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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蚁后

作者:自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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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汹涌而至的叛军

拾贰 汹涌而至的叛军

刚进园的时候,巴黎看什么都怕,罗小雄和雅乐连哄带骗带着雅乐坐上了摩天轮。巴黎一开始还是紧张,双手紧紧抱住雅乐的腰,不敢朝外看,一直等摩天轮慢慢运转到高处,平缓稳定没有任何异样,巴黎才小心翼翼地探头朝窗外张望,惊喜地小声道:“雅乐姐姐,小雄哥哥,我们好像在飞啊——”之后她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旋转木马、海盗船、星际战舰、激流勇进全都一一尝试,在鬼屋里,罗小雄被僵尸木乃伊吓得惊呼连连,巴黎却笑得跟鸡猫子似的,还伸手去拽贞子的黑长发。最后挑战的是超级连三环过山车,排队时罗小雄听到过山车上呼啸着传来的屠宰场般的惨叫声,已然脸色苍白,但他又实在不想在雅乐面前丢脸,说自己胆小不敢玩,只能硬起胃里的肌肉一路死撑。
修车铺旁边那棵香樟树长得越来越茂盛,绿色枝叶快伸进阁楼窗户了。雅乐让巴黎去穿鞋,她走到阁楼窗边透过树梢向下望。罗小雄正等在修车铺楼下,仰头朝她窗户望着,手里提着刚买来的早饭,看见她就露出笑容扬声问:“雅乐,你今天还去学校吗?我没关系,逃一天课也不会死。我在想等下午再带巴黎去游乐场会不会太晚?要不要现在就出发?”
陈美绮踏上一步扬手在儿子脑袋上轻轻敲个栗子:“胡说八道!你爸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
德庆坊位于皇莆区核心地带,皇莆区又位于滨海市核心地带。滨海已经被定性为国际性大都市,当然要不断优化城市环境,更不用说核心城区了,像德庆坊这样紧挨在繁华商业街背后的穷街陋巷的确早该动拆迁。这里的棚户房子、违章建筑搭得叫人触目惊心,住着既不舒服,又不安全。动拆迁后,大可以建造漂亮现代的高楼商品房,或者改成赏心悦目的城中花园绿地,总之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我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工作那么忙,一个月有几天是待在家里的?你不管教儿子才是真的!”

