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
算了吧，到那时候，咱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突然觉得，我们似乎好久没有联系过一样了，放学就各回各的家里，也不打电话了。我们就这样地，被活生生地拆开。这时，我看见那个窗户有人影出现，呆呆地不动。
屋子里，朴树的《九月》，一直在我们的耳畔回响：
当在练习册最后一页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练习册放到一摞练习册的上面，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写了这么多了，有音箱那么高了。墙上电子表的日期，突然变动了数字，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
米格说，不走不行吗？
感到很难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什么就不敢去面对她呢？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什么也不敢去面对他呢？我们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感情这个东西，真的那么自私吗？
闭上眼睛，和九月认识，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清晰。
这个夏天，我们过得很充实，也很迷糊。我妈和米格的妈都很高兴，天天笑得像朵花一样。
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没事瞎操心。
小米她……还好吗？
人群里，我张望着，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米格家，他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清脆地敲着键盘，我的耳朵里塞着朴树。
我们总是喜欢在后面的空白上写满天花乱坠的语言，插科打诨，天南地北地胡扯，再就用很漂亮的字体写些诸如一帆风顺，勿忘我，友谊长存的鸡肋的话。有时我看着那些人看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很开心地笑而感到很悲哀，写同学录有什么用呢，不写又能怎样呢，到最后不联系的还不照样不联系嘛，难道是用这些话在无数个沧海桑田的流年后安慰自己曾经拥有的罪证吗？
（五十）
我对他说，米格，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三个之间，到底是怎么了。米格说，不知道。我笑，说你总是这么说，米格你知道吗，我好恨你。
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和两个男孩子邂逅，在那片小山坡，然而现在，我的梦醒了。
九月说，宇多，米格，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我很难过。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这么难过，因为我使你们两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要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像以前一样，好吗？
我又想说，可是被九月的眼神压了回去。
你们也都在想我们么，为什么那张底片那么小，偏偏装不下你们两个人的影子？
——不，九月……
——没有啊。
终于我还是下决心为九月写同学录了，前面的东西我都空着，因为她比我更了解我所有的情况。
别哭，别哭，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一起相拥，哭泣。
宇多，米格，包子，子滕，小米，小佳，九月。
那一夜，在电话里，米格哭了，我也哭了。我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飞快地倒映着……
九月……
我的心，轻微地疼了一下。
笑着眼里都是泪。
我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着对面的窗户，那里边有我最好的兄弟，米格。
对折，再对折，然后在角落签上我的名字。
为什么，我们仍然这么难过呢？
我说，米格，你是真的喜欢我吗？米格点头。我说，你喜欢我就来抱我，然后闭上眼睛，等着他来抱。可是良久，他仍站在那里，看着我，无动于衷。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抱我？米格不说话。
有时我们会看见包子，我们见了面依然那么亲切，可不知怎么，我们却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时间长了，也就疏远了。米格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路人，终究是要分开的。
该谁远行，该谁不醒……
说完，九月就低下头，哭了，嘤嘤地，像个孩子。
米格点头，我笑。
子滕说，你们中考完了吧。我说是。子滕说，考得怎么样啊，我说还可以吧。子滕笑了，说你们学习好，上一中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我看见，子滕的眼神，有些暗淡。
我和米格桌前都堆了一摞花花绿绿的纸，于是我们开始在上面的横线里写上些很没用的东西，像是做填空题。
再见了，宇多，再和-图-书见了，米格，再见了，那片耀眼的绿色，再见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说有这么好吗，你小子可别涮我。双喜说涮你干什么啊……来叫你妈接电话，我跟她唠一唠。于是我把手机给我妈，说我们老师要找你唠。
这对冤家，这时候还不忘吵，呵呵……
从家里出来，看见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明媚得我们睁不开眼。
