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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碧

作者:桩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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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章 涉险

第五卷

第二章 涉险

邹雄杰就笑了:“不瞒舅少爷。自从年前征西军传来捷报说,把贺鲁打到了柘析城一带,长安的商行都准备过了大年十五,就准备商队走西域贩货。依舅少爷,邹家的商队就分散开来,每天分批出发吧。”
掌柜的却惊诧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杜燕婉闹腾累了,靠着门哭道:“你早点回来!”
四只狮子停了下来,八人齐齐跪下谢了赏。又重新穿戴齐整,寻找下一位金主。
她不是被人收买的探子。他可以相信她的。他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太子弘坐在武后身侧,惊奇的看着狮口吐出两卷楹联。左边是:“国泰民安”。右边是:“天佑大唐”。
“舅少爷?快请进来!”邹雄杰眼睛一亮,又返身过去告诉杜燕婉,“舅少爷来了,您哭累了就歇着,我去去就来。”
“宫里传信,皇上怒极,谁也不见。一连几日,没去任何娘娘宫里。”
跟在滕王身边,被他藏起来,静静的等杜燕绥的消息。听起来的确是个好办法。可那样的日子该会是多么煎熬?
“不,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岑三娘轻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请内侍及时通传消息。至少比官兵早来了一个时辰。国公府所有人才得以全部遣散。既然如此,元宵节皇上携皇后和太子出城观灯。我要找机会面见皇后娘娘。”
朝着后门走去,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蹄声和重靴踏在路上的声音。
夏初却后退了一步:“来不及了。你能保护少夫人,不能离开她。我扫了脚印扮成她拖沿时间。你,你要好好的……”
岑知林起身长揖一躬:“多谢邹大哥了!”他直起身,脸上扬着自信的笑容,“我那姐夫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糊涂到能置家小宗族于死地的人。我相信其中必有蹊跷。他回来之前,三娘却不能落在官府手中,白受折磨。”
邹雄杰无可奈何。银子大把的洒出去,硬是没有岑三娘和孩子的下落,他也愁啊。
“后门被围住了!怎么办?”夏初紧张的问道。
黑七下了决心,嘴角却挑起一抹讽刺:“好!我这就去安排。你放心,杜家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如果情形不对,就算是属下们拼了性命,也会杀出一条路带你离开。您也别太天真了,有崔家和一干被打压的世家大族在。您进了大狱,会被折磨至死。皇后不接纳你,就只有两个字:逃命!”
织锦堂的后院里,www.hetushu•com.com徐夫人饮了口烫好的米酒。
夏初哭得两眼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那就好!”岑三娘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担忧的说道,“天气冷,牢里肯定不好过。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刑逼供,会不会冻着。杜总管好歹是男人。夏初也从没干过粗活。能托不相干的人悄悄送些银两去打点下狱卒吗?好歹瞧在银子的份上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黑七愣住了:“这太过冒险!”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我们一起走。”
逃也似的离开,拉上房门,黑七闭紧了眼睛,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黑七说道:“我打算去西突厥找少爷。您去找徐夫人吧。滕王既然肯帮忙,就一定会把您和小公子藏得好好的。等我寻到少爷,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活着来找你和小公子。”
“哎哎,我找人探着哪!”
五两低着头,嘟囔着:“您一把将少夫人扯进去,回身亲自锁了门,能怪小的么?”
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黑七。他下了楼,见掌柜的站在檐下冲他招手。
岑知林沉默了会道:“邹家可有西行的商队?”
他走进院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知道了。”黑七把食盒交给掌柜,推开了楼下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岑知林有些为难:“我担心三娘,没有回书院。盘缠不够了,能否在府上暂住些时日?”
丫头想了想回道:“皇上会不会知道蔡国公是假降?觉得有愧于他?”
夏初拿起大麾盖在岑三娘身上,负起包袱跟了上去。
他想把岑三娘交给她。
邹雄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谦恭的陪着岑知林去了后院:“……舅少爷是读书人,您定要去劝劝她,伤心归伤心,也莫要砸东西出气。沉冤可以昭雪,东西砸坏了,还得银子重新买不是?”
如果他早发现通往小院铺满了平整的积雪,如果他再细心一点……那一刻,黑七真恨自己。
两狮活泼交首再分,却从狮口中拉出一幅横联:“百姓自怡。”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涩的红,不自在的说道:“少夫人把你许给我了。你扶着少夫人先进去,我来。”
她不知道滕王为何在关键时候帮自己。岑三娘想起水月庵那一晚,滕王朝自己紧张的伸出了手。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怜意,也看到了他的伤心。她垂下了眼眸。
夏初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又惊又喜:“你有办法劝少夫人走?”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元宵节这和_图_书日,长安城亮起了璀璨的灯火,成了座不夜城。
黑七说道:“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邹雄杰!”房里杜燕婉发出一声怒吼。
杜燕婉哭得更加伤心:“我那两个侄儿还没满月,三娘不知去向,你赶紧探个确实的消息给我呀!”
