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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纳芮默默为龙渊倒满清茶，自己倒一杯，轻声道：“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这样相对而坐？”

乌兰怒宛如一尊铁塔般傲立于姐姐的身边，他哈哈大笑道：“汉人真是不堪一击，姐姐，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我们就可以直捣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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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野想起了宋曦君，他的内心针扎一般痛苦。缓缓把大哥的灵牌放在父亲的身边，暗淡的天光，孤独的身影，萧牧野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动。假如父亲只甘心做一个大康的臣子，那么或许他们一家仍然可以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他和大哥之间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纷争，他和宋曦君之间仍然会相敬如宾。权力和野心每个人都拥有，此时他方才认识到这些东西虽然充满了诱惑力可未必适合自己。

乌兰纳芮站在当阳关上，身穿黑色貂裘，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花，举手投足无不流露出极致的美态。然而这种美，却是让人不敢逼视的美，白|嫩的小手掌握着女真国的生杀大权，对于这样一位女人，只能仰视，却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念。

龙渊摇了摇头，微笑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你，只是我的纳芮，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两人相对而坐，侍女送上茶水，龙渊摆了摆手道：“去吧！”他伸手想要去拿茶壶，乌兰纳芮却起身主动拿起茶壶，龙渊的大手握在她宛如凝脂的纤手之上，彼此都是微微一颤。

龙渊抚摸着她的秀发：“有什么话，你只管对我说。”

乌兰纳芮轻声道：“你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他们都是自控力极强的人物，虽然心内柔肠刻骨，可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无比的冷静。因为他们明白，此次的相会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感情，还有大康和女真的未来，这是他们和_图_书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龙渊不想大康北部重新陷入纷乱的战局之中，他不明白乌兰纳芮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姿态，难道昔日那个深爱自已的女人已经在权势的面前迷失了方向？龙渊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是他无法断定。

乌兰纳芮用力点着头，流着泪：“只要再给我八年！”

乌兰纳芮还想说什么，龙渊已经站起身来：“假如你一意孤行，我不会让一名女真士兵返回故土。”这句话掷地有声，毫无回旋的余地。

※※※

乌兰纳芮柔声道：“为什么你总是欺负我，为什么你总是不给我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两人静静站在那里，默默对望着，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压抑的深情。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两人却都没有主动向前继续跨出一步。

乌兰怒低声道：“姐，你犹豫了？汉人根本就不堪一击，我们的十万铁骑可以当他们百万。”连番的胜利已经让乌兰怒信心满满。

女真虽然离东都不过五百里，可是他们推进所受到的阻力比起龙渊更大一些。龙渊突入萧氏领地，那些故将旧臣几乎是争相投奔，跟女真这个异族受到顽强抵抗大为不同。虽然他起兵较女真为晚，可进军的速度要超出女真许多。

乌兰纳芮偎依在他的怀中。

龙渊围城的第七个夜晚，天空中飘飘扬扬下起雪来。随着这场大雪的到来，东都方面也放松了不少，毕竟他们都已看到熬过这个冬天的希望。

萧牧野独自站在萧氏宗祠内，他静静看着父亲的牌位，目光如此落寞如此寂寥，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往何处去。眼神落在角落，看到大哥萧牧远的灵位早已蒙尘，上面结满蛛丝，一时间不知为何，昔日心中对他的那些仇恨竟然消和-图-书失得干干净净。萧牧野慢慢走了过去，拿起大哥的灵牌，轻轻拭去上方的浮灰，唇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眼前却浮现出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情景。父亲想将这片江山交给他们兄弟，可是如今却落到这样的地步。萧牧野轻轻抚摸大哥灵牌上的字迹道：“大哥，现在觉着你这样走未必不是一种幸运。这世上没有比解脱二字更幸福的事情，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龙渊深情道：“你需要吗？”

萧牧野很累，他不知什么在支撑着自己，仿佛随时倒在地上就会再也爬不起来，女真从北方大军压境，龙渊率兵从西方而来，丘朗也没有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墙倒众人推，萧牧野真正认识到何谓孤立无援。

龙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放开了乌兰纳芮的俏脸，低声道：“就算你需要我的生命，我一样可以毫无犹豫地给你。但是作为龙氏的子孙，我必须寸土不让。你知道这片土地原本就是大康所有，我不可以因为喜欢你，而放弃我的国土我的子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带领大军退回你的国度，这件事不容置疑。”

乌兰纳芮明澈的美眸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她轻声道：“占领东都之后呢？”

乌兰纳芮站在那里，望着龙渊的背影，一行清泪顺着俏脸滑下。龙渊一直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的骄傲霸气。在来此之前乌兰纳芮曾经幻想过，或许可以让他做出让步，可眼前来看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

龙渊道：“我会帮你越过凯拉尔山，扩展女真的版图，但是你必须放弃已经占有的萧氏土地。”

