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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霜轻轻叹息一声。

车内，一人背对着她坐着，一身黑色布袍，乌发用木簪松松挽着，姿势慵懒，仪态闲雅。

秋水绝发出一声冷笑，忽然伸手向流霜抓来。

流霜忆及昏迷前的记忆，知道眼前之人必是秋水绝，可是这背影为何莫名地有一丝熟悉？

外面的侍女闻声走了进来，秋水绝冷声吩咐道：“为她弄点饭吃，免得停尸在本宫主的院子里。”

“因为这种红色的花，让我们时刻铭记着仇恨！”秋水绝冷声说完，脊背僵冷地向前走去。

秋水绝竟让她吃这个？

难道秋水宫有两个宫主，因为那个年长，是以叫长宫主？若是有两个宫主，为何江湖上从为听说过另一个宫主的存在？

却不想秋水绝大约是听到了流霜的叹息。忽然纵身一跃，剑气如虹，带着一抹冷意，向流霜所在的窗口刺来。

“什么？”秋水绝和玉容皆是一惊，他们倒是没想到，东方流光竟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便肃清了朝内的反对派，这就要登基了？

试了试水温，不凉不热正好，便将秋水绝的脚挪了进去。

不过就是动了动他的琴，就这样狠绝地对待自己，真不愧是秋水宫的宫主。似乎因为她的手动了他的琴，就要将她这双手废了一般。

流霜闻言，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到了他的老巢，他竟还担心她逃走，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流霜一眼望去，便对这架琴莫名地喜爱，忍不住轻手一勾，只觉得琴音极是清越无暇，真是一把好琴。

秋水绝修眉紧锁，心中烦乱如乱麻，但是却不得不答道：“是，姑姑！”

流霜随着传话的侍女，向正屋走去。正屋内布置的阳刚而简洁，地上铺着一块白虎皮，上面摆着一张红木小几，小几上摆满了几味素净小菜，还有几道山珍野味。

原来他擒了自己却是要回秋水宫，不知他抓了自己，要做什么，是要拿自己对付师兄吗？他既是羽国旧部，想来，和师兄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吧。他的过往，也应当是极其凄苦的吧。

流霜咬着牙，忍着手上的剧痛，继续为秋水绝布菜。

这莫不是秋水绝折磨自己的方式，要把她冻死饿死渴死？

箭在弦上，已经不可不发了。白流霜，你就认命吧！这次倒要看看，东方流光是不是对你深情到能够弃了帝位！

流霜一惊，透过窗子向外一望，却见院内清光流泻。

两人对望一眼，玉容清雅的声音淡淡道：“秋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好生看着她！”秋水绝冷冷地命令着，转身随着那名侍女走了出去。

“哭了？果然是情深啊！”秋水绝指尖一探，挑起了流霜的下巴，欣赏着她珠泪涟涟的玉容，冷酷地说道。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到，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微颤音。

“为什么？”流霜不自禁地问道。

“自然有，白色，黄色，紫色，还有许多种，不过我们独独栽种红色。”秋水绝目光幽冷地说道。

果然是一架五弦琴，很小巧，是女子专用的那种。琴身是用极名贵的紫檀木所作，散发着幽淡的令人心静的檀香。

流霜又冷又饿，屋内就连一口茶水也没有。喊了几声，偏偏外面的侍女好似聋子哑子一般，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竟无一人吭声。很显然是得了秋水绝的命令，不打算理她的。流霜知道再喊也无用，便住了口。

流霜神色一僵，眼前闪现出百里寒昏睡前那一瞬间眸中的惊异和心伤，还有师兄那因为守护了他多日而憔悴的面容。流霜忍不住合上眼，两颗珠泪从眼角滑落。

流霜稳住心神，伸手一扬。然而，她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点，药粉皆扬在了秋水绝的宽袖之上。

这屋内的摆设如此简朴，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是粗糙的棉布，而这件物事，竟是用如此珍贵华丽的粉色锦缎包裹着。

“你那双手，还不配碰它！”他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抱着琴缓步走了出去。

流霜抚着疼痛的头顶，才明白方才是秋水绝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摔了过来。手指尖一阵锐疼，流霜默默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手指细细包扎起来。

终于用罢餐，早有侍女端来了水，秋水绝饮了一口，漱了漱口，站起身来，躺在了窗边的软椅上闭眸养神。一个侍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捶背。

