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一世安宁

作者:张瑞
一世安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二章 总是诗

第二章 总是诗

宁晖斟了一杯茶,放到萧璟年面前:“宁晖先谢谢殿下的关心,但这些我真的不需要,且此时想这些也有些太早了。”
“不许说!不许说!说了就不灵了!”宁晖瞪了萧璟年一眼,下了床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包,“哪,这个是殿下的,这个给侯爷。”
宁晖眼见他们出去再次关好了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身上与床上。这是宁晖第一次来葵水,虽然当初在漠北外祖母早就教过这些,嬷嬷和丫鬟们早一两年便开始准备这些物件,但宁晖到底是第一次经历此事。
宁晖笑了笑:“自然知道,你同我和殿下又不一样。太后当初将你送来,许是不得已,许是有别的考量,但是万事尘埃落定后,你定会被接回京城去的,毕竟不管谁做了皇上,都是你的舅舅,你姓蒋又不姓萧,对谁都没有威胁。”
宁晖蹙眉道:“肚子有些疼。”
萧璟年听到此话,指着宁晖有心分辩几句,可是听到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只觉得更加想笑了,干脆笑瘫在桌上起不了身。
萧璟年拿到手里,笑道:“红包不该是长辈送给晚辈的吗?”
蒋鹰追上宁晖后,看了宁晖许久,挑眉道:“再比一次。”
宁晖一段话,将萧璟年说得极不舒服,却又分辨不出什么来,只有皱眉看着宁晖。蒋鹰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目光短浅。”
不知过了多久,宁晖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萧璟年与蒋鹰鱼贯而入,只见萧璟年端着一锅汤,蒋鹰提着大包小包,后面还跟着几个锦衣卫。宁晖看见陌生的锦衣卫在门外时,心里骤然一紧,只见他们把东西送来,便被蒋鹰不客气地赶走了,宁晖这才舒了一口气。
宁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自然都是太子的。”
宁晖进宫月余,自然知道蒋鹰的受宠程度,皇上离宫后,太后独揽大权,勇毅侯性情不定,太后却言听计从。宁晖方才虽是尽力护住蒋鹰,可是想来他也会一身擦伤,只怕这些伺候的宫人和侍卫,都逃不过责难了。
宁晖冷笑一声,只想甩开蒋鹰的纠缠,策马狂奔了起来:“侯爷莫要纠缠,不然我便不客气了!”
蒋鹰挑眉道:“你要跟我回去?”
皇上御驾亲征后,正是风和日丽万物复苏的五月天,皇家的骑射课上,一群少年围着一匹纯黑色的小马驹打转。宁晖骑着林奕远新送的花色的小马驹,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远远地跑过来,众人见她来了,作鸟兽散。
莫说是萧璟年愣住了,便是站在一旁的蒋鹰也呆在了原地。宁晖皱起了眉头望向血迹,片刻后宁晖终于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裹住了被子:“殿下、侯爷,你们……你们先出去!”
萧璟年拿出一个圆滚滚十分精致的小金佛:“倒是挺别致的。”
“当初祖父和我都不曾预料,皇上会被挟持,御驾亲征历来只是走走过场。祖父本来觉得三五个月便可还朝,我与宁珏不但长相酷似,不会被人发现,祖父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觉得殿下母家不显,德妃毕竟是殿下的养母,又自己育有皇子,只怕皇上走后,殿下在宫中会十分艰难,因我自小习武善骑射,进了宫不但可以做伴读,更可以就近保护殿下,这才同意了我的建议。”
萧璟年窘在原地,掩唇轻咳道:“什么抢的,说那么难听做甚。”
宁晖想到此处,只觉得腹痛如绞,忍不住哼出声来。蒋鹰闻声有些疑惑地看向宁晖,萧璟年侧了侧眼眸,看着宁晖有些苍白的脸色:“哪里不舒服吗?”
