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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空是我的城

作者:纳兰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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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第一节

第六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第一节

聂卓扬果然脸色微变,扭头看了她一眼,又放松了神情:“瞧你这样子,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唐潇潇哼了一声,靠到椅背上,继续揉着脖子。过了片刻,聂卓扬又道:“怎么,脖子不舒服?在监视器前坐多了吧?人一紧张肌肉也紧张……”
“那下次咱们烤生蚝,啤酒也换成二锅头,怎么样?”唐潇潇一撇嘴:“就你那点酒量?算了吧,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聂卓扬笑了,正要答话,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脸色就是一沉,然后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哪个同学啊?中学还是大学的?哪天带回家来我看看。”肖婕关心地看着女儿。
聂卓扬摘了墨镜看着她,微抿着唇,认真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坐班车也挺方便的,不用每次都来接我下班了。还有,我觉得……”唐潇潇扶着车门有些迟疑,按说假扮男友这事到现在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了?
唐潇潇特别受不了他这副专注中带些深沉的模样,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这辆车挺好的。”
唐潇潇拎着保温桶上了天台,推开铁门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只见栏杆上挂着两盏“气死风”马灯,聂卓扬穿了件黑色的飞行皮夹克站在烤架后,一手羊肉串一手刷子正忙着,见她来了,扬眉一笑,舌头一卷:“小姑娘,来来来,五毛钱一串,不好吃不要钱!”
车子开到民航小区门口,聂卓扬抱歉地道:“本来该请你吃个饭压压惊的,可我妈病了,我得去医院。”
“我爸说女孩子酒量好,也是保护自己的一项本事!”
“你也喝?”
聂卓扬咂咂嘴,扭头:“你这粥有什么特别的吗?加了什么?”
他们母子俩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聂卓扬走过去,伸手就把书收了:“病了还不好好休息?梁姨呢?”聂舒岚见儿子来了,扬起嘴角:“我想吃四喜居的素鸡,她去给我买了。”
“你赶紧去吧!伯母病了你还来接我,让我多不好意思啊。”唐潇潇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南坪机场是个军用机场,在虹川机场南面不远处,平时民航飞机可以从上面直飞过去,省时省油。但每逢空军出任务或是训练,南面的民航临时航路就要关闭,飞机需要绕飞过那一大片空域。
终于下班了!唐潇潇犹犹豫豫地向塔台前面走去。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唐潇潇有些迷惑。他们都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阳光下抱着篮球一脸坏笑的少年,她也不再是https://www.hetushu•com•com咬着笔头仰望星空的少女。聂卓扬打完电话回来,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嘻嘻哈哈地往羊肉串上刷着烧烤汁,一边笑话她笨手笨脚又把肉烤煳了。唐潇潇也笑,抓了一大把孜然和辣椒撒在烤煳的羊肉串上,逼着聂卓扬吃下去。聂卓扬被辣得直咳,拿起啤酒,晃了晃都空了,就又打开唐潇潇带来的粥,也不拿勺子,仰起头就往嘴里灌。“哎呀,有你这么喝的吗?浪费!”唐潇潇在一旁急得直叫。
聂卓扬反常地没有顺着她这故意搞笑的语法调侃几句,只是淡淡地道:“不止这几件,你只是都没遇上罢了。”
妻子早逝,聂敬恒带着独女一直没有再婚。聂舒岚自幼是个乖乖女,她从小到大只有两次违了父亲的意。一次是不上清华北大一定要去跳芭蕾,另一次,就是死活都要嫁给卓其远。
老唐点点头:“也是,得多考察考察。咱不能急,女孩子嘛,要矜持。”
荣海医院,十九楼VIP病房。聂卓扬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聂舒岚正半靠在床头看书。美丽苍白的脸庞,微微上挑的凤眼,眼尾承载了岁月的细细纹路,却仍不掩那双眸子如黑曜石般动人。
说着又伸手去拿那本书,“还差一点就看完了。”聂卓扬低头看了一眼封面:“言情小说?您多大了,十五还是二十五?”
“爸!”唐潇潇这回是真的脸红了,从沙发上窜起来就回自己卧室了。
“不是我的,是借的。”聂卓扬牵起嘴角,又恢复了戏谑的口吻,“让旅客满意是我服务的宗旨。”说完并起右手两指,在额角上虚虚一搭,示意了半个礼,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拐了两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这么寒冷的天气,唐潇潇的鬓角却渗出汗来。她从席位上站起来,向饶伟峰简短地描述了事情经过:“我让他终止进近后,通场飞往02号跑道左三边,在10海里程序转弯点等待,可他却按复飞程序,通场后左转,210度航向加入三边,结果就飞到西边山头上去了……”
“嘀”一声,短信响,是聂卓扬的:“我可有段日子没喝上粥了,今天我回来早,晚上八点半顶楼见。”
“味道不错吧?”聂卓扬又挑了串烤茄子递给她,颇有些得意,“以后哪怕我不当飞行员了,去摆摊卖烤串儿,也饿不死。”唐潇潇摇头:“手艺不错,做生意不行,卖五毛钱一串肯定亏死了……嘶!”
