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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会记得

作者:独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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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残月 3

第五章 残月

3

袁祖域拦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等我说话,筠凉就抢在我前面开口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先让开,有什么事情你改天再来找她,好吗?”
被她这句话刺伤的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你少说风凉话,刀没捅到你心上,你当然不痛!”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按照我平时的理解能力,我应该明白这是筠凉在找一个台阶跟我和解,但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按照平时的思考方式来消化她说的话,我脑袋里蹿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在嘲笑我!
当时我真的很天真地相信自己是运气好才吃到那个包着硬币的饺子的,真傻啊,若干年后想起来,其实奶奶是特意的啊。
每一天,同桌抽屉里散发出来的香味都在刺|激着沈言脆弱的胃以及自尊心。
从Z城汽车站到达市中心医院的路上要经过五个红绿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倒霉。
也许是太累了,袁祖域往地上一坐,半天没说话。
为什么不可以再等一等呢?我趴在床边,把脸埋在充满了消毒药水气味的被单里,我握着那双已经一点一点退去温度的、形如枯木的手,手背上有褐色的老人斑,掌心里有粗糙的老茧。
“宋初微,你别一副好像全世界你最惨的鬼样子!”筠凉也火了。
十六个小时的硬座是什么概念?因为这趟艰辛的车程,沈言在肮脏不堪的厕所里暗自发誓,以后但凡是要去坐火车超过五个钟头的地方,她死都要坐飞机!
《彼得潘》是我不敢看两次的童话,那里面有一句让我想起来就难过的话:那地方我们也曾经到过,至今也能听见浪涛拍岸的声音,只是我们不再上岸。
我可以拒绝长大吗?我可以固执地活在没有痛苦的回忆里吗?
在我和筠凉彻底撕破友情破口对骂的时候,顾辞远和袁祖域也在湖边打了一架。是顾辞远先动的手,这口气本来在他看见袁祖域的第一秒就要出的,只是被后来发生的事情阻滞了而已。
这天晚上,夜幕中只有半弯残月,她凝视着它,眼前的景象与记忆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渐渐重叠。
第一次买回去之后,沈言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了,竟然噎住了,最后只好冲到洗手间里抱着马桶一顿狂吐,吐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才平息。
没有声音,林暮色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的眼眶里也积聚了满满的泪水,在用力推开顾辞远的那一瞬间,眼泪碎裂成行。
这个喧闹的夜,我的心寂如空谷。
顾辞远激动得像打了鸡血:“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是她什么人啊,你认识她才多久啊!”
见他进来,沈言露出一个微笑:“你回来了,去哪儿了?”
好,你要我说,那我就说。
我用冷水冲了一把脸,看了一下课表,拿起书就跟唐元元一起去了教室。路过湖边的时候,她偷偷瞄我,我却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继续吃我的早餐。
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答了。
这一刻,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就算以后我们的关系还能够缓和,这个夜晚的交战也永远无法得到对方的宽恕。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做一只鸵鸟好不好?让我把头深深地扎在沙漠里,当https://www•hetushu•com.com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好不好?不要让我经历这些,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强大的内心,我也不需要什么鬼人生智慧……如果要获得那些,必须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的话……
那碗蟹粥只喝了一半,沈言就喝不下去了。人一生病胃口就特别差,她叹了口气,结账埋单,重新戴上口罩,在路边拦车的时候特意看了“飞”的阳台一眼。
特意把好的给我,尽她所能把最好的给我,哪怕只是一个饺子。
筠凉回到学校上课的那天,刚在位子上坐下来,周围所有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迅速地从她身边散开,躲得远远的,还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果不其然,我妈在那头只说了一句话,我捂着嘴,眼泪哗啦哗啦地就下来了。
即使我跟筠凉决裂到众人皆知的地步,也不代表我会向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并且,我相信她也一样。
他的脸上写满了好奇:“问你啊,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跟个鱼泡一样啊?”