萧璟年听到宁晖的呼吸逐渐平稳,这才轻声对蒋鹰道:“你不必顾及我,能回去便回去吧。”
“自然不是,我答应爷爷会一直伴在殿下左右,自然不会离开。但西山行宫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三个能走一个算一个,你大可不必在此陪着我们。”宁晖这段话说完,能感觉萧璟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心里不禁有些怜惜,便是太子之尊,也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稚子。
蒋鹰再次全神贯注地雕刻木头,木然道:“吃饭睡觉拜祖宗。”
宁晖笑得更加开心:“是的是的,我亲眼看见侯爷把东西搬回来的。”
萧璟年笑眯眯地接过茶盏:“不早了,过了今夜你便十四了,在京城里哪有十四五岁还没有定人家的女子。”
宁晖见到此景,明白蒋鹰所想,只怕前日输了骑射不服气,这是把罪责怪到自己的马驹上。想至此,宁晖笑了起来,笑容中带了几分轻蔑和鄙视,这样愚不可及的人,当真是不值得同他一般见识。这骑射场上最好的马驹,绝非是宁晖的黑色马驹,而是蒋鹰那匹棕红色的汗血宝马,便是太子的踏雪也难以企及。
宁晖瞥了萧璟年一眼:“有什么不同意的?我爹当年看中了我娘,就是直接将她从马匹上抢了下来,直接去我外祖家提亲的,无须三媒六聘,直接办了婚礼,……只是听说,后来我祖父得知此事时,气得不轻。”
萧璟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宁晖的胆子也太大了,又觉得她的话十分不妥:“胡说什么,万一被人听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宁晖让还未回魂的蒋鹰躺在原地抬了抬胳膊,又摸了摸他的腿骨,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侯爷并无大碍。”
萧璟年已许久不曾这样轻松过,自从那日下午在厨房里得知父皇被奉为太上皇时,紧绷的心便没有放下来,可在过了这样的一天后,突然生出一种岁月安然的错觉。宁晖不必再隐瞒性别后,比以往还要活泼几分,有事没事便欺负不善言辞的蒋鹰。蒋鹰自知道宁晖的性别后,便没有正眼瞧过她,那种嫌弃不用眼都能感觉到。萧璟年做了几次和事佬,却是半点效果都没有,便不了了之。
宁晖正为甩掉蒋鹰而沾沾自喜,不过片刻的工夫,又听到后面人的尖叫。宁晖回眸,便看见在不远处蒋鹰拉着歪在一旁的缰绳,东倒西歪地脸憋得通红,却死死咬住了嘴唇,不肯呼救,后面追着一群少年和侍卫。
宁晖撇了撇嘴:“看你们的样子,娶妻就跟买菜一样,真为你们的妻子不值。”
蒋鹰漂亮的脸憋得通红,却辩不出所以然,木然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谢殿下体恤。”宁晖虽不知萧璟年为何突然声音小了那么多,可还是很高兴有人能体贴自己。三个人已守过了子时,也没有什么好守的了,便高高兴兴地上了贵妃塌。
蒋鹰拿出一块雕刻烦琐的银锁,看了眼萧璟年精致的金佛,不满道:“市侩。”
宁晖听到这句要笑疯了,勉强绷着脸学,掐住嗓子道:“很好笑吗?本侯不觉得。哈哈哈哈,有谁会笑自己是傻瓜!”
蒋鹰脸色微黑,很正经地说道:“很好笑吗?本侯不觉得。”
宁晖嘴角的讽刺越显浓重:“蠢货。”
宁晖看着蒋鹰嘟着嘴不情愿的样子,有些好笑,只捏了一hetushu.com.com颗放在嘴里:“谢侯爷割爱。”
萧璟年见宁晖许久都止不住眼泪,便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哭吧,别害怕,总会没事的,本宫不是还在这里吗?鹰儿也在这里,你不用怕,再坏也莫过于此了,不会再坏了。”
萧璟年只觉得心乱得很,什么都理不出头绪来,慢慢也睡着了。蒋鹰一个人还睁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宁晖本不想拆穿蒋鹰,便努力憋住不笑,可一想到刚才蒋鹰认真的模样,明明就是相信了,却说出那么长的一段话来欲盖弥彰,当真可爱得不行。宁晖还在苦苦忍笑,却听萧璟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晖额头上已是溢满了冷汗,摇头道:“殿下不可误会了我祖父,并非我沈家舍不得宁珏,而是宁珏自幼体弱,宫中环境虽好,但到底不适合一个药不离身的人生活。何况殿下要学武艺,宁珏连个弓箭都拉不来,如何做得了殿下的伴读。入宫代替宁珏是我的主意,在我得知此事后,连夜赶回京城,说服了祖父。”
萧璟年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宁晖说的那些萧璟年便是一时没有想到,现在也想明白了。太后将蒋鹰一起送来,许是怕有人怠慢了自己,有蒋鹰这个勇毅侯在,便是自己被废了太子,也不会太过被怠慢了,只是看西山这境遇,只怕还是有人在从中作梗。至于宁晖是个女子,是萧璟年万万没想到的,毕竟当初在宫中时,宁晖的骑射与武艺是极出色的,甚至比蒋鹰都略胜一筹,如何能想到沈太傅会来这一手假凤虚凰。
蒋鹰撇开脸,嗤道:“巴结。”
蒋鹰点着了两个炭盆,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边,将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便开始雕木头。萧璟年拿着书卷,靠着火盆,不知看进去多少。宁晖大哭了一场,筋疲力尽,没吃几口饭便躺在床上不再动弹,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得很。
“再吃。”蒋鹰捧着蜜饯站在原地,别扭地说了一句,见宁晖闭了眼,便将蜜饯放在了床边。
宁晖自小与萧璟年、蒋鹰生长的环境不相同,自然也不明白彼此所想。宁晖只感觉这妻子娶得儿戏得很,万一娶回家自己不喜欢,难道还退回去不成。可萧璟年却自小受的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的熏陶,倒不觉得没见过的女子做太子妃有什么。
蒋鹰却是不依不饶紧跟其后:“再比一次!”
宁晖走到被制住的黑色马驹边上,细细地查看了缰绳与马鞍,只见一边的皮扣似是被利器割断了一半,宁晖还有什么不明白,回头看了眼围着蒋鹰打转心虚无比的周律与众伴读,缓慢地走出了人群。
蒋鹰惊魂未定,躺在原地愣了半晌,皱眉:“疼、疼死了。”
宁晖哼道:“金佛虽是进京时祖父给的,可这银锁我戴了好多年了,要不是没有东西可送,我会给你?”