“怎么了?”罗小雄和雅乐拽着巴黎走近,撑开膀子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里,只见墙上一连张贴着几张A4复印纸大小的告示,第一张打头印着《告居民书》几个粗黑体大字,茅家长子正眯眼扶着黑框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告示念出声来:
罗小雄像被闪电击中脑袋,眼前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突然想起昨晚吃宵夜时妈妈说的话:“……你爸这一年来集团业务发展很快,同官方关系也保持得很好,将来更会有许多重大项目可以承接……”
“去他娘的!我们不要拆迁!”
雅乐垂着眼帘,和-图-书微笑着走下楼梯来,转弯时她擦身走过罗小雄身边,停了停步子,几乎是用哼歌般轻快的语调说:“——我——很——重——的——哦——”
“你居然还要去听那个骗子的课?”罗小雄讶异地问。据他所知,从钢铁厂回到德庆坊后的这些天里,雅乐并没有联系过邓夕昭,也没有去质问他为什么那天失信不来,现在怎么突然又要去上法文课了呢?
邓夕昭哑口无言地伫立在原地,无论他原先有什么企图,总之到了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哼,这些目光短浅的小市民。罗小雄不去管他们,一路扫视长长公文,目光骤然停留在最末提到的几家开发商的名字上——排在第一家的,竟然是他老子罗智慧的罗氏集团公司!
“我早就说了,要禁止小雄同陌小凯那样的混混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见了他几乎就当场就下逐客令,你却总开后门让他们来往。”罗智慧又开始拿陌小凯说事,这也是老三篇了。
“就是就是,我有个亲戚,半年前动拆迁的,现在被迫搬到七里塘去了,周围还有农田!”
官方和集团重大项目协作,爸爸即将拆除雅乐生活居住的德庆坊吗……天空里乌云密布,他预感很不妙。
六月一日是星期五。一大早起来,雅乐就把巴黎给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女孩身上穿的是昨儿新买的水粉色连衣裙,裙摆撑得蓬蓬的,钉满了亮晶晶的珠片。头发也快及腰了,扎上红色丝绸蝴蝶结格外俏皮。
“好啊!”罗小雄喜不自胜,把巴黎抱起来欢快地转圈。
巴黎伸出小胳膊紧紧抱住雅乐:“只要和雅乐姐姐在一起,每天都开心。”
罗小雄一时间没注意到母亲的提问。他皱着眉头,在回想刚才电话里那个人的话音。怎么如此耳熟呢?似乎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五十多岁,低沉沙哑,北方口音,很有官腔……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罗小雄不想回答这个,装模作样地朝从秋千椅起身走来的母亲张望:“爸你别打马虎眼,那女的到底是不是我娘啊?俩人大半夜的、黑灯瞎火坐花园里,你该不会是趁老妈出国带小老婆回家过夜吧?”
“原来是罗董事长的儿子,听说你喜欢写文章,是个小文人。我是你爸的朋友,以后有兴趣叔叔和你聊聊中国古典文学,听听年轻一辈人的新视点。哈哈哈哈哈……”对方打着官腔,很客套地笑起来。
“干吗不去,我都付了学费。”雅乐波澜不惊地回答,仿佛还有点奇怪他有此一问,“况且这一学期的法文小班也快接近尾声了,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谢谢你这几个和图书月来带我一起做了个巴黎梦。”雅乐撩了撩耳边的秀发,低头浅笑道,“但我忽然发现,你的巴黎实在太过遥远,而我的巴黎,就在这里,就在身边。受教了。”说着,她轻握了一下巴黎的手,对罗小雄轻声道:“我们走吧。”
“你爸爸这一年来集团业务发展很快,同官方关系也保持得很好,将来更会有许多重大项目可以承接。你不要再玩了,收收心,不打算去国外留学也好,早点跟着你爸爸学学生意上的事。” 陈美绮替儿子夹了一筷子鱼干,“妈帮你去把那个技校退学手续给办了可好?”
父母开吵,每次必然都是母亲大发雌威,父亲落败收山。但今次公公婆婆在场观战,父亲总要死撑住几分面子,母亲也不敢太过嚣张,所以情势难以预测。此时父亲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母亲杏眼圆睁,百忙之中居然抽空命令罗小雄:“你去接一下,半夜三更还给你爸打电话,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
最后一张落款处盖着好几个印戳,原来是德庆坊归入本区3号动拆迁地块的通告。

“是谁?男的女的?”等罗智慧边听电话边走进书房后,陈美绮立刻关心地凑上来询问。
救回巴黎后第四天晚上又是法文课,罗小雄原以为雅乐会绝足不去,但没料想到雅乐还是早早准备了简单的晚餐,把法文教材装进背包。
罗小雄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自家社区,跑到家门口发现钥匙没带。按门铃的话,住家保姆会来开门,但也一定会引得父母围上来问长问短。最近奶奶吵着想儿子想孙子,父亲就把她和爷爷从老家接了来一起住,听到动静肯定也要惊醒,那么罗智慧就会叫厨子爬起来准备宵夜,然后一大家子半夜三更齐聚一堂吃点心,餐桌上更是劈头盖脸各种询问,活像纳粹集中营里公审要犯,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半小时后,一大家子穿着睡衣拖鞋齐聚灯火辉煌的餐厅里吃宵夜。
“哦,我是罗小雄。没事,我爸还没睡,精神着哪,您等等!”说着,罗小雄握着手机走向餐厅。
街坊们议论纷纷,发表各种意见,开心也有,无奈也有,但更多的是恼怒、骂娘、坚决否定。
西北偏北 羊马很黑 你饮酒落泪 把兰州喝醉
雅乐置之不理,平静地望着邓夕昭:“你说。”
罗小雄自顾自吃过宵夜早早去睡了,明天还要给巴黎庆祝生日呢。

