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有关系。我想不出你会选择我而不是珊珊的理由。学长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可以很轻易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我太普通，甚至在你面前，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自卑又瑟缩……”
“你是我弟弟，姐姐被人欺负了你安慰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白给你做这么多年饭了，白眼狼。”
吃晚饭后，乔暖心满意足地摊在沙发上，指使何决去刷碗。她摸了摸撑起来的肚子，傻笑了一会儿，慢慢地闭眼睡着了。
她没有回宿舍，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是那么陌生冰冷，没有足够安全的地方可以让她治一治她可怜的残破不堪的自尊心。
车开得很慢，好像永远不会到达终点。她想清晏说的是对的，她是个蠢货才会对这样一个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相其实一早就可以发现，只是她一直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才会走到这样难堪的境地，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程静达眼中一闪而过的同情。
何决握紧她的手，思索了很久很久，而后像是说一个誓言一般坚定开口，“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我说过，这和珊珊没关系。”
而偏偏，除了想哭，她没有其他任何宣泄的方式。
她深深呼吸几次，退后一步。
“……嗯。”
高朗看着她的耳朵，目光渐渐沉下去，片刻后，声音低沉地说：“你太较真了。”
乔暖摇了摇头，“不，你不懂。”
“中了多少？
https://m.hetushu.com.com”“没谈成，所以才说失恋啊。”
乔暖抬起头，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何决关切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漂泊已久的船，终于看到了港湾的灯火。她想也没想，伸手抱住何决，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本来就是小鬼。”
乔暖哭得很没有形象，他颈间被泪水氲得潮湿温热。然而对于何决而言，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乔暖抱得很紧，全无防备，这种完全信任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有些高兴。
何决洗完碗烧上洗澡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乔暖趴在沙发上，脸都被挤得变形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去卧室拿了床薄毯给轻轻给乔暖盖上。动作虽轻，乔暖还是醒了过来，抬眼看了看何决，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决，我还是难受。”
“……他和校花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并不会不开心，反而觉得他们很般配。可是一旦真的接近他了，就会变得越来越不满足，我不能接受他那种不认真的态度……不，或许我难过的正是他这种不认真的态度。清晏告诉我他很花心的时候我都不肯相信，以为只是他人缘比较好而已。可是……这是真的，是我亲自验证的……我觉得很幻灭。”
“到底哪里配不上？我快伤心死了你就当我安慰我嘛。”
何决全身僵硬，半晌之后，缓缓伸手拍了拍乔暖的背。
高朗是在放假第三天下午回来的，宿舍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乔暖正在洗衣服。她随便擦了擦手，跑和_图_书过去拿起听筒，便听到高朗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生意传过来：“给你带了点特产，出来拿一下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可是我们高中的风云人物好么，好多女生喜欢他。”
何决往厨房看了一眼，“中彩票了。”
“哦……”
下车之后，她一路朝家里狂奔，失修的老楼在沉重的脚步声中仿佛摇摇欲坠，而她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家里的钥匙。
“你果然是有小女朋友了就开始嫌弃我们了是吧！看透你了你这个重色亲友的小鬼！”
“真的？”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而乔暖已经无心去管。她感觉湖边的风呼呼往身体里管，而一种绵延不绝难受慢慢地从心脏的位置渗出来，像一张网一样将她紧紧缠缚。
乔暖扑哧一笑，忍不住打了何决一下，“你这是安慰人吗你是在打击我吧？哦对了……小鬼你才几岁啊懂什么叫身材吗？”
“他配不上你。”
“你真的觉得我做饭还可以，人也还可以？”
何决怔了怔，任由她握着，没有说话。灯光下，她的目光明澈如月色中的一泓清泉，安静而清冷。何决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乔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高朗沉稳的心跳声，鼻息间全是好闻而陌生的气息。虽有太阳，湖边风却很大，她能清楚感觉到高朗贴在自己背上的手掌的温度。
