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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门口的避风处，有个很高的男人站在那里，手边还有忽明忽暗的星火，像是在抽烟。那里有一盏蒙了灰尘的灯，照出来他的侧影。

用手去攥住，像是渴极了的人忽然遇到水，不管不顾，拿起就喝。

冬天的凌晨五点，外边天色黑到能彻底吞灭所有远近建筑物。

“我同学。”

扇贝、蛏子等等已经一盘盘端上来，也不是什么高档餐馆，在吵闹、菜香和一瓶瓶深绿色的啤酒瓶的渲染下，让她慢慢从层叠的回忆里清醒。

她松口气：“我也肚子疼。”

“不会是海鲜的问题吧？你吃得少，我可吃了不少，都去了三趟厕所了。”

两个人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宿舍里睡着的另外四个人，就这么悄悄交流了几句。等到两个人很痛苦地辗转了几次洗手间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的确是食物中毒了。那个女生很快拨了电话给自己男朋友，求助他带两个人去医院。

纪忆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她抬头的同时，倒退半步，撞到了同学身上。

和-图-书季成阳的声音，还有在站在白色会议桌后的样子，他的眼睛，都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她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远离报社，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后知后觉地抗拒着这个事实。

“你师妹？”这桌子负责倒酒的人乐呵呵地问了句。

可想来想去，竟无人可说，昔日大院里的好友没有一个还保持联系，包括季暖暖。三年多以前，她从香港回来，连家里人都会在闲聊时谈及季家小儿子的婚事。季爷爷虽然很不欣赏那场突如其来的战地婚礼，却终究还是季家的一桩喜事。

“真认识？”女同学做贼似的，低声和她说着，“昨晚我和陆影把你弄回来的时候，这人就想把你抱走，把我们俩吓坏了，还以为是色狼呢。不过……他也长得不太像色狼……”

“她是比我小，二十刚出头。”陆影想要换了纪忆面前的酒杯，竟然被纪忆按住了。

“然后你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特委屈，死活不让他靠近你……后来www.hetushu.com.com我就觉得不对，觉得你应该认识他，就没喊阿姨叫警卫。”正说着，就看到有个男生顶风骑着自行车，艰难地向这里而来，身边同学轻声埋怨了句：“真笨，这天气还骑自行车……”她看了眼纪忆，“你怎么办啊？”

她咬着嘴唇，慢慢从扶梯上爬下来，脚还没找到拖鞋，就看到地上还蹲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仿佛鬼魅……

在北方城市，能喝的女孩子不少，如纪忆这般的众人也不少见，没觉得这姑娘有什么不对劲，只瞧着她进来不言不语，关键时刻还挺放得开。

同学凑在她脸边，轻声耳语：“门口那个人，你看看。”

倒酒的人不认识。

她从转盘上一叠纸巾里抽出一张，低头擦干嘴角，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像是被酒呛出了眼泪。“快吃菜。”陆影忙着给她夹菜，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别管了，”同宿舍的女生也笑着说，“我们这种穷学生就负责凑人头。”

“我肚子疼……疼死我了，没力气爬扶梯和_图_书上床，就在地上蹲会儿。”

这个会议室在纪忆推门之前，正在探讨当下媒体行业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而在她离开后，话题却意外和谐地转为季成阳的个人情感专场。

“放心，他请的也不是什么社会闲杂人等，全都是学院路八大院校出来的，快坐下，纪忆。”

还在犹豫着，就被陆影按住肩膀坐了下来，耳语劝她：“我男朋友过生日，又不是外人，你怕什么？不管他们，吃好吃的，我是带你们两个学生出来打牙祭的。”

满满一杯啤酒，几秒就喝了个干净。

唯有季成阳始终没有理会任何追问，他对有关于纪忆的一切都讳莫如深。

“干嘛呢，”陆影一看就急了，“怎么给我们姑娘倒酒啊，我们还学生呢。”

她猛地松了手，腿磕在身后椅子上。

她特别想打一个电话，打给或多或少知道这段感情的旁观人。

纪忆将围巾拉到鼻子上，艰难地下了四层楼，走到宿舍楼门口，刚想出去，就一把被身边人拉住了胳膊：“别说话。”

于是她和*图*书就摸着黑，裹上羽绒服和围巾，和室友下了楼。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吭声。

“你怎么了？”她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腿问。

那时，她时常有种错觉，自己和季成阳的那一场爱情并不是真的。

她愣了，茫然看同学。

纪忆进了包房，发现竟然有四桌人，原来是陆影男朋友的生日，特地请吃饭。她和同宿舍的女生看着这么一屋子不认识的人，尴尬得不行，对视了两眼，想要逃走。“陆影的大学同学？别客气，请坐，”寿星还是个在读博士，说起话来挺学生气的，“是我让她多带两个人来的，反正包了四桌，人又没坐满，吃也不吃不完。”

心底一空。

大冬天的，冰啤酒下肚，真不太好受。

一杯冒着气泡的啤酒，出现在她眼前。

桌边的人都怔了怔，旋即就有人爆了好。

她无从拒绝，只能坐下，不好意思对寿星笑笑：“生日快乐。”

凭着成年人的嗅觉，光是季成阳在人家姑娘推门进来的一瞬，就惊得站起身，就该知道这背后很有故事，非m.hetushu.com.com常有故事。三个人热情交流着，而负责带纪忆的那个资深记者，已经彻底被这个被众人推导出的事实惊住了：季成阳，业内成名久矣的季成阳，和自己组里的实习生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纪忆浑浑噩噩地在学院路上溜达了好几个小时。

她回到宿舍，正赶上晚饭时间。

凌晨四点，腹痛剧烈。

“是我……”虚弱的声音，显然是和她一起吃饭回来的女生，“你醒了啊……”

那晚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这绝对是她小时候喝醉后，第一次碰酒精类的东西。酒的品类不同，但作用是相同，就是喝醉了会完全失忆。她完全没有印象，是如何回到了学校，如何上了四层的宿舍楼，而又是如何被扔到了需要爬扶梯才能上的床。

本想去食堂吃饭，本科同学陆影忽然而至，说要一起吃个便饭，两个人走得时候，数遍还带上了纪忆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到了地方，发现是个吃海鲜的酒家。

“不是吧，看着比你小多了。”

现在拿起电话，想要倾诉，这种错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