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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还没有探到！”黑衣女子摇摇头，“听说，就连东方流光也不知道，似乎是她自己离宫出走的！”

百里寒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认识此人，还是，他是为了她而来？

百里寒嘴角含笑，一掀袍角，悠然坐下。

流霜站在灯下，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简单的素衣，虽不是绝美的，但是那幽兰般的气韵，淡定的风采，却还是让秋水绝看直了眼。

他为此事郁闷了很久，终于决定不顾父亲的呵斥和先皇的震怒，打定了主意想要推了这门婚事。他的主意当然没有得逞，一怒之下，他离家出走，流浪江湖。

“宁王请坐！画眉，上茶！”秋水绝微笑着说道，脸上神色舒缓自然，全没了方才那寒意凌人的冷意。

“叫我白姑娘吧！”流霜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流霜凝视着他优美的侧影，隐隐觉得此人有一丝熟悉，到底是哪里熟悉，她也说不清楚。他的样子明明是陌生的，怎会有熟悉之感呢。

他以驸马的头衔四处奔波，收服了许多义军的头头，将零散的力量统一起来，建立了秋水宫，肩负起复国这样伟大的使命。

原来，他到崚国，是来寻回他的王妃的。

这世事还真是巧啊。方才刚刚获悉她已经不在皇宫的消息，此时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不知为何，此时，他竟是心情大好了。

可是他却不以为然，他还年少，想靠自己的真实才能打拼，却不想早早被安了一个驸马的头衔。他的那帮兄弟见了他常常调侃他，一句一个傅驸马。当然，他们的话语里，也是隐含着嫉妒的，他知道。

“主子！已经沐浴完毕了！”两个侍女施礼说道。

雅心居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的身份已经泄露，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她。

皇上皇后已经身死，皇子公主也已经被杀，这一刻，他才知道，其实他还是愿意做这个驸马的。

夜晚的西京，到处黑蒙蒙的，没有灯光，只有天边冷月散发着薄薄的柔光，将她单薄的身子在街上投下一个同样单薄的影子。

“不！我早已不恨你，我也不怨你，你也不用自责，更不用向我道歉，我说过，我们之间早已情断，从此后，相遇如路人！”流霜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低雅清澈。

他们这行的规矩是不探听背后金主的身份，所以他一直并不知是谁要杀她。但是，在皇宫刺杀那晚，他看到了她。一直知道她是百里寒的王妃，一直以为是玥国人在杀她，却不想她竟出现在崚国的皇宫。

他只是凝望着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素衣翩然，依旧是那么美，站在那里，瘦弱、憔悴、美丽、倔强。灯光照耀在她身上，使她看上去那么纯净，却也那么漠然。

闭上眼睛，那一场血雨腥风越过十年的光阴再次蔓延在他的心底。

其实，他本不喜欢这种血雨腥风的生活，他连一丝一毫做皇帝的念头都没有。

方才他在楼上看到霜儿进了和-图-书这里，顿时心急如焚。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霜儿还没有出来，他顿感不妙。心系霜儿的安危，所以，他不待张佐李佑他们回来，便前来拜访。

这样的相见，是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桌子下的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因紧张而有些发白。他真的怕流霜遭到了意外。眼前这个男子，虽然笑得优雅而无害，但是，他还是隐隐感到了危险。

“自己离宫？”秋水绝修眉微凝，陷入沉思之中。

秋水绝点了点头，薄唇微扬，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已经相信你不是什么密探了，谁会用你这样柔弱的女子做密探呢。既然你身世这么可怜，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女好了。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看到她柔弱的身子挡在了东方流光面前，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看着鲜血从她的胸口蔓延流出，不知为何，他的心，在那一刻竟也感到了疼痛。

是对她吗？

流霜凝眉望着他，看样子她是不可能脱身了。但是实在想不出他为何留她在这里。横竖如今，她这副样子是暂时不能出去的。

原来，他是深深地爱着他的王妃的。

他很快派人去调查想要杀她的背后之人，却不想调查的结果竟是王后。这个不意外，能出的起一万两黄金的人，自然是皇室之人，他原以为是玥国皇室的人，却不想竟是这个狠毒的女人想要她的命。

