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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悔什么？”唐宁赶紧又问。

“跟你一起干啊。”余白答得十分正经。

余白看他可怜，点了头，推过轮椅，由着他自己从床上下来坐上去。经过几天的折腾，这一整套动作，他已做得十分熟练。

不料，这宛如代言人般的一番声明又引起了众人的猜想。所幸两人早已是盛名在外，一个不婚，一个不羁。余白只说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自从回国之后联系多了些，这事就算是解释清楚了。

片刻之后，她开着车回来，降下车窗，示意唐宁往旁边让让，她要停这个车位。

余白还未反应，旁边护士已经笑起来：“上次抽血也没这样啊，今天女朋友在旁边看着，脸上表情好像特别多嘛。”

就这样，住院的日子过去一周。

余白最后终于忍不下去，首先没收了他的劳动工具，也不让周晓萨再来向他汇报。

唐宁开始还要拿乔，憋了一会儿才说出来：“我想通了呀，就这样挺好。”

“怎么去这么久才来？”唐宁一脸幽怨。

余白为此很是担心，反倒是那当事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除去吃饭睡觉，或者对着电脑工作，便是缠着她要西瓜吃。

没说出来的话就此咽回去，两人继续在医院里绕圈。

尤其是余白外出的时候和图书，他实在闲得难受，总是翘首盼着她回来。

法官顿时吃瘪。

本以为轮椅上那位一定还要回嘴，却没想到隔了很久都没听见动静。余白倒觉得有些奇怪，以为唐宁真的动了气，探头从旁边看了看，却见他正一脸微笑，云淡风轻。

那一日，余白从家里赶回来，踏进病房刚好碰上一个中年护士正要唐宁抽血。

然而，出院在望之际，唐宁的几项血检指标却又有些不好，体温也忽而升高，早起褪下去，傍晚一量又是低烧。

待抽血完毕，护士收拾了东西出去，余白一边替唐宁按着药棉，一边还在暗笑。

“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要是真瘸了，我也不想的啊。”唐宁卖惨。

就因为这样，A大法律系研究生群里甚至还特别开了一个小群，议论唐宁这回遭遇，有人猜他大约既伤身又伤心，以至于整个人意志消沉。

“是吗？”余白亦反问，“是也是你自己找的，谁让你表现得就像一根按|摩|棒？”

余白也被老同学拉进那个群里，她潜水旁观，看着众的人种种猜测与担心，其中既有出于真心，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成分，再看床上正晾着腿的那位，一连几日好吃好睡，一张面孔除去青的地方还是青的，反倒heｔｕshu.cｏｍ•com还比从前水灵了几分，就连工作也没耽误，左右电脑与手机都在，还有个劳动模范一般的徒弟周晓萨供他调派，简直就是世界我有的架势。

老教授道：这法条是二十年前我参与修订的，当时的想法一二三四，从前上课的时候都跟你们讲过呀。

余白却是冷漠脸，懒得跟他解释这时候路上有多堵，医院停车有多难，但见他被绑了胳膊要扎针，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去病床另一边握了他的手。然而唐宁却得寸进尺，整个人靠过来，竟是要把脸埋在她胸前的意思。

那日天气不错，两人搭电梯下楼，绕着住院部那幢房子绕圈散步。

“事务所打算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唐宁。

回头细想，余白又有些许意外，这事其实已经说很久，自己竟然还是第一次问起事务所的命名，仿佛直到此刻，前路的一切方才变得既具象又清晰——她与唐宁，是真的要一起干了。

唐宁亦用眼神回答：我怕见血啊。

如此反复两日，医生便是要留他多住几天的意思。

“不是吗？”唐宁反问。

余白恍然，原来把他扔路边占车位也可以有这样深情的解读。她一时甚感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冷笑一声道：“已经给你预约了复heｔｕshｕ.coｍ•ｃｏｍ健，等出院再养几天就开始，你最好认真对待，要是到时候有什么不利索，我保留一切反悔的权利。”

“有没有一种白头偕老的感觉？”唐宁果然笑问。

“立木。”床上那位简单回答，自信无须解释。

此番待遇之下，唐宁宛如掉进蜜糖，干脆连家里人都不让来了。旁的同学朋友说要探望，还有各路记者与网媒想要采访，他更是一概拒绝，搞得人家还当他这次伤得不轻，狼狈得不想叫外人看见。

“这是要干吗？”唐宁不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抛弃在路边。

“你就在这儿坐着，千万别动地方，我马上回来。”余白留下一句话，几步就跑没影了。

新事务所会有一个如此大牌的顾问，余白倒是头回听说，她不禁想起那个老段子，说某法律系老教授收到有关一桩案件的来函咨询，在其中发现一处疏漏，于是便向法院反应，但法官却对相关法条有不同的理解。

“你说的，” 轮椅上那位即刻求证，“要是复健做得好，就是一直干着的意思对吧？”

唐宁点头，笑看着她，亦对这默契十分满意。

唐宁顿时一脸尴尬，悻悻道：“有这么当面拆人台的么？”

接下去的一周，余白果然实践https://www.hetushu.com.com承诺，每天在医院陪着，最多不过回家换衣服洗澡，或者出去买个东西，才会离开病房。

“立木为信？”她果然想到出处，感觉甚好。

这下唐宁的感觉可就不大好了，一时间好似回到小学时代，叫人从头到脚管着，手上只有几本护士台借来的杂志来回翻阅。

这样是哪样？余白不解，顺着他眼神看出去，才发现此时在路上同样绕着圈的大都是老头老太，每一对中必有一个穿着蓝条纹的病号服，要么一个坐着一个推着，要么两人手拉手，或造型或姿势，总有一款跟他们差不多。

唐宁只得打岔，又提要求：“放我出去转转吧，闷死啦。”

这下轮到唐宁无语，退到一边，看着她倒车，半天才说：“就你走开这功夫，至少三个人拍了我在这儿占车位的照片，其中两个就是为了发朋友圈，还有一个大概已经上门卫那儿投诉去了。”

余白不再跟他啰嗦，只管急行军一样往前推车，力求与其他遛弯的贤伉俪不同，但唐宁伸手过来覆在她手上，她亦是静静笑了的。

余白不理他，自顾自停好车子，出来关门落锁。

这在别处或许只是个段子，搁唐延教授身上却是极有可能出现的实景，余白顿觉此生荣幸。

唐宁憋了一会儿又道ｍ.hｅtｕshu.ｃom•ｃom：“余白，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你对我的态度就像对一根按|摩|棒。”

走了一会儿，余白忽然朝前方望了一眼，立时健步如飞。

唐宁于是望天慨叹：“难怪人都说久病床前无……”

余白往后退了退，以眼神质问：你干吗？

余白才懒得理会，只抛下一句：“那你今晚别烦我。”

“主要看态度。”余白一时心软，放低了要求。

“你笑什么？”余白问，心想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What？！”余白差点气得吐血，心说见过给按|摩|棒陪夜聊天散步的吗？

“听说唐宁要自己开事务所？唐延教授会去做顾问？”又有人在群里这样问她。

护士笑而不答，手起针落，一气抽了八管。

“我怎么像按|摩|棒了？你举例说明。”唐宁不服。

余白有点想笑，但也不愿意说太多，早先那句“何必呢”也是伤了她的心的，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她发现自己特别地想护着唐宁，那是一种近乎于护犊的心态，她甚至为此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从头至尾，她在小群里压根就没出声，只是看那些传闻就快脱缰，这才在大群里说了一下，自己已经去医院看过唐宁，他并无大碍，只是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让老师和同学都不用太担心。

“无什么？”余白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