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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一怔，继而想起自己被宋诗嘉轰炸得关了静音，了然后却也没太领情：“你别管了，这事儿谁来都得惹一身腥。”

公寓，顾长风微微拉宋诗嘉，熟稔地将一把面捞手里，提前打招呼：“材料不全，好不好吃另说，勉强填肚子吧。”

许宅。

纪襄嗤一声，“他才没空管我们这些地头蛇。”

“有事？”

顾长风牵的头。为了替她报仇。

他不提问，她也就当做没事发生，坐在副驾驶努力挤出个正常的表情：“有点儿。”

说好的凝重气氛呢？

顾长风先来，但看着六十来岁的小店夫妻难为的表情，他主动相让，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得到感激目光。

他默认，启动引擎，朝最近的几家商场开去。

“可是我在意。”他的瞳孔比夜色更黑，“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付出，却假装看不见付出背后的期待，以朋友的名义去将她捆绑凌迟这样的事，兴许有天我昏头了会做。毕竟打摔进这坛子染缸开始，我就没再幻想过自己会做一个毫无槽点的完美人士。但至少，我可以选择利用的对象。苏今，那人绝不是你。”

迷迷糊糊间，病床上的人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纪襄把着病床扶手，言辞令色和许暖约定：“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那时候一部叫做《我想和你好好的》电影还没上映，否则她就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多惹厌。

纪襄的话言犹在耳，一楼的门又大开，呼呼灌着夜风，宋诗嘉有种报应将至的感觉，心底止不住发毛。

宋诗嘉最后一通来电时，顾长风终于不耐烦。

他知道许暖对自己的小姑娘心思，也知道用怎样的手段封她的嘴。

不是在荒原雪地救他于危难中的女子。

消息周衍发来的，他应该也知道了许家的变故，生怕好不容和-图-书易稳定的二人因此起冲突，主动解释：“他没想下那么狠的手。”

哪怕那个人爱你。最爱你。

若没猜错，顾长风的冰箱里“正好”有这种面条，因她不止一次向他鼎力推荐过，喜爱程度明显爆表。

通往公寓的道路很亮，白炽灯通宵达旦，以至于顾长风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的苏今了，眉心微蹙。

宋诗嘉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她知道有的话早就该坦诚以对，可那火一天不落在脚上，她总是侥幸地想，万一呢？万一过去的就过去了，过不去的也过去了……

“傻站着干嘛？”

接下来就是狂轰乱炸时间。

滴铃。短信铃声响，她趁着看手机的举动避开顾长风的打量。

走出空无一人的许宅，上了车，顾长风面不改色问。

“怎么会？”他耐着性子安慰，“走六年都回来了，还怕六十分钟？”

说着，他转身往开放式厨房去，宋诗嘉忽然嫌麻烦地阻止：“算了，怪折腾人的，也不是很饿。”

立时，寒气都从听筒冒出来了，宋诗嘉被冻一耳朵，勉强消停软下声音：“我就是、怕你一走就不回来了。”

宋诗嘉跟中邪似地，疑神疑鬼，几乎每十分钟就一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是不是故意借买包子当借口跑出去的。

电视上正在播放美食纪录片，主持人多年走山访水录下的佳肴系列，正好讲到小笼包。宋诗嘉瞬间觉得馋，好像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酱肉味道了，终于忍不住吞下口水：“我可不可以吃小笼包……”

今晚说不累是骗人的。

究竟担心到什么程度呢？

“吃什么？”

兴许这样形容纪襄当时的心理状态比较准确——

那里的面条不比望城劲道，却又细又长，入口滑溜，加上秘制www.hetushu.com.com的调料绍子和辣油，如今再回想都口水直流。

诗嘉！

后来，纪襄也曾被宋诗嘉气昏头。

渐渐，纪襄开始接手一些纪家公司的事情，逐渐领略到顾长风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明白这个人的性子和当初已然不一样。以前是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很冷淡，现在是将别人置之死地了，依旧很冷淡。如此这般，他更是不敢开口，怕宋诗嘉受到伤害。

商场大多晚上十点就结束营业，更别提正常的餐馆。许家又在比较僻静的地段，几乎看不见烟火味浓重的大排档，反正溜达了几圈都无功，宋诗嘉开始喊累，说回他的公寓，“下面吃算了。”

周衍想表达的内容太多，眼花缭乱的，宋诗嘉只精简出那么几句——

不过那一笼包子是最后成品，要想买，得再蒸个二十来分钟。顾长风刚找个凳子坐下，就接到宋诗嘉的电话——

犹记圣诞的深夜街头，她打完分手电话就狂哭不止，引发高烧。那时纪襄还没充当护花使者，许暖和她的关系还没这样僵，曾和纪襄一起去医院探望。

那一秒，她终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和那个人相比，实在浅薄。

虽然爱不是用付出多少来衡量……

顾长风琢磨了一会儿，作罢。再回头，宋诗嘉已经打开电视解乏，是美食频道，解说活色生香。他过去，和她各占据一角，两人不再交流。

回程路上，宋诗嘉果然一通电话没再来过。

许暖之所以恨宋诗嘉入骨，何尝不是嫉妒成狂借题发挥。

这种美好愿望总该实现一两个的，不然为什么会存在圣诞节、许愿池这些东西呢？

她明知自己与顾长风不可能有以后，还是选择飞蛾扑火。纪襄曾心下一横，想着干脆让真相大白？长痛不如短痛，最终还是不忍心。

“和_图_书长风，我心里清楚，你对我做的所有，除了感激别无其他。当然，我也感激你从没掩饰过旧情难忘，甚至一而再三隐晦地拒绝我的靠近，否则如今看你和她重归于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我估计会觉得天塌了下来。不过，我也有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啊？如今你们还没结婚，就当作我垂死挣扎想要做最后努力不行么？小说里都这样写，一个巧合，就能改变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那我总得做点什么，才有机会等来这个巧合。不管最终等不等得到，这是我的选择。”