“先为我沏杯茶吧！”他淡淡说道。

也亏了他的离家出走，他捡了一条命。

一个绿衣侍女端了托盘过来，奉上两杯香茗。

流霜的心惊没有躲过秋水绝的眼睛，他黑眸一凝，淡淡道：“不知姑娘可有兴趣见一见玥国的宁王呢。听闻宁王可是俊美脱俗，万里挑一的人物啊！”

流霜的手，缓缓摸到了背囊里的金针，情急之下，她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的昏睡穴。

百里寒眸中光华瞬间黯淡，“我知道你还恨我……”

他是被震撼了，因为他什么也不会。所以，他才执意离家出走，去拜名师学艺。可是才离开不过半年而已，便听闻了这样的噩耗。

做杀手多年，早已练成了心硬如铁，可是，他竟感到了心痛。

叛乱发生之后数日，他才辗转隐姓埋名回到西京。

百里寒苦笑，她对他的感情真如她所说那样，碎了吗？也许碎了，可是却没有消失，永远也不会消失。碎了，也是存在，更深的存在，化成无数个碎片，日日夜夜凌迟着他的心，让他痛得不能呼吸。

他紧紧搂着她，不放手，也不松口。

百里寒一直随着流霜走着，直到她进了房间，想要将他拒之门外。他终于闪身拦在了她的面前，幽深的黑眸痛苦地锁住了她的脸。

于是，便站起身来，为他去沏茶。茶水才冲好，门外便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低声禀报道：“禀主子，玥国的宁王前来造访！”

秋夜的风很凉，流霜感到有些冷，她和_图_书急匆匆在街上走着，先要找到一个客栈安身才好。明日必须出城，西京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他没有近距离见过公主，只知道她的名字叫玉染霜，而他的名字叫傅秋水。父亲曾说，经霜之玉，碧波秋水，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看来，他已经知晓易容的店伙计是流霜了，不然不会来此寻人的。

闭上眼睛，他就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状，据说，当时的天都是红的。

“是的！”她冷冷地轻声地，却如此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秋水绝闻言，面上神色淡然，内里却是心思疾转。要不要将白流霜交出去呢？很显然，百里寒是亲眼见到白流霜进了自己的小楼，若是矢口否认，怕是不行！眼前这个男子，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宁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而他，还不想因此事泄露了雅心居的秘密和自己的身份。若是一交手，他势必会从武功套路看出自己便是秋水绝。雅心居这个据点就算是废了。

正在犹豫，却见那个男子面色忽然一冷，“看来，你是不想看了。来人，先将她带进去。”即刻便有两个侍女走上前来，封住了她的哑穴，将她带到了内室。

百里寒唇边荡漾着笑意，向秋水绝告别，随着流霜，静静向外而去。越过丛开的菊花，紧紧随在她的身后，他再也不会轻易放开她的。

终于逃开他了。流霜心头涌上来一股淡淡的情绪，很复杂，她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她知道那绝不是喜悦。

不认识他！

醒来时，他是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张佐李佑和纤衣轻衣的脸带着焦灼出现在他眼前。

流霜的清眸，不经意地从百里寒的脸上扫过，却在看到他的黑眸时，忍不住心中一震。那双深邃明澈的眸，竟是出奇的温柔和深情，宛若江南的流水，倒影在她的眼中。

是的，漠然。

流霜出来的那一瞬间，百里寒什么也看不到了。

“既是宁王至亲之人，在下也没有留的道理。这就将她交还宁王，只是，方才在下发现他是女扮男装，还以为他是哪个酒楼派来的细作。宁王也知道，做我们这行，也是极不容易的。还请宁王不要怪罪在下才好！”言罢，吩咐侍女将流霜带了出来。

可是，他却不能停止，每当他疲倦的时候，国仇家恨便从心底涌了出来，时刻鞭策着他。所幸的是，他还有同盟，那便是先皇的妹子，公主玉染霜的姑姑玉容。

她打他，他丝毫没有反应。

本来流霜对自己的易容术很自信，却不想一天之内被两个男人怀疑，真是懊恼至极。女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流霜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怎样圆谎。

她应该怨他，怪他，甚至恨不得要杀了他，他都可以接受。却最不能接受她这样无恨无怨的淡漠和冷情。

“在下实不知宁王竟屈尊住在敝店，若是早些知晓，在下早就前去拜访了。实在是失礼了！”秋水绝微笑着道，一脸歉疚之htｔps://m.ｈｅtｕshｕ.com•ｃom意。

