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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爱人

作者:陆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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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中注定

第一章 命中注定

温宇宸毫无防备,就这么直直地跪了下去。温母护着他,不让温父再用脚去踹他。
那时的夏筝一定料想不到,她亲手埋下的秘密没有在黑暗中窒息死亡,反而吸收黑暗的力量恣意生长,最后将她捆绑。
“你去哪里了?是不是他们把你带走了?他们有没有伤害你?”太多问题想问,来不及思索就都问出了口。
“不关我的事?!昨天差些被打,今天差些被非礼,如果不是我即时出现,你觉得你会怎么样。”温宇宸有些气极。
夏父并没有因为夏母就停止施虐,反而下手更重了。一旁坐着的夏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对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他仿佛麻木。
平日里拥挤此刻却空空荡荡的巷子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的男孩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夏筝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最后只有盯着地面。温宇宸却不肯就此放过她:“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你干吗不回家?”
“小朗,你做什么?!”夏母最先发觉,她想要夺走夏朗手中的菜刀,夏朗却后退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父,夏筝一直觉得她这个弟弟眼底的寒光比菜刀发出的锃亮光芒还要感到恐惧。
温宇宸紧握着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骨节捏得发白,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周边看好戏的学生们情绪高涨,纷纷起哄起来。
“小朗,你怎么会站在这里?这里风大,快回去。”夏筝走到那男孩面前说。
这边的热闹很快惊动了保安与老师,温宇宸的班主任接到消息赶来时,甚至不敢相信那个追着别人跑中伤别人的学生会是温宇宸。
还和那天一样,夏筝坐在温宇宸的单车后面,温宇宸踩着脚踏,车子以S型的曲线在无人的街道上碾压,他是故意骑这么慢的,因为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虽然后座上的她安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
“咦,这不是你们学校的吗?”温母也放下了筷子,开始关注起这则新闻来。
方方正正的小前厅内,厨房和餐厅连在一起,虽然破旧,但是依然难抵挡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温馨,这样的温馨时刻一直持续到夏筝的父亲回来便戛然而止了。
温宇宸每天的生活都非常规律,一回到家,七点钟一边看新闻一边和家人一起吃饭,吃过饭就上楼去自己房间温习功课一直到半夜。
温宇宸冲过去扶住她心疼地问:“没事吧?”
“不是。”夏筝很快回答他。
一整个下午,他站在办公室里沉默不语。即使班主任将他的父母都喊来学校,他依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谁都无从得知他与那些混混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才使得他那么冲动,毕业前还要留个处分。
温宇宸三步跨作两步向前,将那男生擒下,其他人被打怕,也不敢上前帮忙,就那么怔怔地站着。很多学生都围了过来,这样的好戏谁都不想错过。
她脑子里的思绪是剪不断理还乱,而就在她怔愣之际,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夏筝感觉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便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接踵而至,甚至还有人朝她泼沙泼水,肆意凌|辱。夏筝躲不过,她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这些禽兽的面孔,可惜只能透着布条望着忽明忽灭的光线。夏筝又记起了那些个绝望的瞬间,比如妈妈和弟弟不在家,她被爸爸打得蜷缩在桌角,后来又在雪地里跪了几个小时,直至四肢麻木。比如她因为一点小错而被罚做家务却不能吃饭,最终中暑晕倒在操场上,她被老师送到医务室一个人躺在床上,在没人的时候大哭了一场。
这天还与往常一样,温母熬了人参鸡汤给温宇宸盛了满满一碗嘱咐他喝完,温父因为上道馆的课累了一天所以吃了两碗饭。一家人本来有说有笑,温宇宸突然听到电视台的主播在念一则鼓镇的地方新闻:青城中学高一女生离奇失踪,其母痛不欲生。
