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不不，你才喂野狗呢！”
没有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跟当初没人坚持追问她喜欢白陆的原因，像是知道她早晚会放弃。
风从身后袭来，空气里有运动后的臭汗味，有树叶的清香，还有……某种熟悉的味道。
在无数个手机铃没响的日子里，对白陆的那份喜欢已经慢慢被冻结。不辞而别就是不辞而别，她不会找自我安慰的理由。
叶子不知真醉假醉，偏要出去看什么江。南柠和倪晗晗无奈扶着她出去，东拐西拐地散着步。
南柠视线放低，久久打量着台阶下的男生。
她要生活，要未来。
心脏砰砰砰压不住地在跳动。
“没事，”她摇摇头，忽而又一笑，“同学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我高中不打算找男朋友了。”
他们走远。南柠微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瞧，直到倪晗晗出来喊她，她才回神揉揉酸胀的眼睛。
再遇到条河，南柠直接一掌盖在她脑门上，让她闭嘴。
日子一天天过，身边还是那些人。
一直到高二分了班，南柠手机都没一个陌生号码打来过。这一年她去办了身份证，用自己身份证重新办了张手机卡，注销了以前的那张卡。
她觉得不公平。别人辛辛苦苦为高考做准备，而他却只是玩玩。
她脚下趔趄，扑进一个怀抱中。
叶子和倪晗晗冲到了南家，叶子声称过来看她有没有在家长蘑菇，蘑菇没看到，倒是看见了一颗小卤蛋。
男生们发出暧昧笑声：“关了灯你要干嘛啊？”
叶子他们约过南柠几次，都被她用“累、忙”的理由给拒绝了。
想她一方小霸王，居然沦落到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看到了男生，是她现在的同桌。
倪晗晗旁边还坐了个人，杭佳雯。
一个男生欠揍地说：“谁不知道你啊，宁中的南柠，被个男的抛弃了，现在居然当起好学生来了。既然那个小聋子不要你，不如你就跟咱哥吧，咱哥可会稀罕小姑娘了。”
鼻尖在对方胸膛里凑了凑，熟悉又久违的味道。
两名老师也是教高一的，讨论的正是这次高一的月考成绩。
“放弃就放弃吧，”叶子关了电视，跟小白兔到玄关换鞋，睨着眼看穿外套的南柠，声音低了低，“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没了白陆咱以后还有蓝陆黄陆五彩斑斓的陆。”
其他人有的留在包厢，有的回家。
叶子看见条河就称是长江，扒拉开衣服作势要跳下去，被两人压制住才安分点。
“你不跟白海平是老同学吗？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了。”女老师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作响，“白海平他儿子都很长时间没来学校了，什么事能拖这么久啊。”
“咚”，一个空瓶子砸在那个黑影身上。
倪晗晗和*图*书气得面目通红，“杭佳雯不在我们这里！就算在也不跟你们去！”
柠子这大半年都围着白陆转，他们有目共睹。
听到杭佳雯的名字，带头的男生又停下。
悬在空中的脚停了一秒，南柠又若无其事地往外走，语调懒洋洋，“白陆啊？对，我是喜欢过他。”
“那现在呢？”男生追在她身边。
也许是年长一岁的缘故，如今看这些学弟觉得稚嫩得很，无心情下手。
回想这三年，她做了哪些事。
南柠没管，说：“那你要怎么说？”
“当然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啊。”
又有人在背后踹来一脚，南柠摔在地上，手里拽了根棍子就往后甩。她手脚并用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身后骂骂咧咧的荤话越来越近，她的喘息也越来越重。
学习、锻炼、玩。
她变得爱学习了，跟那人一样。
她陡然回身，身后的远处有两棵壮硕的香樟树，树枝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身姿。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假正经了。
“车祸？”女老师惊恐，“没出什么大事吧？”
大考之后，整个身心都是疲惫的。
“我说啊，”那人还当真重复一遍，变本加厉地笑，“你南柠，被一个聋子抛弃了啊。”
手机一开，短信未接来电逐条跳出来。