流霜却冷冷挪开他的手指，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转首不再看他。

果然，秋水宫不是简单的杀手组m•hｅｔusｈu•cｏｍ.ｃｏｍ织，如今她知道师兄对自己的深情，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

似乎过了很久，秋水绝终于放下了她，流霜感到自己的双脚再次踏到了坚实的大地上。

“将这个女子暂时关在西屋内！好生看管着，别让她逃了！”秋水绝冷冷下着命令。

所幸那张床榻上，还有一条薄薄的棉被，流霜躺在榻上，凑合着睡了一夜。这一夜睡得极不舒服，次日醒来，竟是浑身酸痛。好容易挨到了晌午，终于有人过来开了锁，一个侍女过来传话，“宫主传白姑娘过去！”

流霜压住心头的狂跳，转身向回路走去，她决定不理他，此时，她可不能承认了自己便是白流霜。

秋水绝身着一身素色白衫，跪坐在小几前，乌发用簪子松松箍着，看上去极是悠然闲雅。

流霜随着秋水绝在花海里绕来绕去，一直向前走着。突然，她的头痛了起来，不知是因为那馥郁的花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脑中似乎有一团白雾在弥漫，而有一根针，呼啸而来，似乎要将那白雾刺开。头疼得厉害，而身子开始感觉到冷。

“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吗？”玉容望着秋水绝的脸淡淡问道，脸上有着薄薄的忧愁。

就在此时，有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禀报道：“禀报长公主和宫主，宫中的探子传了消息，说是东方流光要在五日后的八月十六登基为皇！”

秋水绝顿足回望着她，对她的反应极是奇怪，“你怎么了？哪里有哭声，我怎么没听见，你不是要耍什么花招吧？”他眯眼瞧着流霜，冷冷地说道。

寂静的院内，忽然有声音响起。

流霜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到底是哪一个？但是，从秋水绝的神色看来，很显然，他对这个人是极其尊敬的。

也不知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多久，她缓缓醒来，眼前一片昏黄，她看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

月色朦胧，夜色微凉。

“会不会洗脚啊，滚开。”他冷冷说着伤人的话。

“姑姑，传唤秋水可是有事？”秋水绝轻声问道。此时已是夜深，若是无事，她不会传唤自己的。

就在此时，一股劲风袭来，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接着头皮一疼，流霜的身子从琴面上飞了起来，摔到了墙角处。手指被琴弦割破，滴着血，疼痛令流霜瞬间清醒了过来。

“秋水，你带来的女子不就叫白流霜吗？为何要瞒着姑姑呢，若是你真的喜欢她，姑姑也不介意。但是，我们必须以她为饵，将东方流光擒住才是！”玉容有些激动地说道，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红晕。

流霜定下心神，淡淡问道：“这是什么花？”

自从遭到秋水绝刺杀后，流霜对秋水绝的传闻也听说过一二。只因他经常带着一张鬼面具，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关于他容貌的猜测，谣言最多。

秋水绝带着流霜绕过一带带粉墙，再穿过一处林子，来到最后一排院落前。

明月清光冷冷照在他的脸上，不，确切地说，是照在那张鬼面具上。

眼睛上的锦帕被秋水绝拽了下来，流霜但觉眼前一亮。

流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厉害。待心情终于平复时，她才知，自己终于又捡了一条命。她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到得秋水绝跟前，毕恭毕敬施礼道：“拜见宫主。长公主要见宫主，说是有要事相商！”

“宫主，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求见！”一个侍女在秋水绝身后禀报道。

“是的，姑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他本来没打算将流霜的事情告诉姑姑，若是她得知流霜是东方流光挚爱的女子，以她的性子，定会马上拿她来要挟东方流光的。而他认为，此时还不到时机！

流霜自小没伺候过人，这察言观色，眼疾手快的活，做起来还真是累。动作稍稍一慢，秋水绝的竹筷便毫不留情地朝着流霜的手抽去。一抽下去，玉手上即刻便肿起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流霜手腕一反，从袖中取出她研制好的毒药，捏在手中。

这处院子皆是石块垒成，看上去自然而粗狂，想来是秋水绝的居所。门前早有几个侍女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道：“恭迎宫主回宫！”

流霜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叫她为他布菜，这意思是要她伺候他了？流霜自然是不愿的，但是眼前之人是谁？杀人不眨眼的秋水宫宫主，杀死她岂不是https://www.hetushu.com.com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她自然不会傻到要去找死。

秋水绝细心地将剑插到了剑鞘内，淡淡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声，是小女孩的哭声，在花丛里，哭得那样悲痛。不知为何，红色的花海似乎幻化成了一片血海，那血，似乎在漫流。

