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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绍华把烟盒塞回抽屉，指尖触摸到一丝冰凉，低头一看，是个长方形的表盒。弹弹指尖的烟灰，把烟摁灭，信手把表盒拿了出来。

他轻轻敲了下门，没有回应。他推了下，门没有上锁。借着曙光，目光从床头扫到床尾，没看见诸航，只看到小帆帆手脚大张横在床中央，小脸红扑扑的，小鼾声呼得真香。

他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闭上眼睛，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下。

那是胎动吗？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孩子在和他打招呼？

他忙沿声寻过去。

可是，一点一滴，一时一刻，他放不开了，似乎没有理由，似乎又有很多很多的理由。

他惊愕地沉默着。他当她少不更事，正思索如何和她沟通。

“诸航？”他压着嗓音，轻唤。

他自私么？是的！

一片安宁。

“没有关系啦，孩子都帮你们生了，就视同于结过婚。不过，和-图-书你说过不会再婚，现在要食言喽！”这个时候，她还能开得出玩笑，让他想笑，却又心生戚戚。

“我不会再婚，他将是我唯一的孩子。”

如同他第一眼认出诸航一样，诸航同样一下子就预感到他是谁。

经过闹市区，等绿灯时，又看到了那款月相表的广告牌，记得诸航眼中那时闪闪烁烁的光。也许是心血来潮，下去就把那款表买来了。

他看向诸航，诸航也在看他，无奈地苦笑。

“委屈你了！”他真诚地道歉，为佳汐，为他，都让她委屈。

店员一边包装，一边微笑地问他是否是送给妻子的新年礼物？

于是，他成了诸航随口编的从国外回来的老公。

是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佳汐吗？她似乎明白他的坚绝。

诸航到底是他的谁？除却法律上的关系，真没有一个恰切的词来修饰。

是呀，他看上和*图*书去肯定不会是恋爱的年纪，一板一眼的样子，也绝对和“情人”这个词沾不上边，人家理所当然会这么问。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她说：“既然佳汐不在了，那么孩子不要再留下。”她的语调平稳、清晰，仿佛是考虑成熟后的结论。

她对他讲的第一句话是：“你们为什么要失信？”她难堪而又羞窘地背对着他。

事态蓦地逆转，是在遇到晏南飞和卓阳那天。

他们结婚。

她哭了，他抽出纸巾递给她。

啼笑皆非，又百辩莫非。

他不明白这句话。

泪珠颤颤地挂在眼睫上，眼睛又红又肿，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又没有很老！”

“你不要想别的，现在只是陪着你的人从佳汐换成了我，其他一切都没有改变。”

“和年纪无关。”

他自以为会是个好丈夫，却让佳汐在婚姻中那么恐慌，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这一ｈｅｔusｈu•ｃom•com切应该他们自己解决，却无辜把诸航陷进来，而且越陷越深。

“我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床下传来。

卓阳下意识地就认为他和诸航做出了对不起佳汐的事。晏南飞则冷静地暗示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男人该站出来有点担当，难道要让诸航未婚生子吗？

她说出院后她就离开，然后挑个合适的时间，悄悄离婚。按照约定，相互不再打扰。

“佳汐苦心走代孕这条路，是因为她不能生，而她想要一个你的孩子。佳汐现在不在，孩子以什么名义抱回去呢？难道要说出代孕的事吗？你的家人她的家人能理解并接受么？社会又将会对你有什么看法？这样子对小朋友太残忍。虽然堕胎很可耻，但如果不能给他幸福温馨的环境，不如让他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让他陪佳汐去吧，她是那么的爱他。日后，你再婚，应该会和-图-书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孩子。”

诸航裹着个被单躺在地上，欲哭无泪。

“佳汐呢？”诸航又问。

佳汐已经过世，他不能把她从地下揪出来责问。

卓绍华无法理解佳汐这种荒唐而又匪夷所思的行为，他喜欢孩子，但是命中注定没有，他也不强求。他最最敬爱的新中国第一任总理周恩来，膝下无儿无女，不也同样与夫人比肩偕老！这样请人代孕出来的孩子如同一件合成品，除了血源，他没付出过任何感情，让他如何去接受？

他必须中止这荒诞的行径。

如果之前他曾有过一丝丝的犹豫，那么此刻，他完完全全肯定，他要这个孩子。不是因为血源，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出于道德，不是出于良知。他想要，以一个父亲对自己子嗣如火如荼般、全幅身心、不求回报的爱。

他看到宽大的孕妇裙微微有些起伏，心跳得剧烈，“我……我会努力学和图书着做一个称职的父亲。”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你真的可以那样爱他吗，连同佳汐的一并爱去？”她摸着肚子。

客房的门还关得很严实，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有一天，不知怎么她说起准备去国外读书的事，他没有接话，突然间情绪很低落，还有点酸酸的涩然。

一股巨大的热潮咆哮而来，他等着将他淹没，双膝不由地颤栗，是因为激动。

钟敲六下，卓绍华习惯地伸手向里摸了摸，掌下空空的，倏地睁开眼，想起小帆帆昨夜睡在客房。

他看了看洗手间，没有动静，“诸航？”他又叫了声。

独自在床上醒来的感觉有点怪，打开衣橱找衣服，另外一侧的衣架空落落的，他关上柜门，进去洗漱。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洒在地板上。新年的第一天，天气好像不错。

“一个月前去世了。”他看着桌上厚重的英汉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