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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没有忘过。

“慕……羽！”他的眼睛渐渐凝视，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身体里似乎有了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初阳喷薄，红光淡淡笼罩，偌大的沙滩和浩瀚的海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太聪明有时并非是好事，太理智有时会让人纠结。对于弥蕾的死，在最初的仇恨后，华尔修已经大约想通了一些事。慕羽的确曾说过，他体内有一股力量，这种力量强横之极，当慕羽往往会失控。而后来终焉在撕裂蹂躏着化为兽王异度的自己时，也的确自称自己叫慕霜。

……

华尔修呆呆地望着屏幕，眼角余光里人群依然在流动，似乎这些要求停战的愤怒的人们永无止尽，就如同他曾和慕羽一起呆过的那个星空一样。电视里，慕羽故作平静的话，却竟然锤子一般撞击着他，华尔修想起弥蕾、想起苏离、想起了更早之前的汉特、李烁……

整个城市今天非常热闹，华尔修看见大街小巷挤满了人，人群像不可阻挡的洪流缓缓前行着。他看清了在人群中一幅幅被高举的横幅，以及那一张张脸上愤怒的表情。

他想起慕羽的机体在奔驰的样子，想起在拟真系统里，他们三人不分昼夜地苦练，想起在基地里的酒吧里，他拉着小提琴，慕羽弹钢琴，而https://www.hetushu.com.com凌帝快意恩仇地舞动剑光。

宛如天使。

“我们愿意包容妖兽的存在！”

她胡乱在身上摸索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袋又一袋零食，一股脑儿统统撒在了华尔修面前。

天穹苍蓝，海水波澜起伏，浪头冲击着陆岸，飞溅雪花晶莹，哗哗作响。

倘若是刚烈之人，对于仇恨必然快意恩仇，总之是慕羽杀的弥蕾，那么便有这仇恨。然而对于华尔修来说，明明慕羽是杀死弥蕾的凶手，然而在这样的原因下，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仇恨慕羽。

她等了片刻，见华尔修没有理会，倒也洒脱，转身在雨夜中，在黄灯下，消失在濛濛中。

“人类在统一的世界里，将不会有战争，不会有罪恶，不会有偏见。”

夜悄然降临，白日浩浩荡荡的人群此刻荡然无存。城市的灯绚丽明艳，然而狂欢都在笼子里，街道上寂寥空旷，如同被废弃多年。

女孩望着华尔修，恍然大悟：“你参加了今天的游行吗？呵呵，那好热闹啊！我第一次看见游行呢~！可是他们好傻，哪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统一不统一关我P事。”

华尔修愕然，呆呆地接过了伞。

华尔修缓缓抬起头，暗沉沉地光下，他的帽子遮住了脸，然而精致地轮https://www.hetushu.com.com廓因此更为清晰。眼前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撑着伞，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低头望着他。对面的路灯正好照着她，为她窈窕的娇躯蒙上了淡淡光晕。

夜里的雨柔柔地坠，并不大，然而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女孩瞪大了眼，讶然看着华尔修，道：“你傻了吧？就算统一了，几百年后你敢说它不会分裂？”

华尔修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记忆疾驰着穿越时间的隧道，那些画面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最后清晰地刺痛。白色机体如神般凛冽的样子、狂暴的样子，身体被撕裂巨大疼痛的感觉，以及……星空中蔓延开来的绚丽烟火……

“呵呵……哈哈哈……我真傻，我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她说得轻描淡写，华尔修如遭雷击。

华尔修还是惊愕地看着她，女孩大功告成，啪啪拍了拍手，得意笑道：“不要感谢姐，姐是个传说，无招可循。走啦！”

唯一确定的是，下一次见面时，他绝不会再对慕羽留手。

人们高喊着口号，万千手臂激昂挥动。华尔修站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浩大人群从面前缓慢流动着，一张又一张陌生面孔在眼前出现、远去。对面的大厦漠然耸立，宽大的屏幕上呈现出慕羽熟悉的脸。