那绿衣侍女见流霜没有接碗的意思，便弯腰将瓷碗放在了地上，这情景，竟似是在喂狗。

秋水绝终于要杀她了吗？在这样毫无预警之下。但是，那剑却没有真的刺中流霜，而是在她身前一寸处生生顿住。

“是的！”秋水绝继续答道，不想姑姑已经知道了此事，看来流霜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秋水绝望着她，隐隐想起十年前那个花丛中抚琴的小姑娘，心尖处不禁隐隐一痛。

而此时，她低着头，忍着手上的剧痛，为他洗脚。从他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优美的侧脸，微颦的娥眉，以及那一截如玉般柔美的颈。心口忽然好似被堵住了一般，他狠狠一踢，盆翻了，水洒了一地。

“姑姑，你别激动，秋水以为，现在还不到胁迫东方流光的时候！眼下，天漠国的暮野对我国虎视眈眈，他有可能挥兵南下，若是此时国内再有叛乱，岂不是让暮野渔翁得利。姑姑你别忘了，十年前的叛乱，暮野也是有份的，我们恨东方家，但是也恨暮野，决不能让崚国落到他的手中！”

流霜靠在车厢里，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流霜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腾云驾雾。怔了一瞬，才明白，她又被秋水绝夹在了腋下在飞跃着。

四目怔怔望着，秋水绝眸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那把琴真的有那般珍贵吗？

“秋水，我听说，那日你进宫刺杀东方流光时，一个女子替东方流光挡了一剑，听闻这个女子从宫中消失了？”玉容不动声色地问道。

“怎么？”秋水绝望着流霜冷凝悲凄的脸，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是在心疼哪一个呢？东方流光？还是百里寒？”

几个侍女正在收拾秋水绝吃剩的残羹冷炙，闻言皆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怜悯地望着流霜。

流霜尖叫一声，玉指却一丝停止的意思也没有，五指一轮，琴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早已不再是叹流水的曲调。

朦胧月色下，一抹清影在院内飞跃着，原来是秋水绝正在院外舞剑。行云流水般的剑影将他紧紧裹住，令人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柔柔地照耀着，置身之处似乎是一处山谷，低矮的灌木，柔软的青草，一片翠绿。青草中，偶尔有几朵红红白白的野花点缀其中。

流霜走的太急，寂静的夜里，几乎可以听得见她急促的脚步声。

不！她明明是清醒的，不是梦。

流霜敛眸一看，这是方才盛着汤羹的大瓷盆，里面不光盛着剩汤冷菜，还有几根秋水绝啃剩的骨头。

流霜抬眸，冷冷瞧着秋水绝，只见他一副饶有兴味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流霜低声问道。

秋水绝似乎是感知到了流霜的目光，转过身来，狰狞的鬼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秋水，听说你此次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可有此事？”玉容是一个容貌温婉娴静的女子，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极是柔和清雅的。

流霜走到室内的床榻上，躺了下来，脑中闪现着方才秋水绝的眸光。冰寒、冷然，带着一丝狡黠和魅惑，是谁的目光啊。

“妙极，既是你同意了，就先为本宫主洗洗脚吧！”秋水绝说罢，伸直了腿，将脚搭在凳子上，抬眸望着流霜冷声说道。

秋水绝忽然觉得她的气质和白流霜有些想象，同样高贵而雅致。但是，他很快就在心中冷嗤了一声，那个女子怎么能和姑姑比呢。

玉容转首望着坐在自己身畔的男子。

这一餐吃得极是冗长，流霜不仅忍着手上的疼痛，还要忍着腹中的饥饿，从昨夜到现在还没用过饭，但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却只能欣赏不能吃。这样的煎熬也是令人难受得很。

是夜，一灯如豆。

流霜虽不懂武功，但是观秋水绝的剑法，却能感受到他心中一定有着深深的郁结。

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为他斟满酒。再拿起竹筷，站在他身畔等着，看到他的目光扫向哪道菜，便慌忙为他将菜夹了过来。

鬼面秋水绝。原来是他！逃来逃去，终究要落到他的手中吗？和_图_书

“我并不姓白，你认错人了吧！”流霜一副惊吓万分的样子，抬足便要离开。

流霜心中一寒，真不知自己落入到这魔头手中，会经受怎样的折磨。但是，这些她都是不怕的，怕得就是他真拿自己去威胁师兄。

她知道，这个女子决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些年来，秋水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女子回宫。可是，这次却带来了一个女子，而且，听说他还折磨那个女子。这太不正常了。