夏筝还是将头埋得很低,似乎很怕见到温宇宸和_图_书。其实此时此刻此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她转身往一处偏僻的山坡走去,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黑暗与荒凉。

“那钱该属于谁?”温宇宸觉得这个学妹的回答很有趣,便接着问。
刚才,温宇宸抱着一叠高考的复习资料走出校门,昏暗的光线下,他瞥见几个不良青年将一个瘦弱的女孩子逼进了一条无人的窄巷,虽然看不清女孩的脸,却隐约看到女孩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大哥,你又找我干什么?”被擒下的男生哭丧着脸说。
还是那条巷子。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个广为流传的句子见缝插针地挤进了温宇宸的思绪里。
温宇宸一个人回了学校。整座学校里都没了人,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了回忆。
“你别问了,求你别问了!”夏筝刻意压抑住自己歇斯底里的情绪,他再问下去,她恐怕就要崩溃。
“不关你的事。”夏筝撇过头回道。
终于还是到了岔路口,夏筝轻轻跳下了车,很匆忙地说了句:“送我到这就好了,谢了。”
他走到教师办公室的门口,恰好看到那几个混混油嘴滑舌地跟老师检讨完,正往他这个方向而来。带头的那个男生一眼看到温宇宸,笑容立刻僵硬在了脸上,他踉跄地回了个步子打算开溜。
夏筝愣了愣,然后眼眸便垂了下来,她放弃了抵抗,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
另一边,夏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处逼仄的空间内,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的眼睛与嘴巴都被布条蒙住,被捆在身后的双手能摸到粗糙的沙砾,她还能听到老鼠钻过那些沙砾所发出的细微声响。
“我赚钱那么辛苦,你却买这些无用的东西,你这个赔钱货!”夏父一边说着一边对夏筝拳打脚踢,从夏筝面露痛苦却隐忍不发的样子来看,他下手是没轻重的。
其他男生见到这一幕纷纷凑上前,夏筝厌恶地往后退,然后冷漠地回了句:“我身上没钱。”
夏父倒在那满是污渍的沙发上喘着粗气,夏母立刻奔到夏朗面前察看他的伤势,然后扶着腰挣扎着要去找药箱,夏朗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却换了一个聚焦点,停留在了夏筝身上,而夏筝受不了这样的注目礼,一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咚”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宇宸将背包随意地丢到地上,迈着有些愤怒的步子朝他们而去。那些个混混都是欺善怕恶的主,上次被温宇宸教训得很惨,所以现在看到他还是有些后怕。
“他是个男人,得顶天立地,真要遇到匪徒,就给他一脚!”温父中气十足地回道。
他的后背被风鼓起,像一只小帆船一样穿过路边高大的梧桐树。
“她身上有伤不关我们的事啊,我没碰到她。”为首的男生向前迈了一小步说。
小巷子里依旧暗淡无光,空气仿佛也变得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下水管道的水声“滴答滴答”。
夏朗丢下筷子,跑进了厨房,母亲好像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在夏朗耳中全部变成了呜呜咽咽的讨饶声。他再跑回餐桌前时,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月光下,他青涩的脸庞却嵌着一双迷雾似的眼睛。
晚上放学,她又在校门外遇到那几个小混混。他们好像站在那儿等她很久了。
“小朗,你怎么了?”夏筝吓了一跳。
“我都看见了,你坐在他单车后面,他还冲你笑了。他是谁啊姐姐?”夏朗晃着她的手,非常固执地要问出一个答案。
温宇宸站起来,拍拍腿上的泥土,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他便一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两人一唱一和,丝毫没有顾及到他们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而当他们俩后知后觉的时候,温宇宸留给他们的只剩一个朦胧的背影。
青城中学的高一应该早https://www•hetushu.com•com就放学,只有高三的老师为了还有一百多天的高考就开始紧张地倒计时,能拖他们一分钟就一分钟。可是这个时间点连高三的学生都走光了,她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夏筝?”男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像幡然醒悟过来:“你说你救下的那个女孩儿?大哥,你摆明了那是你的人,我们之后都没再找过她了。”

“让她喊,随她喊,看在这个鬼地方谁能听见。”
他们的笑声更大了,夏筝害怕得浑身发抖。
“那你刚才为什么跑?摆明了就是心虚!”