黎朗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在玄关处换拖鞋,无意中看到沈言的高跟鞋跟他出去之前摆放的方向不一样,他心里一惊,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沈言的名字。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狠,但说到底顾辞远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不上袁祖域,很快就落了下风,袁祖域本来还想乘胜追击,可是突然之间,他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你给我闭嘴,你没哭是你的事,我要哭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在目睹了护士将白布盖上奶奶的脸的那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我的身体里、我的灵魂深处喷薄而出。
喊完这句话,我的眼泪潸然落下,整个车厢沉寂了两秒。
到了市医院门口,司机一脚刹车,我从混沌中惊醒,连零钱都懒得让司机找,打开车门直奔住院部。
夜渐渐深了,车厢里的人都陆续陷入了沉睡,鼾声此起彼伏。她睡不着,除了闷热这个原因之外,还有饥饿。
我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可是今天,我没有这个闲心。
这几乎是我所经历过最漫长的十五分钟,坐立难安的我看着手机左上角显示时间的数字岿然不动,一股哭腔涌到了嘴边。
其实不只是梁铮一个人对我这个鬼样子表示诧异,早上一路走过来,认识我的人看到我时全都是一个表情,我真后悔没像那年被我妈打了之后一样,戴副墨镜来上课。
奶奶……
其实整堂课我一直在发呆,根本没听进去老师说的一句话,直到梁铮在我旁边坐下叫我的名字,我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两秒之后,汽车发动了。
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奶奶,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为什么不多等我一下子呢……
“我们结婚吧。”不等黎朗发问,她又换了一种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她仰起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期待。黎朗低下头将刷牙这件事完成之后,转过来抱住她,凝视眼前这张精致的面孔,过了很久,他轻声说:“沈言,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用力地掷出那个杜蕾斯的盒子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成碎片,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撒下来,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错,我想我没看错,她今天晚上也哭hetushu.com.com过,只是之前湖边光线不好,我又根本没有认真看她,所以才忽略了她微肿的眼睛。
无论是杜寻所在的学校,还是筠凉自己的学校,他们的故事经过不断的以讹传讹,不断的艺术加工,已经完全模糊了原本的轮廓,演变为一个让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版本。
“啊,那你现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黎朗丝毫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我慢慢地止住哭泣,慢慢地调整好气息,我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我在十六岁就认识了的人。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恨你,顾辞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第一节课下课,梁铮跑过来想跟坐在我旁边的唐元元说什么,可是还没等他靠近唐元元就飞快地溜了。他立马涨得满脸通红,为了找个台阶下,他只好跟我搭讪:“宋初微,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啊?”
我可以不要经历这些吗?
筠凉点点头:“好。”
那一刻,她很想哭。
筠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黎朗:“我见你两次,你两次提起你妹妹,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下次她来这里玩儿,你可以带她跟我见个面呀。”
朦胧中有很多双手来搀扶我,有很多人来分开我和奶奶的手,他们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开,用很大的力气把我从病床边往外拖。
追了她几步之后,顾辞远又返身过来找我,我已经哭得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袁祖域紧紧地搂着我,对眼睛里燃烧着两把怒火的顾辞远说:“如果你总是要害她这么伤心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太饿了,越是饿的时候越是容易想起那些好吃的东西。
因为从小就晕汽车的缘故,我平时极少坐大巴,可是今天我什么都不管了,冲到售票口,口齿不清地买了一张回Z城的车票,距离开车时间还有一刻钟。
如果接了,她一听我的声音肯定就能听出端倪来,我正在挣扎着,电话挂断了。
她说:“快回来,你奶奶不行了。”
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奶奶夹了个饺子给我,我一口咬下去,差点把牙崩掉,妈妈连忙跑过来看我,原来是我咬到了饺子里的硬币。
那个时候,奶奶的脸笑起来就有很多的皱纹了,不过身体还好,所以看上去一团和气。她拿筷子敲着我的碗说,吃到了有硬币的饺子,未来一年都会有好运气。
“不用了,我也不想再为难梁铮了。”
“我本来不是她什么人的,你要是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也确实轮不到我来说什么,不过……”袁祖域站起来,看着顾辞远,“既然你不能好好对她,就别去烦她了。”
的士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付完车费之后她慢慢地走进小区,朝着自己住的那栋公寓走去。
好不容易上车了,检票员开始磨磨蹭蹭清点人数,戴着一根很粗的金项链的司机还很悠闲地看着,换了平时,我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金项链上,猜测那是七块钱一米的还是十块钱一米的。
那是我妈,她颤抖的背影告诉我,她在哭。
这是我们从认识以来第一次爆发如此剧烈的冲突,比起上次兵不血刃的交战,这次我们似乎更是铆足了劲要致对方于死地。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多久,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顾辞远的手轻轻地放开了我,也许他也意识到了,和-图-书我跟他之间气数已尽,无论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哪怕是找来林暮色再澄清一次,也无力挽回残局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从背着简易的行李离开那个毫无指望的家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成年女子,任何时候都确保自己不会对局面失去控制。
盥洗台上摆着两套牙具,沈言的牙刷是橙色的,黎朗的是蓝色的,看上去十分和谐恩爱的样子。黎朗正低头刷牙的时候,沈言忽然像幽灵一样飘到他的身后,轻声说:“黎朗,我们结婚吧?”
