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看，我做给你看哈。”暖歌耐了性子，站直了开始摆位，“来，抬高，拇指找你的中指，食指微微朝外，哎对，很美的手指，嗯，手缓缓抬高到小腹平行，哎呀你不要抬那么高啦！你家小腹长在胸口上啊！！”
“八十九只加上四百六十七只是多少？”
“她越是胡闹，你便越安全。宫里的人视线聚集在她身上，你便可以去做该事的事情。”言慈允摆了摆手，“我倒是希望她闹腾的再大些，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应看不出。”
言慈允笑了笑，“你很少会这样的语气。”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在房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大丫环问夏总算在外面叩门了。暖歌松了口气跑去开门，问夏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端了洗濑用具及清水的小丫环。看也不看暖歌，径直走向床榻，熟练的伺候着言慈允更衣。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一个人的小鸽子，府里的大小事务交由你打理。”言慈允说的极诚恳。
“王爷，您就由着她胡闹吗？”问夏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可说出的话却是直指某人。
暖歌的手指在言慈允的掌握中挣扎着动了一会儿，“四百零三只。”
不是她想发脾气，实在是这些丫头仆人们太僵硬了，还不配合。暖歌气鼓鼓的着急，这些古典芭蕾手位脚位可是雷小菊当年压箱底的宝贝，练时间长了，走路都仰首挺胸的显得精神。暖歌总是觉得王府里的人没精打采的看着就犯困，这哪行啊，精神面貌太差了！王府，就得有个王府的样子。
“不好。”言慈允诡异的微笑，“小鸽子亲切。当然，除我之外，别人还是要尊称你一声‘程管家’。”
“王爷醒啦。”暖歌听到他忽然坐起的声音，扭过脸微笑着打招呼。
她站在园子空地的正中，面对着排成几排做着古怪动作的和*图*书丫环仆人们训话。表情倒是严肃的，偏偏骨碌碌转着的大眼睛和装也装不出的傻气眼神，让那严肃的表情变了味道。言慈允看得出，那些个丫头仆人们压根就不怕暖歌，肯做那些个古怪动作也多半是觉得好玩而已。
“程管家。”
问夏躬着腰，正在帮王爷系上腰带，闻言并没做声，也没资格做声，只是手指滞了一瞬。
“不可以。”
会是谁？这个管家倒像是有点故事的。
“呃……”暖歌一怔，本能的开始动起手指。
言慈允的表情很是古怪，阳光把他的脸映的愈发苍白，黑黑的剑眉下那双仍旧带了层雾的眸子里，染了抹错愕而又尴尬的意味，最重要的是，脸颊上有些许的微红……
“你想怎么办。”
“等等，可是王爷你考我算术做什么？”
被暖歌“指点”的仆人面红耳赤的摆着动作，周围的丫环仆人们早有的笑开了花。暖歌皱着个眉头，手里挥动着棍子，“你不好好学，你看你像什么？腿中间可以塞进两个拳头了！站直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懂不？你们身为王府的仆人，总不能上街买个菜还走个内八字罗圈腿吧？唔，你，还有你，你总驼着个背干什么？打开，肩膀打开，朝后，哎，对嘛，看，大家看他是不是显得高了一些？挺胸、收腹、并腿、抬头，哎呀让你抬头，不是让你把头甩出去！”
“大家风范……”言慈允的嘴唇略向上扬了扬，“她的古怪东西还真多。”
言慈允看着的，是暖歌。
言慈允只隐约听到了一个名字：少陵。
暖歌咬了咬嘴唇，本来疑惑于言慈允态度的忽然和善。可她再傻也看得出，言慈允不是真的要扶持她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有背后的原因。比如昨晚，再比如今早，他是在做样子给别人。
他居然睡的这https://m.hetushu.com.com么沉，在仍旧可以算是陌生人的房间里，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更让他愤怒的是，那个小丫头镇定的就好像……就好像他不算是个男人！
“你想问什么！”言慈允握紧了手掌，黑暗中半眯了眼睛，若是暖歌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机密，就休怪他翻脸无情。
“不对不对，你的拇指要去找中指，不是中指弯下来找拇指啊。”就像配合言慈允的评价一样，暖歌在园子里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做为一个靠“色”字被上位的管家，暖歌表示压力很大。
“那么八百……”
暖歌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满耳的程管家，仆人们果然比前几天叫她叫的勤了些，可叫归叫，每个家……字后面都拖了半截的尾音。
让他惊的并不是哼着小曲对着菱镜粘假胡子的程歌，而是他自己。
黑暗中的言慈允迟疑了稍许，若是她问出的问题事关机密……便不置可否的吭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奴婢只是……”
“我只是证明你的方法并不管用，数羊只会让你数的越来越精神。”言慈允慢条斯理的说着：“难怪你算术不精，原来都是数羊数出来的。”
这么多年了，王爷的眼神一直是一潭死水，现在终于有了闪动的东西，问夏觉得自己应该替王爷高兴才是，可那些闪动，却是为了一个陌生人，陌生的小丫头。
“咳。”暖歌的头侧了过来，好奇的语气隔着八条大街都嗅得出来：“我想问那个什么，方才你拧我大腿，不是男子对女子用强的时候才会痛才会喊叫吗？男人和男人也疼？哪里疼？啊……”
暖歌仔细考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回答：“若是王爷算不出，那便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鸽子。”言慈允勾了勾手指，居然是对着暖歌。
“少陵，我和_图_书现在可以靠自己生活了，虽然没有了商学院，可我一定会再回去的，最好是在爹娘回来之前就能要回商学院，我不怕，什么都不怕。”暖歌喃喃自语着，对着小算盘。