萧璟年听着蒋鹰的问话,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手中的书卷,伸手将宁晖从蒋鹰身边拉走,自盆架上拿起一条毛巾,轻轻地按在了宁晖的脸上:“明明知道那些话不该说,你又何必气我,打你都不知道躲一躲……只等着我内疚心疼……”宁晖垂着头,一滴滴地落着泪,温热的泪水落在萧璟年手上,让他更是难受,“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要是很疼,你打回来就是了,我……一时糊涂了,才说出了那些话来……”
萧璟年无奈地看了蒋鹰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宁晖的胳膊:“你莫要担忧这些,便是你不嘱咐,鹰儿也不会说的,夜里若是不舒服便叫我们起来,一会儿我会将床帐放下,省得你不方便。”
大梁朝贵族历来要比一般的百姓订婚早,像自己这个年纪的,应该已是配了人家。家中只有祖父一个长辈,自己在漠北土生土长,到时候还可以回去,倒是不怕耽误。可宁珏此时还寄居在林家,祖父若一直圈禁,那么宁珏哪里还能定下什么好人家。
守卫多了后,三个人的活动场地又大了不少,萧璟年在行宫中发现了一座有些年头的书楼,老太监并不许萧璟年将书带走,萧璟年倒也不恼,每日都会去看一会儿书。四散的宫人并未回来伺候,在这点上三个人都没有意见,没人伺候总比被不熟悉的人近身来得安全。
萧璟年和蒋鹰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萧璟年的手止不住地哆嗦着,颤声道:“你莫怕,我我……本宫现在就去叫、叫人过来!”
宁晖不敢同萧璟年对视:“殿下不要生气,我沈家绝非有意欺君,只是情非得已,宁珏身体过于虚弱,根本不能进宫服侍殿下左右,是我说服了爷爷代替他做太子伴读的……我们姐弟是双生子,长相很是相似,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锦衣卫在御林军到来的次日一个不留地被连夜调走了。林奕远虽走得匆忙,可天未亮的时候又朝太子院中搬了几次东西,宁晖因不舒服还在睡,萧璟年与蒋鹰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吵醒宁晖。
萧璟年轻笑了一声:“除夕这夜,宫中的大小嫔妃,都能在家宴这日露露脸,父皇没有皇后,便同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守岁。子时一过,宫里会放很多焰火,外城的百姓便会跟宫里一起放,次日一早我们跟着父皇祭天祭祖,那些命妇们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宁晖瞪了蒋鹰一眼:“我虽不擅管家理财,却最善骑射,你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周律见蒋鹰不理自己,见怪不怪,对着侍卫们道:“你们是怎么保护侯爷的!且等着!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太后饶不了你们!”
萧璟年惊慌失措,急声道:“你流了那么多血,定是很严重!还解释什么!你且等着!我马上就让锦衣卫去京里给你找大夫!”
宁晖让炭火熏得更难受,又不好驳了萧璟年的好意,又怕他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忙说道:“好多了,殿下不必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宁晖愣怔了片刻,忙抬手遮住了脸:“我自己……碰了一下。”
萧璟年见宁晖微黑的脸,忍不住点了点蒋鹰的额头,轻声斥道:“刻薄。”
除夕的长夜,屋内点了五盏琉璃灯,将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炭盆也烧得十分地旺,仿佛世间的一切,在这样的夜里都是温暖如春的。
蒋鹰的脸上满是不耐,拍了拍身旁的床:“表哥。”
“除夕这日,我和外祖父只要白吃白喝便成,子时一过,新年伊始,外祖父、外祖母会一人包给我一个大红包。外祖母会送我一些精巧,或是京城里时兴的首饰头面。外祖会直接封给我银子或金子,说这些都是我的私房,攒起来做嫁妆。”
宁晖自动自发地将自己的床安在了一旁的贵妃榻上,身份已经说明,现在也有了多余的被褥了,终于不用再同他们挤在一起了,多少次半夜起身都胆战心惊的。宁晖躺在贵妃榻上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身www.hetushu.com.com上还是很不舒服,但是心里却轻松一片。宁晖本来还怕暴露身份会有很不好的后果,虽说皇上成了上皇,可欺君之罪历来可大可小,怕只怕新帝急着抓自家祖父的把柄,连包庇宁珏的林家都要遭受牵连。现在有太子和勇毅侯做了共犯,便是将来东窗事发,也不会有什么了,想至此,宁晖的心情一片大好。
宁晖扑哧笑了起来,恍然大悟地点头:“侯爷的意思,是要养我吗?”
萧璟年想了想,浑身上下,也只有头上的金玉镶嵌的簪,才能比得过蒋鹰随手拿出的东西,他抬手摘取了发簪,递给宁晖:“这个给你。”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昏暗的光线,宁晖依然能临摹出萧璟年模样的轮廓,似乎他整个人都被什么镀了一层微光。
宁珏自由体弱,两个人虽是分开多年,但每月都会通信,随着年纪渐长,家书也一次比一次长。宁珏的性格,宁晖再清楚不过,最是宽容隐忍,虽说林家是世交,可到底是寄人篱下。他在家时,每每换季都要大病一场,冬日更是连点冷风都不能见,身边光伺候汤药的人就有十几个,林家再好,又怎比得了自己的家,想至此宁晖心里有些难受。
“我倒是不着急,总归是要回漠北的,若真一直这样,只怕会耽误宁珏了……”
蒋鹰瞪了宁晖一眼,义正词严道:“骗我,当本侯傻瓜吗?我会相信你?”