我上去给了他一拳，说你瞧你那墨镜戴的，怎么看怎么像汉奸。
白炽灯照耀的房间里，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还在撒谎，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个样子。
当那聚会要散去时，
考场外，人山人海地站了许多人，参加中考的学生，还有陪同来的家长，灼|热的阳光下，他们撑起一把把小伞，像小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小花。
宇多，是我，我想你了。
米格看着九月，不说话。他的眼睛眯着，在阳光下，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我和米格，就像以前那么生活着，什么没发生一样。可是我知道，米格也和我一样，时时念着远方的九月……
——娘子……
我刚想说什么，可九月打断了我，说宇多，你们这次躲不掉，今天你们必须和我照。
这晚，米格和我在家里喝了好多酒，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喝。后来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再后来我们就睡去了，米格枕着我的腿。
九月说，米格，宇多，我想和你们一起照张相，行吗？
没有掌声……
那个……啊，对了，九月，你的同学录我们都给你签好啦……
上网，我看见了九月的头像，我吓了一跳，忙隐身。可还是让她看到了，她说，你给我出来，不要隐身。
九月大喊，你们要去哪儿？说完她飞快地跑过来，抓住我们的衣服。
双喜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和米格，说你俩小子考得怎么样啊。我笑，说考试后别问考试的事。双喜说，小子们，其实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嗯？
三天的中考，真如老高说的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突然感到有些空虚，是啊，当然会空虚。我们放下一切去为了中考，现在中考结束了，我们一下子变成了穷人，穷得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空虚过后，就怅然若失。回首那三天在考场中度过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情节，一片空白，有时会有幻觉，似乎我错过了中考一般……
翻教材，看到孟子的《鱼我所欲也》，我笑了笑，开始同情那个大思想家了。我现在是鱼和熊掌都想要，然而是不可能了，那么，我还是什么都不要好了。也就是说我不要生，不要死，那么我现在应该是生不如死。
听说成绩下来了，班里的人都天天泡在学校查成绩，我和米格没有去，因为觉得没用。
一哄而散，接下来是四班。
米格站在楼下，望着前面黑黑的楼洞，眼神模糊没有焦点。我拉了了米格说，走了走了。米格不说话。我一下子就哭了，又使劲拽了拽米格说，米格，走了走了！
怎么说起，又怎能说清，
谁在晚餐后老去，
回头看了眼米格，他的文字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九月的同学录，当我看到“其实宇多更适合你”时，我一下子把头转了回来，下意识地，怕被米格看见一样。
（四十七）
不知怎么，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子滕，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好兄弟。无论我们将来变成什么样，无论我们在哪里，我们都是好兄弟啊，子滕，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啊，我们还都等着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呢。我们在一起聊一聊以前的事，我们带你到小山坡坐着，好不好，我们会等你的。子滕，好好的，我们谁都不会忘了你，谁都不会把你丢下的，子滕……
我郁闷，双喜这王八蛋招亲招到我妈这来了，真是条改不了吃那什么的东西。
我笑，在最后一张同学录上签我的名字，“多”的一撇写得格外长……
沉静……
不要敷衍我，你们为什么见我总是躲！
大家都不想回班，于是纷纷掏出相机照
ｈｅｔushu•com.coｍ相，我和米格从小就厌恶镜头，所以没有跟着掺和。
老高说，你俩进去可别紧张啊，好好发挥，肯定没问题的，中考其实很简单的，就和平常咱们做题一样。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尤其数学啊，你俩可给我好好发挥……
从监狱里出来，发现阳光特别的刺眼，往年夏季的阳光没有这么刺眼呀，刺得我眼睛好疼，竟然全是泪水。
中考的前一天，九月找到我们：走，我们去小山坡。
翻到后面，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和米格，站在小山坡上，张开双手，看天。山脚下，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小山坡，我们三个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九月在中间，我在左边，米格在右边。暖风从我们的脸上拂过，草香，土气。九月说，我们的生活，就像这天上的浮云一般，在永不停息地飘散着。
传说中的那个绝望的6月，终于是如期地到来了。我们就好像那传说中的鸟儿，衔树枝堆放在一起点燃，然后纵身飞入火海，涅槃而亡。但不久后，我们将扇动金色的翅膀，在灰烬中重生，成为真正的不死鸟。
你说，我们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远远地，我们看见九月向我们走来，于是我们同时看看对方，识趣地躲开，似乎成了习惯。
落幕了，
让我在多看几眼吧，这两个让我牵肠挂肚的男孩子。
从考场出来，我听见周围的人在疯狂地叫嚷着，庆祝我们终于安度此劫。
九月离开了，也就是这么一下子的事情。一下子，我们相识了，也就是那么一下子，我们就分开了。
