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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聊了有一会，然后因迟景晰还要值夜道了别，临走前对许南庭说：“有机会再约。”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医药水的味道，因着夜已深，周围安静的吓人，只有走廊里明亮的灯光闪烁着，不时地走过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路很干净，没有堆积的雪，即使北京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沈恬沿着小路往里走，寺庙不大，路却很绕，她的旁边偶尔路过几个尼姑，点头示意。

世界上最遥远距离不是你我永不相逢，而是你就距我咫尺，下一瞬，却阴阳两隔，天堂地狱。

“您随意。”尼姑侧身，让她过去。

乌水寺是老北京人最稀少的尼姑庵，很少有人来这里，一是太偏僻，二是太普通，却是出家人最喜欢的地方，安静清幽无人扰。

直到，她在殿门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单薄的灰色衣衫，清瘦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手肘旁放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佛经，正在专注认真的抄写。

那个身影轻轻颤了一下，有墨水洒在白色的宣纸上，岳子楠怔了几秒，然后不急不缓的放下毛笔，轻轻抬头，阳光照亮了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沈恬几乎可以看见岳子楠身上跳跃的阳光，却永远不再属于她。

她回到市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许南庭中途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关了机没接上。

叶熙笑了一下，知道他的所指，“她们以前是过命的朋https://m.hetushu.com.com友，看样子她并没有告诉你自己恢复记忆，否则大半夜你不会来我这里。”

沈恬笑，在他面前转了个身，眼神的余光却扫到一个身影，愣住，许南庭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问：“怎么了？”

那边嗯了一声，“还没吃饭？”

仍然是熟悉的语气，像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分开过似的。

第二天许南庭没有去上班，沈恬醒来的时候，许南庭还在熟睡。

迟景晰点头，“这病太能折磨人，或许这样会好点。”

刚开机，电话就响了，她快速接起，“许南庭。”

沈恬转身看着高高在上的佛像，然后弯腿，匍匐在地，默默祝福。

房间的灯光并不暗，迟景晰微微点头，抬眼看清面前说话的人，眉尖一松，“南庭？”

想到他的忙碌，沈恬忍不住心疼，“要是忙的话，我自己试就好了，你不用陪我。”

然后，在距离两米处停步，声音颤抖，轻轻地叫那个身影的名字：“子楠。”

和叶熙道了别，两人走在医院楼下的小路上，路灯昏暗，夜色清冷，迟景晰淡淡的说：“他时日不多了。”

“你呢？最近怎么样？”许南庭点了支烟，问他。

许南庭深深吸了一口烟，“就这样子。”

她们坐在佛前的门栏上，还像是小时候似的，紧紧的挨着，岳子hetushu.com.com楠像是知道沈恬要问什么，“一切都随缘。”

尼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她，微微颔首，“施主，有事吗？”

沈恬哦了一声，“谢谢，我可以进去转转吗？”

她是该有多么幸运。

“好。”她闻着他男性特有的气息，轻轻应了声。

最难以逾越的，却是这扇佛门。

她静静的躺在他身旁，手指去摸他的鼻子，他忍不住皱眉，沈恬微微笑了笑，正准备去挠他，便被许南庭抓住了不安分的手，他的嗓音带着慵懒的温柔，“睡不着了？”

岳子楠突然站起身，整个身子掩盖在阳光的余照里，眼睛里没有半分波荡，她看着远处，轻轻开口：“我法名净空，恬恬，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来人是个男医生，俊影挺拔，他刚进门就皱起眉头，“抽烟了？”

迟景晰边向叶熙那边走过去，边说：“刚调职过来不久，原来你们认识。”

叶熙沉默几秒，微微扯起嘴角，“你不怕她恨你然后回到我身边？”

许南庭摸着她的头发，“唔，刚接了个电话。”

迟景晰颔首，提步向外走，许南庭已经站起身，“走走？”

沈恬轻轻嗯了声，许南庭睁开眼，将她搂在怀里，“今天去试试婚纱，好不好？”