罗小雄牵着巴黎的手走到楼梯口,忽然蹲下身对她说:“知道什么叫‘公主抱’吗?小雄哥哥给你来个‘公主抱’怎样?”也不等巴黎答和图书应,就双手抄进她肩下和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然后飞快跑下一层楼梯。巴黎伸出胳膊搂住罗小雄的脖子,兴奋地咯咯笑。这是巴黎被救回来后第一次发出的真正欢快的笑声。罗小雄转过身来看楼梯上的云雅乐,她一袭白色棉麻连衣裙,逆着从背后窗户溢满进来的路灯光,安静纯美得如同琥珀中的天使。罗小雄久久地凝望着她,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罗小雄暗暗点头,固然自己因为雅乐已对德庆坊有了深厚感情,但脑海中的意象,雅乐就该居住在一座冰雪构筑的纯白城堡里,背靠阿尔卑斯山,面临一个波光粼粼的湖,城堡四周碧草茵茵,漫山遍野都是紫蓝色的薰衣草和绣球花……当然,现实一些的设想就是高档精品小区,泳池别墅什么的。
“小雄哥哥,小雄哥哥,你能抱得动雅乐姐姐吗?”巴黎踢着腿娇笑着问。
罗小雄叹了口气,转身朝罗智慧举起双手来:“老爸,你想活活吓死我啊?”
“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你的底层生活实践进行得差不多了吧?创作出什么伟大的作品来了?”果不其然,就着啤酒,罗智慧打开了审讯篇章。
“这里是我们的老土地,老祖宗传下来的,市中心啊!拆迁了就要把我们赶到郊区去,乡下地方!”
“技校?!”还没等罗小雄有所回应,爷爷奶奶已经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小雄怎么去读技校了?!你将来可是要继承罗氏集团大业的人哪!”他们的口气简直像是在说:“江山社稷为重,你可是要继承天下大统的皇子啊!怎么能自甘为庶民——不,贱民呢!”
讲台上的邓夕昭看见雅乐牵着巴黎的手走进教室时怔了一怔,很不自然地手握成拳靠近嘴,用力咳嗽了几声。罗小雄护卫般紧随其后,三人就在教室中间的椅子上落座。雅乐坐在左侧,罗小雄坐在右侧,巴黎坐在他们中间。法文班的课桌椅对小孩子来说太高了,巴黎的脚尖勉强碰到地,下巴搁放在桌面上,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狗。罗小雄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塞给她巧克力牛肉干。
“臭小子!你干吗前门不走偏要翻墙?你看你妈叫成那样,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到底谁吓谁啊?”罗智慧就着月光看清楚是宝贝儿子,恼火道,“亏你还知道回家啊?也不知天天在哪里鬼混!”
“抱……抱得动的,当然抱得动的……”罗小雄喃喃回答,他不知该用多大的音量,才能既让雅乐听到他此刻的心声,又不像是对她有意冒犯。
——小引
罗小雄瞪大眼斜睨邓夕昭,心想一个老m.hetushu.com.com师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骂他衣冠禽兽都简直侮辱了禽兽。
好不容易一个半小时的课结束。邓夕昭走下讲台,在走廊里追上雅乐,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牵着的巴黎:“她回来了啊。一切都还好吧?雅乐,我这几天一直想找你。雅乐,我们能私下谈一谈吗?”他长睫毛下的漆黑双眸晶莹剔透,仿佛闪烁着隐隐的泪光,简直比巴黎更楚楚可怜,“给我一个澄清解释的机会?”
“嗯,进展不错。”罗小雄嚼着煎饺,大言不惭地道。其实这一年来创作什么的全放下了。进展不错的是同雅乐的情感默契,想到这里,他不由高兴,微笑着补充道:“快切入正题了。”
“没有,没有,连贼胆都没有。”罗智慧嘻笑伸手揽住老婆渐粗的腰,指着儿子:“你可不要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哦,我们可是模范夫妻。你妈更年期燥热睡不着,我陪她花园里坐坐,数数天上的星星。”
邓夕昭无奈道:“那天我生病了,发烧到39度多,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楼梯都下不了。真的,我心里是特别想来的,我知道你有多么需要我……”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脸都咳红了。
罗小雄笑嘻嘻地答应一声,转身跑向客厅去茶几上拿父亲的手机:“喂?”
快要到入闸口时,雅乐扭头小声对他说:“看样子,你不太喜欢过山车吧?”