小道上夏初拿着把扫帚飞快的扫着雪,慢慢的后退。
黑七走了过去,压低嗓子问道:“怎样了?”
武后借口更衣,召来身边亲信内侍,吩咐道:“去领方才那舞狮灯的来见本宫。”
岑三娘戴着摩合罗面具,头发挽了道髻,穿了身男装,披着斗蓬,被戴着面具的黑七和几个人护卫着站在人群中。
朱雀大街周围的坊市都开了门,借机卖小吃的,卖花灯的,举家出游的百姓摩肩接踵,城里热闹非凡。
岑三娘抬起头来:“滕王能收留我两个孩儿,就让他们暂时平安的留在他的庇护之下吧。一天不查明国公爷投敌的真相,他们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徐夫人笑了笑:“看来蔡国公这事闹大了。眼下还没有开衙,罪名也没下来。只把国公府抄封了,擒拿杜夫人母子。你说,究竟皇上是什么意思?”
他拐向小院,不经意的回头,看到通往小院的路上,那平整的雪地上两行杂乱却清晰的脚印,心头一凛:“不好。”
邹雄杰见到岑知林,不敢把他当孩子看,请他坐了。
“既然来了,虽说男女有别,我也当去给杜姐姐问安。”岑知林笑道。
“我绝不相信杜燕绥会为了冯忠的师徒情谊抛弃祖母和我们母子!他定有苦衷!”岑三娘斩钉截铁的说道:“抄家封府的圣旨是皇上下的。他一天不收回成命,就算国公爷有冤屈,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他真的冤死。人死了,沉冤昭雪又有何用?我要向皇后娘娘讨一道赦令!”
如果她只是进了大牢,只要她还活着……黑七喉间发紧,一瞬间闪过夏初的脸,心头掠过一丝绞痛:“您放心,都托人去打点了。他们会过得好的。”
“哎呀,你还愣着作甚?快走!”夏初推了他一把,扭头跑了。
四只活泼的狮子正舞到了花楼外的空地上,就地翻滚,双人重立,做出许多的高难度动作,引来阵阵喝采声。
“没问题。舅少爷想住多久都成!”邹雄杰叫了五两先带阿福父子去歇着。
徐夫人不置可否,仿佛这并不是问题,她更关心其它的事情:“宫里头如何?”
听到里面平平砰砰砸碎家私摆设的声响,邹雄杰心疼的直埋hetushu.com.com怨小厮五两:“怎么不事先把那些摆设先拿走?”
岑知林松了口气,目光清亮,不怀好意的笑了:“盘缠有,我试你来着。”
在逃亡中还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岑三娘充满了感激。她也没客气,坐下大口的吃着。
高宗看得高兴兴,笑道:“赏!”
“是是!”
杜燕绥……不成器……邹雄杰大汗,躬身道:“是是,舅少爷英明……”
各家各府抬着花样繁复的彩灯自帝后的花楼前经过,盼得能得皇上一声好,自家府上的主人颜面有光,持续一年都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帝后的花楼就在数丈开外。外头站满了值勤的千牛卫和羽林军。
岑三娘打了个寒战:“我知道了。”
知道有方尹两位妈妈在,徐夫人也不至于虐待儿子。岑三娘仍忍不住思念。织锦阁,不也在东市么?离这里隔着几条街几条巷弄?他们好歹吃了半月自己的奶,会想念她的味道吗?她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下,又迅速挟菜吃饭。滕王的渠道定会把他们好好的藏起来,自己冒险去见一面,都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岑三娘狠下心来继续吃饭。等吃完了才道:“杜总管和夏初有消息了吗?”
“用饭吧。”黑七在桌上摆了饭菜,毫无意外的,有一碗炖得浓浓的鸡汤。
“少夫人。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国公府一事比起征西军大捷来说算不得什么。皇帝今年新立了太子,决定出宫城搭建灯楼携皇后和太子观灯,与民同乐。坊市不会宵禁,我猜徐夫人会趁那天人多混乱送两位妈妈和小公子离开长安。那天趁着人多,官兵都去保护皇上,您也方便混出城去。”
“你……”黑七定定的看着她。
徐夫人笑道:“我猜会是这样。”她讥诮的说道,“这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君臣之谊。换了先帝,早颁了通敌重罪,恐怕连杜氏一族都保不住。咱们这位皇上哪,一心想超过先帝建不世基业,偏又好名。怕失了温和敦厚的名声。他呀,一面想着如果杜燕绥是假降,没准这会在西突厥已建下奇功杀冯忠擒贺鲁,一面又抵不住群臣攻讦。武氏虽是女流,却当机立断给国公府通风报信。如果杜家败了,武后没有损失。如果杜燕绥真建了奇功回来,军中有了威望,皇后娘娘就得一力助。”
掌柜的低声说道:“乱坟岗上寻到了坟头,还立了木牌为碑。有人祭祀过了。”
黑七轻声给岑三娘分析。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能走一个是一个。留下只会白白赔了性和*图*书命。你不怕死吗?”