上车六个小时之后,天黑了,沈言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那盒方便面,犹豫了一下,又塞回了背包。
“宋初微,你跟苏筠凉认识很多年了吧?”清晨第一道光线照在她的脸上,不得不承认,唐元元的五官其实长得还不错。
她把书摊开,安安静静地开始做笔记,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而同一时间里,杜寻开着车去接陈芷晴出院。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我和筠凉一面不自觉地极尽挖苦之能事刻薄地伤害着对方,一面在悲哀地想着,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恶狠狠地冲着她喊:“你那是活该,谁叫你抢别人男朋友,你应该庆幸她今天是用果汁泼你,下次说不定就是硫酸了!”
唐元元这次学乖了,她拿起面膜悄悄地溜出了宿舍,顺便带上了门,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完全交给我们两个人。
命运是一列不能回头的列车,在车轮摩擦着铁轨的轰隆声中,我已经看到了一些事情的结局。
她带的钱很少,每一分都不能浪费,必须保证每一笔开销都花在刀刃上。
没有多余的一分力气去说声谢谢,我甚至来不及回宿舍去拿点换洗用品,直接在校门口拦了个的士就往汽车站冲。
可是为什么,气喘吁吁爬上五楼之后,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我忽然抬不起脚了……整个下半身好像被灌满了铅,从楼梯间到病房,不过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他的声音很平稳,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毛躁的小痞子,反而是一贯很得体的顾辞远方寸大乱,他粗暴地把我拉扯过来,扳正我的脸,焦急地问我:“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她给了你一个什么东西,你说话啊,宋初微,你说话啊!”
可是内心深处,她明白,那个遗落在年华尽头的饥饿的小女孩,从来没有长大过。
虽然筠凉的措辞十分客套,但语气里却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不耐烦,袁祖域识趣地让开身,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正想起我妈,她的电话就来了,我冷不丁地还被吓了一跳,看着手机闪闪灭灭,我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接。
我以前最怕死人,最怕鬼,可是这个时候,我握着她的手,我一点也不怕。
从“飞”出来,筠凉觉得自己比起之前被人泼果汁那会儿心里平静了很多,她由衷地对黎朗说了一句:“谢谢!”
沈言卧室里的灯是亮着的,黎朗走进去,看到她正坐在床上看书,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本黑色软皮封面的《圣经》。
我的脸因为水分蒸发得太多的缘故已经变得紧绷绷的。跟顾辞远擦肩的时候,他转过来看着我,表情极度哀伤,他问我:“初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今天晚上在餐厅里,被www.hetushu.com.com陈芷晴当着那么多人,泼了一脸的果汁,我都没当着她面哭……”
坐在出租车上,她两只微微颤抖的手绞在一起,因为太过用力而令关节发白。她心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对自己说:“沈言,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坐在黎朗的车上,筠凉闭着眼睛听着歌,她并不知道,黎朗一直在旁边用余光打量着她。
筠凉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平静地自言自语道:“想哭也不要当着别人面哭,想哭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快去洗漱吧。”
自从陪着她去做了那次祛斑手术之后,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比以前融洽多了。
我不会原谅你,令我堕入这样的耻辱。
有时候我觉得世事真的很讽刺,你以为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也许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捅你一刀。而你原本认为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的人,却有可能在你失意的时候给予你些许慰藉。
这是一种奇怪的默契:曾经跟你最好的那个人是我,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他们都不配。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会为了失恋去自杀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连对他点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回到宿舍里我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
吵到最后,她摔门而出,整个寝室都为之一颤。
我慌慌张张站起来,书本和笔被我不小心弄到地上我也懒得去捡了,梁铮一边帮我整理书本一边冲着我的背影喊:“宋初微,你注意安全啊。”
在那个版本里,筠凉是罪无可恕的第三者,杜寻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正是这两个贱人,联手逼得柔弱的陈芷晴不得不从六层楼上跳下去来成全这对狗男女。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筠凉已经不在宿舍里了,唐元元还是照例在对着镜子化妆,见我醒来,她体贴地问:“你要是没精神今天就别去上课了吧,要是点名我替你请假好了。”
“打啊,起来接着打啊!”顾辞远不依不饶。
第一个是红灯,第二个是红灯,第三个还是红灯……
说不清楚为什么,黎朗忽然决定隐瞒自己今晚的行踪,他笑笑:“一个同事加班,我去给他送份文件。你怎么不睡觉呢?”