约在青湖边，乔暖到的时候，见高朗站在长椅旁，带着上次那顶鸭舌帽，脚边立着一只大袋子。见她出现，高朗挥了挥手，“实习和-图-书还好吗？”
高朗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
“……三十就能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乔暖将脸埋进毯子里，轻声说：“有大约两年了，每天下课都会去走廊窗户旁边，看着他去小卖部，然后又回来。他打球的样子真的很帅，没有什么刻意耍帅的花招，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自然。他虽然偏科，但是成绩也不差，还会演话剧。这件事清晏都不知道，因为我觉得自己也算不上喜欢他，只是单纯看到他心情就很好，也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优秀离他更近一点……”乔暖声音含混，不仔细听有些内容都无法分辨。何决看着蜷在毯子的乔暖，手指轻轻地动了动，将她冰冷的手反握住。
“三十。”
“……真的。废话真多。”
“……”何决无语，“是那个什么高朗？”
何决无语地别过头，片刻后才别扭开口，“我觉得他心术不正。你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身材也不怎么样，不过人还不错，做饭也……也还可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高朗当即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不用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我必须较真，学长，我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你的一句话我会反复思考半天，但是对你而言，是不是我，并不重要，不是吗？”
被愚弄的难堪远比失恋要痛苦，这种无法平息的愤怒和无力如一股沸水注入了血液之中，让她整个人好像都会随时蒸发，消散在稀薄的空气里。
“你还跟我顶嘴你信不信我哭给你和_图_书看！”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不是最让我难过的，我最难过的是我自己……居然会容忍自己接受这种暧昧这么长时间。我其实可以预见最终的结果，可是我没有勇气早早地拒绝，我觉得自己……”
“嗯……没什么特别的。”
乔暖又退后一步，扯开一个笑，“学长，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对耳钉，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其实并没有打耳洞吗？”她撩开被头发遮住的耳朵，露出光洁的耳垂。
“真的不能要。”
顿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慢慢地蹲下来，抱住膝盖。
乔暖抬头，紧紧握紧双手，努力让自己直视高朗，“学长，我没谈过恋爱，所以很多事情不懂，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不关你的事，”何决打断她，“我觉得你没有错。”
“欺负你的人又不是我，你骂我干什么。”
“嗯，我也觉得。”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吃的而已。”
“这是给你的东西，”高朗将袋子拎起来。
乔暖哭了很久，直到何决脚都蹲麻，不得不将她拉起来。开门之后，何决去洗手间绞了一块毛巾，递给抽着鼻子，眼睛通红的乔暖。乔暖在沙发上坐下，拿着毛巾只擦了一下就开始走神。何决白了她一眼，走过去拿过毛巾，轻轻帮她擦起来。之后他又去给乔暖倒了杯水，乔暖一口气喝光，才总算有点缓过神来。她打了一个嗝，将目光移到何决身上，“你没上课。”
“今天星期六。”
“你怎么了？”
然而她立即反应过来，https://m.hetushu.com.com用力地退开高朗。前后不过五秒钟的时间，然后却已经漫长得足以让乔暖做出决定。
和何决斗嘴抬杠让乔暖心情慢慢好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又主动请缨去做晚饭。乔妈妈回来时看见满桌子的菜吓了一跳，看着还在忙进忙出的乔暖，偷偷问何决：“她怎么了？”
高朗脸色沉了一下，“你不要那我就扔到湖里去。”作势就要往青湖里扔。
“哼，不知道刚才抱着我哭的人是谁。”
“都说了别叫我小鬼！”
“……反正他配不上你。”
乔暖点点头。
乔暖瘪了瘪嘴，“失恋了。”
乔暖连忙上前阻止，然而湖边多碎石子，脚下动作不稳，一个趔趄，身体往后倒去。高朗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背，然后顺势揽入自己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暖听见楼梯上响起很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
乔暖沉默片刻，然而依然坚持继续往下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不如珊珊优秀……”
乔暖退后一步，“学长我不能要。”
……
高朗一直没说话，乔暖笑了笑，继续说：“珊珊和你一样优秀，你们才是旗鼓相当真正相配的人。我要求的，学长你不能给我。学长你要求的，我也没法达到。所以……总之，谢谢你。”乔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乔暖看着自己还沾着洗衣粉泡沫的手，轻声说了句“好。”
何决沉默了一下，“……你谈恋爱了？”
“别叫我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