蒋鹰皱了皱眉,十分中肯地评价道:“林家兄弟个个奸诈。”
宁晖瘪了瘪嘴,嘀咕道:“少见多怪,乡间的上门女婿多了去了……你们干吗老围着我的亲事打转,有空怎么不想想自己的亲事。”
蒋鹰回忆了一下,只觉得每年的灯会都差不多,也只有萧璟年这样出不了宫门的人感觉特别好。蒋鹰自懂事起,太后便愿意将他放出去多见见外面,是以,他从四五岁开始,便半年住在宫里,半年住在安国公府,每年的元宵都是人山人海,去年若非为了收拾镇北侯世子,也不会逛什么灯会,此时蒋鹰只记得自己带着周律几个,将他打得两个月没进宫,倒也不记得萧璟年看灯的细节,毕竟当时萧璟年不过只是一个皇子,还不是太子。
蒋鹰侧目瞥两人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收拾方才锦衣卫搬来的东西。宁晖喝汤的空隙,见蒋鹰收拾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两匹布,外面似乎还有人在朝院里搬东西。宁晖虽不知道京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看这意思,似乎并没有怠慢太子。
蒋鹰被噎个半死:“……无耻。”
蒋鹰脾气不好,太后又极其护短,宁晖根本不想和蒋鹰有所交集,怎奈上次骑射课不小心赢了他,这便戳到了马蜂窝,一连几日蒋鹰都会带上几个狗腿子对宁晖围追堵截,要求再比试一次。宁晖本不想搭理蒋鹰,却发现他的坐骑竟是自己原本的黑马驹。蒋鹰的几个跟班终于追了上来,周律瞪了宁晖几眼,几次凑到蒋鹰边上想说话,都被蒋鹰不耐烦地用马鞭抽开了。
萧璟年碰到宁晖的手,仿如碰了一块冰,他站起身来,毅然道:“本宫亲自去找万崇年。”
蒋鹰撇嘴:“谄媚。”
蒋鹰捏着下巴,拧着眉头,似是很慎重地考虑此事的可行性。萧璟年一见蒋鹰当了真,忙道:“鹰弟不可!宁晖同你开玩笑的,这事可当不了真的!你若将京城的姑娘抢回家,那姑娘也不用活了。”
萧璟年听到宁晖的话,十分动容,他安抚地拍了拍宁晖的手,极轻声道:“罢了罢了,莫说这些,你是不是疼得厉害,都需要些什么,我这便去帮你找来。”
蒋鹰点头:“你陪他,我去。”
萧璟年想了想,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盘扣,待到褪去身上棉袍,掀开被子的瞬间,萧璟年怔在原地,宁晖是脱去棉衣才钻进了被子,此时被褥下的铺被上晕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宁晖雪白的亵裤,几乎有一半都被血染红了。
宁晖得意地挑挑眉,十分有优越感地说道:“外祖母说新年许愿最灵验了,我年年许,不许问我许的什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光了。”
萧璟年暗想,何止气得不轻,换成京城哪家,嫡长子在外面不明不白地成了亲,没气死就是好事。可萧璟年听到此事,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还有一丝莫名的羡慕:“怪不得你爹要背着你祖父投军去了边关,想不到漠北竟还有这些东西。”
蒋鹰满脸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咬着牙道:“你休要骗我!方才那么多血我都看见了!你别害怕!我定会救你的!”
宁晖喜滋滋地接了东西,即刻插|进了发髻,习惯性地回道:“祝殿下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如意顺心。”
萧璟年与蒋鹰对视了一眼,腹痛之事可大可小,此时西山连一个大夫都没有,便连夜去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萧璟年扶住宁晖,喂她喝了几口水,因水不太热的缘故,宁晖喝了几口便不愿意喝了,只觉得四肢都是冰冷的。
蒋鹰抬眸:“我在宫中过。”
蒋鹰躺在原地半晌,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闭嘴,烦。”
宁晖只觉得萧璟年眼中的向往,有种说不出的美好:“漠北的上元节也很热闹,边陲之地本是每夜都要宵禁的,但只有上元节这一日却是例外,大街小巷彻夜不眠,城内最高的楼顶会竖起来一盏奇巧的灯树,五步十步间随处可见各种样式的花灯。
萧璟年眼看着两人的互动,总感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此时,宁晖又看向自己,萧璟年哑然失笑,明知道宁晖在要东西,可心里却一点都不反感,反而有几分欣喜,这感觉和往年自己打赏别人完全不同,这样的交换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他又打不过我。”宁晖笑着挥手,浑不在意道。
“又不是红包,就是新年礼物啦,用红纸包着吉利,侯爷要是不要就算了。”宁晖说着话,便伸手去拿蒋鹰的红包,蒋鹰迅雷不及掩耳地将红包拿了回去。
宁晖愣了愣,蒋鹰虽说是太后的外孙,却是蒋氏子孙,能在宫中守岁,受宠程度可见一斑。但身为安国公的嫡长子却不回家守岁祭祖,只怕蒋鹰和安国公的关系并不亲近。
宁晖一脚踩在蒋鹰的最痛处,以往输给宁晖虽不甘心,蒋鹰还能安慰自己年纪小,可自从知道了宁晖性别,简直是看都不想看见宁晖,每次看见她在自己面前晃悠,都懊恼得恨不得捶死自己。在宁晖没出现之前,蒋鹰的骑射功夫是京城子弟里的风向标,师父拿来夸赞对比的标准,可蒋鹰终年打雁,怎么能想到会被雁啄瞎了眼。
宁晖不敢有所怠慢,忙道:“我与宁珏是双生子,因他出生后十分瘦弱,爹和娘怕在漠北养不活,便在他三个月时,将他送回了京城。我便被留在了爹娘身边教养,一岁半时……锦城城破,父亲和母亲战死后,我便一直跟和图书在外祖身边。直至大半年前皇上要御驾亲征,要将我弟弟接入宫中做太子伴读……”
蒋鹰走到床边踢飞了鞋,躺倒在床上:“多事。”
蒋鹰不等宁晖说完,便点头道:“是很麻烦。”
萧璟年侧目望向宁晖的笑脸,心里突然有几分莫名的羞涩,他侧了侧眼眸,小声道:“你若困了,便先睡一会儿。我帮你守着,说不得明日一早便有人前来拜年……到时,想睡也睡不成了。”
来此之前,宁晖虽是长在漠北,却也是饭来张口的官家小姐,哪里亲手做过这些,此时也只有回忆丫鬟们准备的东西,随意剪了几块布,弄了一些炭灰,先用着了。又将铺被换了一个遍,幸好今日林奕远送来几床新棉被和铺底,不然宁晖不知道晚上该让外面那两个睡哪里了。
蒋鹰嗤之以鼻:“稀罕。”
萧璟年趴在桌上,眉宇间因为微醺露出几分迷迷茫茫的感觉,比往日的温柔多出几分可爱来,他侧目看了会儿宁晖,笑道:“你在漠北是怎么过年的?”