温宇宸家里就是开跆拳道馆的,这些小混混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夏父浑身的酒气,走路踉踉跄跄。他唇角扯了扯:“在吃饭啊。”
第二天,夏筝很早就到了学校。她依旧抢在值日生来之前打扫好全班的卫生,然后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温习昨天的课程。在所有人眼里,她善良仗义,勤奋又活泼,其实她的心情大概只有将死的麻雀可以比拟,藏在角落里微小的绝望,不被人所察觉。
温宇宸严厉的口吻让夏筝想要顶嘴,可是她刚一抬头,与温宇宸四目相对时,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宸,你怎么了?你跟妈妈说说究竟怎么了?”温母着急地摇着温宇宸的肩膀问。
温宇宸任由她哭着闹着摇着,依旧不说一个字。
“现在的社会可真乱,小宸你平时也注意一些,别落单了。”温母忧心忡忡地说。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生物再坚强也无法抵抗若干次相同的撞击,比如顽石最终被水滴穿,比如总试着往光明处奔跑的夏筝也会有一刻在想:不如死了算了。
“教你功夫是让你用来防身和保护别人的,你现在居然用它来打架,你翅膀硬了,能耐了嘛。”一直抽着烟默不作声的温父突然怒骂了这么一句,他将烟头丢掉,一脚踹上温宇宸的膝盖。
“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夏父歇斯底里的吼声夹杂在拳头落下的闷声里,他的面目变得十分可怖。
“钱呢?这位善良的小姐。”为首的男生叼着烟,嬉皮笑脸。
“这么晚你干吗不回家?你怎么又跟他们走到一起了?!”
“你看,她自己都说不关我们的事了。”为首的男生暗松一口气,然后朝身后的另几个男生使了使眼色,几个人立刻抱头鼠窜,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她知道温宇宸听不懂,所以又详细解释说:“这几个混蛋在学校后门开了一家小饭馆,看我同学好欺负,就逼迫他每天去吃饭,他们的饭菜又贵又难吃,不过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他们还问我同学‘借些钱花花’,谁都知道他们所谓的借就是有去无回啊,我同学家境又不富裕,钱包是硬被他们抢走的。”
拳头如冰雹一般砸下来,那个男生连躲都躲得猝不及防。
“别管他,随他去。”这是任风吹入温宇宸耳中的最后一句话,出自温父的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她的房门,她以为是夏母,就在她准备应一声的时候,她听到了夏朗的声音:“姐,姐,你睡了没?”
他坐到夏筝的床前,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脸。
几个男生一齐围上去,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他们便是青城中学里有名的“黑帮组织”,无恶不作,可是由于年龄都未满十八周岁,警察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夏筝自己将衣服拉好,然后扯了扯温宇宸的袖子小声说:“确实不关他们的事。”
夏筝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跨进去,她望着家中亮着的灯光许久,心中复杂的情绪非但没有沉淀下来,反而排山倒海而来。
她躺在床上,酸痛的身体触碰到坚硬的床板,那痛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温宇宸的眼风扫过其他人,那几个男生连忙头如捣蒜一般点着。
夏母木讷地点了点头,他径直走向房间的方向,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却在他走和_图_书到夏筝身后时脚步突然顿住,随即,他一把揪住夏筝的头发,扯下了她头上的发卡。
“是谁?小姑娘,你得罪的人太多了吧。”
而对于温宇宸的第二个问题,夏筝也回答得非常迅速:“我没有去偷,我只是去拿回不该属于他们的钱而已。”
“我同学啊。”夏筝的语气理所当然。
是妈妈。夏筝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赶紧迎着那喊声跑进了屋子。
“你救我都是你自愿的,我是应该谢谢你。可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夏筝并不是故意要这样说,她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她的秘密,何况是这个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动心过的男生,她觉得让他知道这件事的话会很丢脸,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夏筝最先反应过来,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低着头就往后跑,直至跑到死角,退无可退时被一块砖头绊倒在地上。
这次温宇宸没有再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生长的环境吧。
夏筝的挣扎引起了不远处的骚动,好像有几个人在快步走近她,其中一人的脚踹在了她身上,力道挺重,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夏筝疼得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头顶上空响起男声:“死到临头了还想挣扎。”

温宇宸的目光又落到她裸|露在外的肩上,那红色的瘀痕让温宇宸眼底的愤怒情绪越烧越盛,逐渐盖过了其他的情绪。
“那就让我们几个看看你有没有说谎。”那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走上前,将夏筝包围。夏筝左顾右躲,却渐渐的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居然又被逼进了那条幽深的无人空巷,剧情仿佛重演。
“哈哈哈,就算你现在跪下来求饶,我们也不可能放了你哦。”
夏父的酒意似乎全没了,他瞪圆了瞳孔,却拿他自己的儿子没办法,最终只能妥协。

平时温润谦和的好学生此刻却像一头失了控制的野兽,好几个人来才将他拉开。
温宇宸在高一班级的走廊上行走时能够引起小女生们的尖叫。他算青城高中里的风云人物,也是,成绩好,长相帅气,会打篮球又能表演跆拳道的男生谁不喜欢,难得他还很斯文,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那是。”夏筝得意洋洋。
“你们几个居然还在这儿!”明明是有一个人站在巷子口挡住了光亮,可是夏筝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觉得生命里仿佛渗透进了阳光。
“姐,你等我长大,我再长大一些就可以保护你了。”
她妈妈在电视上被无限放大哭泣的脸,她清秀得让他忍不住动心的脸,这些画面都交叠在一起,让温宇宸心中的罪恶感沉重得无以复加。
“我替你白养了这么多年女儿,还供她上学,打一下都不可以吗?!”
