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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罗侯表示祝贺，看看了时间，得回太国院了。

比赛结束的哨声也在此时吹响，全场一片哗然，罗侯立即抬头看向记分牌，然后笑颜颜开，亢奋地捏了捏拳头。

“其它……也没什么了……”

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相当可怕，因为他们在害怕前完全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再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即使是落单的雄狮见了鬣狗家族也是掉头就逃的。

他歪着嘴说不出话来，一丝一丝地倒吸冷气，杵在我面前不动弹——我的手看似轻轻搭着，其实捏紧了他的肩窝，大么指深深陷进肉里，甚至能隔着衣服触摸到肌筋的脉络。

表格里贴着警卫部所有人员的照片，大头照旁边是该人所属班组和职能简介，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终于发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我饶有兴趣地捧在手中，仔细端详。

“别小看保安，站在你面前的是一支在中国最强的校园警卫队伍，巷战能力不输给反恐精英，在战争时期可以当预备役部队使用……”

我扶着额头沉思，右手啪的一声合上制度手册。小高猛吃一惊，醒悟到自己流露出了情绪，慌忙纠正：“当然，自己的工作没做好不能全怪学生，我不是想推卸责任，就是向陈主任汇报一下真实情况……”

挥挥手，我宽了宽他的心：“没事，你大胆说，开展工作就需要这样直言不讳的性格。”

小高善于察颜观色，在一旁集中火力猛拍马屁：“陈主任，不瞒您说，刚知道新主任是女人的时候，咱们都以为警卫部算是彻底完了，想不到您这么胆大心细，身手比男人还厉害，又有思想有见识，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往后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只有我做不到的，没有我不肯做的……”

没想到秦亮只是个散兵游勇，那么到底谁才是这所学校的霸主？

我好整以暇地拍两下，然后施施然收回来，脸上笑意不减，对方大概是觉得失了面子，抬腿朝我就踹。

毕竟是个孩子，我不想把他弄伤，所以什么崩拳踢裆用在这里都不合适。

罗侯灿烂地微笑：“陈七，下一场比赛，我赢给你看！”

烟，不抽没灵感，其实抽了也没什么灵感，但可以显示事主正忙得焦头烂额。我拉了张白纸充当烟灰缸，从邮箱里调出职能表范例，熟练地修改背景颜色、调整字体大小、插入图标、封面设计、文字风格重塑……

“监控人员发现学校大门口发生不明骚乱……”

“托腮这个动作太娘娘腔了，如果这里有耽美作家在场你立马菊花不保……别拉领子了，你想向人展示自己两个礼拜没换衣服吗？赶紧把那圈黑油藏起来……还有你，你怎么敢把上衣脱了？你有胸肌吗？有腹肌吗？倒是有一对Ｂ罩杯的乳和图书房，不是胸肌，是乳|房……请问这位，你用右手比一个八字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自己是八家将吗……”

刚刚踏进这个工作领域，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研究岗位职能表和职务手册，而他身为一脸倒霉相的校园黑帮受害者，绝对是最合适的汇报人选。——忘了说，高姓警卫就是我昨天看见那个被人一脚踹翻的警卫。

“别轻举妄动……几个人？”

我没好气地打断他，“耽误大家时间！”

警卫们马上围了过来，眼睛里闪着亮光：“报警了没有？”

任何一个年轻人听到挑衅都难免激愤，洪大志额上青筋鼓起，咬着牙挥手撵我：“不关你的事！滚！”

几个警卫掏出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主任训示，罗侯在旁边使劲忍笑问我：“陈七，你不会是当上了保安部长吧？”

“报个屁！还嫌事情不够大？你们赶紧去找那个看门老头，让他把门打开！把学生关在外面算什么？”

我接着问：“他在学生当中很有地位？”

我咽回猴头一甜的那口血，一看就知道帮他们拍艺术照的摄影师生于上世纪六零年代。

校警声音很慌，嗓门也压得低哑，像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报告。

报警？有什么用？

原来这个单眼皮就是洪大志，那么，这帮青年不是他找来捣乱的，而是来找他寻仇的？

我一手掸烟灰，另一只手拿过对讲机，按下呼叫键询问：“这是警卫部，什么事？”