灵牌自然不会回应他。

乌兰纳芮心中一跳，可是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微笑道：“让他过和图书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陈府此次前来是专程为龙渊送信的。从女真咄咄逼人的进军势头，龙渊已经看出现在的女真已经不仅仅是开始时盟友之间的同气连枝，而是抱有侵入中原的目的。萧氏已经被逼入穷巷，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扩大战果的机会，甚至包括一直按兵不动虚张声势的丘朗，他都在等着享受鹬蚌相争之利。

乌兰怒微微一怔，他愕然道：“自然是继续南进！”

龙渊微笑道：“你还是那样美丽！”

走出宗祠，手下大将郭峰早已候在那里，萧牧野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什么事？”

龙渊捧起她的俏脸充满怜惜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犯错的孩子：“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鸿泰长大，你就会来到我的身边？”

乌兰纳芮没有说话，将身上的貂裘裹紧了一些，然后方才道：“越是深入中原腹地，我们所动用的兵力也就越多。你有没有觉得，丘朗理应是最先抵达东都的一个，他却始终按兵不动。目的何在？他真正的用意是逼迫萧牧野退守东都，和我们决一死战。可以预见，我们在东都必然会受到萧牧野的顽强抵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拿下东都，也必然付出惨重的代价。”

乌兰纳芮笑道：“傻小子，南人善舟楫！假如我们渡过黄河，湖泊河道星罗棋布，我们的骑兵就算怎么厉害也无法施展出真正的威力。而且中原名将不计其数，萧氏只不过是其中最弱的一个环节，千万不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郭峰道：“女真已经攻破当阳，距离东都不过五百里。”

坐不住的不仅仅是丘朗，萧牧野的脾气也开始变得越发暴躁。他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陷入绝境。女真按兵不动，而龙渊的大军已经在东都城hetushu.com.com外完成布局。可是让他奇怪的是，龙渊虽然围困东都，却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龙渊究竟在等待什么？唯一让萧牧野心中感到庆幸的是，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这样的天气对龙渊一方显然是不利的。再过两日就会滴水成冰，龙渊不可能在严冬中发起这场战争。

廖其园独自坐在花园之中，雪很大，他却没有任何躲避风雪的念头。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远远望去就像雪地上堆起的一个雪人。人生总会面临抉择，而他的一生却始终在抉择中度过，选择萧逆寒背叛大康，和胡人勾结，最后转了一个圈居然又回到龙渊的旗下。廖其园很矛盾，他不知道龙渊是不是能够谅解自己。他并不是没有机会，拿下萧牧野，献出东都，那么他就可以补偿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廖其园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萧氏必亡，自己继续坚持下去，所面临的就是和萧氏共同灭亡的地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为龙渊做了许多事，他想要获得一条生路。廖其园对天下大势的把握还是清醒的，他能够提前看清事情最后的结果。可是他忽然又想到，假如当初龙渊尚在康都之时，他就能够看到今日的结果，那么也就不会曲曲折折地走了无数的弯路。廖其园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双目，看着昏沉沉的天幕，望着银装素裹的世界，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天地终究还是要变了……”

乌兰纳芮接过陈府手中的信笺，默默走向城墙的一角，拆开信笺。当那一行行清秀飘逸的熟悉字迹映入眼帘的时候，乌兰纳芮的内心不禁颤抖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龙渊的深爱从没有改变过。

丘朗虽然并未进军东都，可是这些天他一直都不平静。女和*图*书真在即将攻入东都的一刻突然放弃了进攻的念头，这让丘朗大失所望，也打消了他原本坐山观虎斗的念头。龙渊的大军临近萧氏，假如女真放弃进入东都，那么他们双方联手之后对付萧牧野将不费吹灰之力。而下一步呢？想到这一层，丘朗再也不能坐住了。

“我需要你……”

高空中传来鸿雁苍凉的鸣叫，乌兰纳芮抬头仰望天空，明眸之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抿起嘴唇，贝齿轻咬着那片娇嫩的嫣红，眼里心里，脑子里却都已是龙渊的影子。

龙渊微笑道：“你担心女真夹在胡国和我们之间，日后会被其中一家所灭？”

“我要东都，攻下东都之后，我保证再不扩张一寸的土地。”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官前来通报道：“启禀太后娘娘，大康使臣陈府到。”

龙渊叹了口气，最终软化了下来，将她诱人的娇躯拥入怀中。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便如同干柴烈火般迅速点燃，吻得不可开交，难以割舍。

乌兰纳芮眼圈儿一红，却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感动，抿了口清茶道：“我知道你心中恼我，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我对你从未改变过。”她拉过龙渊的大手，俏脸贴在其上，轻声道：“可是我身上背负着整个国度，有些事我不想做，却不得不去做。”

龙渊约乌兰纳芮在东都西北二百里的望君山流云阁相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乌兰纳芮抵达流云阁的时候，龙渊已经在那里静静等待了一个时辰。

她忽然冲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龙渊的身体：“不要走！”

萧牧野唇角的肌肉抽搐了：“死守东都！”他想都不要想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事实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别人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