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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门

作者:集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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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219回 通天之树

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219回 通天之树

“生命的尽头”……众人听到这个多少有些俗套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嘲笑的念头。宁古大师的修为,事实上放眼天下道门,能与之比肩的,怕也不过数得过来的几个人而已。让他念念不忘的问题,自然不会像通常人们的随口闲谈般可以等闲视之。
“不是的。”宁古摇头道:“开始时我对天神的旨意还有些不太明白,但当我看到你时就知道了你确实是知道答案的人。因为你的生命,与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宁古说着,一边摇了摇头。昏黄的眼中,似有莫名的悲意。
梅清看着宁古浑浊而热烈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中土修真,以道门而论,但凡入道后凝丹,至少也有两纪百二十年的寿命;成婴之后,至少也是三纪百八十年。事实上精心修炼,就算活到三五百年的,也不是没有。
梅清有些哑然,看着周边诸人,在听到宁古讲述后,都一脸淡然,显然对这些事,都曾有所耳闻。
但萨满大巫并不着重肉体修炼,寿命只是寻常人的寿命。何况大巫以自身肉体勾通天地神鬼,本就是颇损自身的行为。这位宁古能活到这般年岁,确实是极为长寿了。
“我们当地的树,大多我都认识。”宁古抚摸着手中的木杖言道:“坡处的青杨,山腰中大片的都是落叶松。到山顶上时,便是成片的白桦。其他的杂木,也不过数种。但看到hetushu.com.com它时,我确实是很吃惊,不知道它算是甚么。”
宁古听了,微微地笑将起来道:“看来梅公子,对我们萨满教的传承,也不是很清楚呢。唉,其实世间,真正清楚的又有几个?”
梅清苦笑道:“大师所言,梅清也是不解。若大师欲向我求解,正是问道于盲。梅清所学道法,似与此全不相干,也未有甚么特殊的可以为大师解惑的。”
“大师怕是太瞧得起我了。”梅清皱眉道:“在下于道门,也不过是一个新人,若说到见识,更是肤浅得紧。至于命之尽头,也不是小子能妄言的话题。”
“难道大师就没有师门么?”梅清有些迟疑地道:“道非师不行……”
“那时候我年纪尚小,每日里放羊,晚间回来。到我八岁那年,正是初冬。那时候天已经渐渐冷了,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漠北之地,最难的就是冬天。牧民每年为着过冬,备下诸般物事,只是祈求天神降下慈悲,少些暴雪,留得百畜繁衍,为牧民的日子,多几分甘甜。只是天神的旨意,从来不是凡人可以测度……”
宁古面上并无失望之色。却浮起了一丝笑意道:“梅公子,我所寻答案,倒不一定是修为见识深便能答得的。外界对我们萨满教,不明白的人,往往以粗俗无稽视之,却不知道,其实天地神灵的旨意,本来就https://m.hetushu.com.com是极为简单的东西。难道天神给世人的旨意,还会连篇累牍,像佛典道藏般一说几千上万卷么?”
“那天开始时,我还赶着那几只羊,等到了一处叫天鹅岭的地方,羊也不肯走了,我便扔下羊,一直向北爬。那时候才开春,走到半山时,积雪还都没化。我穿着棉乌拉鞋,走在雪地上,几乎只是爬着走。后来手上的闷子也掉了,就这么光着手,一直爬到了山顶上,翻过了岭那边。”
“萨满传承便是这般。”宁古最后轻声对梅清道:“我心中每每疑惑,若是天神赐予我们生命,又最后收回去,那为甚么又要给我们这么多的疑惑与不解。若生命并非天神所赐,它又是来自何方?天神又为甚么会凝视着我们的生命一一在世间出现,又一一消失?这些,都是为着甚么?”
“当时我浑忘了一切,就那么连跑带滚地向着它过去,心里边也越来越清楚地听到,就是它一直在呼唤我。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站在它面前时,不由呆住了。”
说到这里,宁古眼中的光芒更为炽热,定定地看向梅清道:“梅公子,所以我就赶到了这里,因为当我知道典真人要我来的事时,我就感觉到这次见到的人,就是天神旨意中能给我指引的人。”他定定地看着梅清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生命的尽头……那一端是甚么?”
而在宁古https://www•hetushu.com.com说自己离开时间已经不远时,梅清终于感觉到了宁古那浑厚苍茫的生命气息中,一丝丝不安的感觉,就像那气息正在渐渐散去,逐渐消失在无尽的时间中一般。
