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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穆旬清颔首，他下了早朝便换了便服往将军府里来，苏晚问到穆绵，他便如实相告，“五年前你……”

她说得不错，知道了又能如何？即便她曾经对自己有爱，早在五年前山顶断发之时便斩得一干二净。如今他好不容易坐上皇位，铸了五年的面具，怎可再见到她之后便不由自主地自行揭下。

穆旬清一愣，沉吟片刻才道：“双方无心再斗，便散了。”

“知道了又如何？”苏晚嗤笑。

“你确定那是穆绵的尸体？”苏晚有些怀疑地问道。

她迎风跳落山崖，顾宸云当场吐了一口血，病态尽显，于他而言该是最好的打击机会，可那时他一心想着下山去寻她，哪里还有心思再与顾宸云斗。顾宸云也没有争下去的打算，领着隐飒阁的人马不出半个时辰便退得干干净净。

穆旬清怔怔地看着石板上密密麻麻的圈圈点点，有一瞬间失神。

“不出七日，叛军直逼风都。”

穆旬清一滞，转过身子，压住情绪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在断贾谷你为何会……”

苏晚蹙眉，“如何？”

“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何意图？”穆旬清听着，心中愈发没底，好似被人悬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什么叫多玩些时候，让双方势均力敌？

苏晚静静地听着，面色如常，沉默不语。

“不信？”苏晚微微扬眉，手里的墨笔开始在石板上勾勒，“西炼地广人稀，又因离风都太远，甚少得人注意，隐飒阁总阁便在那里。ｈｔtps://m•ｈetｕsｈu•com•ｃｏｍ早在我入阁之前，那里便暗由隐飒阁控制。岭南到风都，关就为大城，虞城为跳板，虽然也是路途遥远，却因为岭南物资丰富商路繁盛，五年前隐飒阁便控制由南至北的商线。西炼徐家，岭南付家，虞城林家，三大首富都是隐飒阁的人。”

“至于东北断贾城，若是隐飒阁不想与你多斗，以那些孩子为要挟，有不少势力会倾向他们。若他想与你再玩些时候，杀了孩子让双方势均力敌……”

“怎地不说话？可是近日太累了？我替你备好了晚膳，今夜就不回宫了吧……”苏晚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仰面“看”着他，面带娇羞，两眼弯起，笑地毫无破绽，“我日日等你，很是辛苦呢，穆、旬、清。”

“皇上记得清查身边的人。”苏晚幽幽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讽刺，“顾宸云，可就是当年的云宸呢。”

苏晚轻轻一笑，“你打压的了付家林家，却不能完全阻断商业往来。云……顾宸云最擅易容，不知顶过多少人的名，捏造过多少身份。不信你去查查，现在那些商脉，到底也是没变根本，还是在隐飒阁手中。”

穆旬清的手紧了紧，垂着眼，被苏晚冷然的两个字问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晚有些不耐，欲要甩掉手，穆旬清紧紧拉住，忙道：“宛宛，五年前在山顶，你说你为我自毁容貌……”

“你不是想救那些孩子么？”苏晚眉头一扬，“即便他不杀那些孩子，真和图书如你所说，以他们为威胁让断贾城的闲散势力为他效力，抑或为韩家效力，于你都是不利，我想法子让他放掉那些孩子罢了。”

“你说穆绵死了？”苏晚手中的茶盏磕在木桌上一声脆响，面露惊讶。

穆旬清眯着眼，想起当时的情况。之前还与他通信告知隐飒阁动向，称“哥哥”待她极好，几乎将她宠上天，可转瞬便只身死在林子里……

“用那叫云夕的孩子？那孩子……”那帕子上绣了一个“夕”字，他知道苏晚身边有个唤“云夕”的孩子，可据他所查，这么些年她并未与其他男子成婚，那孩子为何姓云？为何此时不在身边？又为何看起来只有三岁的模样？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许多，可每每提及，她便缄默不语或是冷语讽刺，他心中再多疑问也问不出口。

“你的帕子我今日遣人想办法送去隐飒阁了……”穆旬清略有迟疑地开口，见苏晚面色如常，问道，“宛宛，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来人并未出声，苏晚却准确无误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眸子里没有光泽，盈盈尽是笑意，幸福的笑意。

穆旬清被她点中心思，再不言语。他只是想确定穆绵的死因，另外提醒苏晚，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心肠狠毒至极。

“隐飒阁的杀手，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再来点暗杀什么的……皇上，局势，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苏晚避开穆旬清的问话，刚好搁下笔，石板上划出的是已被隐飒阁占据的城镇ｈttps://m•heｔushｕ.cｏｍ.com。实际上就是五年前她在西炼的书房里看到的那几副地图，当年她看不懂，现下是明白了，依着一点印象和自己对隐飒阁的了解画出这么些，应该不离左右。