他果然是hetushu.com.com憋不住了,这是紧张她呢,还是紧张捷航呢?唐潇潇暗自笑了笑,还是把今天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挑一下他的刺:“捷航这半年总出事啊,而且还总是在我手上。你说这是我倒霉呢,还是我倒霉呢?”
“给我嘛,五分钟就看完,正看到关键时刻呢。”小女孩搬撒娇的语气和神情,在聂舒岚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别扭和做作。聂卓扬故意板起脸:“不给,对眼睛不好。我都来了你还看什么小说。”边说边把书远远地扔到沙发上,在聂舒岚床边坐下,“躺好,我给你揉揉。”聂舒岚无奈地笑笑,乖乖躺下,微闭上眼睛,享受儿子的按摩。聂卓扬便揉边问:“这儿什么感觉?疼吗?还是酸?胀?”按完肩膀,再是两条手臂,然后揉右腿,又换到左腿。宽大的病服下面,是密布的伤疤,烧伤的瘢痕,哪怕做了十几次植皮手术,也依旧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回不是劳斯莱斯,也不是保时捷,而是一辆白色的宝马。唐潇潇原以为聂少的车怎么也得是宝马七系,谁知走近一看,竟然是最低配的华晨宝马,和气象部门那个“股神”的车是同一款。
唐潇潇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想起自己这一整天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三百六十度大盘旋,简直惊险万分,于是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慢悠悠地道:“今天捷航又出事了,接连两单,而且都是在我手上。”
天气不错,航班有序起降。一个时段快结束时,南坪空军管制室来电话,说空军有紧急任务,战斗机起飞,要求避让。
每一个被珍藏的记忆里,都有一个不能忘记的人。花季离别,雨季重逢,他们已相隔三万英尺。
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料到,这次倒霉的是捷航,而且正是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潇潇应景地脸上一红:“什么呀,他现在正追我呢,还没到见家长那一步吧?”
“馋嘴猫,烫着了吧?”聂卓扬变魔术般又从身后拿出一罐啤酒,拉开了拉环递过去。吃烤串怎么能没有啤酒呢?今晚的天气不错,虽说有些冷,可月朗星繁,也没什么风。两人边烤边吃边喝边聊,不亦乐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学后面那家碳烧生蚝?刚开张那会儿,我爸几乎每星期都带我去一趟,一边吃碳烧生蚝,一边喝二锅头。”
一个家里开婚庆公司的老同学,唐潇潇对自己灵光一现冒出来https://m.hetushu.com.com的说辞很满意。这是个相当靠谱的说法,以至于父母都轻易相信了。
唐潇潇转天去上白班时,又一束香槟玫瑰静静地等着她,卡片上只有一句没署名的留言:“下班塔台前面等。”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的“新男友”是家里开婚庆公司的老同学,对于她这样平凡的女孩,这才是一个比较靠谱的男友,不会引来各种羡慕嫉妒恨。唐潇潇上了塔台,定了定心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气象通波的喇叭里,传来单调而机械的女声:“风向230度,2米每秒,能见度8公里,温度13度,场压1009……”
聂卓扬仍然一副酷酷的墨镜,但黑色皮夹克换成了米色细条绒休闲西装,里面小立领斜纹衬衣,潇洒中透着几分书卷气的儒雅。“怎么样,这形象既隐蔽又靠谱吧?”聂卓扬勾着嘴角看向唐潇潇。唐潇潇扫了一眼他脚上的白色运动鞋,口是心非地一撇嘴:“不伦不类。”
“五毛钱?大叔,那是我们上学时候的价钱了,现在都两块钱一串啦!”唐潇潇笑眯眯地走过去拿起一串,吹了吹就往嘴里送,“行啊,聂少,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唐潇潇看他的神色颇有些凝重,便把已经到嘴边的玩笑话吞回了肚里。他也只是表面上不在乎吧,毕竟父子俩没有一辈子的仇,捷航可是他父亲毕生的心血。
雷达屏幕上,一架捷远航空的572航班正在按照标准进近程序从南往北进场,唐潇潇按下发话键:“捷航572,因空军有活动,终止进近,上升900米通场。”一分多钟后,机组证实已上升到指定高度,唐潇潇继续指挥飞机上升到本场上空后,飞往02号跑道左三边,向转弯点飞,然后保持高度,盘旋等待。机组进行复诵过后,询问是否可以上点高度。听得出,机组的声音里带有抵触情绪。唐潇潇可以理解,换了哪架飞机快落地时被终止进近也会不乐意,于是耐心地要求飞机保持900米高度,随后又指挥其他进场飞机避让。谁知不到两分钟,尖厉的告警声就响了起来。唐潇潇看了一眼雷达标牌上那红色的警告字符,立刻指挥捷航572航班上升高度。“怎么回事?”塔台领班主任饶伟峰跑过来。“触发地形低高度告警了。”唐潇潇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咬了下嘴唇,迅速而有条不紊地指挥飞机。捷航572加入跑道长五边,十多分钟后安全落地。唐潇潇这才长吁一口气,按正常流程和-图-书交接给下一个时段的管制员。
“跟我客气什么。”聂卓扬不以为意。
聂卓扬家那栋楼是带电梯的十二层,顶楼天台是公用的,天气好时,白天会有人晒晒被子什么的,到了晚上基本没人会上去,尤其是初冬寒风瑟瑟的夜晚。