可跟别人不同，等分数出来后，她还需要参加警校的面试和体测。所以这几天也不能放松训练。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倪晗晗负责把同学们的分科表交上去，拖上了南柠一块去办公室，她进去，南柠就在外边等着。
“杭佳雯？”叶子脑子不清醒，抱着面前的倪晗晗左晃右晃，“跟我们家小白兔那么像，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杭佳雯给她的感觉，跟当初顾希芸给她的感觉差不多，她不是很喜欢这类人。有提醒过小白兔，但也不会阻碍小白兔的交友。
开学后，南柠一直戴着帽子。白陆依旧没来，桌兜里空荡荡的，有人替他收拾过。
“你们就不怕我事后找你们报复吗？”她好奇问了句。
给叶子回完短信，她去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妆。
南柠也记不清杭佳雯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混在一起玩的。她跟杭佳雯并不熟，路上遇到如果对方不出声，她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南柠还是之前的南柠，骄傲张扬，却又有了不同之处。
男生缓了会，然后鼓足勇气，明明中气十足，声音又像是被压到了最低，“南柠！我喜欢你！”
这次年级第一是倪晗晗，5班的。他们很快就想到上学期那个蝉联第一名的白陆，也是5班学生。
操！
那人略为尴尬地挥了下手，“嗨。”
高考的那三天，天气闷沉，似要落雨却又不下。
正百无聊赖地抵着墙发和图书呆，对面电梯里突然出来两名老师。她不认识。
谁都有骄傲，她的骄傲不容许她整日悲天悯人地等另一个人，为他人而活。
猜到可能是跟白陆的事黄了，叶子不禁有些恼怒：“小白脸拒绝你了？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他那天还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呢，怎么转眼就变脸了？”
叶子刚要有转好的趋势，她猛地又是一拍，旁边倪晗晗知道了她要干什么，配合地拍叶子后背。
“哦，我知道了。”她站直，双手交握朝上拉伸，动了动脖子下来。
那几人拦在她们面前，手机开着电筒往她们脸上照，似是想要看清。
“隐私的话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呢。”打头的男生心思从倪晗晗身上移开，又活泛起来。
南柠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调看电视频道，“没啊，新年新气象，我换个发型。”
好一会，带头的人才松口，让路，“那让你两个妹妹跑快点。”
南柠的头发再没剪过，已经到了齐耳的程度。留发真是个艰巨的过程，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剃光了。
他们讨论着5班两极分化的成绩，不知怎么又绕回了姓白的身上。
父母也越来越支持她，甚至还帮忙查了许多家警察学院的资料。除了需要参加高考外，她还需要参加所报考学校的面试和体能测试。
“跟着我干嘛啊？”她两胳膊搭着扶栏，侧头问。短发被汗水打湿，黏上脸颊。
“小……”
她承认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上课时偶尔会想到那个容易脸红的人。
之后她们确实没再南柠面前提过白陆，叶子也知会过宋卷毛他们，大家心照不宣，似乎从没遇到过这人。
她一进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叶子那小妮子一脚踩在矮桌上，撕心裂肺地扯着嗓子吼。
外面雷声震耳，树木被狂风扯得东倒西歪。
一抬脚，蓦地朝面前人踹去，“你他妈说谁是聋子！”
南柠一笑，“喜欢我？想追我？”
她们离开后，南柠盯着这群人，头疼了。
头发已经可以扎成马尾了，她没扎，披在肩头。
“哈哈哈——！”
一人说：“让开也可以，不过你让杭佳雯出来跟我们哥说会话，要不，南柠你来说会话也行。”
叶子嘻嘻笑着，两手扒住旁边半残的墙壁，不肯走。
她心里骂了对方一句，身边还有两人，南柠忍住冲动，将不满压下去，“麻烦让一下。”
宋卷毛：“……”
她眼中像是充了血。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摔在地上，又被人踩了几脚。
另一名男老师说：“我就知道他们家小儿子出车祸了，白陆没来倒不怎么清楚。”