“什么意思?”温父没能明白。
只见那几个不良青年中个子最高的男生一把捏住女孩的下颚,将她往后推,使她的后背靠在满是青苔的墙上,口中还一直骂骂咧咧:“叫你偷我的钱,真是活腻了!”
“你把我送到这里就好,我自己进去。”刚到十字路口,夏筝就从温宇宸的单车后座跳了下来,神情有些慌张。
家对于夏筝来说就像炼狱,连月光都照不进的炼狱。可是夏筝一定不知道,真正的炼狱还在后头,有一双手在夏筝不注意落单时,掐住她的脖子,然后将一块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上了她的鼻子。
“你别打了,她是我们的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你不心疼吗?”夏母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没有说话,而是选择紧紧闭上了眼睛。
“别再打了,发卡是我买给她的。”夏母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夏父的拳头。
她晃了晃脑袋,然后唇角翘起满足的笑容,可是这样的笑在她转身后的一刹那便僵硬在了脸上。
其实她很怕回家,她对家人谎称学校和图书有自修,所以放学了,她宁愿一个人在校门外乱晃也不回家。
“谁?什么男生?”夏筝下意识得想躲避这个话题。
温宇宸望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兀自叹了口气。
如果当时他不走,她应该就不会出事。如果他留下来陪着她,她就不可能失踪。
一道黑色的身影即便以正常走路的速度也能跟上他们,他的脚步很轻,和他们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个距离的范畴大约是既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不让他们发现他。
“所以你就偷偷去帮你同学将钱包拿回来,结果被他们撞见了?”温宇宸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随后朗声一笑:“看你样子弱不禁风的,还挺侠义。”
可温宇宸却不可能在一瞬间读懂夏筝的心思,他只觉得这个女生有些不知好歹,而且阴晴不定,昨天还见她单纯又可爱得像一丝和煦的阳光,今日就阴郁得仿佛一轮残缺的月亮。
温宇宸想都没想便冲进了巷子里。
“夏立国。”他一字一顿地叫他爸爸的名字,“你要是再不停手的话,我就拿这把刀剁掉自己的手。”说着,他已将锋利的刀口对准自己的手背,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留意,那刀口已经在他手背上划开了一道痕,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白天和黑夜交替,不知不觉,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夏筝手指指了一个方向,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住在石光路。”
“作业写完了吗?今天老师讲的课你是不是都懂?”夏筝起初没发觉夏朗的不对劲,试图牵他的手时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相对静默。
温宇宸还想追问出什么,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他继而温和地说:“我送你回家。”
夏筝见到温宇宸的第一眼便是命中注定。
温宇宸眉头皱了皱,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当夏筝有些忐忑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缺钱?”