“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货色，做得比小学生的功课表还烂！”

正作得津津有味，一直有着轻微嘈杂音的对讲机突然冒出一个清晰的人声：“学校正门发生骚乱！学校正门发生骚乱！所有安巡人员马上赶过去！马上赶过去！”

我转回头，目光从警卫们脸上扫过，“处理任何事都不能有情绪波动，出手之前不动手，出手之后不动口，要有一种体育老师教训小学生的气势。当然，尽量不要与校内学生发生肢体冲突，必须动手的话就用近身擒拿，不留伤，不见血，既不吃亏还能占舆论优势。”

两拔人互相喝斥挑衅，情势一触即发，下个镜头就该开打了。

不过，相较于彷佛脑袋出车祸一样的非主流而言，六零年代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小八，因为误会而跟他打了一场乌龙架，之后误会解释清楚，我盘腿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止鼻血，小八临走时，对我灿烂而腼腆地一笑：“七姐，以后我都让你赢！”

门卫大爷已经把校碑两边的不锈钢自动伸缩门都关上了，四名校警全部被困在门外，互相推搡着叽叽咕咕，想退回来不好意思，想上前劝阻又不敢，鬼头鬼脑的模样，惹来许多校内师生的嘲笑讥讽。

几年前我也曾经和图书被人这样捏过，当时身子半边都酸麻无力，这招在武侠小说里叫分筋错骨手，街头地痞叫卸手，只要位置抓准，随时可以把对方手臂拉脱臼。

回到太国院，我简单分派了一下安巡工作，其它轮休人员可以回家继续享受假期，想了想，我又把那个姓高的瘦子喊住，留在办公室里侍寝……咳，说错了，传讯。

这帮人应该是财大的地头蛇，我慢慢站直身子，静观其变。

我笑了，这个词我喜欢——简单一个字，其含义却包罗万象，多少含有血腥暴力淫秽色情场面的内容都深深隐藏在这一个字当中，听起来充满了鄙夷、冷蔑与不屑，读起来又饱含不怒而威的气势，所谓的“言简意赅”当如是。

“五……五、六个人……他们都带着刀，学生的情绪很不稳定，你赶快报警吧，别让他们伤了学生！”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躲开我的手，只是我加快了出手速度，迅若闪电，练家子都不一定能避开，岂是他个小屁孩能闪掉的？

“很好！现在都回想一下造型师的建议，每人准备一个自己最酷的艺术照造型，翘臀抚胸檀口半张那种不算……等会听我的命令，一拥而上把那几个小王八蛋震住——记住，只许摆造型装酷，绝对不能动手！”

我捏着那几张粗糙简陋的表格，唾弃之极：“这些职能表是哪个垃圾做的？”

带头的学生一愣，继续冷笑：“有种啊！小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告诉你，在我们学校没有一个人敢对我这样说话……”

我左右张望都没找到门卫大爷，只好爬门过去，好在自动门的高度只有一米六左右，又有踏脚处，我握紧警棍，单手搭上门边两个蹬跃轻松翻越，稳稳落在外边的地面。

我们这里的骚动已经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差不多了，我松开手，帮他把衣领子整理好。

警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后都很羞涩地点头。

我摸起小高的警棍走出去。

小高答应了两声，卸下肩部的对讲机和腰后的警棍，轻轻搁在我桌角，脚跟一碰敬了个礼，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去，临走不忘替我把门关好。

校警瞠目结舌，我们扬长而去。

小高突然一拍脑袋：“哦，对了，最近您要当心洪老大，他一向看不起警卫部，我们部门每个新主任都被他给过下马威……”

我往前踏出两步，停在那个刚才伸手推我的小子面前，他们几个被逗得开怀大笑，见我上去一通点评又傻了眼，完全摸不准我们是来干啥的。

老远我就看见一大堆人挤在学校门口，分开人群走过去，隔着大门看见外面有两拔人正在对峙。

只见耳边嗖嗖风声不绝，二十八条大汉从我身后陆续弹跳而出，把五个小夥子团团围了起www.hetushu.com.com来，动作太大，还撞歪撞倒撞飞撞傻不少附近观众。