南柠下了几个台阶，在光中露出脸来。
夏季到来，晚风夹带了些燥热。
她手在叶子wｗw.hｅtusｈｕ.cｏｍ•coｍ背上猛一拍，叶子突然干呕起来。南柠将面前的人排开，“等会再谈，我朋友又要吐了。”
南柠脑子也晕晕沉沉，到厕所用冷水冰了会脸才清醒一点。
闷了三天的雨终于断断续续落了下来。
叶子摸了摸南柠脑袋，看着剃的挺干净的，还是有些扎手。她忍住笑说：“你这是要出家当尼姑啊？”
视线慢慢转红，只听到自己加重的呼吸声。
“不清楚……”
面前是一群男的，她自然打不过。踹了两人下身后，南柠扭头就跑。
“嗯……”男生找着措辞。
南柠缓缓抬头，眼前模糊，疼痛令她眼底湿润。
其中一男的说：“哥，好像是上次拒绝你的那个杭佳雯。”
有人咦了声：“杭佳雯跟他们学校的南柠怎么混一起了？”
男生们停在面前不动，空气里亮起几点猩红，他们在抽烟。
南柠有时中午不跟他们出去，就在食堂对付两口，吃完就去图书馆。
倪晗晗小动作推了下叶子，无声说了‘白陆’俩字。
填文理分科表的当天，她终于知道顾希芸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巷子深，又黑，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
“你别说了！”倪晗晗压低声音，着急捂住她嘴。
南柠在学校偶遇过几次顾希芸。见到南柠，顾希芸眼神如那天在白家门口看她时相差无几，同样的狠厉哀怨。
那几人听到动静停下，有光照进来，在她们三人脸上晃。
南柠啧啧两声，“可爱的小同桌，你学习成绩不挺好的吗，过去式和现在时都搞不懂吗？”
他的名字还挂在5班班级名单上。班主任林诚说，白陆家中有事，所以他在家里自学，还算是5班学生。
南柠闷头在家睡了一天，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哎哟，小妹妹挺凶的嘛，”灯又在她脸上照了照，带头的男生突然疑惑了，“怎么，你不叫杭佳雯？”
高一的寒假，她反常得厉害，不是闷在屋里看书，就是待在客厅里看电视，极少出门。
她一一看下来，又翻看了下未接来电，其中有个本市的陌生号码，响了四声。
每天下了晚修，南柠都会去操场跑几圈，锻炼体能。
叶子和倪晗晗沉默。
“有点饿了，”南柠拍拍小白兔脑袋，跃起身找到毛线帽套上，“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去外面吃东西吧。”
还真有人怔愣了，随即大家又都笑了。
回校的时间并没有讲。
晕倒前，记忆中只剩下对方那声如同耳语般的呢喃：“南柠。”
脑袋里嗡嗡嗡，快炸了。
“听不懂我的话吗？”她停下，“我说的是喜欢过，过去式。”
南柠头更疼了，按住太阳穴揉，“你等会，刚才说什么？”
事情https://www.hetushu.com.com静悄悄地发生，同样悄悄被抹灭。
除了几个锻炼的学生，没发现什么。
汗味、血腥味、以及若隐若现的烟味在身边绕。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南柠扶起虚脱的叶子，往倪晗晗身上一推，“你让她俩先走，我跟你说会话。”
最先察觉到南柠不对劲的，是南俊杰和王婳。
不知不觉，跟着叶子绕进了条巷子。
她的回答跟没回一样，男生着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喜欢那个白陆！？”
男生不知被哪一句逗笑，自个欣喜道：“嗯，我知道了！”
偶尔叶子会翻墙到他们学校，陪她一块讨论新生中哪位长得帅，会冲害羞的小学弟们吹口哨，只是没了追人的冲动。
南柠把叶子往外拖，“大小姐，哪里不走你走这儿干嘛？”
一人架起叶子一边胳膊，准备离开。
看着她那顶光滑的圆溜溜的脑袋，叶子和小白兔惊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两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匆匆就过去了。
她说得轻巧，跟当初那个发誓一定要把白陆追到手的她判若两人。
爱学习的表现让他们很满意，不过南柠一声不吭地把头发给剪了，又令他们感到十分惊讶。
光线刺眼，三人都捂面侧开头。
话一出口，南柠自己先笑了。
南家父母为此感到欣慰，慢慢放下要将她送出国外的念头。
南柠稳住叶子，边小心掏出手机，给宋成彦他们发短信，也不知道他们醒没醒。
他这说会话的意思，可不仅仅是说话了。
这群人年龄也不大，应该也是附近哪所中学的。
南柠捻着发丝上的雨水，到倪晗晗边上坐下。
前面黑通通的，压根看不清情况。