许南庭站起身，看清来人后，立即认罪，“是我干的，迟医生。”

“没有啊，”她牵强的笑了下，然后问他：“你怎么不换ｍ.hｅtusｈu•coｍ•ｃoｍ你的衣服？”

婚纱是从意大利寄回来的，无论是裁剪还是样式，都是独一无二，堪称一流。

沈恬擦了擦泪水，开玩笑的说：“我以为你第一句会叫我施主。”

只有她，在许南庭的羽翼之下，生活的无忧无虑。

沈恬回到家的时候，天还半亮着，天边的晚霞美得有些不真实，她的心却像是徘徊在悬崖边，一碰就会掉下去似的。这些年来一直到她想起的那一瞬起，她一直以为，他们都过得很好。

她回到家就睡了，许南庭却开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慢慢上前，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你好。”

沈恬应了一声，怕被他发现自己说谎，很快挂断电话，她在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然后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尼姑皱了皱眉，轻喃，“抱歉，我们这里只知道法名。”

沈恬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汗，还是撒了谎，“刚吃，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熙点头，“谢谢你，迟医生。”

第二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瞒着许南庭，直接打车去了老北京的乌水寺。

叶熙抿紧唇，礼貌示意，“迟医生。”

两人都极其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分别的七年时光，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

许南庭走到一个病房门前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清冷的，低沉的，“请进。”

晚上回到家，他轻轻走进房间，沈恬已经睡着了，他站在她身前给她盖好被www.hetushu.com.com子，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他微微低头，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闪烁着暖暖的光芒，温柔极了。

叶熙点头，还是劝他，“还是少抽些较好，恬恬不会喜欢你抽烟。”

许南庭将抽完的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好。”

沈恬看着她的背影进了禅房，然后门吱呀的响着，随即，门被紧紧地关上，将她们的视线隔开。

许南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忙。”

她站在寺庙门前，腿脚却像定在原地似的提不起来，沉重的像是脚底灌了几百斤的铅，她的唇有些淡淡的发白，直到看见一个尼姑拿着笤帚走了出来。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泪已经留了满脸，模糊了视线。

许南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在美国抢救过来后，医生也说是个奇迹，能撑到现在，已经够了。”

男人自嘲了一下，摇了摇头，轻轻开口：“不在家，来我这做什么？”

“没想到你在这家医院工作。”许南庭说。

他走到她身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手指摸着下巴给出回答：“很好看。”

许南庭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男人将书放在一边，这才抬起头看他，“坐。”

“这几天很忙，可能会加班，晚上你先睡，别等我了。”他一一交代着，眉头依旧蹙起，她说谎的时候，总是犹犹豫豫，在一起这么久，她的每一句话，每和_图_书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

许南庭默了几秒，“多谢。”多谢你替我告诉她那些他不能说出口的事，“她今天去看岳子楠了。”

沈恬换上婚纱走出去的时候，许南庭正在打电话，他听到动静，转过身，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法语，然后挂断，走向沈恬。

突然有敲门声，“查房。”

沈恬低下了头，“这就是一辈子吗？”一辈子呆在这个寺庙，青灯伴古佛。

良久，他才开口，神情模糊的让人看不清，“那也是我罪有应得。”

“所有的痛她都自己承担，我担心她受不了。”许南庭烦躁的说着，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看向叶熙，“可以吗？”

迟景晰笑了下，“闲暇时间在清华上两节课，平平淡淡没什么可说的，说说你？”

岳子楠轻轻笑了一下，“恬恬。”

怎么会不怕呢？他瞒了整整七年，就是害怕这一天。

或许，这个归宿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岳子楠的，不，是净空。

许南庭将抽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压抑着声音，“告诉她，包括你的事情。”

她向里面看了一眼，“请问岳子楠是在这里吗？”

岳子楠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傻丫头。”

迟景晰给叶熙量了□□温，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异样，“不舒服的话随时叫我。”

岳子楠所想的，沈恬都懂。

“医生怎么说？”

半响，叶熙问他：“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