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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

“啊？看病还有人代看的？你真敢。”

那个女生推开玻璃门，与季成阳擦肩而过，就这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很快坐上男朋友的自行车，隐入了漆黑的夜色。

而她所在的大学就是起始站。

她恳求地看着身边人。

她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玻璃门外的人。这么十步远的距离，甚至能看清他如何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点燃，只是抽得时间很少，任由烟在指间这么一点点燃烧到尽头。

季成阳僵住手臂，慢慢将手放下来，有些尴尬地插入长裤的口袋里：“我前天刚刚回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你。给我些时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纪忆一瞬失神。

“我刚才看到你，”她的手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紧紧攥着，“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楼有女生出来，看到角落里的纪忆，惊地啊了声，捂着胸口抱怨：“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纪忆继续反复去看盒子上的服m.hetushu.com.com药说明，读了七八遍以后，站起身，匆匆穿上羽绒服走出了宿舍。纪忆推开门，两个女生擦肩而过，小声嘀咕着看帅哥看帅哥，就这么和她擦身而过走进了宿舍楼。

从他活着离开伊拉克，从他在约旦安曼苏醒过来，在距离伊拉克巴格达九百多公里的医院里想到纪忆，就在反复问自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到最糟糕的状况。

寝室同学看完急诊回到宿舍，天已经亮了。

季成阳听得懂她的意思，沉默着。

在昨天之前，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如此容易找到她。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冷漠的亲人身边，却仍旧热爱生活的小姑娘，自从毕业后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连暖暖也不知她去向，他找不到任何和她的联系点。

医生翻看着病史，他看得出季成阳精神状态很差，所以尽量缩短谈话的时间，只针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提出疑问。

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如此说完，停顿了m.hetushu.com.com半秒，她又轻声说：“还有，不要再找主编要我的任何信息了。你入行那么早，以前的朋友都是我的上司、比我资历老的同行，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我可能……就要换工作了。”

季成阳眼前有阵阵重影，迫不得已将眼镜摘下来，拿在手里，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西西。”

纪忆低头：“我不去医院了，你多开一份药，帮我带回来吧。”

季成阳并没有意外医生的这种反应，从约旦安曼开始，他辗转了很多医院，不管落后的医院，还是走在前沿的医学专家们，听到战争污染区都是相似的神情。人们之所以对原子弹惧怕，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它强大的杀伤力，而是它所造成的污染，而美国在战争一直使用的贫铀弹，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被人所痛恨。

纪忆忙低下头，转身，上了楼。

他微微收着下巴颏，低头看她：“西西。”

“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全m•ｈetusｈu.coｍ.cｏｍ，”他被她眼中的恳求所惊醒，很快妥协，“等你忙完，我们再谈。”纪忆以沉默告别，结束了这场谈话。

这些问题郁结在他心底已经太久。

“我今天会很忙……”成千上万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她喘不过气，只想尽快结束这种对话：“这里很冷……你先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快毕业了，还有实习，等有空再谈吧。”

而纪忆就低着头，在他的目光里，慢慢走近他。

她看着脚下有了裂痕的水泥路面，轻声说：“有事吗？”

这么冷的天，又没课，姑娘们当然乐于继续和周公约会。

没有结婚？

“那人还在外边呢，”室友轻声说，“要不你还是出去看看吧，大风天在外边站了一夜。”说完，室友就从保温杯里倒了水出来，吃了药，上床补觉去了。

竟然真的喝酒了。

季成阳你还有没有机会回去面对她，还有没有资格，再看到她对着你笑。

宿舍恢复了安静。

她应了一声，拿起盒子看着服用www.hetushu.com.com说明。

季成阳看着她，经过整晚的站立早已感觉到这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只有胸膛里的心脏因为她的走近，而阵阵发紧。

一星期后，纪忆接到报社的临时工作，和何菲菲一起负责报社与四大高校合作的演讲活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能在那一天同时见到好几位战地记者，因为他们是被主编邀请来的，包括刚刚回国的季成阳。

季成阳站在原地又抽了两根烟，勉强让自己恢复了一些精神，到学校东门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医院。这次回国，他并没有选择301医院，而是通过朋友的关系，联系了另外的医院。就在年初，他刚做过肝部分切除手术，需要定期随访，所以这次约见的这家医院肝胆外科主任。对方早知道这个病人的家里很有背景，虽然知道他做过战地记者，却没料到他的身体情况会这么复杂。

“不要这样。”她慌张退后半步。

分开这么久，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没有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纪忆不敢继续往下想和图书，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却微微抖动着。

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看见室友归来。后者走近，把一个塑料药瓶和两盒药放在她手边：“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让医生开了两份。”

“在伊拉克的那段时间，我曾经被迫去过战争污染区。”季成阳作了最简单的回答。

那双眼睛里也有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局促，忐忑，还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请求。

她这一整晚也没睡，肠胃的疼痛反复折磨着她，不敢上床，就倒了杯热水，趴在自己的书桌上打瞌睡，她没想到自己喝酒了，昨天的一切都像是在另外的空间，从见到季成阳开始，她的精神就被打散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像是她。

同学犹豫着，想到昨晚那一幕，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是因为污染区？”医生惊讶，神情复杂。

她说完，终于抬头。

比如，他的血液病。

“西西，”他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是这段话太过艰涩，还是因为整夜未眠的疲惫，“我没有结婚。”

耳边是寒冬里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