“不信的话，你也可以考我。”
暖歌束了发，眉清目秀极精干的样子，唯独身量尚小，看起来倒的确是像男宠，言慈允心下好笑。
四周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言慈允几乎停止了的呼吸声……以及暖歌轻轻的呲笑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暖歌自小也在大宅院长大，这种味道，她嗅得出。
暖歌对于这类的监督一向不擅长，早自顾自的出开了题目，“王爷可听好了。有一天问夏姐姐带了人出府买东西，马车上起初坐了八个人，在南市下了两个，又上了三个；到艺街上了五个下了四个；到绸缎行上了七个下了两个；到药庄上了四个下了一个；到海味行下了五个上了六个……到……到……请问！”
暖歌没办法说话了，因为一床大被蒙了上来，被子外面，是有种想撞墙冲动的言慈允。
阵仗倒也不算太夸张，可就是透着古怪。
“回王爷，小的……小的叫程歌，要不然……王爷还是直接叫我程歌？”
“程管家。”
言慈允擅长装睡，从小就擅长。他可以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间里很久很久，久到人们忘记了他还是个活物，还会呼吸。
天大亮，没有了熟悉的幔帐的遮掩，言慈允睁开眼睛的同时就被照进房的阳光刺的半眯了起来，也几乎在同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言慈允的手指捏紧了……
“程管家。”
暖歌咬牙切齿的反对，“好心没好报，王爷总是考我，难道你算术就精了？”
当初，这个园子是暖歌进王府考试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她做为一个管家首先要利用的场所。此刻正值盛夏清晨，初升的太阳已经有些热度了，言慈
htｔｐs://ｗｗｗ.hetｕshｕ.ｃom•coｍ允坐着轮椅，仍旧居高临下的在景廊桥上向下看，廊桥的雕檐倒是挡了大部分阳光晒不到他，更何况问夏还站在他身后帮着举了纸伞。即便如此，细汗还是微微渗出，薄薄的衣衫贴在后脊之上，却不知道下面那个丫头不怕晒瞎忙些什么。“如果你算不出怎么办？”
言慈允的表情恢复的神速，方才还是一脸错愕，问夏一进来立即换上了一脸肃然，举手抬臂间又是懒洋洋的，间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暖歌，红脸的人便换成了暖歌。
她以为王爷睡着了，便悄悄的爬了起来，绕过王爷的身子下了床，也不敢再点蜡烛，借着月色坐到了书案旁，仍旧摸出小小的白玉算盘继续练习算了。
“七百五十二只被人偷走三百四十九只，还余多少？”言慈允慢条斯理的又问，他承认自己很无聊。
“五百……五百五十六只。”暖歌费力心算，犹豫的回答。
“呃，啊？”暖歌指向自己，“小……鸽子？”
“嗯，就这样数，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七只八只九只十只……”暖歌刻意压低了的公鸭嗓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和难听，刺|激的言慈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问夏心里一酸，强撑了看下去，平静的答：“回王爷，程管家说，那是手位，训练仆人们举手投足透着大家风范。”
数羊的方法自然是没起到任何的作用，言慈允为了避免程歌再说出什么刺|激的话，就只有闭着眼睛装睡。外面监视的人应该已经走了，不知道宫里还会出些什么花样来对付这个冷清的王府。
三天后，王府内宅小花园。
问夏低声应允了，心情却并没因为王爷这几句明显偏帮她的话而感到愉快。她的确明白，程歌在府里越是拔扈、胡搅，宫里的人越会觉得放心，而她也可以趁机帮王爷去秘密做一些事情。
暖歌却不行和_图_书，被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折腾的翻来覆去。更何况……王爷毕竟是个男人，她可以在表面上大大咧咧，可一想到程少陵，心里便会丝丝的甜。
我也是有能力的人！暖歌握拳，瞪着眼睛吼了一声：“全体，集合！”
“这个……”暖歌悲哀的恳求：“我可以用算盘不？”
“恕奴婢斗胆，程管家这三日来组织丫头仆人们练什么……古典芭蕾？这有何用？传出去……岂不又是一个笑柄。”
“王爷，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哦！唉，所以说嘛，凡事不能看表面，也不能听表面，更不急流于表面嘛……”暖歌滔滔不绝、得意洋洋。这几乎是她进府以来的第一次胜利，虽是小胜，却足以让她悲戚了数天的心有了小小的安慰，她一向如此。
言慈允早有感觉，压住了她的手。
“是咩？”暖歌拉长了音：“王爷你慌什么？我问的是，问夏姐姐的马车一共去了几个地方。”
可她也同时看得出，王爷由着程歌胡闹，并不是那么简单。或许王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王爷看向下面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竟是些许的好奇，他也会好奇……也会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当然，现在的言慈允还没有完全的察觉这一点。他只是在心里觉得程歌这个管家傻的……想让人捏死他。
天上有乌鸦嘎嘎的飞过，昭示着三个字：不太平。
“车上除了问夏之外，还余下三个人。”言慈允轻松的回答着，总算有了些玩味的语气，“程管家，你的问题很像你的智商能出具的。”
总有一种人，会让人精神失常，暖歌便是。
“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言慈允不经意的打断了问题，仿佛压根就没注意过她的话一样，“她上次说，是训练什么的？”
那个表情……暖歌怔了一会儿，极不合时宜的补充了句：“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在凳子上睡了一晚，你不会要我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