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燕王率亲随部众折返回京，刚出涿州地界，燕王便招来亲随问道：“李继迁等人如今到哪了？”
一路急赶了两天，晚上稍作休息的时候，他上车看我，我便问他：“怎么转了向？难道你改变主意要将我送回辽国了？”
珠帘后，映出他有些朦胧的身影。
我听得一知半解，他也不多加解释，继续道：“他在离开京城前就已安排部署好，如果你当真被劫，只须探子尾随，不许中途为难我们。所以我们一路行来才能这般相安无事。”说到此处，便是一叹，又道，“他既然仍有诚意合作，我当然要去与他见上一见。”
汾州地界，燕王微微眯起眼，吩咐道：“告诉探子，让他去找李继迁，将事情始末言明，让他北上真定府等本王。”
“萧花儿。”他品味着这个名字，笑了笑道，“辽国北府宰相萧思温的三女儿，辽国皇后的妹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未婚妻子，党项首领李继迁一曲化蝶求不得的佳人，萧花儿？”
耶律休哥先收容耶律沙败军，使之回去再战，与宋军相持。
只是我心中奇怪，如果燕王掌权，李继迁更应该带着我逃得更快才是，怎么他反而越走越慢了？
耶律休哥时已受重伤，昏死过去，不能骑马，左右用轻车载着他，代他发号施令，继续追击。
此时，辽人暗中派人寻找赵光义欲杀之，宋人派出大批人马四处搜寻赵光义的踪迹，而燕王临走前亦与枢密使曹彬密谋派出心腹搜索着赵光义的踪迹。
大将军潘美道：“未见皇上尸身，一来恐防辽m.hetushu.com.com人有诈，二来新皇登基乃国家大事，不可草率决定。”
他撩开珠帘时，我已站起。
赵光义与诸将走散，诸将也找不到各自的部下军士。
都虞侯崔翰言：“多日不得皇上音讯，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而后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两兵汇合，各自统帅精锐骑兵，从耶律沙的左右翼挺进，乘夜夹攻宋军，实行两翼包围钳击之势。
燕王道：“当务之急是搜寻皇上的踪迹，即位之事不可再提。”
耶律斜轸闻援军到，亦挥兵助耶律休哥大战宋军。
我从脖子上摘下戴了快两年的钥匙，交与他手中：“你能不能把这枚钥匙送到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手中。”
“谁？”
他拿着钥匙看了看，眸中闪过古怪的神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说：“我其实姓萧，本名花儿。”
三日前收到消息，辽、宋两国高粱河一战，辽大获全胜，宋国皇帝赵光义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经身死战场，得知这个消息李继迁更加放缓了行进速度。李继迁与我都知道，如果赵光义真的死了，继承大统的极有可能就是燕王。
他们之间究竟要合作什么？会让他这么笃定燕王邀约真定府不是设了埋伏？我又问：“那我呢？”
他或许会因为不舍得我而迁怒李继迁，也或许会因此事可挑起党项与辽的嫌隙而帮我，无论是哪一种因由，只要他能将我在党项的消息告诉耶律斜轸，就足够了。
赵光义的近臣见形势危急，慌忙中与赵光义换了衣服引了追兵而去，赵和*图*书光义找了一辆驴车，仓促换了套农家衣服，狼狈南逃。
三日已过，不闻赵光义任何消息传回，有官员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提议燕王应即刻登基即位。”
他笑道：“我要去真定府见一个人。”
“他？怎么是他？你千方百计把我救出来难道又要把我送回去？”我最先的想法是他要拿我与燕王做一场交易。
他笑着摇了摇头。
我哽咽地重复了一遍：“怎么是你？”刚说完，泪水便夺眶而出。
他忽然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宁可跟我回去也不想留在宋国？”
宋辽于高粱河大战，宋军大败，时燕王等人正驻守涿州，闻皇帝已死，无不哀嚎痛哭。
宋朝的禁军，经过周世宗、宋太祖两代精挑细选、千锤百炼，无疑是强劲如虎的精锐部队，又经过势如破竹的统一战争，建立起了高昂的自信。赵光义此行先拿下了北汉，对辽一战本就心有轻敌之意，自然没想到一个幽州这么难打，多日攻之不破，原本就憋着一口气，此时哪还理会什么论功行赏，兵将疲惫，与心腹谋士商议之后，立即下令继续猛攻幽州城。
我点了点头。
“什么事？”他柔声问。
燕王到达幽州城外的宝华寺时，宋军已接连攻打幽州城十四日之久，赵光义心浮气躁，招燕王与众将军、谋士进言。谋士魏续进言：“据细作回报，辽已派援兵增援，不日就到，一旦援兵到，幽州更难攻破，我军不能懈怠，必须一鼓作气拿下幽州。而后以此为据点继续推进，横扫燕云十六州。”
这时宋和_图_书军才发觉已被包围，又无法抵抗辽军的猛攻，只能纷纷后退。
此言有理，人心惶惶。
亲随答道：“今早收到飞鸽传书，已入汾州地界。”
城中耶律学古闻援军已至，也开门列阵，四面鸣鼓，城中居民大呼，响声震天动地。
在场众谋士、将领亦有人附和，但也有统兵将领早已不满赵光义一路不及时论功行赏，还要以疲之军连续作战，有人出言反驳，立刻被赵光义斥责。
