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满汉全席在前，不及你心间羹汤一碗
第一节
寂静的深夜里，他们就坐在康复室的地板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听她云淡风轻地说起那些过去的岁月，他焦虑、沮丧的情绪慢慢变得平复。
“德语并不难。”他语言天赋很好。
“可以去拿过来，给我念一段吗？”
爱不是做数学物理题，不用那么多公式，爱是本能。爱一个人，想对他好，想跟他在一起，分享所有的欢喜，也分担一切哀愁。
“你喜欢你的专业吗？”
“Leo说你跳级念的大学，还夸你天才，原来这么拼命。”
她又说：“我高考的前三天发了高烧，一边打吊瓶一边复习，打的药物有催眠成分，我就狂喝咖啡，我奶奶见我那样子，偷偷抹眼泪。劝我说反正年纪小，这次没考上，复读一年就好了。”
“这倒是真的。”
两个月了，他终于做到了。
“你念书这么和图书厉害，我以为你是小天才。”
“傅云深，朱旧。”她忽然说道。
“是我母亲的要求。”
“不用，我能背诵。”
她睁开眼，轻轻说：“云深，你相信吗，也许是母女连心，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但是我心里感受得到，我有很强烈的感受。我觉得难过，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就是难过，对生命的脆弱的无能为力的难过。”
“是真的，我奶奶曾经还担心我患了什么病，检查了好多个医院，都说没有问题。”她笑笑，“其实就是太笨了。”
“啊，这样？”
“志向远大。”
她叫道：“不难？我为它受尽折磨！”
他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鼓励、坚信与期待。他把手放在她手心，借她的力道，慢慢地站起来。
朱旧站在医院康复室外，看着傅云深在康复师的指导下慢慢地和*图*书挪动步伐，当他终于能独立地如常人那般迈出脚步时，她眼睛里忽然涌起泪意，双手掩住面孔。
“这么晚？”他抬头看她。
“你呢？你大学在哪儿念的？是什么专业？”
“朱旧。”
“什么天才啊，在念书这件事情上，我吃了很多苦头。我从懂事起，目标就是我父母的母校海德堡大学医学院。”
“我必须考上国内一所很好的大学，才有资格申请这边的学校。所以我中学时代几乎没有课外活动，所有的时间都在念书，是不是很无趣？”
“嗯？”
“哦，原来你是书呆子。”他看她一眼，真难得，竟然没把自己念成那种高度近视佩戴厚瓶底眼镜的小书呆。
“在这里，刚刚出生的小孩都没有名字，父母用出生日‘星期几’来暂时叫着，正式的名字要到岁余后才会有，因为很多小孩可能活不到有正式名字的
和图书那一天。”
“我们走很远的路去到乡村诊所义诊，巡查病房时，我留意到一张病床上的病人有点不对，走过去才发现，病人已经死亡，他的嘴唇与鼻子上爬满了苍蝇，可因人手不够非常忙碌的护士却浑然不觉。当地的同事对我说，在这里，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带了。”
“你母亲的日记本带来了吗？”
他看起来很沮丧，靠墙而坐，垂着头，双手掩面。
有个深夜，他独自一人偷偷地跑到康复室来，结果狠狠摔倒。还是路过的护士发现了，将睡着了的朱旧叫醒来。她跑到他身边，看见他脸色惨白，神情很痛苦，一头一脸的汗，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自己无法站起来。
“你就当是幼儿学步。”她说。“我两岁多的时候才学会走路。”
“经济，在柏林。”
“柏林怎么样，我都没有去过。”见他和*图*书不想多提，她转移了话题。
“你看，我们是有名字的小孩，多珍贵。”她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所以，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这段时间里，在比别的病人更难的康复过程里，她知道他过得多么辛苦。
“还要学德语，小语种的培训班学费特别贵，我哪里舍得让奶奶花钱，我去了一个月，入了门，之后就自学。”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治疗点就设在荒野，没有水，也没有电。供水靠我们的工作人员临时打的两口50多米的水井，用一台破旧的柴油发电机发电，每天只能运行六小时。我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给数以万计的黑热病病人提供治疗。黑热病通过白蛉叮咬传播，如果得不到治疗，百分百的病人会在几个月到两年间死亡，但如果诊治及时，百分之九十五的病人能痊愈。这并不是很恐怖的疾病，但因为这里医疗的贫瘠与
www.hetushu.com.com落后，很多生命就这样慢慢地在等待中消亡。……
“有机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更多的是老老实实拼命努力的人，几分付出，几分收获，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念：“从苏丹首都到我们的项目地点，没有公路，路就是荒野上汽车偶尔走过时压出来的土路，又碰上了雨季，很多地方是一片沼泽，越野车也不能走，我们搭乘大型的拖拉机，整整三天才抵达目的地。
“好啊，我想去你的大学。”
两个月前，傅云深入住海德堡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骨科专家、假肢技|师、物理治疗师、康复工程师等立即组成了康复医疗小组，为他制定了详细的康复计划。然而在详细检查后，他的状态却并不理想，因为他之前拒绝安装假肢，拖延了这么久，失去了安装假肢的最佳时机。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