唐潇潇收回目光,转身缓缓向前走去,心头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失落。冬季的傍晚,太阳落山早,路灯还未亮起,月亮已经爬上了天边,一弯如勾,勾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我爸高兴时会分我一小杯,小小的一杯。”唐潇潇伸出指尖比画着。“原来你的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小酒鬼!在学校还装小淑女呢。”
唐潇潇的心莫名地紧了紧。平时的聂卓扬,是明朗洒脱的,挑唇微笑时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穿上飞行员制服的聂卓扬,是意气风发的,透着让人可信赖的认真、自信和坚定。但此时的聂卓扬,身影隐藏在阴暗中,夜风送过来不甚清晰的只言片语,语气冷漠而决绝,甚至带着些狠戾。
“没眼光,这叫混搭。再说,我喜欢把白云踩在脚下!”聂卓扬朗声一笑,踩下油门,车子疾驶而出。
聂敬恒把户口本扔给她,气得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聂舒岚从床上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就去和卓其远登记结婚了,当天还把户口也迁了过去,拎着两个装满了演出服和练功服的大皮箱,只身搬进了民航小区。
饶伟峰沉着脸听完,皱眉半晌才点了点头:“你的指挥没错,责任应该不在你。”触发近地告警属于严重飞行事故症候,但唐潇潇也坚信自己没做错什么。事故没定性,在原因和责任的正式调查开始之前,她还得站好这班岗。谁知道下午又出事了,而且又是捷航的飞机!起因是捷航一架飞机发生机械故障,后面的航段自然就要延误了。但因为捷航飞机调配不过来,航班一直延误到傍晚,有几个旅客在焦躁愤怒之下失去了理智,冲入了停机坪和滑行道,还阻拦其他航班的摆渡车。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又有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出现在跑道边的草坪上,直接向跑道跑过去。此时一架飞机正准备降落,距离落地时间不到一分钟,情况非常紧急,塔台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唐潇潇也迅速指挥那架飞机复飞。当时飞机的高度只有240米,机头重新仰起,堪堪在最后决断高度前复飞成功。企图穿越跑道的旅客被急忙赶去的场务人员控制住,大闹停机坪的旅客也被带走,唐潇潇才终于结束了和_图_书紧张惊险的一天工作,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倒是领班主任饶伟峰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看来出去历练一下果然长进不少,起码遇事不慌了。今天表现不错!”
聂卓扬不由得看了一眼母亲。五十岁的女人了,没有瘢痕的右半边脸依然算得上美丽,皮肤因为少见阳光而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白皙,眼窝略略凹陷,眼尾的纹路深深浅浅,仔细看,鬓边已有了几丝白发。
“牛嚼牡丹!”唐潇潇白了他一眼,弯腰去收拾东西。“等会儿再收,来,有好东西给你看。”聂卓扬拉起她的手,动作无比自然。唐潇潇手心一热,仿佛变回了小女生,乖乖地被他牵着到了天台的另一边。那里,支着一台望远镜。“今晚天气不错,应该可以看到。”聂卓扬一边教她怎么调节焦距,一边告诉她那里是什么星座,“那就是猎户座,冬夜星空的中心。它的左下方有一颗很亮的星星,看到没有?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狼星了……”望远镜前,两个人的头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腮边,唐潇潇只觉得有一点点热,从那里缓缓蔓延开来。“那是北斗七星,对不对?”她终于自己找到了一个星座,兴奋地扭过头,嘴唇瞬间碰到了什么温软的东西。那是,聂卓扬的嘴唇?“嗡”地一下,仿佛有滚烫的熔岩瞬间炸开,唐潇潇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好在天台光线昏暗,聂卓扬似乎并没在意,凑过来认真地看了看望远镜,然后偏头微微一笑:“没错,那就是大熊星座的北斗七星。”冬夜的星空壮丽,他眸中映着满天星光,比天狼北斗还要璀璨。寂静的天台,唐潇潇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是她的心跳吗?她抬手按住了胸口。这颗曾经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在这寒冷的冬夜,又再一次为他而剧烈跳动了吗?就像蝴蝶永远恋着花,就像飞蛾永远摆脱不了扑火的宿命?
聂舒岚不是跳民族舞的,她是跳芭蕾舞的。外公聂敬恒当年让女儿学跳舞,只是想培养她的气质,谁知聂舒岚疯狂地爱上了芭蕾,把业余兴趣升华成了毕生的爱好和事业。
聂舒岚对父亲中意的准女婿,世交魏家的儿子魏仲庭不屑一顾,铁了心要嫁给卓其远,倔强起来是十匹马也拉不回头,甚至不惜绝食。如果不是怕留下疤痕,估计她早就割腕明志了。
毕竟,是老了。可如果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活跃在舞台上,想必会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吧?就像杨丽萍,孔雀舞一直跳到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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