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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调香

作者:风荷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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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误相见 第二节

第四章 误相见

第二节

“你身子好些了?”宋珏在身后蓦然出声。
霍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谭家为何不去请求宋家,我记得你们两家素来交好,谭家有难,宋家岂会坐视不理?”
谭义芳怔住了,旋即不敢置信地道:“园主,您是知道的……”
出广霖院的路上,宋瑜恰巧碰见宋珏,一袭绛紫宽袍更添神采,他正大步往她这边走来。
身后替他医治的男子于心不忍:“成淮,有朝一日我定能保你眼睛痊愈。”
直棂门虚掩,他轻叩两声便推门而入。
管家迭声应下,转眼两人已走入正堂,堂屋里的谭义芳讪讪地赔着笑脸。
说罢许久不见对方反应,他悄悄抬眼乜去,霍川正摩挲着茶杯上浮雕,眼睛定在一处缓缓地道:“谭家厚望,恕在下要辜负了。”
霍川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道:“谭家的银钱不足吗?你找我有何用?”
宋珏权当没察觉她心急如焚,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摩挲腰间翡翠玉佩,沉缓有力地道:“前几日你身体不适,花圃那边催得紧,我另寻了香坊一名师傅过去。可霍园主对其十分不满,要求另换他人。”
管事命人送茶水来,君山银针竖悬下沉,清香甘醇。
室内回归平静,霍川解下缠在眼前一圈圈白布,四下看了看,眼睛似乎能感受到极其微弱的光,可依旧什么也看不到。无神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他将纱布随手扔在地上,静坐片刻拾起拐杖便往正堂踱去。
她身后跟着澹衫薄罗,两人那天在影壁前跪了一夜,膝头如今都是青紫的,走www.hetushu.com.com路踉踉跄跄直打弯儿。她刻意不着痕迹地往薄罗身前退,她退薄罗也跟着往后挪,薄罗没注意一脚踩在路牙子上,两腿一软便倒了下去。宋瑜和澹衫忙不迭将她扶起,掸了掸身上泥土,顺道数落一两句:“你怎的这样不小心,长着眼睛是为了好看不成?”
宋瑜对他多少有些敬畏,现下有要紧事便顾不得那些虚礼,匆匆同他行礼道了句大哥便错身而过。
只不过霍川不吃他这一套,仿佛没听见他讨好的话语,坐在条案旁的椅子上理了理织金云纹袖襕,道:“谭管事行事如此匆忙,不知何事紧急?”
谭管事到城西时正值午时,晌午日头并不强烈,他却出了一脑袋汗。他由仆从引领着步入堂屋,屋内无人,仆从便让他在此稍作等候。谭义芳心急如焚,哪能坐得住,将仆从端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甚至没品出是何滋味便疾步往一侧耳房走去。
霍川脚步未停:“这一日需要多久?十年或是几十年,我看不如一辈子瞎着吧。”
宋瑜心中赞她机智,后退一步对宋珏规规矩矩地道:“我受父亲所托去外面拿药,薄罗虽然会调香,可她的手又受伤,还请大哥见谅。至于教授调香一事,香坊不乏有能力者,大哥不愁找不到满意的人。”
他的态度与先前天壤之别,谭管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觍颜道:“只求您能宽限些时日,让我们先运送一批吊兰过去,待事成之后我们把银子一笔付清。谭家与您合作多年,我们老爷的www.hetushu.com.com品行如何您再清楚不过,定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行当来。”
“母亲别哭,我这就去为父亲取药!”宋瑜是个没心眼儿的,起身便疾走出去,连丫鬟都没顾上带。
说话时她只侧了半个身子,脚尖不由自主地往外转,端的是一副要走的模样。高缦履藏在裙襦下时隐时现,只露出个小巧的足尖踩在青石地板上。
“父亲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养好了,三妹再来叨扰您。”手下的脊背骨头分明,宋瑜心里也发颤,这是曾经为他们撑开一片晴空、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父亲啊,如今却骨瘦如柴。她逼回眼里的泪水,却控制不住声音呜咽,“父亲快些好起来吧……”
宋邺松一口气,就着丫鬟端来的水杯润了润喉,苦涩笑:“能让她高兴一日,便是一日。”
饶是谭义芳心急,此刻也不得不听从,惶惶退出房门。
“霍园主,冒昧打扰,在下实是有急事相商。”谭义芳道了句虚话,一抬头便猛地愣住。
内室龚夫人泣不成声:“你何苦这样哄她……她日后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难过……”
宋邺怕她和龚夫人伤心,勉强回以一笑安慰道:“上回抓的药似乎有效,眼下快吃完了,三妹抽空去城南帮父亲取一回药吧。是三妹取来的,我吃后定能很快见好。”