两日后，车马进入了宋国真定府。
他又一次将我揽在怀里，轻声在我耳畔道：“原来占了你心的人，是他。”
他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我却看着他扇子上的梅花泪湿眼眶，轻声道：“我还记得，初见公子时，公子就坐在梅树下慵懒地喝着酒，第一句话便是问我‘怎么是你？’”
耶律沙力战不支而败退。然而当时的宋军连续近二十日不停地猛攻幽州城，士卒早已疲殆，故而虽然战胜，从中午到傍晚也只追了十余里。
三日后，涿州城内。
我在一处僻静小楼的屋中等了许久，看着屋中垂落的珠帘在光的映射下发出琉璃般的光彩，有些怔忪，直到一杯茶放凉了倒掉，另一杯茶又放凉了，方听见推门声。
这时，手握重兵的枢密使曹彬道：“燕王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先搜寻皇上的踪迹。若一直寻不到，即位之事也要有所准备为好。”曹彬向燕王道，“燕王，老臣担心，皇上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朝野恐有动荡，还请燕王即刻反京主持大局，此处有我等固守即可。”
我道：“都一样。”
和图书抬起脸来，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从他眼中，我清楚地看到了他是多么的不舍。看来最终，还是他放手了，既如此……
宋军大败，死者万余人，连夜南退，争道奔走，溃不成军。
亲随有些犹豫：“王爷，他会来见您吗？”
“难道你不怕这只是他引你上钩的幌子？”
“燕王德昭。”
我终于明白，燕王一路没有为难李继迁，此举意味着他已权衡利弊，决定放弃我。一来不想在此非常时期分散精力与李继迁反目成仇，二来他既然守不住也无心旁顾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我送给他，而他们之间也可以继续先前谈好的合作。正如李继迁所料，他救我出来利远大于弊。
后主帅耶律休哥虽得知赵光义逃亡下落不明，死的是假的赵光义，仍将其战袍挂于幽州城墙之上，传宋国皇帝赵光义已死于高粱河之战。
这日刚走了半日，便见一人出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那人被带到李继迁面前，与李继迁说了些话，李继迁随即带着我转而北上，马不停蹄昼夜赶路。
他忽然一笑，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地道：“你说得对，江山与美人，若能兼得最好，若非要二选一，我们都会选择江山。”
战斗激烈非常，耶律休哥身先士卒，身被三创犹力战。
他微微动容，似不舍似怜惜，将我拥入怀里，我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我轻声求道：“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燕王十分肯定地道：“他会来。”
令赵光义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这时，耶律休哥率军出其不意间道而来，人人手持火炬直冲，和*图*书宋军不知其多寡，未等接战心里已经发怵，故不敢接战，欲据高梁河为抵御之计。
七月初六，辽先锋将军耶律沙大军兵至幽州，赵光义督诸路军攻击，两军战于高梁河。
辽军一直追到涿州城下，方才撤退。获得兵器、符印、粮草、货币不可胜计。
今日他做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唯独那扇子上的梅花是那日我亲手画上去的。
随后，耶律学古固守幽州，耶律沙重整旗鼓自后面追击，耶律休哥带伤继续率部猛攻，与耶律斜轸两军分别自两侧对宋军实行超越追击。
又过了三日，宋军损兵折将，士气大跌，而幽州城内辽将耶律古、韩德让依然苦守，幽州城外，耶律斜轸坚守声援。
他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不得不去一趟真定府，如今宋主已死，一切都在燕王的计划之中，原本我们都有诚意合作，要不是中途突然出现个你，也不会出这么多岔子。”
“我果然猜得没错。”他云淡风轻地笑道，“你送了我一件好礼物，若擅用此物，说不定还可以挑起党项和辽的战火。”
李继迁带着我一路向西北行去，一路通畅竟未有任何盘查和阻碍，着实有些蹊跷。李继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照理说，为了救我出来他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火烧了风月楼杀死了燕王手下数十名侍卫此事非同小可，他能平安出京城是因为早有谋划，倒也不稀奇，可一路上即不见追兵也不见守城官兵盘查就有些不对劲了。原本计划走的荒凉之路，李继迁也改成了官道且走得不急不缓。
他幽幽重复了一遍：“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