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是闪现着关于死而复生的传说，想必自己真的是疯了。
我和米格回到了以前的感觉，在一起有了以前的那份温存和放松。
And time pass by……
飞机起飞，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带着我们的所有，冲向云霄……
机场。
舞台上空空，
我也是。
——相公，你知道么，我好难过的，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你和米格都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懦弱呢，你们不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兄弟吗？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们这样子，有多难受。
九月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还有三张纸，分给我们。九月说现在我们每个人写一句话，给我们的未来。我笑，说你搞什么呢，你以为在拍韩剧啊。九月说宇多你严肃点，我们现在就写，谁也不许偷看别人的东西，放在瓶子里，埋在那棵树底下。
九月穿着那条白色的长裙，把头发披在肩上，遮住了雪白的肩膀，阳光下特别地好看。
宇多，我……
舞步如梦般恍惚……
——难道大家像以前一样不好吗，非要这个样子才高兴吗？宇多你不觉得我们很悲哀吗？
是啊，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九月拉着我们来到草坪，让我们坐下，靠着树，抱膝，她在中间，我在左边，米格在右边。拿相机的女孩让我们再靠近一点，然后按下了快门……
九月抬头看着米格，笑了，她说米格，你看着我，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我吗？
我笑笑，说我们去上厕所……
——九月，其实，我觉得米格更适合你。
这时我又听到了米格妈熟悉的唠叨：准考证不要忘了带，到考场带一瓶水……
于是我们分散到树下，互不相见。
双喜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吃饭，他说宇多，你小子跟米格都挺给我长脸，考得特别好啊，这下你老师我可发达啦，哪天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呵呵，米格也是这么说的，说你更适合我。
大门口，我和米格看着面前飞般穿梭的车，看着渐渐走远的或许陌路或许殊途同归的人们，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感伤。我们就这样走了，带着欢笑，带着迷惘着的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三年了，三年里我们大家一路风雨地走过，有多少伤，有多少泪，有多少欢笑还没有说尽？
那天我和米格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看里边的子滕，长期的劳动改造已经让https://www.hetushu.com.com他变得很苍老了。他不敢看我们的眼，一直低着头……
米格，你恨我吗？
我用蓝黑色的带着香味的钢笔，在上面写道：九月，过去的已不在，过去的已不再……有时觉得，我们一直在梦中，那么现在梦该醒了，米格更适合你，嗯。一切安好，祝中考凯旋……
和米格从厕所回来，就看见了我们的桌上都多了一张纸，同样是同学录，风格很淡，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草，云淡风轻。小沫说，九月送来的。
——我真的不想见你们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还不如我离开。
双喜笑了，掏出一支双喜烟，点上，说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犊子，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今天的约会我都取消了，这么大热的天，我容易么，你还骂我，有没有良心了。
其实我错过了好多。
米格抱着九月的手，终于是放开了。
这漫长迷茫的夏季。
我打断他的话：没什么，都过去了。
不知道。
初三所有的老家伙们似乎都迷上了同学录，男生女生们结伴扫荡所有商店挑选着心仪的五颜六色的本子，捧在手里，放在胸口，脸上挂着笑，似乎那就是希望。
在右下角我写上我的名字。心很疼。
九月说，你看咱们这样子，有意思吗？我摇头，她笑。九月顿了顿，说米格，宇多，我要走了……
（四十八）
九月站起身，说我给你们跳舞看吧。
呵呵……不提她了，不提了。米格，宇多，你们俩可要好好学习啊，咱们几个里边，就数你俩最出息了。
我知道，我看见了，你俩的东西一样的。不要扯开话题，说你们为什么要躲着我，说话啊！
站在九月的面前，我的心跳得很快，心里有无数想对她讲的话，可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
九月和米格走下山，我看着他们，嘴角动了动，算是笑吧。九月说，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们送我回家吧。我一愣，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啊，九月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去那里先玩一会儿，太突然了是吗？我说是。
阳光依然灿烂。
中考过后，班里的同学组织去喝酒，老高、永刚还有双喜都去了，我们在KTV找了一个豪华包间，玩了整整一夜。我们喝酒，讲笑话，大喊大叫，也有哭的，有抱怨的，有破口大骂的……众生百态，在这里被我们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九月在中间，左边是我，右边是米格。一路上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我的脑子里忆着我们以前的时光，想到现在就要分离，我的心撕心裂肺地疼痛着……