可是今天这位好学生却满脸的杀气。
“你追我,我能不跑吗?”男生说得好像很有理的样子。
夏筝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一个人眼里,那个人像个幽灵,在夏筝刚离去后就迫不及待地刨开泥土取出纸条。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温宇宸转过头,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望。是夏筝,真的是她!她居然也在这附近游荡。
夏筝从背包内拿出笔和纸,然后照着月光悉悉索索地写下一行行字。写完后,她将这张纸反复折叠,最后发狠似地踩在脚下。接着她又用石头刨出一个坑,将这纸条埋在了泥土里。从此以后,她的秘密就藏在黑暗中了。
“姐,那个男生是谁啊?”夏朗的语气阴森森的,与他的手一样,一丝温度都没有。
温宇宸径直走到夏筝面前,眉毛全部皱成了一团。
而就在温宇宸愤而转身的一刹那,夏筝突然红了眼睛。
很快,夏筝就失去了意识,身体瘫软得如一只可以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
约莫几分钟后,夏朗自己进来了,他大概以为夏筝是真的睡着了,所以一路轻手轻脚的。
“好,那你自己小心。”温宇宸轻轻笑了笑,将单车掉了个头。转头的那一刹那,路灯昏黄的光线扫在她身上,温宇宸居然清晰地看到了她校服上绣着的小字:一年三班,夏筝。
走进自己的房间,温宇宸没有开灯,起初他被黑暗所包围,后来他习惯了这样的黑暗,窗外银白的月光洒进窗台,微弱的光源没有给人希望,反而是越发的清冷绝望。
夏筝拥抱着这温暖,心中的恐惧慢慢退潮,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可是我也没得罪过别的人。”
那个酗酒的男人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货车司机,平日里不喝酒的时候对夏筝也只是冷漠,不闻不问,可是一旦喝了酒,夏筝便成了他发泄的工具,可是他对夏朗却是截然不同的和*图*书态度。这也不完全是重男轻女,主要是因为夏筝的妈妈年轻时曾误入风尘,嫁给这男人之后才从良。
那男生有些怕,眼底竟闪现出了哀求的神色,他出声道:“真的不是我干的。”
夏筝有些痴楞地望着温宇宸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人家救了她,她却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句谢谢也没说。不过乐于当英雄的男孩子是不会介意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的吧。
再比如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这是她怎么逃都逃不开的命运。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到了石光路。这一片是老式住宅区,东倒西歪的电线杆与低矮潮湿的弄堂砖瓦房簇拥在一起。这里就是鼓镇有名的贫民区,住在这里的人们从事着鼓镇最低下卑微的工作,他们的生活见不得光,他们最大的美梦就是指望这里赶快拆迁,到时他们就能得到一大笔安置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温宇宸将自己的外套往夏筝身上一裹,口气不容置疑。
夏筝听到这句话后身体扭动幅度更大了,她的耳蜗中漫过他们并不友善的笑声,突然嘴上一疼,是胶带被撕开了。夏筝终于能够说话,第一句便是本能的求救。
“小宸——”温母的声音渐行渐远。
“那为什么要去偷人家钱?”温宇宸想到刚才那一幕,眉头不禁又深深皱了起来。
夏筝,夏天的风筝,寓意很美的名字。
夏筝的爸爸疑心病很重,再加上夏筝长得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所以她爸爸便认定了她不是自己的孩子。
“你们把夏筝弄哪儿去了?”温宇宸气势迫人地问。
就在夏筝快要没办法应付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中年妇女的喊声:“你们俩站在那里做什么?外面风大,快进来。”
他猛地回头,目光逐一扫过那几个男生,凛冽异常。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哪一个见义勇为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去帮那个女孩的,无论原因是什么。
十六岁的少女身高刚好到十八岁少年胸口,那个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当温宇宸将夏筝护在怀中的时候,夏筝听着他胸口磅礴有力的心跳声,脸立刻就红了。
而温宇宸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他双眸布满血丝,脑海中反复浮现夏筝被他们几个逼入暗巷时脸上绝望的表情。他从来不知,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子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攻破他的心防,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这帮人七嘴八舌。夏筝听着这些声音感觉越来越陌生,她现在不能确定了。可是不是他们,还会是谁?难道是犯罪团伙绑架她想要勒索钱财?可是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钱人呐。
“爸爸,如果你想保护的人因为你的失责而受到了伤害,你会怎么办?”温宇宸终于开口说了今天下午以来的第一句话。
“好,我不问了,不问了。”温宇宸连忙说,随后他慢慢将受惊的她搂进怀中,她不但没有躲,反而攀上了他的身体,像攀上了一根救命稻草,整个人往他怀抱深处钻去。
“是不是你们?平时你们欺善怕恶,这次的行为是犯法的!”夏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张面孔,便认定了是他们。
他的眼神里饱含了好几种情绪,有愤怒,有焦急,有失望,还有一种是夏筝看不懂的。
“啪”温宇宸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整个人一下子就陷进了沉默里。
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的猫,他便起了怜悯之情,将她护在怀中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温宇宸沉默,落在身侧的手却攥成拳头,骨节清晰得“咯咯”作响。
夏筝点点头,起身从他怀抱离开。这个动作不急不缓,温宇宸却感觉分明少了些什么。
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夏筝尝试着用手去触摸那圣洁的光辉。其实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感觉很绝望。黑暗那么漫长,唯一的白月光,她多么想留住它,可是握住的依旧是虚无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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