音落霍川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其中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谭家此次要做的是永安城生意?”
霍川没出声,他身旁暗处立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开口替他解围:“您先去正堂候着吧,和*图*书等一会儿霍园主自然会去见您。”
一句话说到谭义芳心坎儿里去,他愤愤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怨怼:“宋家这回端的是打算作壁上观,我才去过宋家,他对此不闻不问,可真叫人心寒不已。”
谭义芳方才茶水喝得多了,此刻看见了那杯茶禁不住双腿一紧,忙调转视线恭维道:“我不知园主有事,方才冒犯请您见谅。此次前往是为两家生意,先前谭家吊兰都是出自霍家园圃,价格公道,品质上乘,是难得的佳品。我家老爷此次有意做一笔大生意,前几日已经收下对方定金,如今只苦恼余钱不足,若是我们未能如期交付余下的银子,谭家不仅会失信于人,还要赔偿人家的损失啊。”
宋瑜只得停下步伐,耐着性子回应:“好多了,多谢大哥关怀。”
此处与堂屋不同,屋内无光,只在头顶凿了扇天窗,晦涩暗昧的光线透进屋中,阴沉不明。霍川正坐在紫藤圈椅上,眼睛覆白纱布,下颌微紧,状似不愉。尚未等谭义芳做出反应,已有盏山水茶杯砸在地上,霍川脸色沉郁,心情不佳,颇为严厉地道了一声:“出去”。
宋邺寻宋珏是为谭家一事,宋瑜的遭遇让他异常气恼,直骂谭家忘恩负义!待气消后他决定与谭家渐次断绝生意往来,其实,谭家的人才来过,是近来打算做一笔较大的生意,奈何他们资金不足,特意寻宋家求助的。
宋瑜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他旧事重提,她下意识地觉得大哥接下来要说的不是好事。几次的交锋,让宋瑜不想再与霍和_图_书川扯上任何关系,不止是她,最好她身边的人,都不要再见到霍川。
薄罗瘪瘪嘴:“分明是……”被宋瑜一瞪便噤声。她刚刚磕在地上掌心被划破了,留下一道长口子,她索性张口含住,将血珠吸回肚子里。
他为的是支开宋瑜,不想她见到自己油尽灯枯的模样,这才编了个谎话。
说罢,他自顾自地往外走,他这双眼睛是八年前失明的,若能医好早已好了,怎会蹉跎至今。门外是循声而来的管事,将他扶出门领往堂屋,廊庑下,管事试探地问道:“园主可知谭家此行所为何事?”
“能为何事?无非是谭家那点吊兰生意。”霍川讥诮地道,言罢他顿了顿,又道,“莽撞冒失,跟谭家小姐倒是如出一辙。稍后你准备一辆车辇,送段郎中回医馆。”
说罢,宋瑜在宋珏目光下坦然离去,澹衫随在她身后,薄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小身影迎着早晨朝阳越走越远。
他与谭家本就来往不多,花圃大都是管事在料理,只不过机缘巧合,他才与谭老爷相识。两人意趣相投,能谈得上话,是以才对谭老爷印象深刻。但前后两次与谭家其他人接触,印象实在说不上好,霍川的心中难免生出厌烦。
霍川饶有趣味:“宋家都置谭家于不顾了,我又有何立场帮助?”
茶杯碎了一地,屋内难以视物,谭义芳的脑门上又冒出了冷汗,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稍不留神便踩在碎瓷片上,只好忍着痛解释:“霍园主,今天是我冒犯了,但事出紧急,实在是情非得已,请霍园主见谅,听我细细解和*图*书释。”
一席话听得人心酸不已,宋邺何尝不愿意早日见好,可惜他终日泡在药罐子里,竟不见丝毫成效。都说病去抽丝,可他的身子也快被熬干了。
才从宋家出来,谭家管事便匆匆让人备马车往城西赶去。他这一路惴惴不安,宋家为何忽然转变态度?失去了这个大靠山,日后仅凭他们一家之力,在生意场上可不大好过。正因为如此,谭家才迫切地需要与霍川达成共识,得到他的全力支持,毕竟霍家的吊兰卖给谁可全凭他做主。
堂屋里,谭义芳已恭候多时,他是谭家数十年的老管事,跟着谭老爷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几十年如一日。只不过他和谭老爷的性格不同,本就能说会道,有求于人的时候,更是跟嘴巴抹了蜜似的,能将人哄得服服帖帖。
这句话能唬住宋瑜,却骗不了龚夫人。她日日陪伴在他身旁,岂能不知他身体状况?当即再也忍不住放声恸哭,拿绢帕掩住口鼻,呜咽不休。
“是,是。”他一笑谭义芳便头皮发麻,也来不及想他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就如实相告,“买家正是永安庐阳侯府。”
宋邺一想到自己那乖巧懂事的三妹竟然被谭绮兰这样算计,心里就不舒坦,如今看到他家的人便是厌恶。他恹恹地挥手让对方先回,此事再做商议,话虽委婉,可宋邺何曾这样冷淡过?谭家人思量再三,终于品出了宋家不乐意帮助的意思。
宋父气虚,话没两句便喘息不止,咳嗽连连。宋瑜忙坐起给他端茶捶背,龚夫人在外间偷偷拭泪,闻声也慌忙进入内室,吩咐丫鬟去请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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