她背影被黑夜ｗｗw.hetｕsｈｕ.ｃoｍ•ｃom吞没的最后一瞬，华尔修抬起头，望着她的影子消失，惨然笑着。

于是华尔修基本确定了整件事的经过：被意外打中的那台直升机，里面的人，应该是对慕羽极其重要的人。在极度的悲愤中，那个叫慕霜的神灵占据了他的身体，杀死了弥蕾。

他低低地说：“你……希望这个世界统一吗？”

天空下起了细细的雨，雨水冰冷，湿了夜。

她走了几步，停住，然后回头，望着低着头在微微颤抖的男人，思考了片刻，道：“你这人有点意思，我叫潘文婷，如果以后还能再见，别叫喂，叫我名字。”

她脚尖才刚刚转动，手上却被轻轻抓住，那个颓废蹲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的手意外得很温暖细腻。女孩回头讶然看着他，低着头的他蔓延着淡淡伤感的味道，像是夜晚里飘荡的云。

“喂，你好可怜啊。”

“我们一起来摇啊摇啊~”

女孩感觉到抓着她的手猛然滑落，皱了皱秀气的眉，道：“我走了啦。”

华尔修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景色，毅然转身，他浑身赤|裸，精壮而充满力量的躯体，在淡薄的光里向着前方走去。

华尔修屈腿靠坐在一家酒吧的外墙，他低着头，手臂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仿佛被抽掉了灵魂，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屋檐的雨水滴滴地往下落，落在和*图*书他的帽子上，落在这条宽阔的街上。街上行人寥寥，他们又匆匆，鞋跟卷起的雨水，在华尔修面前没有片刻停留。

和安城坐落于龙城的下方，和龙城一样，同属于沿海城市。华尔修从荒郊外一具流民的尸体上找到了衣服，他将头遮蔽在连衣麻帽里。事实上，华尔修具备的妖兽能力是可以改变一些外貌特征的，但出于谨慎的考虑，他还是习惯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中。

华尔修听见了有个女孩在唱歌，她的声音细腻温婉，又充满着青春可爱的气息。弥蕾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后来渐渐大了，声音也变得更加魅惑妖媚。印象中，她一开口，便让大多数男人心猿意马。

他低低地呢喃着，像是轻柔地呼唤，宛如再大声一些便不能承受那痛楚。电光火石的思绪里，关于弥蕾的回忆竟然涌现地凶猛，她幼小调皮可爱的影子，长大后亭亭玉立的娇艳，她常常露出坏坏的笑容，每一次都让华尔修焦头烂额。

“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妖兽共存？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在一个统一的世界下？为什么曾经可以生死相托的人，可以变得你死我活？而我，在座的各位，还有所有的人类们，除了得到沾满鲜血的虚荣外，还能得到什么？！”

“华尔修曾经对我说，他要建立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一个秩序统一的世界，和*图*书他的描述阳光而美好，然而过程却残忍而可怕。”

她吐了吐舌头，大咧咧地弯下腰，将手里的雨伞递了过来：“给，姐不能带你回家，你还要在这里过夜。”

“不要战争！不要统一！不要成为野心家的棋子！”

华尔修紧紧握住了拳，他此刻身体虚弱，然而那拳头握紧，并不长的指甲嵌入肉里，鲜血滴落在沙滩上，很快便被吸食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红印。

然后歌声停在他面前。

“当我们以守护和未来的名义战斗时，那些守护和未来却在逐渐消失。最后……一无所有。那样的结果，那样的未来，无论多冠冕堂皇，多美好动人……我，不能接受。”

“哦，这还有些吃的。”

华尔修收回目光，望着看不到尽头的人群，光芒只能照耀他的下巴，他握紧了拳，低低地道：“愚蠢。”

“停止战争！停止错误！”

而现在好了，他再也不会为她担心，为她闯下的祸操心了，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无论是盛世还是战乱，对于可怜人，大多数人都没有给予怜悯的情绪。

然后他毅然转身，毫不留恋，毫不迟疑，背影却在光芒中，失魂落魄。

“弥……蕾……”

挠得人心痒，绵绵得让人软弱不堪。

她竟然这么直白地说。

可是，难道这个世界就这样就够了吗？他的人生，就甘心于从此再无波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