宁晖摇头连连,傻笑了起来:“以前不是……要瞒着殿下和侯爷嘛,现在炭火那么好了,又有新被,应该不冷,何况我也不方便……”
蒋鹰却一步挡住了宁晖的去路:“哭了。”
许久许久,萧璟年回过神来,轻声道:“你是女子?”
宁晖抿了抿唇:“谁说我没有朋友,林家兄弟和……常常去我家,闲暇无事的时候,我便找他们。”
宁晖忍着痛坐了起来:“侯爷,你还好吗?”
宁晖抿唇笑了笑,不想得罪太子,便就着勺子喝了下去:“殿下算是歪打正着了,再没有比姜汤更好的了。”
蒋鹰湿漉漉的大眼似乎带着几分可怜巴巴:“浑身疼。”
宁晖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眼看着要过除夕了,不知往年京、宫里都是怎么过的?”
蒋鹰很是惊奇地看了宁晖一眼:“说了。”
宁晖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漠北的人都不会那么早订婚……我爹娘葬在了漠北,外祖父也已到了知天命之年,若外祖还要继续在锦城做太守的话,只怕他们会终老漠北。祖父这里毕竟是京城,不会缺医少药,又有宁珏服侍左右,我将来自然要回漠北,陪在外祖和外祖母身边的。”
便在此处,窗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钟声,想来是宫人敲响了子时的铜钟。宁晖一时也忘记了笑,忙双手合十,闭目许愿。钟声一连响了十二下,宁晖才缓缓睁开眼,却见萧璟年和蒋鹰都奇怪地看向自己。
萧璟年愣了愣:“为何要回漠北去?莫不是在那里已经定好了人家?”
萧璟年愣了愣:“你那么小便去狩猎,你外祖父倒是放心,可这亲事也太过草率了,那两家的主母能同意这样的亲事吗?”
萧璟年话毕,便看向面无表情的蒋鹰。蒋鹰皱眉站在原地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藏在壁橱里的蜜饯拿出来了一些,捧到宁晖面前。
宁晖见蒋鹰又凑了过来,心中十分不耐,抬手便抽了一下蒋鹰座下的马驹。蒋鹰射箭功夫还算踏实,马术却一般得很,此时被宁晖突然抽到别的方向,一时间也拉不回来,只能猛拽缰绳,这一拽却将缰绳绷断了半根。
蒋鹰翻了身,不置可否:“睡觉。”
萧璟年侧目看向宁晖:“你家里只有祖孙两个,又没有命妇入宫请安,过年定很轻松。本宫倒是奇怪,我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不见你在京城有朋友。”
宁晖想了想道:“京城上元节有灯会吗?各家小姐会出来看灯吗?”
宁晖见蒋鹰慌手慌脚地朝外走,也慌了神:“侯爷!你先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蒋鹰见宁晖嘴角勾着讽刺的笑意撂下两个字驱马离开,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勃然大怒,再不顾周律与众人在后面的喊叫,快马追了上去:“懦夫!”
