一则她并未想在研习社长呆,一心学好唱念做打的基本功便好转去层次高些的剧团;二则那些人并不明白她和符清泉之间关系常年不睦,告状什么的,不是自取其辱么?
“不骂我?”
符清泉舔舔唇,伸手道:“把你手机给我。”
他心里欢喜得要飞起来,她说她愿意的,她说她愿意的!
好在这并非太离谱的误会,他和肖弦关系确比常人好些,以为解清这一误会,他与她之间,便能水溶冰释,花好月圆。
“那天你去了超市,你听到我和纪晨阳说……说当初我愿意,知道我那时候喜欢你,所以你忽然就觉得,我们有挽回的机会,对不对?”眼前的男人,深陷的眸子里跃动着点点星光,却随着她之后的话,慢慢黯淡下去:“但是……符清泉,你没有听到我之前对他说的话,也没有听到之后他对我说的话。我告诉他这些,是因为我不想隐瞒一个对我很真诚的人;我对他唯一的隐瞒,是没有告诉他那和图书个孩子的父亲是你,为什么只隐瞒这一点,我想你心里明白。而在你走了之后,纪晨阳他跟我说,如果他早几年遇到我,听说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天崩地裂无法接受,但是现在……”
“不,”符清泉连忙否认,随后他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着要做什么决定,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我自己知道的。”
他在心里偷偷地说,孩子要还在,岂止是满地爬?酱油都会打了!
女人的心理,实在过于复杂。
符清泉也只好退回来两步,握着她的手,捏着嗓子说:“娘子,天寒地冻,小心着凉。”
每回符清泉过来,南溪不免要疑神疑鬼,总觉得符清泉来的目的没他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起初她不许他过来,他好像很不解地问:“一家人哪有不能在一起吃饭的?”南溪明明觉得他这坦荡荡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当初是她说要回到“亲情以内”,于是符清泉便越发一副长兄如父的姿态自出自入了。反倒是南溪,因前些天对符清泉说了一番重话,以为今后肯定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符清泉每天和和气气的,倒让她伸手不好打这笑脸人了。
“那我今天……”
南溪说,她为纪晨阳所感动。
符清泉撑着下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南溪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听,还是打什么别的鬼主意,狐疑问道:“你听明白没?”
停顿很久后,南溪又轻声说:“我是一个人。”
南溪沉默片刻,没有把纪晨阳那句原话复述给符清泉听,只挑简略的几句微笑道:“至少现在我和纪晨阳都知道,爱是不会以伤害的形式出现的。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很感动,因为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用咄咄逼人的态度来面对我的人。以前他对我而言,只是你的一个朋友,你为了向爸爸妈妈交代所以介绍过来的朋友,而在那之后,我觉得……”南溪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深吸几口气后才继续道,“我要的只是一种坦然相对。”
“我本来就是外行,你答应不笑我的。”
“蓝色的是我,红色的是你。”符清泉解释道。
又怎知会到这般景象?
符清泉心里只觉得难过,因为他总以为,站在这些风景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那你为什么装这种东西!”
反正怎么说符清泉都有理,南溪便懒得理他,心想反正他素来对听曲这码事没什么兴趣,她只管不理他,唱半个小时他自然就受不住了。
惊恐之下,符清泉给符爸南妈还有南溪都加派了私人保镖,但凡出门,甭管锻炼开会散步上班,一律由司机接送保镖全程陪同。此事当时是开过家庭会议通过的,符爸南妈出门少,符清泉稍稍放心,独独南溪,不止上班的地方远,还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白天黑夜地琢磨怎么摆脱他的“魔爪”。恰巧那年苹果公司新出iPhone,肖弦乃赤|裸裸苹果教徒,乔布斯门下忠实走狗,成天跟托似的跟他得瑟新手机。肖弦这种拜IT教徒,向来最热衷歪门邪道,跟他说这手机破解后可以装一款程序,让登记过服务的人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向他登记过的好友所在位置。之所以要破解,自然是因为涉及到隐私授权,所以未获官方软件店授权批准。
“听明白了,”符清泉很严肃地点头。
想来想去都百思不得其解。
“我现在相信,”南溪笑得很讥刺,“你为它费了许多心思,可是你同时又对它不满意,逼着杨嫂给它定期剪指甲,因为它经常咬伤你。可是,糖糖它就只是一只猫而已,它不是你可以豢养的宠物。也许你期望它乖巧懂事,像只兔子一样,可它不是啊?它只是我从集市上买的一只猫,连什么名贵品种都不是,我养它,就是因为我喜欢它而已。可是符清泉,你的喜欢,像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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