“我们怎么能把少夫人扔下?”
“我要回家!”杜燕婉大哭起来。
她神色平静:“只要他和儿子平安。哪怕皇后娘娘将我交给官府,下了大狱,用我做人质又有何妨?何况,皇后娘娘通风报信,未必不会答应我!”
“我怕!可是把少夫人扔下,我日后想着,心里总过不去。”夏初哭得伤心。
“真的?”
他迅速的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您歇着,我去探探消息。”
说到这里,见丫头好奇的思量,知道自己借着酒劲话多了几句,挥手让丫头下去。徐夫人叹了口气:“女人心,海里针。捉摸不定哪。他日武后若不想留着您被人攻讦,您就险了。自身难保,您还护得住岑三娘吗?”
邹雄杰身体一矮,靠近了门口柔声说道:“夫人,我在呢。”
“少夫人,您拿个主意。我好令人和徐夫人联系。”
白天屋里没有点灯,帘子挡去了大半的光线。岑三娘的眼睛像星子般闪亮,带着希翼与一丝焦急。黑七知道她害怕杜惜福和夏初出事。他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忍不住伤心内疚。他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眸淡淡的回答:“查到了,都被关进刑部大牢里了。他们只是下人,捉不到您和小公子,暂时没有危险。”
蔡国公府被抄封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说的更多的是皇帝携了新后与太子,在朱雀大街上建了花楼。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世家大族纷纷沿着大街也搭起了花楼。招了戏班,舞龙灯的,耍狮灯的在楼前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热闹叫好声。
“真的!”邹雄杰掷地有声。
见她吃得香甜,精神极好。黑七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告诉她探查到的消息:“城门各处都贴了你的画像盘查。咱们离府那一日,宫里消息还没出来,就已经查得紧了。没直接出城算是对了。织锦阁照样开门做着生意,与往常无异。两位小公子应该被徐夫人藏好了。你放心。”
“少爷!”院门口进来一个小厮,贴着五两的耳边说了几句,五两眼睛一亮,匆忙的朝邹雄杰招手。
“不,要死一起死。少夫人既然许了……我就你一起!”夏初倔强的说道,红着眼睛,却露出一丝娇羞。
他冲她笑了笑,让她等着,悄无声息的返身回去,不多时就抱着晕倒的岑三娘走了出来:“我怕她不肯,弄晕了她。”
成什么交?邹雄杰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孩子说的是他让商队分批出发吸引守门城的官兵视线一事。他哭笑不得的想,这和_图_书次自己真没想做生意呀!
岑三娘想了想道:“趁着元宵节人多,的确方便混出城。”
夏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美丽的眼睛渐渐湿润:“你,真的喜欢我吗?”
岑知林睨了他一眼,直看得邹雄杰莫名其妙,方听到他扬眉说道:“成交!”
邹雄杰一窒,苦笑道:“我的夫人是国公府的姑娘。邹家虽是商户,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舅少爷多心了。”
邹雄杰负手在外面走来走去,一咬牙:“算了。反正都是赝品。值不了多少银子……至少也值几百两哪!”
邹雄杰想哄又不敢开门,急得额头直冒汗:“夫人,你别急。杜家出事,我肯定帮。有消息定告诉你。你一急起来,万一坏了事如何是好?”
见邹雄杰不解。岑知林解释道:“如果邹家的商队出城西行,因邹杜两家是姻亲,定查得严。如此一来,商队会吸引官兵的视线,三娘和孩子更容易混出城去。我虽然不知道她藏在何处,但我想,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长安。”
黑七被问得一愣。寒风吹来,他脸上凉沁沁的。他伸手一摸,满手的眼泪。他收拢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无事。说吧。”
如泣如诉的眼神,噙着泪的笑容,脸颊那抹羞红,眉宇间透出坚毅……为什么,他从前从没觉得她如此美丽。他记得她细心的给自己烫壶酒,送过披风。记得她常板着脸塞给他做好的衣裳,硬梆梆的说,是少夫人下的命令。他又想起了水月庵那一晚,她拿起弩弓帮他的模样,又瑟瑟的靠在他怀里。黑七痴痴的望着她,一时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夏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的睃了眼竹林里的小院。怪不得黑七一个大男人能住在后门旁边的小院里。他是在看守出去的密道吧?她一咬牙将包袱塞到了他手里:“你带少夫人走!我来清理脚印!”
邹家杜燕婉却被邹雄杰关了起来。
他怔怔的坐着,眼前晃动着夏初的身影,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贴身丫头轻声的禀报:“都安顿好了。奶娘也找到了。孩子平安。坊间说是挨家挨户的搜,大过年的,坊丁也只是走走过场。长安城百万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出城有些麻烦。但凡带婴儿出城的,是男婴都拦了下来。马车货车进城卖柴的柴堆都查得细。”
内侍就端了盘银子下楼。
楹联一出,四只狮子就地又是一个翻滚,却从口中喷出烟火来,引得众人惊叹不己。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岑三娘放下帘子转过了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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