梅清等都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宁古口中的“它”究竟是指甚么。
“天神的旨意,看来自然有不可思议处。”宁古道:“萨满传承,一向如此。其实天下大道,本该如此流传才对。汉人信奉文字,以经典为正道,辗转流传,只怕反倒多是人心,失了天道。”
梅清心中听了,总是觉得难以置信。作为一个修真之人,他对这种超凡之事,心中自然也是颇为接受的。但一个凡人,不经任何学习,也未有其他经历,只是在树上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草原上最大的萨满,这事说来实在有些太过离奇。
宁古言语甚是平和,就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虽然我就要离开,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了。我知道人不能看到天神的世界,但却总不免想知道最深的那一点奥义。也许是天神看在我这些年的真心侍奉,终于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给了我一点指引。”
“那个冬天,虽然只是才入冬时,便已经与往年大不相同。狂风带着暴雪,一连下了几天,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帐篷顶上的雪,父亲和大哥已经拼命去铲过几次了。我们缩在内里,心里满是恐惧,不知道天神为甚么又这般m.hetushu.com.com暴怒,总是要给人间施下惩罚。”
陆炳似是知道梅清心中疑惑,在一边轻声道:“其实在边地,无论是教义还是修真,都是这般传承的。据说草原上的一些史诗长句,长的能达数万字。这些长句,都不是用书籍来传播,而是靠唱诗人四方传唱。这些唱诗人来历,也不是学习而得,都是毫无征兆,忽然一夜之间,便都学会了,数万字的东西,一下子就会唱了。这等事情在咱们看来,几是如同传说。但在边地,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情。”
“在那以后,我心中便总偶然会有些胡思乱想。直到有一天,我再出去放羊时——那时家里已经很穷,我放的几只羊,还是母亲借来的。我赶着羊,不知为甚么突然想要向北方走去。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土话叫作莫帆尔路,在你们汉语里,就是山与湖之间的意思。一般放羊,都是在南方莫昭错左右水草肥美的地方。北方全是山岭,并不是放羊的地方。”
“就算是一棵树罢,至少当时它的样子,看着就是一棵树。”宁古缓缓地道:“但谁又知道它是不是树呢,它虽然有枝有干有叶,却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树。外形看起来是的东西,却不定就是啊。”
“真道不过是一心罢了。我来寻的,也只是如此。”宁古大师看着梅清道。
“等雪终于放晴之后,我们一家人再看,才发现羊棚早已经被压塌了,牲口都已经被冻死了。看着父亲灰和*图*书败的眼神,我那时心中便忽然觉得,在天神面前,像我们这些人,不过就像是人眼中的蚂蚁。哪怕是一个孩子,偶然去拿了水灌那蚁穴时,蚂蚁也不过只能把那当作天神的处罚,却不知道天神究竟在想些甚么,自己又错在哪里。”
“如果它真是一棵树的话,那一定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比起周边的树来,高了怕有十倍不止。在它周边百丈之内,都再没有一棵树木存在,便如同人工砍成的一般,是一个圆圆的空场。我慢慢走到树底下,觉得又是温暖,又是欢喜,便躺在下边,睡将过去。”
“当我醒来时,便觉得这世界不同了。”宁古平静地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成了部落里最大的勃额——其实也是草原上最大的一个。”
“这……就这样?你也没做甚么梦,也没遇甚么师。在树底下睡了一觉,就——甚么都会了?”梅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梅清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要是睡一觉醒过来就成了修行最高的大师,那大家还修行个甚么劲?这大巫成的,也太容易了罢?
“才过岭,我一抬眼,就看见了它。”宁古喃喃地道。
“大师所言,乃是一棵树么?”梅清有些疑惑地道。
想了一会,宁古这才悠然道:“其实我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牧民的儿子。自小家中贫苦,兄弟又多。我名唤宁古,其实在蒙语中,‘宁古’就是八的意思。我在家中行八,因此才以此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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