倪晗晗故意一哼：“你再不走，就把你扔这儿喂野狗！”
南柠停下，风轻轻往她棉裙里钻，吹干淋漓的汗。
宋卷毛跟倪晗晗一样选了物化班，但两人不在一个班。倪晗晗跟隔壁班的杭佳雯越走越近，有时出来吃饭也会捎上她。
“意思就是现在不喜欢了？”
“不不不，”南柠还是那副慵懒的表情，坐起来一点，“不是他拒绝我了，是我，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叶子想起南柠跟宋成彦之前那个赌，以为她跟白陆又出什么事了。
眼睛被光照得睁不开，南柠不满地啧声道：“操，能不能把灯关了！”
身高还行，模样一般，没心动的感觉。
这念头还没在脑中停留几秒，又是一番晕眩。
叶子他们发来的短信，今晚订了个包厢，为他们摆脱高中生活庆祝。还有班长的短信，明天有个班级聚会。
南柠挡在她们面前，“不就说会话么，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她禁不住想笑。自己到底做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让一个好好学生对她产生如此浓烈的怨恨
和*图*书之意。当初向父母许诺考警校，现在她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高考前南柠听人提过白陆。他转回了桐中考试，还听说他提前参加过B大的招生，已经通过面试，参加高考不过是玩玩而已。
哦还有，在此之前追了个人。
男生扶了扶眼镜，还没看清人就听到上面传来笑声，“小兄弟，你跟我很久了啊。”
时间一长，再仔细回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南柠努力说服自己，不过是因为还没将人把到手，不甘心罢了。
南柠选的理科，物生班。白陆的名字挂在物化班，跟倪晗晗一个班。
小白兔拉她，让她不要再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天色完全暗了，雨也停了，地上一踩一脚的泥水。
虽然见识过南柠的张扬，可这份直白放在他身上，难免会被惊到。
身后有几人路过，南柠瞬间警惕起来，勾住叶子肩膀准备离开。
男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没事，妹妹你慢慢吐，哥哥们有的是时间。”
倪晗晗小声握住她的手，“柠柠……”
她突然想到，脸上的妆肯定都花了！
高一下学期，南柠的成绩渐渐好转，偶尔也能跃进班级前十名。
包厢里很热闹，宁中和一中的学生共处一堂。
闻着空气里的烟味，她很烦躁。
“那白陆怎么还没来上学？”
“怎么了？”男生好奇看着她。
她一个掌刀差点劈过去，“姐跟你不同，姐有一颗爱国的心，以后是要为人民服务的！”
心头突然出现的那股熟悉感慢慢消失。
高二南柠被分到了七班，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听说学习成绩不错。
家中无人，阿姨给她留了饭菜。南柠起床热了热，几口就填饱了肚子。
出了考场，候在校外的南俊杰和王婳立即上前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胸口那团气顿时就消了。她说没有。
玩过闹过后，几个男生差不多都醉醺醺的了。
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如何。
原本以为会尤其轰烈的高中生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时间的齿轮间溜走。
“那段时间正赶上过年，路上车多人多的，一个小孩子在路上玩轮滑鞋很容易出事嘛，”男老师叹气，“不过好像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当时的情况把白海平和他前妻给吓坏了。”
下面不远处有个黑影来回走动，像在找人。
南柠最近跑步时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她不动声色地做完全项训练，最后一溜烟爬上操场边的看台上坐着。
南柠胸口也跟堵了口气似的，一直捱到最后一场。
后脑勺突然被什么击中，浑身一震，有腥味散开。她伸手去摸，手上黏黏糊糊的。
宋成彦见她这么拼命，忍不住劝：“要不还是跟小爷一块出国吧，那警校可不是随便就能混过去的啊。”
那人抬头，是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