她垂泪的玉脸，好似带雨梨花，清丽中透着一丝凄美。看得秋水绝心头不自禁滑过一丝心酸和不忍。

流霜没想到秋水宫竟然是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随着秋水绝沿着青草中的一处小径向下走去，走了一会儿，眼前一大片花海呈现在眼前。

“白姑娘，怎么走得这么急？”暗夜里，这声问候忽然凭空响起，吓得流霜不自禁顿住了脚步。

穿过花海，再通过一片林子，前方现出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上粉墙连绵，曲院回廊，阁楼林立。

秋水绝目光冷凝地在每个人脸上环视一圈，冷哼了一声，举步进了院内。

各人自有各人的愁。

看到流霜进来，秋水绝抬起脸，冷冽的眸光从流霜身上淡淡扫过，“过来吧，为本宫主布菜。”

那人却脚步一移，挡在了她的面前。

秋水绝奇怪地望着流霜道：“这是茶花，你不认识吗？这可是崚国特产的花。”

这一走，恐怕又将是一日见不到秋水绝，那些侍女们没他的命令，也不敢给她饭吃，她或许真的会被饿死的。思及此，流霜轻声道：“宫主，您千辛万苦掳了我来，不是打算将我饿死吧！”

此时的琴音，好似一直濒临死亡的鸟在悲鸣，又好似失了亲人的雏鹿在呜咽。

“你们将饭给白姑娘端过去！”秋水绝淡笑着说道。

玉容沉吟道：“你说的也对，只是，不得崚国，何以和暮野对峙！”

“秋水绝，要杀便杀，你这是要带我上哪里？”流霜咬牙问道。

流霜瞪圆乌眸望定他，月色下，他的一双黑眸格外亮，瞳仁中，隐隐有着一抹冰寒冷峭的神色。一刹那间，流霜忽然感到了这双眼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

“是！”几个侍女心惊胆颤地答道。

马车颠簸，流霜掀开窗帘，望向车外，却见山势连绵，道路险阻。这样的地方，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而且，崚国多山，流霜根本不知此时置身何地！

流霜怔愣在那里，想必秋水绝的家人便丧生在十年前的叛乱中吧。仇恨，这世间的仇恨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为了报仇，或许会害更多的人流血。那些人又要去找谁复仇呢？

玉容叹了口气，二十四岁，他也确实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了，若不是日夜奔波为了复国。此时，他早该娶妻了吧，说不定孩子早会喊爹了。这些年，委屈这孩子了！只是国恨家仇不报，何来自己的幸福呢！

转首看去，街边的大树下竟站立着一抹魅影。她走得太急，方才竟没有发觉。

“是的！确实有此事！”秋水绝答道。

“侍婢也是人，如果宫主能将流霜当人看，做侍婢也没什么不可！”流霜淡淡说道。

是不是琴呢？流霜好奇心起，忍不住将那层锦缎拆了下来。

西屋是用山石所垒，那些山石未经打磨，依石势所垒，倒也极是自然。西屋内除了有一张床外，其他的便是书，很多本书堆整整齐齐堆在石案上，还有一张石椅子。

秋水绝的手颤了颤，剑从流霜身前缓缓移开，他收剑漠然转身，冷声道：“传她进来！”

流霜定定站着，一动也不动，若是一动，引发了他的魔性，她还焉有命在？

“秋水，坐吧！好些日子没见你，说说话吧！”玉容轻声说道。

流霜只得忍着饥饿，坐在幽冷的屋内。实在无聊透了，流霜竟是发现石案下，竟然放着一件用粉色锦缎包裹的物事，看形状似乎是一架琴。

两个装束干练的侍女走了过来，对流霜冷然道：“走吧！”

秋水绝睫毛一扬，睁开了那双墨玉般的黑眸，唇角轻扯，邪邪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还没吃饭呢。既是如此，本宫主就将这些饭赏给你了！”

流霜也觉得累了，本想躺到石床上歇息，但却睡不着，大约在马车上睡得久了，也或许是到了一个新鲜之处，心情太过紧张。翻了翻石案上的书籍，大多都是流霜看过的，颇觉无聊。看着日头渐渐偏西，流霜腹中开始饥饿，ｈｅｔｕshｕ.ｃom•ｃｏｍ但是，却没有人来送饭。想来是秋水绝没有吩咐，也便没人管她。