末了，又道：“况且，顾元的身份才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神经高度紧张的赶路，许家人兜头的谩骂指责，宋诗嘉诡异的行为举止……心头千丝万缕，饶是他也发自内心地觉得疲惫。

顾长风忽然想笑，什么兴师问罪的兴致都没了，起身抓了车钥匙，“等着。”

他正启动车，铃声又响，男子眼皮一跳看向屏幕，没注意马路状况，差点与后方的飙车党相撞，当下排到空档接电话，口气不太善：“你能不能别发疯了？”还带着点警告。

顾长风忽然心软。

“怎么还没回来？”

苏今说着，步子往前挪了挪，眸底一闪而过的倔强叫顾长风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晃了会儿神的功夫，她和自己的距离已经由疏远到接近，外人看来暧昧不清。

所以这纠纠葛葛的六年，他被许暖逼得越来越透不过气，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一拍两散。

于是宋诗嘉清楚，手心手背，都注定剜一块肉了。

“不知道。附近逛一圈，看见什么吃什么？”

苏今一瞬间很想流泪，但这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优雅地、从容地，举放自若的样子。于是她只能强撑着眼眶说：“为什么非要当成利用关系呢？就不可以是……追求ｈttｐs://wｗｗ•ｈｅｔｕsｈｕ.ｃoｍ.com吗——

“不过姓许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你们宋家出事前圈子里早有耳闻，他本来和你爸走挺近，眼看风向不对立马做墙头草，没少去踩两脚。这次的局确实是长风牵头，他的用意，一是想给纪森提个醒，小动作别太多。二是吓吓姓许的。其实后边儿有的是地方给他们找补回去，总共损失不会超过三千万吧，算帮你报个仇。谁知道许暖她爸太不经吓，怎么也算经历过风浪的角色，居然一命呜呼……”

家教使然，顾长风鲜少生气。即便刚认识那会儿，面对宋诗嘉的纠缠不休，他也顶多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耐烦。现下两人心中都有事儿，加上方才惊险一关，宋诗嘉像见到了那个人的另一面，威慑力十足。

“还真就不比满汉全席差，等会儿你尝……”

他去时，店里有个明显喝醉酒的顾客正磨皮擦痒地找麻烦，高声责怪老板怎么还不上笼屉。

话没完，被打断，“回家再说吧。”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留电话这端的人莫名其妙。

后来靳齐出面传话，“宋先生的案子还没拍板，罪名坐实面临的是终生监禁。如果宋小姐能重新考虑和长风少爷的关系，说不定有点转圜。”

后来，周衍问，“究竟他有什么不可替代？我这人吧，自认深情起来不比谁差，长得也还凑合，怎么落你这儿就一文不值。”

“你觉得我会在意？”苏今迅速回应。

他简明扼要：“排队，老板忙不过来。”

宋诗嘉好奇心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爱是，愿意付出啊。

前段时间，他对宋诗嘉的执念基本释怀以后，曾问起对方，“喂，你两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霎时，有人热泪淌一脸。

顾长风靠了车，开门见山，手里的小笼包尚冒着腾腾热气。

宋诗嘉轻htｔps://ｍ•hｅtｕsｈｕ.ｃｏｍ.ｃｏｍ叹，“走一步算一步。”末了开玩笑，“怎么，你怕顾元一怒会牵连纪家啊？”

既然无法为她所爱，至少保住她想留下的。

宋诗嘉想想，“很多时候没觉得他多好，甚至觉得处处受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他在的时候，我连冰箱门都没开过一秒。”

纪襄正色，慎重其事：“可怕的是，他培养出了今时今日的顾长风。”

苏今看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心下微苦，却不动声色转移视线：“我看见许氏的新闻了，现在外面对长风集团的评价都很负面，必须及时公关。你身份敏感，如果任舆论甚嚣尘上，到明天一早，什么信息都会被挖个底朝天。正好我一同学是望电的，官媒发声比较能引导风向，她也想采访你，但我一直打你电话不通，这不来碰碰运气……”

想想，又跟着编辑了一条更长的——

这一声，是比与顾长风分手更甚的噩梦。

宋诗嘉吃过最好的面条是高中那年，在四川，和阮雪碧、连默二人去旅行。

她忽然有点生气，“唬我呢？这么晚排什么队，又不是满汉全席争着抢。”

“饿吗？”

女人最介意的不是你公开抢她所爱，而是你根本不用抢，已得到他完整一颗心。

果不其然，保鲜舱一拉开，好几捆雪白的细长正安静有序地躺着，旁边还垒着几坛子蜜桃味的陈酒，都是她的口味。宋诗嘉立在箱门前，被冷气吹着，浑身却密密麻麻地起了汗。

但奇迹到底没在自己身上降临，她注定辜负他的深情。

望城好吃的小笼包他倒是知道一家，小时候与顾元仅有的那么几次亲子聚会，被他带去过。二十来年过去，这家店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不仅阔了店，还营业到凌晨两点。

宋诗嘉抱着抱枕，依依不舍目送他。门一关，女孩眼底的光也统统跟着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