傍晚,三人拖着兴高采烈、东倒西歪的步伐回到德庆坊,远远就发现巷子口人头攒动。
对了,将近一年前,自己跟随雅乐、乌鸦、小飞龙、炮仗他们去七里桥干部康复中心游泳,众人游完泳撤退时,突然有两个人走进游泳馆来密谈。自己和雅乐来不及翻窗逃走,就蜷身躲在了一排储物柜后面。那两个男人似乎是在谈一些不可告人的合作,最后一起客套地笑起来。刚才打来电话的,分明就是那晚坐在轮椅里的北方老男人。当然,当时同他对话的另一个十分恭敬的男子却绝对不是父亲,而是别的什么合作对象。对了对了,去年七月末暑假里,自己带了德庆坊的少年们溜上父亲集团公司搞年会活动的歌诗娜号巨型游轮,在宴会厅里偷吃哈根达斯冰淇淋时,曾一起看到一个手里拄着拐杖的年长男人同父亲说话,雅乐觉得“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看来,前两次遇到和今晚来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他同父亲必定有生意上的往来……哼,管他呢,反正游泳馆当夜彼此没有照面说话,谅这种老头子也没法去乱八卦。
“……为更好推进城市规划,提升核心城区生活环境水平,根据《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实施细则》有关规定,本和*图*书区拟对下述城市建设基地范围内的房屋实行拆迁,经审核发给房屋拆迁许可证。希望被拆迁范围的单位和居民,共同配合做好拆迁工作。现将房屋拆迁许可证载明的内容和有关事项公告如下……”
“好啊,逃一天课也不会死。”雅乐朝他微笑着,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这就下来。”
罗小雄翻了个白眼,仰头做喷血状。
“今天是儿童节,我们给你过生日,以后每年的六一儿童节都是巴黎的生日,好吗?开心吗?”
把兰州喝醉 你居无定所 难以入睡
“我们来看这段语法,显然在这里应该用动词……噢不,是形容词。”显然邓夕昭今天有点乱。
屋子里灯全亮了,爷爷奶奶、住家保姆、厨子和司机手持拐棍、水壶、哑铃等各种凶器跑来助阵:“贼在哪里?抓住没有?保安是怎么干活的?要不要报警?”
罗小雄决定“悄悄地进村”。他绕过车道和花坛跑到后花园,跨过半人高的灌木丛,三下五除二地爬上铁栅栏翻身跳进花园,轻轻掉落在蔷薇花丛后面,趁黑朝自己卧室的落地窗走去时,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随即对方抄起墙角的一根高尔夫球棍就冲过来,旁边还有个女人捂住脸高分贝尖叫,当真声动四野,前后左右邻居家窗口的灯都亮起来了。
“其实——男孩子有点害怕的东西,也蛮可爱的。”雅乐低头抿嘴一笑。她居然说他“蛮可爱的”?!
“翻开书本到第193页,看课程72……噢,不,是课程27。”邓夕昭咳嗽了一声道。
“去啊。”雅乐快速收拾碗筷,“我和你,带着巴黎一起去听课。”

“没事没事,大少爷回府了。”罗智慧哼哼道,“前门不走,贼一样翻墙走后门,他以为在演西厢记啊。”
“没有的事,我可喜欢过山车了,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唰地飞过来飞过去,人悬空倒吊,脑充血,口吐白沫、恶心头晕,最好玩不过了。”罗小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嘻嘻笑,其实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们翘课带巴黎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
对方显然对罗小雄年轻的声音迟疑了一下,随后用浓重的北方口音说:“这是罗智慧的电话吗?想请罗董事长听电话。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扰。你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足足有五十岁以上了,是个老男人。
“那我也去——”罗小雄说,立马看了看巴黎。如果雅乐去上课,他就得待在家里照看巴黎,现在巴黎成了绝世珍宝,恨不能锁进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而要照顾巴黎,就不能跟着雅乐一起去见邓夕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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