内室只有一灯如豆，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烛火摇曳间，他听到外室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沉稳而轻盈的脚步声，和她的心跳节奏是那样吻合。

这个男子，能经营如此大的一个茶楼，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这是一个怎样的吻啊，带着痛苦，带着折磨，带着浓浓的相思，带着令人心碎的忧伤。

秋水绝正托腮望着几案上花瓶里的雏菊，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侍女退下。

“霜儿，我不许你不爱我！”他喃喃低语着，恨不得将她揉碎在他的怀里。

“我能不能不做你的侍女？”思及方才他的阴狠，她还是说道。

“哦？宁王爷说的是敝店里那个闯祸的小伙计吗？不知宁王爷为何要来寻一个小伙计呢？”秋水绝执起白玉瓷杯，轻轻品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霜儿！百里寒心中一凉，踉跄着从床上下来，急匆匆冲到了对面的房内。

百里寒惨然苦笑，眼底纠结着深沉的苦痛。

“原来，你是一个女的啊！”他邪笑着说道。

“正是他，方才本王亲眼见他进了这里。楼主有所不知，他是本王至亲之人，因和本王怄气，负气出走，才会到贵店做了小店伙。希望楼主能将他交还。本王感激不尽！”百里寒悠悠说道，笑容在唇边荡漾，目光里却是寒意弥漫。

他忽然伸手一探，便将流霜圈在了他的怀抱里。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唇，吻上了她的，他灼|热的呼吸似乎要将她烧灼。

她抗拒，他愈发侵犯。

百里寒淡淡笑了笑，修眉微挑，“楼主不必客气，寒是化名前来，本不想叨扰楼主。今夜前来，只为寻人！”

秋水绝自然知晓流霜便是百里寒的王妃，对于两人之间的纠葛也是略知一二，只是，知晓的不是十分清楚。原以为百里寒是移情于他的侧妃，所以休了流霜。但是，此时，他才知他的猜测错了。灯影里，百里寒虽然优雅淡然地笑着，但是眉宇间的忧虑却是如此明显，如此深沉。

他一直是漠然淡定的，他似乎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挂在脸上，而此刻，他眸中竟纠缠着那么深的情。

流霜心中一惊，握着茶盏的手颤了颤。

他那双深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和不信，随即便绽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

夜幕初临，雅心居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周遭一派光影流转。

所谓的沐浴，便是洗净流霜脸上的易容，更衣便是给她换了一身女子的衣衫。

淡漠的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

“楼主真是客气了。放眼这崚国之内，只有楼主的雅心居是本王倾心之所啊！”百里寒站在室内，望着眼前的男子悠然说道。

这次他没生气，勾起唇角，浅浅笑着道：“那就做我的贴身侍女！如何？”说罢，悠然站起身来，向着卧榻走去。

“可探得她的去向？”秋水绝凝眉问道。

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吗？流霜抬眸，希望从他的和-图-书眸中看出点端倪，但是他眸光平静而柔和，看不出一丝阴谋的意味。

“王爷，您醒了！”轻衣纤衣的眉目间满布着忧色，“我们依旧没有找到王妃！”他们四人分头去找流霜，却依旧没有消息。却不知，王妃早已和王爷见了面。

霜儿，为了躲开他，宁愿去找一个陌生人帮忙，甚至，竟用金针扎他。

流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方才他那样阴狠地对待自己，原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他才会相信自己的话，却不想这么容易便取信于他了。

流霜知道，此时她的状况可以说是危险的，这个男人指不定何时翻脸。是否要百里寒将她救出去呢？

“既然让你们看出来了，我也就不隐瞒了。小女子是一个命苦的人，前些日子相依为命的亲人病逝，无法谋生，才到了雅心居做店伙计的。只因你们不招女伙计，所以才想到女扮男装的。不想却让公子看穿了。公子，我真的不是什么密探！”流霜垂泪道。

门外暗影一闪，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

秋水绝微笑着缓缓回首，在看到流霜的那一刻，笑容凝滞在唇边。

一室的空荡荡，没有她的身影，她连衣物背囊都拿走了。

“霜儿，你……”

这次流霜扮得是一个女子，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一身粗布旧衣，梳着两个麻花辫，背着一个破旧的行囊。

秋水绝望着缓缓远去的两人，内心好似被掏空了一般。这种感觉很怪异，他的唇边，勾起一抹魅惑冷然的笑意：“白流霜，你逃不掉的。”