但是没有用,第四个路口,依然是红灯。
这个世界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袁祖域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富家子,过了半天,他才说:“现在就是打死你也于事无补了,伤心的那个人还不是照样伤心。”
黎朗,你不可能离开我的,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到了病房门口,我看见一群人围着中间那张床,其中有个背影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这段日子筠凉一直和杜寻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虽然只有几十平方米的空间,但却似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流言蜚语攻击他们的地方。
像是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冲去满嘴的泡沫,黎朗抬起头看着镜子里一脸认真的沈言。
过了很久,顾辞远打了一个电话给唐元元:“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她。”
记忆飘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春节,我还很小,爸爸妈妈奶奶都在,那个时候,命运的冷酷还没有彰显。
我坐在后排的位置上,眼泪泛滥成灾,可是止不住,我没有办法止住眼泪。的士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也明白是和图书什么事情了。
“怎么不打了?你有种就继续打啊!”顾辞远一副亡命之徒的样子。
没等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样的情况从我读大学以来还是第一次,以往她有什么事情要是我没接到电话,无非也就是补发一条短信而已,这样反常的情况令我在接通电话之前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也不能忍受了,再也不能承受了,我顾不得尊严,蹲下来,抱住头,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
在她有钱了之后,她每天都会去给自己买新鲜的奶酪蛋糕。
只是一句客气话而已,筠凉心里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去结交新的朋友,黎朗也很清楚地看明白这一点,他不置可否,指了指自己的车:“我送你回学校吧。”
但是,我没有想到,跟着唐元元一起来的,竟然还有筠凉。
黎朗手里拿着车钥匙,挑挑眉:“你不用总是这么客气,太生分了,沈言把你当妹妹看,我也一样。”
可这似乎是我一生中走得最艰难、最缓慢,也最沉重的一段路。
一股血腥的气息从胸腔里往上蹿,蹿到喉咙口,我原本想喊一声“奶奶”,可是牙齿、舌头、嘴唇,所有的发声器官都不由思维控制。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小妹,你别哭,我尽力赶。”
原本在整理桌子的她身体僵了僵,转过来仰起头看着我,满脸的坚毅和淡漠。而我,因为极度气愤的缘故,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力气反抗了,他们要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我认识的汉字所能够形成的最冷酷的排列。
林暮色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拔脚就走,顾辞远和袁祖域同时从那边跑过来,一个挡住她,一个来扶我。
在推迟了五分钟之后,我忍不住了,我终于彻底崩溃了,我冲着他们脱口而出:“求求你们开车吧,我奶奶不行了!”
彼时筠凉已经洗了澡,换下了那件被泼脏了的白衬衣,她过来拉我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她低下来轻声说:“初微,我们回去再说。”
埋在被单里的脸扭曲得一塌糊涂,我不敢抬起脸来哭,也没有力气抬起脸来哭。
她跌坐在铺着马赛克的洗手间地板上,扯着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自己说,你以后可以慢慢吃,再也不会只能远远看着了,再也没有人会跟你抢,再也没有人会让你自卑了……
我蹲在地上,面对着袁祖域想要来拉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哭着哀求他,你走吧,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求求你不要管我……
夜风吹起窗帘,沈言把《圣经》放到床头柜上,拉住黎朗的手:“我睡了一觉醒来见你不在,就一个人下去走了走,顺便在便利店买点东西吃。”
她想起学校门口的那家面包店,那么诱人的香味每天都飘荡在空气中,玻璃柜里陈列着很多一看就知道色素添加过量了的奶油蛋糕,还有撒着劣质椰丝的面包。沈言的同桌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女生,她每天的早餐都是鸡蛋、鲜牛奶配着奶油面包。
顾辞远的声音听起来都要急疯了:“林暮色,你到底跟她说的什么,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她轻蔑地笑道:“宋初微,你这么声嘶力竭地对我吼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对林暮色吼啊,又不是我抢了你男朋友,又不是我千里迢迢送上门去给顾辞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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