不知为何,萧璟年一想到宁晖还要回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心口便有些闷:“若我将来……你外祖父年纪大了,漠北那处气候恶劣,总归不适合养老,到时候致仕了,便回京来,将你爹娘也带回来。”
萧璟年抿唇一笑,墨玉般的眼眸露出几分调皮和揶揄:“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好歹我还是太子,我看见了自然就是我——”
蒋鹰后退了一步,踢翻了一盆炭火,疑惑道:“何时受的伤……”
萧璟年和蒋鹰进门,便看见宁晖躺在贵妃榻上,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萧璟年从罐子里盛出一碗汤来,笨手笨脚地端到宁晖面前,拿起勺子吹凉了才放到宁晖嘴边:“我去的时候,他们锅子里还剩了些姜汤。我也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喝一些暖暖手也好。”
宁晖虚弱地笑了笑,安抚道:“怕是有些着凉了,睡一觉就好了。”
蒋鹰歪了歪头,虽然眉头皱得更深,可还是站起身来从炭火边的水壶里倒了一杯不算太热的水。萧璟年将床边的油灯拨亮了许多,这才发现宁晖的额头都是冷汗,嘴唇已苍白得没了颜色。
萧璟年见宁晖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忙道:“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你不要着急,我总归……总该让他们去找大夫……”
这日一早,三人换上了半新棉袍,用御林军孝敬的新鲜果蔬、肉和一些清酒动手做起了晚饭。此番,镇守西山行宫的是个正六品的统领,名叫郑峰。虽说众人心中萧璟年定是会被废黜的太子,但勇毅侯却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皇太后的亲外孙,安国公嫡长子,这般贵重的身份,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得罪,过年该有的孝敬还是有的。
蒋鹰推开周律的搀扶,四处寻找宁晖,却只看见她拐着腿离开的背景,这一幕,让心若古井的蒋鹰莫名地心虚着,可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明明这些事不是自己做的,似乎宁晖已将这笔账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宁晖理所当然道:“谁会愿意戴那东西?上元节这些算什么,漠北一年一度的赛马节上,若男子有了心仪的姑娘,在姑娘不拒绝的情形下,大可将人抢上马去在城中跑一圈,再将姑娘送回家中,两人便算是得了全城的见证,定了情意。漠北人不分男女个个彪悍,像我五岁开始扎马步,十岁便跟着外祖父出去打猎跑马,在漠北很多女子的驭马术比男子还要好,待到十岁后,我们便常常结伴进出山林狩猎。”
蒋鹰坦然道:“本侯有太后做主。”
蒋鹰回眸:“抢的。”
听着萧璟年的温言软语,宁晖的心情没有轻松半分,反而越发地难受了。京城所有的消息,都让萧璟年失去了回宫的希望,自己的爷爷也被软禁了,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宁晖只觉得沉重又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萧璟年打过来的时候,宁晖只是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愤恨又委屈。可此时,宁晖面对这样温声软语地道着歉的萧璟年,心里更难受,还不如让他再打一顿。自己得知一切,和-图-书尚且难受成这样,他心里不知该是怎样的难过和……恐惧。
宁晖听闻此言,笑容淡了不少,转眼已是除夕,萧璟年与蒋鹰已十三岁了,而自己也要十四了。大梁建朝伊始,因连年征战,人口日渐凋零,太祖时期便颁布了早婚令,女年十六,男十八,父母不配婚者,使长吏配之。
寒冬腊月的天气,天黑得很快,这顿面三个人都吃得索然无味。锦衣卫和御林军换岗,自始至终没有御林军的人给萧璟年请安。林奕远领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送了不少炭火和几床厚厚的棉被,却没有来得及和宁晖说话,便匆匆地离开了。
自萧璟年知道宁晖的性别,也不再让她做粗重的活,生活上的琐事也是能帮忙便帮忙,莫说是一朝太子,便是一般的勋贵之家的子弟,也不会轻易地做一些奴婢的活计。宁晖在宫中,虽为太子伴读,但因怕萧璟年对自己太过熟悉而看出倪端,除了每日上课的时间,几乎不同太子交际。
宁晖见到这样暖甜的笑脸,莫名地心软,声音也不禁放轻了几分:“我家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琐事和后院之事俱是外祖母在操持。每年腊月二十八后,外祖父有五日休沐。从这一日我便跟着外祖写对联,外祖父有一手的好字,许多的下属和武将,每年都会来我家求上一副对联,这些要写上两天才能写完。
萧璟年揉了揉蒋鹰的头发,抿唇而笑:“京城的小姐们该是没有你这样的悠闲,母妃有两个侄女,也是你这般大小的年纪。她们幼年倒是常常进宫,因是嫡女的缘故,八九岁时便跟在母亲身边学着管家了,这两三年已是不大常见她们了。”
萧璟年实在受不了两个人,勉强止住了笑,可一双眼睛亦然弯成了月牙儿:“不许打架。”
三人边笑边闹,在天黑透后才做好一桌饭菜。萧璟年和蒋鹰都是第一次做菜,当真是酸甜苦辣尽在其中,好在三个人都不嫌弃彼此,吃着吃着也就吃出了滋味,待吃了晚饭,三个人都有些微醺,将炕桌支好一起守岁。
萧璟年道:“怪不得林奕远对你这个外人,比对表弟鹰儿都好。”
宁晖听到这般温温柔柔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与萧璟年对视,忙胡乱地点了点头。萧璟年也不介意,吹灭了两盏油灯,却十分贴心地留下了一盏。阴影下,宁晖望着萧璟年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难过。宁晖一晚上遭逢许多,直至此时,觉得疲累不堪,不过片刻后便睡着了。
宁晖却笑了起来:“外祖父十年如一日地镇守锦城,是因为他真的喜欢锦城。我爹娘葬在漠北也是他们的遗愿,我要在漠北扎根,也是因为我觉得漠北比京城舒服。再说啦,只要殿下和侯爷肯帮我隐瞒,此番我若功成身退,也能给宁珏铺好将来的路,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萧璟年并没看两人,找了两三个铜盆,多放了些炭火,点了起来,坐回原地又摸了摸宁晖的额头,只觉得冷哼似乎比刚才还多,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宁晖吓了一跳,猛然睁开了眼,“是不是还冷?”
萧璟年再次被拆穿了,有些无奈,一时间方才凝重的气氛散去了不少:“虽是很累,好在弘文馆一直放假到元宵之后,大家也是难得地放松。你祖父说你身体不好,总不带你外出,但你写得的那些诗,便是父皇都忍不住夸赞几句。”
宁晖捏了捏蒋鹰的脸,笑道:“祝侯爷在新的一年里,扛鼎抃牛,勇武过人。”
萧璟年站在原地,脸色莫测,半晌回过神来,讷讷道:“本宫没听说,沈家还有女儿。”
蒋鹰津津有味地听着:“女子不戴帷帽吗?”