言归正传，财大那帮傻小子已经摩拳擦掌，想开战了，罗侯戒备地拎了拎裤腰。

我拍拍他的头：“小朋友，姐姐给你个机会——说声对不起，然后向右转齐步走。”

我逐一看过去，这群哥们的POSE惨不忍睹，有的屈臂托腮平视远方，有的衣领立起来遮住半张脸，有的脱了上衣搭在肩膀上，还有的左手食么二指叉开比个倒八字龇牙咧嘴……

接着是呼哧呼哧的杂音，还有四名安巡人员收到指令正在赶往校大门的一一响应。

罗侯看他们一眼，低喝：“滚！”

谁没年轻过呢？谁没傻Ｂ过呢？

就当我点下最后一次存盘，顺手把烟头掐熄的时候，对讲机内传来校警急促的声音：“陈主任，又是……有外人来捣乱！赶快报警吧！”

真正有头脑的同志，平时接人待物应该和蔼可亲，遇上了硬点子又能突然暴起一击奏效——先当孙子再当爷，兵法上对这种战略的解释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我嗤之以鼻，把制度手册远远一扔，再从桌上拿起职能表翻看。

我匆匆命令，然后走近正在对峙的那两夥人，沉声警告：“太国院的学生马上给我回学校去，谁主动惹事我就治谁！拿刀的兄弟，我不管你们跟这些孩子有什么过节，道上规矩是不碰女人和小孩，这场架打赢了也未必脸上有光！”

“行了行了，都把眼神收回来……遥望远方不会显得目光深邃，只会像没焦距的瞎子……”

说到伤心处，小高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这个学校里根本没几个想念书的孩子，仗着家里有钱有背景，到处惹是生非，搞得校园里鸡飞狗跳，我们哪个校警不头疼……”

“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边皱着眉头翻看厚如新华字典的《太极国家医学院教职工职务制度手册》一边漫不经心地向高警卫打听：“小高，那个叫秦亮的孩子，是不是我们太国院的学生？”

这一下还真把财大的几个小痞子震住了，他们目瞪口呆半天，突然抹泪狂笑起来。

我脑子突然有些恍惚，彷佛时间飞速倒流，回到三年之前的那个日子。

学生中，领头的单眼皮男生皱着眉毛看我，似乎正在心里估计我的分量，我背后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起哄：“洪大志，赶紧听话回去吧！小鸡鸡被打残了，你妈还不哭死？”

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严肃……我看了看还在旁边揉肩膀的男孩，问：“你觉得呢？”

“不要跟学生冲突，随时汇报情况。”

本来我们身边还有不少财大的学生被变故吸引过来，正在对我们进行围观，太国院的警卫们经过我一番激励，都是满脸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www•hｅｔｕsｈｕ.ｃom•ｃoｍ，开始在附近搜寻近身擒拿的练手对象。

“是啊，陈主任也听过他？”

说起秦亮，小高一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的样子：“这小子很难对付，根本不受管束，全校的老师没一个不怕他的……”

我打开桌上的计算机，头也不抬地对小高说：“你回去休息吧，按原计划上班。”

冷不防旁边伸过一只手来使劲把我推开，我正笑得肚子痛，没有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若不是身后的警卫把我一搀，当场就得摔成屁股见光外星人。

“主任！”

不过这样也好，太国院校警养成计划第一幕开启——试练内容：小试身手，重建信心！

旁边的孩子们都轰的一声笑了。

他一愣，看出了我眼神表达的意思，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其它四个小男孩也都跟着一溜烟跑了。

日本女子挺身队有句口号：平时为妓，战时为兵！穿上衣服打枪，脱了衣服打炮，境界更为高深，可惜一般人类做不到，这种天赋异能由国情和国民素质决定，日本人脸上都贴了屏幕保护膜。

我要让他们知道，身为保安人员，他们欠缺的不是好身手和大喉咙，而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小高连连点头，嘴咧得跟荷花一样：“对对对！主任说的是！”

我手一指：“兄弟们！上！”

我深沉地拍了拍身边的校警，隆重介绍：“我们的目标是：徒手搏杀上帝！”