秋水绝的剑太快，带着雷霆之势，刺破了绿纱窗，直直向流霜的咽喉逼来，一时间流霜根本就没有躲过的可能，咽喉处甚至感受到了剑气带来的冷意。

秋水绝双眸微眯，望着流霜眸中的倔强之意，心底深处好似有一根弦悄悄拨动了一下。

“姑姑，此事要三思。”秋水绝道。

夜色降临，山间的夜不比平地，极是沁冷。秋水绝自从方才盛怒之下走了后，就不见影踪。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流霜忍不住将琴摆在地上，跪在琴前，开始抚琴。

他一步步走到流霜面前，双手握拳，格格作响，冷声道：“别以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便不敢动你。你若再动此琴，我必让你痛不欲生。”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把古琴，用袖子细细擦拭着方才流霜沾上去的血迹。血早已渗透到了檀木中，秋水绝似乎极是愤恨，冷眸再一次向流霜望来，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手上的红痕本就很疼，一沾水，更是疼得厉害。流霜忍着痛，为秋水绝洗脚。

“那个女子叫什么？白流霜，对吧！”

一个绿衣侍女端起一只大白瓷盆，向流霜缓步走去。到了流霜面前，静静站住，一双清秀的眼眸同情地望着她。

秋水绝的声音好似一根尖刺，刺入到流霜的梦境里，流霜好似猝然惊醒一般，疑惑地望着秋水绝冷冷的眼眸。

琴音初时还是叹流水的音调，如潺潺流水，如脉脉春风。

流霜想起离开前左迁说的话：“殿下对姑娘的情意，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姑娘若是依旧留在殿下身边，反倒是危险的。而且，若是有心人掳了姑娘和殿下讲条件，就是要求殿下弃了江山，我想殿下也会答应的。所以，还是请姑娘离开，彻底地消失。”

流霜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秋水绝会向她刺来，若是这一剑刺中，她还焉有命在。急急想要向后退去，但是还没有挪动脚步，秋水绝的剑已经到了。

“走吧！”几个侍女冷冷对流霜道，她们还从来没见过宫主发怒，印象里，宫主虽然为人冷然，但是待她们这些属下还是极好的。不知这个新来的女子是何等身份，怎么惹得宫主如此恼怒。

正在怔愣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鬼面具，带了一块黑皮半罩面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和薄薄的唇。

长公主玉容长长叹了一口气，玉指一按，琴音戛然而止。

秋水绝低头，望着流霜的清亮的乌发，心中一颤。

眼前日光摇曳，花海随风摇曳，说不出的美丽。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是存在她脑海中的幻觉。

这大约是秋水绝的书房，流霜倒是没想到，秋水绝的书房竟然如此简陋，他挣的钱呢？想来都做了招兵买马的用途了。

流霜似乎是在做梦，又似乎是清醒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时而躺在马车上，时而被装在箱子里，就像是货物一般，被人搬来搬去。

流霜也是爱花之人，对于花的品种，也所知不少，唯独没听过茶花，自然更没见过茶花了。虽然这是崚国特产的花，但也没道理她听都没听过啊！

情之一物，他这个杀人如麻心冷似铁的魔头怎会懂？

“秋水宫！”秋水绝沉声答道，闭眼靠在榻上假寐。

这些年秋水绝在外奔波，秋水宫内部都是她在打理，她不过才三十多岁，可是眼角却因操劳过度，隐隐有了细小的皱纹。

虽然秋水绝一直是阴冷冰寒的，但是流霜还从未看到过他如此愤恨的眸光。他抱着琴，就好似抱着挚爱的宝贝一般。

琴是好琴，抚琴的人又是琴中高手。

月色透过疏枝碧叶在那人身上打下重重阴影，看不清他的脸，直看到一身黑衣在风里曼卷着。他是谁？怎会知道她的姓？

秋水绝隐在面具后的瑰丽黑眸微微一眯，冰冷的指尖轻轻触到流霜白|嫩的脸颊上，冷冷道：“你想死？不过，本宫主却不打算杀你了，因为，留着你，会有更大的用途！”

秋水绝穿过一处林子，来到了一处粉墙前。进入月亮门，便见月色之下，一院子的茶花开得鲜艳夺目，香气馥郁。

流霜倒是没想到阴冷的秋水绝穿了素衣，竟也会这般素净优雅。

彻底地消失，她却没做到，如今她决不能落到秋水绝手中。

流霜一呆，不觉停下了脚步。

茶花，流霜疑惑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流霜和*图*书明白秋水绝的意思，不就是要折磨她么？这她还能忍受，目前她还不想死。