蒋鹰埋着头朝外走,萧璟年露出几分尴尬,点了点头,临走时被脚边的板凳绊了一跤,这才装作若无其事般地走出门去。萧璟年的一番作态让宁晖疼痛和紧张减轻了不少,想笑又怕萧璟年更窘迫,便忍住了。
萧璟年和蒋鹰在宁晖不舒服的几日,着实体验了一把琐事的不易,在鸡飞狗跳中,众人迎来了西山冷宫的第一年除夕。虽然京城里没甚好消息传来,好在三个人都还能想得开,又觉得单独过除夕是很新鲜的体验,故而这一日三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好。
待到一碗姜汤喝完,萧璟年用衣袖仔细地给宁晖擦了擦嘴。宁晖垂了垂眼,不好避开:“殿下和侯爷怎么要来了那么多东西。”
宁晖想劝解几句又觉得十分难受:“侯爷能递我一杯热水吗?”
蒋鹰简直又被宁晖照脸给了一脚,感觉这个除夕糟糕透了,只恨不得打扁了宁晖的笑脸。蒋鹰自小到大,深得太后宠爱,尊贵不输最受宠的皇子,历来都是顺毛驴,谁敢碰他逆鳞,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直接打个半死。可到了宁晖这里,似乎什么都不好使了。莫说打不过,便是打得过,说出去和个女子打架也不好听,吵吧……似乎也不是对手。
宁晖见萧璟年帮了自己,很是高兴:“还是殿下对我最好啦!。”
宁晖点头道:“若侯爷不喜欢太后的恩典,可在京城抢一个回家。”——看安国公不打死你。
宁晖摇了摇头,紧紧地攥着萧璟年的手,许久许久,才轻声道:“殿下、侯爷不必紧张,我并未受伤,只是来了葵水。”
蒋鹰皱眉侧目:“什么葵水?”
蒋鹰一件件朝外掏东西,有果子蜜饯腊肉,还有一篮新鲜的梨子。蒋鹰的眼中逐渐露出几分笑意,将食物分开放在桌上。待到袋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萧璟年坐在床边拿着本书卷,根本没过来。蒋鹰侧目看向宁晖,首先入眼的便是她有些红肿的侧脸:“挨打了?”
蒋鹰挑眉道:“碰手上了。”
宁晖脸色酡红一片,听到此话,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有死死地攥住萧璟年的手,不让他出去乱吆喝就对了。
蒋鹰瞪眼咬牙:“沈宁晖!”
往日里,宁晖只觉得萧璟年温和敦厚,却不知他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没有脾气。对蒋鹰更是如兄长一般,尽力地照顾,能让便让。
蒋鹰把东西放好,指责道:“狼狈为奸。”
宁晖伸手拉住萧璟年的手:“我没事,只是有些冷,扛扛就过去了,我自小就不怎么生病……肚子疼恐怕也是着凉了,你们不用担心。”
萧璟年满脸讶然:“这样也可以吗?……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宁晖望向蒋鹰,只见他脸上的不喜十分地坦荡,又忆起林奕远对蒋鹰的评价,一个是林太后的外孙,一个是林太后的侄孙,两人对彼此的成见都是如此深,可见一早便交恶了,怪不得他从不问起蒋鹰的情况。
宁晖一点都不为其所动,斜了一眼蒋鹰,挣扎着站了起来。直至此时,周律带着众人与侍卫也追了上来,端是场面乱成一团,周律夸张的咏叹调:“侯爷!侯爷!您没事吧!”
宁晖忙摇头:“眼里进了和_图_书灰尘。”
蒋鹰板着脸,冷哼:“一无是处。”
宁晖不疑有他,看了眼自己平日骑的马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抓住一旁的弓箭策马而去。不知过了多久,宁晖便听到后面传来嘈杂的呼喝声,原来是几个人正追着策马而来的勇毅侯。
蒋鹰被顶得牙根都是疼的:“谁娶这样的。”
萧璟年侧了侧眼眸,漆黑的眼眸潋滟出碎碎亮光:“自然有的,我去年曾跟着鹰弟去过一次,整条街整条街的各种奇巧灯盏,街上到处都是人,平日里锁在闺阁的小娘子们,在这一日都能光明正大地出门,倒也热闹得很。”
宁晖又道:“京城里除了我祖父与林家,没人知道我用了宁珏的身份进宫。侯爷若是回京,还望侯爷为我的身份保密才好,并非是我贪生怕死,而是宁珏幼年便体弱得很,我怕他听到不好的消息,到时候再为我担忧。”
宁晖见萧璟年衣衫不整地便要朝外袍,伸手便去拽他的手:“殿下!”
萧璟年道:“娶妻最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不是还能让你挑来拣去不成?”
宁晖自然知道蒋鹰贴身戴的都是极好的东西,甚至有些物件连萧璟年都比不上,自然欢天喜地地扣在了腰上。宁晖挂好了香囊又喜不自禁地把玩了片刻,眼巴巴地望向萧璟年。
“这还不是受伤!你想骗谁……葵、葵水不是女子才有的吗?你你……你是不是在发烧。”萧璟年蒙了,站在原地有些语无伦次。
蒋鹰紧张又恐惧,脸色变了几变,却还是按照宁晖的吩咐做了。两马齐驱并驾跑了片刻,宁晖却根本拽不住缰绳,几次将马并过去,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接近蒋鹰。宁晖眼见着蒋鹰的马镫和马鞍已经歪到了一边,咬了咬牙将小黑马朝坡度较平稳的地方赶,待来到一处草丛后,宁晖飞扑上去抱住蒋鹰摔到草丛里,两人一路翻滚,直至平地处才停了下来。
“漠北的习俗是外家送花灯,我每年上元节都会收到外祖父亲自做的花灯,而宁珏的花灯也会在年前便送到京城。在漠北,上元节也是定情日,护城河里漂满了的花灯,若有未婚男子看中姑娘,姑娘对他也有好感,两人便会互通了姓名,也有人交换信物,待到过了这一日后,男方便会遣媒人去女孩家提亲。”
宁晖急急地摇摇头,见萧璟年哆嗦着穿衣袍,忙道:“我并未受伤,殿下和侯爷不必惊慌,你们……你们先出去等等,一会儿我便同你解释,可好?”