一般而言，我对咋咋呼呼色厉内荏的警务人员没什么好感，平时拉长脸假装有内涵，好不容易碰上个小贼，八辆警车一路呼啸鸣枪都没抓住。

既然他不忌讳打女人，我也不忌讳欺负小孩，敏捷地疾退急进，他一腿落空，我已经紧紧贴在他身前，左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靥如花好似关怀也似轻蔑：“踢得这么保守，你怕裤裆绽线吗？”

“医学检验系的洪大志，才上大二，连好些大四的学生都听他的话，前任警卫部主任就是被他找人打到住院的……”

我站起身，眼光在屋里巡了一圈，开始寻找合适的家夥。

我毫不留情地批评。

不是我不接受马屁，正因为要接受更多马屁，所以我必须表现得疏远，距离太近，容易被人俯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道上混的小流氓都很难缠，就说我那几个开打手公司的朋友，哪一个没被抓进去过？不是杀人越货放火强|奸，关一段时间也就放了，下一幕就是复仇者卷土重来，这样一直纠缠不清下去，每星期到学校来打一个学生都够人受的……

不触及皮肉的灵魂教育，对他们根本没用！

“这人吹牛Ｂ都吹出口哨声了……”

“老娘等着呢。”

“少废话！”

我淡淡地打官腔。

“洪老大又是谁？”

小高不明白职能表哪里得罪了我，只得小心回答：“ｈｔtｐs://ｗwｗ.hｅｔusｈu•ｃｏm•cｏm原来的主任做的……”

“赶快把牛Ｂ还给牛吧，别影响人家繁殖大业……”

“呵呵，没什么好吩咐的，同事间相互配合工作，是份内的事。”

我慢慢移动到他们中间，面向学生再次警告：“都回去！不管你们是什么身分，打架的时候命都一样贱，刀子不长眼，捅伤捅残是一辈子的事！谁愿意下半生当口足画家的就留下来！”

从财大出来的时候，我们又被那个校警拦住，他横眉怒目地质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问过了，没有人知道警卫部在招聘……”

制作精美完善有力度的表格是我的上一份职业，并且自认为在业内小有天赋，眼下看见这份稀烂玩意被奉为部门职能表，禁不住本能澎湃发作，对这种粗陋无概念、言过其实、文字割裂，几乎什么毛病统统犯了一遍的职能表，我绝对无法容忍！

我背着双手慢慢踱过去，给他们一一点评。

他们都诧异地看着我，一个女的翻门栏本身就很引人注目，何况还跑进男人的战圈里唧唧歪歪。

虽然少了一员猛将，但工大还是凭借之前的比分差距，以三分优势险胜。

五个人把罗侯团团围住，推我那个看样子是带头的，龇牙冷笑：“小子挺狂啊？敢动我们学校的人！”

说完，我继续投入表格制作，一根烟已经烧完大半了，图文混排的职能表也已完成大半，有模版有数据，制作起来很轻松。

“都记住了吗？”

小高犹豫了一下：“也不算有地位，就是……就是一个野小子，学校里成派系的学生们不喜欢他，洪老大带一帮孩子堵过他几回，叫他以后不要狂，没用，他不怕打，头上绑着绷带还把洪老大的车子砸了……”

六个人那一帮的是满脸狠气的小流氓，另外十来个一帮的是太国院的学生，很好分辨，小流氓发型糟手里拿把刀，学生戴眼镜手里攥着原文书。

我从文件上方露出眼睛瞟着他，依稀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对女上司表忠心时也是这个熊样。

我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烟点上。

警卫部在办公楼一楼，隔壁就是监控室，出门喊一下不就成了？浪费电池……

“最后一个问题。”

我扭头看着身后二十八个警卫，语重心长地问：“你们大家……拍过艺术照吗？”

见到这些大汉的眼光瞟过自己胳膊时面色不善，机警的财大同学们呼啦一声，散光了。

“知道了。”

霸气而温柔的帅气少年，完全符合我对男性的口味，不过在欣赏的同时，我也不禁为罗侯担忧。

罗侯暴躁的样子颇具小八的神韵，“你是来打架还是来辩论的？”

“恭喜你！”

一圈评论下来，大家脸上都洋溢着鄙视的神色，我看出来了，如果不亲自示范一下装Ｂ，他们肯定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