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流霜感觉到吸入肺腑间的气息极其幽凉，吹拂而过的风也格外清凉。

月色朦胧，笼罩着他的俊脸，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为他平添了成熟神秘的气质。他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据说他生得貌丑无比，且脸上生了无法医治的烂疮。也据说，他是一个貌美如仙的美男。当然，流霜觉得后者还比较靠谱，因为此刻从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形状完美的唇来看，他决不至于是貌丑无比的。

流霜坐在西屋内，抚着手上道道伤痕，心中有些凄凉。她有逃出去的可能吗？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秋水宫！

他本不是刁难属下的人，可是，在面对这个倔强的女子时，不知为何，内心总是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悸动，这让他极是恼恨。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她竟敢动公主的琴，竟然搅乱了他的心。

眼前的花，是她叫不上来名字的品种，似乎从未见过，又似乎熟悉得很。花朵大约有拳头大，皆是红色重瓣的，开得极其灿烂。一株这样的花树或许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么一大片，红得好似天边晚霞，又似燃烧的火。

秋日的艳阳从窗子里泻入，照在秋水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睫毛颤动着，竟是细密纤长。就在流霜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时，他却忽然冷声开了口，“把这个女子关回西屋去！”

琴声脉脉，如涓涓流水，又好似松涛低鸣，只是欢快的琴音背后，隐隐有着一丝惆怅。自从国破家亡后，她再也弹不出真正的欢快之音了。

流霜的手在抖着，身子也在抖着，眼前的雾气似乎正在悄悄散去，有许多人的影子涌了上来，似乎是陌生的，又似乎是熟悉的。

流霜敛眸，只觉得胸臆间一股怒气在上升，士可杀不可辱。她咬了咬牙，恨恨地盯着秋水绝。

那是她自来到崚国后，经常做的噩梦。每到白天，这些梦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以，流霜从来没将这梦当作一回事。而此时，在这样日光照耀的白日里，她又开始做梦了吗？

“这花，还有别的颜色吗？”流霜凝眉问道。

他的剑法极是精妙，剑气却如清霜寒冰，冷意沁人。院内层开的花，在剑意肆虐之下，一缕缕微红四散开来，带着说不出的凄凉纷纷落下。

流霜熄了灯，默默坐在室内。明月挂在天边，为室内洒了淡淡的月色，好似铺了一地清霜一般。

玉容了解秋水绝，能让他折磨的女子，只怕是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否则，他怕是连看她一眼也懒得看的，更别提折磨了。

流霜的额上开始冒冷汗，她紧紧拽住秋水绝的衣角，喘息着问道：“你听见哭声了吗？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你看到血了吗？那么一大片血。”

屋前的廊下，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身前摆着一架古琴。见到秋水绝走了进来，微微点了点头，玉指一拨，便开始抚琴。秋水绝也不说话，兀自走到那女子身旁的竹凳上坐下。

那些侍女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秋水绝挑眉望着流霜道：“我们秋水宫从来不养闲人，要想吃饭，也要凭本事的。这样吧，自今日起，你就做我的侍婢，总少不了你的饭吃，怎样？”

“不想吃？”秋水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挥挥手道，“既是如此，就端下去吧！你们都退下吧。”

从药囊里拿出金疮药，敷到手上的伤痕处，方才伤口浸了水，若是不敷药，只怕是要化脓的。

还不到晚上，洗什么脚，明摆着是折磨她。流霜忍着心中的不甘，淡定地走了过去，将秋水绝脚上的丝履褪了下来。又端起盆子，到院内蓄水的瓮里舀了些凉水，和热水掺在一起端了过去。

琴音清越澄澈，音调脉脉流淌，流霜奏的是一曲：《叹流水》。

不知为何，流霜的脑中忽然又开始升腾起一团团的白雾，又是血，漫天的血忽然随着琴声涌了上来。

她抬眸望去，看见秋水绝脸上的鬼面具，此时，那鬼面具愈发的冷气森森，隐在面具后的黑眸中，浸透着一片黑暗的杀意。

秋水绝心中不免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流霜手中还有毒药，若不是见机得快，出手迅速，他今夜便要栽在这个小女子手中了。他眸光忽然一冷，毫不留情地抓起流霜的衣襟，封了流霜的穴道。他毫不怜惜地将她夹在腋下，向着街角上的一辆马车走去。

长公主？还是长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