昏迷前的一瞬，他看到了流霜流泪的脸。她哭了，为什么哭呢？为他哭，还是为她哭？她在撒谎，她还是在乎他的。有浓雾涌了上来，他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玄衣男子回身坐在卧榻上，执起一杯酒，慢慢品着。

流霜漫步在月下，背影无限孤寂。她走着，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没有停顿。走出花丛，绕过池塘，穿过走廊，走出了后院。她径直向自己的房内走去，拿了她的包裹，便即刻离去。

杀人，不过是为了敛财。而她，是他所收到的最贵的一宗买卖，一万两黄金。

彼时，他还年少，才十四岁。他父亲傅青是朝中丞相，是先皇的重臣。而他，是先皇金口玉言许下的驸马。

他的吻，滚烫、热烈，充满男性的气息，带着原始的掠夺意味。

虽然洞晓了一切，但秋水绝依然惊异万分地问道：“宁王来寻人？我这小楼里有宁王要寻的人吗？”

流霜被两个侍女擒着，缓步走到了前厅。

父亲为了让他喜欢公主，曾带他遥遥看过公主一面。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弹得一手好琴。冰雪一般的面容，粉妆玉砌般可爱，坐在花丛里，凝神抚琴。

他缓步踱到流霜面前，将一张俊容凑到流霜面前，调侃地望着她。

“就是方才进来的店伙计！”百里寒淡淡说道，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噙在唇边，并没有融进眼里。

她一点和*图*书武艺也没有，那个人何以怀疑她是别人派来的探子？是不是以为她和暮田的冲突是一场戏？如今的人，警戒心还真是强。

情断！百里寒的眼前似乎闪过纷纷扬扬的瓷杯碎片。她说过的，我们就此情断，如同此杯！

那张他日日夜夜魂牵梦系的脸上，竟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好似秋夜天边那清冷的月亮，遥远、朦胧、美丽。

流霜微微苦笑，淡淡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一脸漠然地从他身边越过，她要离开这里，却不是回到他的身边。

他听到那个男子优雅清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早就听闻宁王的大名，很想见上一面。却不想宁王住在了敝店内，真是令敝店蓬荜生辉啊。”

他家的府邸已经被封，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经做了叛乱者的刀下亡魂。高墙下，石阶上，处处是血红的痕迹。那血迹，经历了半月，依旧血淋淋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烧红了他的眼睛，控诉着那些人的罪状。

不！百里寒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叫着，她说的不是真的！

他狠狠地吻着她，似乎在纾解这段时日的相思，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她就在他眼前，她还是他的霜儿。

“禀宫主，方才宫内的暗探传来了消息，那个女子已经不在宫中。一直在月明宫养伤的女子是别人假扮的。”黑衣女子轻声禀报道。

玄衣男子秋水绝轻轻“哦”了一声，眉毛轻挑，有些惊异。

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将她交出去。毕竟，知道了她的行踪，日后还可以以秋水宫的杀手身份去擒她回来。但是，真要将她交出去，他心中却有些不舍。就好似要交出去的，是自己的珍宝。

心好似被揉碎了，喉咙内忽然一甜，他弯下腰，一口血从喉咙里急速涌出，喷洒在斑驳的地板上。

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里，除了红色和黑色，再不见别的颜色。他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推翻崚国。

“霜儿，情真的断了吗？你再也不爱我了吗？”他沉声问道，眼神痴狂地纠缠着她的容颜，似乎要将她的容颜永远镌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那个女子，起初他是不在意的。应该说他对于即将成为他刀下亡魂的人，是从来不会在意的。为了复国大业，他建立了秋水宫，建立了雅心居。

流霜心中一寒，早知他不会那么好心，既然幽禁了她，怎会让外人看到？方才只不过是试探她罢了。

百里寒心中一痛，忽然觉得有些目眩。方才，她还是店伙计时，对他虽然冷淡，但最起码还是有表情的。而如今，当她恢复了本来容颜，对他，竟是这么淡漠。

百里寒没有躲开，昏睡过去的那一瞬，他懊恼地想，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练就了时时刻刻的警戒心，世上没有人能伤得了她，除了她。

“霜儿，不要……”他黑眸中纠结着疯狂的痛楚。

流霜心中一惊，沐浴更衣，这是要做什么？她刚要大声反抗，却被两名侍女点了穴道，全身酥软着被带到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