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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茶杯，穿好鞋履缓步走去，踩在地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可气的是明朗在霍川出声时便已离去，留下她独自面对这尴尬场面。

没了人手帮忙，他唯有亲手解扣子，修长匀称的手指上下动作，很快便褪下鸦青色长袍：“你不是也要沐浴？不妨同我一起。”

宋瑜泄气般地停住脚步，转身无可奈何地问道：“园主要洗浴，唤我过去做什么？我不过是闯错地方罢了。”

好不要脸，谁稀罕同他一起洗。

药浴足有一个时辰，宋瑜自然不可能全程在旁，于是，她就退到了内室里。

昨晚到现在身上一直都黏黏腻腻的，让她觉得极不自在。末了，她不忘瞪一眼罪魁祸首，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泰然自若地品着香茗。

霍楚兰低头绞了绞绢帕：“嫂嫂真是个妙人儿，连身上香味都是自带的。楚兰方才失礼，让嫂嫂见笑了。”

霍川蹙眉，毫不犹豫地答道：“不在。”

宋瑜往浴桶乜去一眼，瘪瘪嘴实话实说：“你洗的是药浴，同我的不一样。”

宋瑜抬眸扫他一眼，复而低头道：“黄丹磨成的粉，加鸡子清跟杏仁粉调和的，涂在身上很有效用。”

霍川并没像她想的那般，而是举步来到她身后，抬手揽着她肩膀，将她带入怀中：“为何生气？”

霍川已经察觉她的存在，他面无表情地唤道：“过来。”

起初宋瑜不知他在唤自己，又往外走了一步，霍川旋即又平和图书静地喊道：“三妹。”

段怀清在陇州已无牵挂，宋邺也经由柳荀老先生诊治后，身子日益好转，他很是放心的。再加上他本就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一直云游四方，如今在永安城逗留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想起霍菁菁娇俏的面容，不由得往霍川跟前凑了凑：“菁菁在府上吗？”

外袍才解下两颗盘扣，她脸上一红忙往后退，可惜为时已晚。

母亲常常告诫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谨记在心。

她鼓起脸颊：“因为不高兴。”

床榻上懒怠地躺着一人，霍川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玄青氅衣，更衬得皮肤白皙如玉，衣带未系，露出光洁的胸膛。宋瑜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开视线，床榻被人占去，她只好屈坐一旁绣墩上，双脚踩在脚踏上涂抹黄丹红玉膏。

若要说谁是不怒自威第一人，绝对非他莫属。

宋瑜摇摇头：“不吃了，没胃口。”

屏风后头确实有人，是段怀清在给霍川开药方，不时传来低低絮语，难怪惹得宋瑜好奇。

情急之下竟然又唤出园主二字，霍川沉下脸。

随手披了件轻薄纱衣，光脚踩在洁净木质地板上，她转出折屏往内室走去。

段怀清不满地直起身，寒心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外头立着的宋瑜，笑道：“嫂夫人醒了。”

临走前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眼霍川，便见他神色如常，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去留。她抿了抿和*图*书嘴回到卧室，倒在竹簟上茫然地盯了会儿床帐，不多时昏昏睡去。

人刚醒总有几分混沌，宋瑜立在堂屋喝了两杯茶后才逐渐清醒。

“两日一次，先尝试一番……若是见效我便继续为你医治。”段怀清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他前日才抵达永安城，如今在城内一家医馆坐诊。

大中午的洗澡，说起来确实有些怪异，但她真的受不了了。

宋瑜对他客气一颔首，目光落在一旁散落的药材上，便知他此行目的是来替霍川治眼睛。她与段怀清不熟，只寒暄了两句便退开，不打搅他诊治。

澹衫有些为难，但还是问道：“临近午时，姑娘是否吃过饭再睡？”

然而她话音刚落，霍川便已吩咐：“去布置饭菜，吃过后才能休息。”

宋瑜黛眉轻颦，避开他的手咪呜一声：“我从小就这样，早已成为习惯，你少往脸上贴金。”

宋瑜明显不信：“那你还说什么……”

他方才老老实实认错后，宋瑜决定原谅他一回。她仔细想一想，能从他口中听到“我错了”这三个字，委实是不容易。

音落只听霍川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手往外探了探恰好碰到宋瑜肩膀，再往上便是她娇嫩的脸颊，他毫不犹豫地捏了捏：“我的三妹将自己养得这么好，是特意为了我吗？”