她到他身边，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子靠了过去，脑袋伏在他胸口，触到他身上散出来的丝丝凉意。

苏晚低下脑袋，长发遮住面上的表情。

穆旬清顿了顿，叹息道：“宛宛，如此形势，若非有隐飒阁在其中推动，韩家不可能有这般能耐。此次实在形势严峻，隐飒阁又藏得太深，否则我也不愿扰你清净……”

苏晚干脆抬起头，讪讪一笑，“你能猜得到，何须问我？穆绵要死，若非自杀，便只能死在云……死在顾宸云手里。”

穆旬清明白她这是在赶人，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宛宛……”

门外传来尖细的唤声，穆旬清垂下眼睑，片刻，对着苏晚道：“我先回宫，晚些再来找你。”

“慢着。”穆旬清突然打断，“当年付家露出破绽，我已经大力打压，包括与他们来往过盛的林家也是一样。”

苏晚踱步到了刻有地图的石板边坐下，拿起案边的笔墨，问道：“我想知道现在局势究竟如何。”

“我等了你这么久，怎地现在才来？”苏晚声音轻柔，带着点娇噌，“太阳快要落山了吧？以前不是说要日日陪我看夕阳么，你快给我说说现在的夕阳是个什么模样？”

傍晚时分，夕阳洒金。

苏晚闻言，眉头拢了起来。云宸会杀穆绵，着实在她意料之外。他……hetushu.com.com愈发冷血无情了，同时也意味着，弱点又少了一个。那她的办法究竟是否可行还无法确定。

“皇上，有人来报，皇后在宫中正寻着皇上。”

“这个无需皇上担心，皇上只需知道事情的结果便好。”苏晚施施然起身，欲要去里间。

西炼，关就，断贾，风都。已经有两方在隐飒阁与韩家手中，倘若此次断贾城倒戈，由三方围攻风都……

苏晚突然一句话，惊得穆旬清面色煞白，随即嗤笑道：“不可能，七日，你昨日还与我说，隐飒阁里的是人，不是神。”

“我能做的只是拖延顾宸云行动的时间，给出我所知晓的隐飒阁的情况，结果究竟如何，就要看皇上的了。”苏晚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少了光泽的眸子显得整个人愈发空洞。

微风不着痕迹地强了些，又突然止住，一时间园内静谧无声。苏晚鼻尖嗅到青草的味道，混着淡淡的酒香。

残雪铺在薄冰的湖面上，因着暗黄的夕阳带了点暖色，凉风阵阵，带着枯枝残叶晃动，沙沙作响。

她缓慢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带上舒缓的笑，转个身，声音柔似春风，“你来了。”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苏晚冷声打断穆旬清的话。

“以我对她的了解，定然不可能突然自杀。宛宛，你可能猜测得到，是谁动的手？”穆旬清抬眼，想要看清苏晚的神色。

穆旬清的眉头蹙起来，面色愈发凝重。这几年，内忧不止，外患不断，刚刚平息与云国的争战，朝廷局势还未稳固，当年又特地打压过，哪会注意到商和-图-书线是否回到隐飒阁手中，难怪韩家领兵由南至北会如此顺利。

穆旬清突然顿住，看了一眼苏晚，才继续道：“你跳崖的那个夜晚，我下山时发现她的尸体，奇怪的是，她好像是拿着匕首自杀身亡……”

“嗯。”穆旬清笃定地点头。他与穆绵虽说算不上兄妹情深，可毕竟同一屋檐下长大，还不至于认错人。

穆旬清闻言，到苏晚对面盘对而坐，敛住思绪，看着地图缓缓地道：“此次叛乱，韩家为首。若单单只有韩家，我自是不怕。我既能顺利登基，韩家的势力或打压或拉拢，分解得七七八八。可加上隐飒阁便不一样了。隐飒阁与韩家的关系，颇为微妙，若说顾宸云有意扶持韩家上位，早在几年前先皇驾崩，穆韩两家正值争斗时出手，穆家必败。若说他自己有争天下的野心，几年前朝廷大乱时下手胜算更大，没必要等我坐稳皇位再拉我下马。因此韩家对于这个突然浮出水面的隐飒阁，恐怕也是一面拉拢，一面防备。现下韩家公然招兵买马，一路由南向北，势如破竹，岭南已经被他们拿下，西炼那边也开始有动静，东北断贾城失踪数百名孩子……”

穆旬清的身子一震，随即大跨步出了房。

穆旬清不语，放下苏晚的手，同样一声轻笑。

苏晚坐在凉亭内，眼前暗黑，却因着这些净凉的风心绪更加清明。

苏晚身边的人呼吸乱了几分，一手抚上她的面，细细摩挲，好似带着疼惜般，从眉心滑到眼角。

“五年前……我跳崖之后，发生了些什么？”苏晚低声问道。