宁晖习惯了蒋鹰的没眼色,也不觉得噎得慌:“来人没说要接侯爷回京吗?”
宁晖方才太过紧张,早已忘了疼痛,此时见萧璟年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剧痛一阵阵地袭来:“殿下和侯爷可否先出去,容我收拾干净些,再来回话?”
蒋鹰听到此话,生怕自己再吃了亏,立即将拿在手里的红包放在了桌上,睁着大眼瞪宁晖:“占本侯便宜。”
宁晖忙垂着头,擦了眼中的泪,快步走出了厨房,却见蒋鹰拖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袋子,周围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宁晖心里更是难过,忍着再次涌上的泪,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帮蒋鹰把袋子拖到正房去。
宁晖撅着嘴,皱眉道:“我又不是男人,建功立业养面首吗?”
萧璟年坐到床边,摸了摸宁晖的额头,只觉得湿漉漉又冰凉冰凉的:“你哪里不舒服?”
蒋鹰皱眉点头,直白道:“怪不得你比表哥软和。”
蒋鹰艰难地拖着一个大袋子进了院门,气喘吁吁地朝站在厨房门口的宁晖道:“帮忙。”
萧璟年见蒋鹰再次吃瘪,大笑了起来:“宁晖你少欺负些鹰弟,他本是一片好意,女子总要学着主事。你这般的性格,将来若是嫁入高门大户,总归是要吃亏的。若这次能回宫,我定让皇祖母拨几个嬷嬷给你,省得你将来吃了那些后宅的暗亏。”
蒋鹰听到此话,脸上的不满立即消失了,伸手便将银锁挂在了胸前,从腰间拽下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镂空香囊,扔给宁晖:“本侯贴身戴的,不占你便宜。”
蒋鹰年纪最小,听到此处已是满脸的向往:“原来可以这样。”
蒋鹰接道:“累。”
蒋鹰打个哈欠,扑到了床上,萧璟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琉璃灯吹灭了四盏,留下一盏灯调到最小,又添了一些炭火,这才净手上床。宁晖躺在榻上望着萧璟年的一举一动,心中涌出几分微甜。
萧璟年侧目看向宁晖,轻声道:“你沈家觉得我父皇表面上要将沈宁珏接入宫中做本宫的伴读,实然是入宫做质,所以你沈家舍不得唯一的男丁,便将你推出来充数。”
宁晖想也不想便驱马并了过去,几次试图拉扯蒋鹰的缰绳无果,只有急声道:“侯爷!扔了缰绳!抱住马头!”
萧璟年眯眼笑了起来:“还不是希望你祖父早点出来,顺便保佑你的宁珏弟弟仕途或是身体……”
蒋鹰和萧璟年一起窘在原地,萧璟年看了看贵妃榻:“夜里一个人睡不冷吗?”
宁晖侧了侧眼眸:“侯爷在家过年,比宫里轻松不少。”
“你先松手,本宫去烧些热水。”萧璟年安抚地摸了摸宁晖的额头,满眸的担忧遮都遮不住,他起身笨拙地将铜壶挂在了炭火上,“晚上你没吃多少,要吃些东西吗?”
宁晖见蒋鹰气鼓鼓的样子,一双花瓣般的眼眸都吊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可宁晖历来狡猾,一边笑一边推着萧璟年道:“哈哈!殿下太过分了!居然笑话侯爷是傻瓜!哈哈哈哈!侯爷我给你打他!哈哈哈!”
御林军的到来,打破了三个人最终的期望,这让三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无精打采。实然宁晖的担忧比萧璟年只多不少,太子被圈禁在西山行宫尚且如此艰难,上皇他们在泰和园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宁珏还寄居在林家,虽然让人放心不少,可如此冷的天气,到底是寄人篱下,他又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便是有些不舒服也不愿意麻烦人,自己莫说照顾他和祖父,甚至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求。这般提心吊胆筹谋算计的日子,还不知要过上多久,才能一家团聚。
在两个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阻止下,林奕远很遗憾地没有见到宁晖在西山的最后一面。因昨夜萧璟年要回来诸多东西和不少炭火,还有林奕远送来的东西,三个人一时半会儿倒是不必为生计发愁了。御林军在天气稍好些后陆陆续续来了五百多人,将西山行宫守卫得十分森严。
宁晖没成想蒋鹰会这么接话,一时间也哭不出来:“锅开了,我去看看。”
萧璟年不恼却笑,轻声道:“只因自己的不用想,才想你的。我此时还是太子,将来的婚事是众多世家和后宫的博弈,谁赢了,太子妃自是谁家的。若逊一筹的便会瓜分侧妃、良娣、孺人,以此类推,我是插不上手的。若我被废,这些便更不用想了,不会有功勋世家把女儿嫁给废太子的。”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