仔细说起来，她也不清楚是何时开始对自己皮肤如此重视的。幼时旁人夸她生得好，她会沾沾自喜，后来和图书便逐渐在意起来……她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不满地朝霍川瞪去一眼，自作多情就算了，还非要将她拉下水。

本以为她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指责的话语，谁知她憋了许久，居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楚兰身上是什么气质？”

从脚趾到小腿，一点点晕开细心地涂抹均匀，这个香膏可使皮肤滋润软滑，红润白皙。青葱十指才用水木樨染的蔻丹，鲜艳夺目，放在细白小腿上颜色鲜明。

分明昨日很累，她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场景光怪陆离。她是被梦中场景惊醒的，醒来后已然傍晚，直棂窗外红光掩映，云蒸霞蔚。

霍川一顿，没明白她是何意。

霍川静默片刻，极低地叹了声：“我错了。”

逐客令下得足够明显，若再赖着不走，那便是真个愚钝了。

总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堪，否则日后没法相处。霍川打击了人家，宋瑜总得给她留一些颜面：“我见你对这些很有兴趣，改日若调出了新香料，便让人送一些给你。”说罢她歉意一笑，“不过我此刻真有些乏了，妹妹若是并无别事，不如便各自散去吧。”

大抵是香味太过于浓郁，霍川抬手碰了碰眼睛上覆着的帕子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说罢领着她的丫鬟离去，临走前着意瞧了楚兰素云一眼。她一走，两人也随之起身告辞。

霍川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少顷低声道：“确实不一样。”

将段怀清送走www.hetushu.com.com后，有下人陆续往内室送热水。宋瑜还当是给她置备的洗澡水，当即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转过一道描金牡丹折屏，却见霍川立在跟前，正由明朗伺候着脱衣裳。

霍川抿了下唇，捺着性子继续问：“为何不高兴？”

霍菁菁率先起身，朝她眨了眨眼睛：“嫂嫂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陪你。”

方才疲于应付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聒噪，好在总算将她们打发去了。现在，她半个身子都倚在澹衫身上，闷闷地交代：“烧一桶热水，我睡醒之后想洗澡。”

霍川药浴完毕后宋瑜才去洗浴，她浸在热气腾腾的水中，趴在桶沿闭目养神，总算觉得舒服不少，浑身惬意舒展，疼痛消退不少，这使得她都不愿意出来，直到澹衫在外头催促，她才慢吞吞地从里头出来。

回顾今日对话，霍川不过说了两句话，他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终于恍然大悟。他揽着宋瑜的手臂收紧了些，凑到她耳旁低低地笑：“我也不知道。”

宋瑜抿唇看了他一眼，别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其中的心思以为她不知道呢……明面儿上是夸她，不过是怕别人熏了这种香味，他就认不出来了吧？

宋瑜敛眸拧了拧他手臂：“我还是生气。”

宋瑜心情不佳，所以吃得不多，没两口便停箸转向内室床榻。

床头有两个丫鬟候着，是母亲给她另添的陪嫁，分别唤团絮和燕阁，都是活络灵巧的人。团絮见她转醒忙hetushu.com.com递上茶水，宋瑜就着喝了两口润喉，她黝黑眸子滴溜溜盯着琉璃小插屏，好似要将其看透。

霍川扬眉，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何而气，这叫他如何开口？难不成说宋瑜吃一个小姑娘的醋？

他是什么人霍川再清楚不过，心气浮躁，居无定所，根本不适合霍菁菁。虽然自己和菁菁关系不大亲，但他始终是为菁菁考虑的。

忘机庭原本没几个丫鬟，除却宋瑜从家中带来的外，剩下六名便是陆氏送来的，另外还有两个看门的婆子。这几个人瞧着倒是挺机灵，做事也伶俐，没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霍川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翻起刚才的旧账：“你喊我一声。”

既然姑娘是用来哄的，那就先将她哄高兴了，至于让她彻底改口……霍川合目，他多的是办法。

理所应当的口气委实惹人讨厌，宋瑜还在与他置气，现在又听他自作主张地安排自己行为，当即不满地瞪圆了眼睛。但见他平平淡淡，无一丝商量的余地，宋瑜的气焰逐渐弱了下来……当丫鬟端着食盒布菜时，她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就当是感激他方才帮助自己好了，宋瑜安慰道。

两人谈话内容她不好插话，于是便立在一旁观望，未料想被抓个正着。

“随口说的。”霍川咬着她的耳垂，听到她喊疼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旁人什么香味我管不着，我只记着三妹的。”

屋内总算清静下来，宋瑜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向内室，她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