米格说，九月，留下来，不要走了。九月说，不可以了，我要走的……说完，她指着天上三朵粘连在一起的浮云笑着说，你看，那朵云和那两朵分开了。
黄昏，金黄色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
米格也哭了，嘴里重复着我的话：走了，走了……眼里流下了泪水。
挺好的，你呢？
我笑了，说到底考得怎么样啊。双喜说，你们还不知道啊，米格是咱们市的状元啊，你是第十。
最后一点繁华……
我的心灯火般闪闪，忽明忽暗……
米格，我难受……
我听见了，米格在啜泣。
我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然而我早就知道米格会写这些，也希望他写。
老爸起床了，对我说用不用爸爸去陪你？我说不用，我和米格去就好了，你们去了我倒紧张，这么热的天，在家待着吧，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啊！
哦，大家都要加油，为了我们共同做了三年的梦。
不恨。
米格轻轻低下了头。
小山坡上，九月一袭白裙，站在风中。她看着我们，笑……
（九月）
就让它们都留在心里吧，或许多年后的我们再次相见，那些回忆会化成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笑脸。
再见，我的记忆。等着我回来……
北风从今夜开始，吹起。
飞机将我带到几千米高的空中，我把记忆留在了那里，可是却不小心m•hetｕshu.com.ｃｏm，将伤心带走……
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发呆，看着我的电脑。我站起身，走过去，打开它。
老高给了永刚一拳，说你小子怎么总跟我抬杠，什么叫数学很简单啊，你拿中考卷给我答一个我看看。中考卷我都不敢说我能打满分呢，你吹什么吹。
我对米格说，我要走了，你们太让我伤心了，我不想见你们这样。米格看着我，不说话，但我知道，他难过。我说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学会照顾自己，尤其是你，不要整天写文章了，要好好睡觉，你身体不好，要懂得爱惜。还有宇多，你应该帮他找个好女孩子照顾他……
只见我妈接过手机，兴高采烈地跟双喜聊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嘴里说着是吗是吗，哎呀，我家宇多给老师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什么，女孩啊……张老师你多大……哦，哦……我们单位有一个新来的大学生……对，特别好看，哪天约出来见见啊……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张老师我跟你说啊……
我又何尝不是每天想着九月呢，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么下去了吗？
再见。
九月说，宇多，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我们以前的日子，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快乐。我最羡慕的，是你们的友谊，能有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玩耍的朋友，你们是那么默契。有时我在想，也许没有了我，你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地生活，那该多么好……谢谢你们，给了我那么多，我真的好幸福，我是多么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躺在小山坡上，看天上的浮云飘散，我的右边躺着我最喜欢的男孩子，而我的左边，是我的哥哥……
又是一个夏，
我看见九月的爸爸妈妈，正站在远处等着九月，向她招手。九月转过身子，对我们说，米格，宇多，我走了，你们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6月毒辣的阳光底下，我们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镜头，生硬地笑着，其实我们都笑不出来了。然后伴着咔嚓一声，我们所有的初中生活就此被缩小，倒立，永远定在那个黑色的匣子里了。快门响的那刻，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然后心又开始疼，那两个人呀，子滕和包子……
我走到他的身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懦夫。”
包子在社会上混，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街上，他已经变成彻底的一个混子了。
醉的人们呀举起杯，
——呵呵，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娘子……
在网上突然发现米格的一篇新文章，是写我和九月的，我读的时候，很难受。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启开，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
九月说，再见了，米格，宇多。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多，谢谢……
奇怪，我的眼睛怎么这么湿呀。
我们伪笑着，
突然，米格抓住九月的手……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也不错。
我们把各自的纸条放进瓶子里，塞紧瓶塞。然后动手开始挖坑，把瓶子放进去，然后埋好。
中考的成绩公布了，我和米格金榜题名，异样的光彩。
她很好，很好啊……
——娘子……
到米格家，米格笑了，说这么多年第一次早上你来我家叫我。
