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已所不欲
陈勖看着她，牙关一咬：“是，我不信。”
世上的事情，说什么不拖不欠，说什么了无牵挂毫不相干，是不可能的。做过什么，与谁牵挂纠缠，如影随形，以为忘记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以为千山万水却仍在同一片天空下，就算已所不欲，自有旁人帮助记得清清楚楚，不时提点。
“不用，谢谢。”陈勖的声音淡淡的。
“你的事业前程？”陈勖看着她，嘴角清扯，“你在这一行，到哪都能和他搭上边，你不会天真到以为，现在的一切成就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吧？亲某人本事多大，你我心知肚明。”
她有些不痛快。
天真走出去，望着镜中的自己，双颊因为骤起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
“这样的话，我们以后怎么相处？”天真看着他，轻声开口。
门打开又关上，谈论声消失。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后悔为何今天他午休时会买了那本杂志。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翻涌，她hetushu.com.com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你说你去香港和意大利是为了工作，我信了，可原来，你是为了他去的。”他的情绪，已紧绷在弦。
“看到这期副刊关于Kevin Chun的报道没有？”一个声音问。
“确实写得不错，毕竟她和Kevin Chun关系匪浅。”
“我去哪里不用你费心，让你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人也绝不是我。”陈勖冷冷开口，拉开门。
她也不会知道，在他看到那一句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抚着肚子，突然觉得心力交瘁。
她从沙发上坐下来，睁着睡意惺忪的眼望着擦完鞋朝客厅走来的陈勖。
“我不是，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做，”天真试图解释清楚，“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前程。”
他站在楼梯转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倔强的她——他知道，敏感如她，彼此又相识多年，她轻易hｔｔｐs://wｗw•ｈeｔusｈｕ•ｃｏｍ•ｃｏｍ而举就可以窥见他的情绪起伏。
彷佛正在兴头上，却被人突然浇了一头冷水。
“喝了点，没事，你睡吧。”他答，径自上楼。
“你不信我？”天真的声音忽尔就冷下来。
温柔安慰他几句不行吗？哪怕骗他，说爱的是他会死吗？他难受了一整天，她却只会丢给他一句“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Anna的话又能信多少？谁知是不是有意偏袒呢。据说Kevin和她在意大利时就是好友，当初Jean进来工作，一路顺利至今，说里面没有文章，又有谁信？”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是她错了吗？
“是吗？”陈勖轻轻一笑，“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
——你要么爱他，要么恨他，但绝不只是喜欢他。
“陈勖。”天真唤住他的脚步，咬唇望着他。
“你说什么？”陈勖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你有没有良心段天真？”
“算你狠，天hetushu.com.com真，”他夺过她手中的外套，大步向门口走去，“我没什么话说了。”
“那只是一个标题，并不代表什么。”天真终于意识到症结所在。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吃过晚饭没，我给你煮夜宵？”
心中的恐惧累积到极点，她瘫软下来，惊怕的眼泪涌出来，慌乱地按着手机键，急救电话是多少？她该找谁？她会不会有事？孩子会不会保不住？
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偏偏事事不请自来。
“怎么了？”天真感觉到不对劲，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说得真是该死的动人。
腿上传了暖暖的湿意，她拉起睡袍，看到大腿内侧那道淌下来的细长血条，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刷白。
天真沉默半响，决定妥协：“陈勖，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天真，为什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吗？”那个声音继续响起，带着担忧。
“陈勖！”天真着急地跟着他小跑了几
ｈｔtps://wwｗ•ｈｅtushu.ｃｏm•cｏm步，可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两分钟，车子自公寓地下车库里驶出，快速消失在她眼前。是的，相识多年……可是，他却找不到她那颗心。
“你去哪里？”天真连忙追上他。
她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打给陈勖，音乐一遍遍响着，他不接。
“当然看到了，热门，”另一道声音答，“听说Julie气得不行，副刊以后就是Jean的天下了。”
“但Anna倒会上不是说Jean甚至都没有采访Kevin本人，而是别出心裁地侧面去接触他周围的人还有他生活过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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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去想，是否那个男人一分钟甚至一秒就可以抵得上他和她的十年。
“你以为我想吗？”他冷笑，“换到你是我，你会如何？所有人都知道我妻子是Kevin Chun的旧情人，刚刚写了一篇报道和他牵扯不清。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去面对同事朋友和图书们质疑或者嘲讽的目光？”
欠了昨天的，现在一点点都在还，无人可以幸免。
他转身下楼，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盯着那张让他牵肠挂肚的小脸，被酒意浸透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告诉我，天真，你现在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我以为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陈勖回道。
迷迷糊糊中，天真被关门声惊醒。
就是这低醇动人的嗓音啊……就如第一次亲密相拥，黑暗中她流着泪，脆弱不安地唤着他的名字，而他说……我在这里。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天真看着他，语气平静。
可是，却是她用来形容那个男人的。
天真蓦地瞪大眼。
这一刻，彷佛封咒被打开，她终于发出声音：“秦浅，我好怕，救救我……”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家，小腹微微胀痛，彷佛是孩子在呼应她的难过与沮丧。
连他都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天真？”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忽然蹿入耳朵，她嘴唇嗫嚅着，竟一个字也说不来，只剩眼泪在不停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