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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

夏意没有出声，他看着那棵棕榈树在风浪中载沉载浮的远去了，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风浪，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原地，同样如果知道目的地，远航就没有了丝毫意义。这不算是冒险，也不一定能得到美好新生活，只希望这只蜥蜴能达到一个更适合生存的岛屿。

它无助的在海水里拼命折腾，翻起了小小的水花，竟然还是标准的狗刨式。

海面上浪高三米，天上阴云密布，雨越下越大。

信任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浇筑，无声无息。

——什么样的信任，最容易撼动心灵？没有在生死之间走一遭，都算不上。

夏意站起来跳进海中，这个动作吓了划桨的人一跳，船边涌起了一个奇怪的拱形海浪，塞壬侧过身躯，顺着卷来的浪花，尾巴一扫，跃入海中。

现在面对茫茫海域，夏意首次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继续这样过下和_图_书去了。

“这附近根本没有别的岛屿。”夏意回头看阿努塔岛，又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我去找点能吃的东西。”

付出是相对的，现在让夏意决然离开，他就没那么容易做到了。

蜥蜴拼命刨动四肢，但力量有限，在距离海面咫尺之遥的地方，又被卷进滚动的水浪里，整个转得七晕八素，蜥蜴直直的往下沉。

夏意很久之后才从沉思里醒过神，塞壬也没动，水流波动让发丝彼此交缠在海水中漂浮不定。

这里不是珊瑚礁，没有多种多样的热带鱼，只有一些小得可怜的鱼为了躲避风浪，偶尔会从缝里探出头。

——只能抱紧那根树，无法离开。

没有陆地，没有人群，不会再上岸，因为人鱼不能出现在那里。

起初夏意只将这一切当做新奇的旅程，是生命里的意外，人生里的又一次随波逐流而已，人们总会遇到许多有趣wｗｗ•heｔｕsｈu.ｃｏm.cｏｍ的朋友，会遇到情投意合的人，最终还是被时间与生活分开。

独木舟歪了一下，立刻被这股不同寻常的浪，温和的推回岸边。

蜥蜴在海上漂流能吃什么东西？有那么多叶子，应该会有小鱼或小虾凑近了好奇啃啃，它们就是一道很美味的大餐。

这让塞壬觉得古怪，他不自觉的用手背去摩挲夏意的手掌。

如果没有这棵树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与朋友、亲人、情人争执冲突，过些天就有更多的生活琐碎将矛盾化解。可是对这段海上旅程来说，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能看见的只有彼此，无法漠视，不能分离。

雨势越来越大，有向暴雨发展的趋势。

阿努塔岛周围零散分布礁石群，不少小鱼穿梭其中、深深扎根其中的海藻顺着海浪来回波动，海面上漂浮着一根折断的棕榈树，叶子在海水中ｗwｗ•ｈｅｔｕsｈu.cｏｍ•ｃｏm半浮半沉，树干被风吹得距离海岛越来越远，叶子缝隙里有个小小的漆黑影子一窜而过。

游出一段距离后，夏意转身时还是看到礁石旁边银光一闪，像是一条大鱼的鱼尾，很眼熟，夏意有些想笑。

在岛上，他只是想着赶紧将塞壬送回海里，没有犹豫的跟着跳进海中，直到岛屿变成雨里模糊的黑影，夏意这才想到，他似乎错过了一个留下来的机会。

——塞壬好像不敢直接反驳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会背地里照旧固执。

塞壬发现这次灾难过后，夏意的情绪好像总是不太对。

船上的人惊愣茫然。

小蜥蜴从嘴里喷出一股水，四肢抽搐了一下，翻过身躲进湿漉漉的叶子中间，不敢靠近夏意。

夏意往后望，正巧看到一个小孩捡起塞壬掉落的银色鳞片，举在手上笑叫着跑开，后面是一群不甘心追着想要抢的小孩。

塞壬回到海水中，浮力能和_图_书帮助他在不牵动伤势的情况下轻松游曳。

飓风中的记忆尚清晰，他迟疑了一下，手掌贴在塞壬的背上，手指有些颤抖，直直盯着塞壬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看出什么。

围拢在岸边的人群心里疑惑：他们是送那条人鱼回海里的，为什么那个人类也走了？还是自己跳进海里的？

就像那只蜥蜴，它倒是愿意趴在树上愉快简单的过一辈子，但是偏偏飓风将它连那棵树一起扔到了海上，漫长的旅程已经开始，想回头已不可能。

他不是没有塞壬，就不能做别的事。

这种区别，就像明明白白摆在他们之间的隔阂，人与人之间都做不到信任，何况是异类。夏意想离开塞壬很久了，他厌烦与人相处，厌烦没有办法解释的困境，他与塞壬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竟然是一只小蜥蜴，全身褐绿色，它用四肢牢牢的抱住木头，鼓出来的眼睛骨溜溜的看着夏意，惊慌失措往后退，结和图书果咕咚一声栽进海里。

紧跟着夏意阻止了塞壬跟随：“我只是去找些贝壳与海胆，我会很小心。”

夏意伸手将它捞起来，放回漂浮的棕榈树上。

正巧一个海浪过来，将这倒霉的小家伙重新拍了下去。

“它们都这样迁徙，在海洋上，除了被飓风与龙卷风卷走，只能趴在树干上，让海水带着它们到达一个新的岛屿或者大陆。”

船被推进了海中，几个男人七手八脚的跳进来，抄起船桨就开始往前划。

原来蜥蜴会游泳？

“没什么。”夏意转头看塞壬。

去何处不重要，关键是留在哪里。

人鱼的指间有蹼，掌心是细微的鳞片，并不柔软。

身在末世，生命可能短暂有限，活着的时候要是计较那么多，临死前有太多遗憾怎么办？

夏意浮出海面看了一眼。

海上风仍然很大，船不敢走太远，到水深七八米的地方独木舟就停了下来。

夏意只能装作没有发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