我侧过脑袋，使劲咬米格的脖子，眼泪簌簌地落在他的衣服上……
接到九月的电话，她说叫我出来，我说不了，我还有些事。九月说不行，你们一定要来，我就在小山坡，你们快来。我挂下电话，看米格。米格看着我，说，去吧。
——宇多，答应我，忘掉一切吧，我们回到以前，好吗？
她舞了起来，摆动着玲珑的身体，轻轻提起裙摆，旋转，裙摆飞扬，长发飞扬……她笑着，笑着，笑得满眼都是泪水，她好美，真的好美。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好难受。为了避免尴尬，我转过身走下山去，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好好聊聊。
没有九月的日子里，我变得很烦躁，也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而米格依然写着他的文字，听着朴树。
九月回头看他，笑。我看见，有泪水从她眼里涌出。九月想把手从米格的手里抽出，可是米格却顺势把她h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shu•com.coｍ拉到身边，紧紧地抱在怀里，特别紧。
过了一会，我的手机响了。
米格一把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我闻到他的味道，那样的熟悉，我听到他的喘息，也是那样的熟悉。于是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委屈地说米格你早就该抱我了，你早就该抱我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抱我……米格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我做梦都在想你，想你抱我，可是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抱我？
我和米格的照片，被贴在学校的大板上宣传。
这一大帮子中，却独独少了两个人，包子，还有子滕。
他们送我去机场，一路上鸟语花香，可是我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他们还好吗，现在？
人群里，我看见了双喜，刺猬头，戴着小墨镜。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闭着眼睛，可是脑子里却是宇多的影子。
然后大家就这么散了，回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一告别，天各一方。
早早就起来了，穿好衣服，听着老妈一直在耳旁唠叨着准考证不要忘了带，到考场带一瓶水……
我们戴着大红花，站在全校面前讲话，不停地说着谢谢我的老师们多年含辛茹苦对我的培育，感谢亲爱的同学们三年来对我的关爱……好多好多。热烈的掌声还有刺眼的闪光灯让我们感觉是在做梦。双喜乐坏了，因为他这次也被戴了不少高帽，已经成了全市的红人，下届初一重点班由他来教，工资也涨了……
And time pass by，
天越来越热了，到了一年前浮躁的7月，我有时觉得，我们只是做了一个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家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然而梦里醒来，却已经物是人非，我的身边，只有米格一个人了。
看这就是让我迷失的，那座城市。
心里突然一紧。
我抬头望天，可头上的阳光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猝不及防。
米格说，不用找了，九月不和我们在一个学校考。
走？去哪儿啊？
小山坡上，我和米格面对面地站着，我注视着他的眼，风吹起我们的头发。
米格被我拽得退后了两步，我发现，我也站在原地没动……
My life is in mud，
九月说，山东。我查了成绩，考得也很好，上了一中，山东的学校很喜欢要我，所以我爸妈很快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我说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在一中不是也很好么。九月说，山东那里应该更适合我一些吧，最主要的，这里太让我伤心了。
米格点头。九月笑，但随即又哭了起来……
这时我又看见了老高和永刚，笑眯眯地站在一起。
My life is in mud……
我思考了一会，用漂亮的字体在上面写道：我最爱的女孩子，我最好的兄弟，我们都不要离开，我爱你们。写完后我笑了，但过了一会儿我就又开始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探出头去，见他们还没写完，就又在纸上写了点东西。
（四十九）
米格一下子抱紧了我……
像迷雾里，我的心
——九月……
嗯，子滕，我们会的。你在这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来了，我们都来接你！
复习得怎么样了？
（五十）
米格……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算是封存吧。明天我将奔赴战场，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把与你们的记忆埋在这里，在这里安静地等着我，我会来接你们的，会的。祝福我，好么……
我们把九月送回家，九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
整节课我都在看着那页纸发呆，貌似在想事情，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发呆。我们复习到最后，老师只有一句话了：别做题了，把教材看透！
没有灯光，
舞尽我们残留下的
永刚插话了，说你们不用听老高的，数学那么简单的东西谁都会答，化学可给我好好答啊，我等你们打满分当状元呢，你俩这小子，肯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